游德森，鐘業(yè)霖，梁榮家，歐國森，陳佳

(廣東藥科大學中醫(yī)學院，廣東 廣州 510006)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COVID-19)是由新冠病毒所引起的一種能夠在人群中大范圍傳播的乙類傳染病，目前西醫(yī)尚缺乏對應的疫苗，預防能力有限，多是通過采取佩戴口罩的方式進行預防。而中醫(yī)自古以來積累了許多抗疫經(jīng)驗。在本次疫情的預防方中，以玉屏風散加減為代表的中藥預防方劑已被廣泛應用于新冠肺炎的預防用藥當中。

培土生金法，是由五行學說衍生而來，其有效性經(jīng)過了長期的中醫(yī)臨證驗證。從傳統(tǒng)認識來看，培土生金法是一種通過補益脾氣以達到治療肺氣虛弱的臨床治法，主要運用于肺脾兩虛證的治療，代表方劑如參苓白術散；從其延伸意義來看，可以理解為通過補益、健運脾胃以達到助肺以御表的作用?！鹅`樞· 營衛(wèi)生會》云：“人受氣于谷。谷入于胃，以傳于肺，五藏六府，皆以受氣。其清者為營，濁者為衛(wèi)?！?《素問·臟象論》云：“肺者……其華在毛，其充在皮?！毙l(wèi)氣由脾胃運化水谷所化生，再由肺氣宣發(fā)至皮毛腠理以御外邪。培土生金法，通過補益、健運脾胃，少佐宣利肺氣，則能補助衛(wèi)氣，以達到“正氣存內，邪不可干”的預防外邪入侵的效果。預防常用方玉屏風散正合此培土生金之意。本文旨在總結歸納新冠肺炎的病因病機特點，并總結全國各地的預防方藥的組成特點，探討培土生金法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預防用藥當中運用的合理性。

1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中醫(yī)認識

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臨床表現(xiàn)以發(fā)熱、干咳、乏力為主，少數(shù)患者出現(xiàn)鼻塞、流涕、肌肉痛和腹瀉等癥狀，具有全民易感性，其中老年、體弱多病等免疫力低下的人更易感染?！缎滦凸跔畈《痉窝自\療方案(第七版)》將其歸屬于中醫(yī)“疫”的范疇。中醫(yī)藥的預防講究“辨證論治”，預防期用藥的重點在于防止正常人染邪而出現(xiàn)輕癥。故在此重點分析新冠肺炎初期輕癥的發(fā)病特征以及相關的病因、病位、病機。

本次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首發(fā)于武漢，時值己亥年和庚子年交接之際，“土運不及”且出現(xiàn)了暖冬氣候，當?shù)仃幱昃d綿，氣溫比常年升高?！秴问洗呵铩ぜ敬杭o》云：“季春行夏令，則民多疾疫。”這種“非時之氣”是導致本次疫情發(fā)生的重要誘因?！稖責嵴摗吩疲骸皽匦吧鲜?，首先犯肺?！倍鴿裥盀椴?，粘膩重濁，且時值發(fā)病之年“土運不及”[1]，民多病脾胃虛弱，濕邪內生，再兼外濕，則更傷脾陽。故臨床可見在醫(yī)學觀察期的患者多出現(xiàn)乏力伴胃腸不適、低熱，大便溏等一派寒濕之象的癥狀。關于本次疫情的病因、病位、病機，仝小林等認為，其發(fā)病病因為“寒濕疫”，其發(fā)病部位主要在肺脾，病機為寒濕之邪夾戾氣由表、由口鼻甚直中于里而侵犯脾肺等臟腑[2]。阮永隊等[3]也認為“寒濕疫”為該病的病因。新冠肺炎初起時的主要病位為肺脾，同時還涉及大腸、胃等臟腑，病因概括為“寒濕疫”，基本病機特點為素體脾虛有內濕，寒濕疫戾之邪從表而入，主要犯及肺脾二臟，同時還可涉及大腸、胃等臟腑。培土生金法，可通調肺脾，健脾祛濕，宣肺驅邪，正合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預防期及其初期的辨證論治。

2 中醫(yī)藥預防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用藥特點

如前文所述：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病機為“寒濕疫”，濕易傷脾胃，且爆發(fā)之時正值“歲土不及”。故在預防藥物中，黃芪、白術、蒼術、甘草等具有健脾、補脾作用的藥物的使用頻率較高[4]。多個省份公布的新冠肺炎預防推薦用方均是在由黃芪、白術、防風組成的玉屏風散的基礎上加減而成。黃芪補肺脾之氣，固表止汗，為君藥；白術為臣藥，可益氣健脾，培土生金，與黃芪相須為用，以加強益氣固表之功；佐以防風祛風邪，共同達到固表而不留邪的作用[5]。除健脾藥物外，多個省份公布的新冠肺炎預防推薦用方還佐以具有宣肺、利肺作用的藥物：諸如湖北省的推薦用方就是在生黃芪、蒼術、陳皮的基礎上配合金銀花以宣利肺氣[6]；山東省的推薦用方是在黃芪、炒白術、太子參、薏苡仁、茯苓、炙甘草的基礎上佐以防風、連翹、金銀花等宣通肺氣之品[7]。侯雯倩等[8]對66個預防方分析也發(fā)現(xiàn)，補氣藥出現(xiàn)的頻次最高，其次是芳香化濕藥與解表藥。

綜上所述，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中醫(yī)預防用藥多是以補益、健運脾胃的藥物為主，諸如黃芪、白術、陳皮、蒼術等，同時佐以宣肺、利肺藥，如防風、金銀花、連翹等。此正合培土生金之義。

