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微微
在影院觀看電影《少年的你》時,現(xiàn)場氣氛和電影中的鏡頭一樣,凝重且壓抑。時不時就聽見有人在抽泣,我身邊的陌生女孩幾乎用完了整包紙巾。有一刻,我甚至沖動地想,要不要給她一個擁抱?
看電影落淚的,多半是有故事的人。所有感同身受的背后,都是因為你也曾站在那條河里,被湍急的水流劇烈地沖刷過。不同的是,有的已經(jīng)上岸,有的沉入了河底。
而我,就是那個已經(jīng)上岸的幸運兒。
從小學五年級起,我便莫名其妙地深陷被嫌棄、被厭惡和被侮辱的旋渦之中。同班的一個男生,無論在何處遇見我,輕則對我翻白眼、吐唾沫,重則謾罵,或者把玩著石塊,做出要隨時砸向我的動作。他看向我的眼神里,一邊翻滾著帶有惡意的嫌棄,一邊洶涌著敵意的憎恨。
少年的我,起初并不能理解他的惡意因何而起。直到有一次參加市區(qū)語文比賽,全校同學中只有我和他榮獲一等獎,成績也不相上下。學校舉辦了簡單的慶祝會,并給我們頒發(fā)了獎品。回到班里,當著我的面,他輕蔑地把自己的那份獎品扔進垃圾簍中。收回的眼神挑釁般地落在我身上,好像我才是他最想丟棄到垃圾簍里的一樣。
那一刻,我明白了,他一直在嫉妒我。
成年后的我,也曾回過頭去認真審視少年時的他。他成長在單親家庭,母親體弱多病,為了供他讀書,妹妹早早退了學。他肩負著整個家庭的希望,這讓他骨子里透著不服輸?shù)膭艃海瑫r也讓他輸不起。在他的世界里,第一的位置只能屬于他,并且只能是他一人。我的存在,讓他充滿了緊張感與挫敗感。他對我的惡意,并不是因為我是否做錯了什么,而在于他想發(fā)泄對自己、命運乃至世界的不滿。
面對他火力威猛的攻擊,我沒有示弱,也沒有逃避,而是選擇迎面而上。他罵,我也罵,哪怕詞不達意,毫無章法,但要的就是勇于應戰(zhàn)的氣勢與姿態(tài);他作勢要打我,我依然能狠狠地盯著他的雙眼,直到逼回他的虛張聲勢。
我對抗他的底氣,來自我的家庭。雖然我生在普通家庭,但父母的愛讓我在面對這個世界時,首先想到的絕不是膽怯與畏懼。我知道,如果這個男生敢動我一根手指頭,同校的哥哥絕不會輕饒他,我的父親也不會坐視不管。想必他也清楚這一點。所以無論我們之間的言語沖突有多么激烈,他自始至終都不敢對我動手。
后來,我們考入同一所離家較遠的重點中學,雖不再同班,但他針對我的欺凌并未就此罷手。
他有一個好友,與我同班。那個好友掌管著班級教室的鑰匙,由此,他得以自由出入我們班。某天晚上,他潛入我們班的教室,翻看了我的日記本。他想偷看我的隱私,并把它散布出去,以達到讓我身敗名裂的目的。結(jié)果,他沒有找到自己想要的,卻意外地看到了我對他的不滿。在那一頁我寫著討厭他的文字的紙上,他氣急敗壞地畫了一個大大的叉。
遠離家人的庇護,我應該不敢像小學時代那樣進行反擊,他或許是這樣想的??墒俏易屗?,這一次,我同樣沒有忍氣吞聲,我選擇了向班主任求助。
值得慶幸的是,我遇到了一位特別負責的班主任。他沒有無視我的求助,也沒有表面上假意安慰、實際卻放任不管。他先找到那名管理鑰匙的同學,核實情況后,對他進行了溫和而明確的批評教育。接著,他找到對方的班主任尋求協(xié)助,一起對那個男生的不當行為給予了批評和警告。從此,那個男生再見到我,會主動躲得遠遠的。
如今我才知道,我是何其幸運!而所有運氣的背后,都嚴陣以待著我們敢于反擊的勇氣,以及一直有人為我們保駕護航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