3 培土生金法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預防中的應用探討

3.1 培土生金法預防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中醫(yī)理論依據(jù)

從中醫(yī)學對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病因病機認識來看，培土生金法對新冠肺炎的預防能夠起到積極的作用。一方面，在預防期用藥即注重培土生金，固護脾胃，不失為一種截斷療法，即合“先安未受邪之地”之意。新冠肺炎的病因以“濕”和“疫癘之邪”為主。其中，濕為陰邪，其性重濁黏滯，易傷陽氣，易困阻氣機。脾喜燥而惡濕，從病理改變上來看，感受濕邪可使脾運化水飲的功能失常?！蹲C治匯補·痰證》曰：“脾為生痰之源，肺為貯痰之器?！比羲伢w脾胃虛弱，導致水濕停滯于中焦脾胃，母病及子，肺宣肅功能異常，終致肺脾兩臟先后受邪，因而表現(xiàn)出新冠肺炎常見的肺脾兩虛證。

另一方面，預防期注重“培土生金”，亦是一種防止內外合邪的方法?！端貑枴た日摗吩唬骸捌浜嬍橙胛福瑥姆蚊}上至于肺，則肺寒，肺寒則外內合邪，因而客之，則為肺咳?！狈沃髌っ?，為華蓋嬌臟，若外有寒濕等邪氣引動肺臟受邪，內有脾胃為痰飲內濕所困，則易內外合邪而感發(fā)疫病。新冠肺炎爆發(fā)正值土運不及、民多病脾虛濕困之時。楊家耀等[9]采用中醫(yī)體質量表對90例普通型新冠肺炎患者進行中醫(yī)體質分析發(fā)現(xiàn)，患者中痰濕體質占50.0%、氣虛體質占41.7%。因此，脾虛有內濕之體尤易與外之寒濕疫毒相感而發(fā)病。若能在新冠肺炎的預防階段有針對性地利用培土生金法健脾化濕，則可以達到祛除內濕、固護肺金，以防止內外合邪的作用。

從中醫(yī)學對疾病預防的認識來看，人體自身正氣的虛弱也是感邪發(fā)病的重要誘因?！罢龤獯鎯?，邪不可干”“邪之所湊，其氣必虛”。衛(wèi)氣充盛，腠理致密，則邪無從而入?！鹅`樞·營衛(wèi)生會》云：“人受氣于谷。谷入于胃，以傳于肺，五藏六府，皆以受氣。其清者為營，濁者為衛(wèi)?！?可見，脾肺二臟與衛(wèi)氣的生成與疏布關系最為密切。脾胃運水谷以化生營衛(wèi)，衛(wèi)氣上歸于肺，以溫分肉而御外邪。若脾虛運化失司，營衛(wèi)化生乏源，肺宣發(fā)無源，則人體無力抗邪，終致感受疫邪。因此，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預防階段使用培土生金法健脾以充盛衛(wèi)氣，佐以宣肺以宣發(fā)衛(wèi)氣，則能起到提高機體抗邪能力的作用。

3.2 培土生金法對機體免疫力的影響

研究發(fā)現(xiàn)，一些以補益、健運脾胃為主的中藥預防方具有提高機體免疫力的作用。如在新冠肺炎預防上具有較大應用價值的玉屏風散，現(xiàn)代藥理學研究證明其能夠增強機體免疫功能、提高抗病能力[10]。燕小寧等[11]將反復上呼吸道感染患兒分為僅使用匹多莫德口服液的對照組和使用匹多莫德口服液加玉屏風散的觀察組，治療4周后發(fā)現(xiàn)，觀察組患兒體內的T 淋巴細胞亞群水平和IgG、IgA、IgM水平相比對照組上升更明顯。此外，參苓白術散作為培土生金法的另一代表方，目前普遍認為其具有改善機體免疫調節(jié)的作用。范偉芳等[12]在給予肺結核患者2HRZE/4HR抗結核化療聯(lián)合參苓白術散治療中發(fā)現(xiàn)，聯(lián)合了參苓白術散的觀察組患者相對于僅使用2HRZE/4HR抗結核化療的對照組患者，其體內IgA、IgG、IgM水平更高，免疫能力顯著提高。

補益健脾類中藥作為培土生金法的主體，現(xiàn)代藥理學研究亦證明其有改善人體免疫能力的功能。如前文所述，相關常用中藥有蒼術、白術、陳皮、人參、黃芪等。蒼術具有增強非特異性免疫和細胞免疫、體液免疫的作用[13]。銀瑞等[14]對肺癌模型大鼠給藥白術多糖后發(fā)現(xiàn)，大鼠血清中免疫球蛋白IgG、IgA、IgM以及T細胞亞群CD3+、CD4+和CD4+/CD8+的水平上升，肺癌模型大鼠的免疫能力提高。黃秀芳等[15]借用網(wǎng)絡藥理學分析發(fā)現(xiàn)，陳皮具有一定的免疫調節(jié)作用。肖瑤等[16]認為，人參及人參皂苷可通過調節(jié)免疫細胞的平衡以改善炎癥性腸病，說明人參及人參皂苷具有調節(jié)機體免疫力的作用。李莉[17]發(fā)現(xiàn)，黃芪多糖能夠促進深Ⅱ度燒傷大鼠的創(chuàng)面愈合，并且調節(jié)其體內的Th1/Th2細胞平衡，改善免疫能力。

綜上所述，基于培土生金法的中藥預防方和相關健脾中藥均能改善T淋巴細胞亞群水平和免疫球蛋白水平，提高機體免疫力?？梢?，從現(xiàn)代藥理學研究角度來看，以培土生金法為基礎指導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的預防用藥是有所依據(jù)、有理可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