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人不會錯過任何一場淋雨的機會,這并非有意而為。雨水與汗?jié)n沾染著空氣中微弱的浮塵,附著于你沉痛的靈魂。如果我對你說,不會再去理會那些自陷窘境于落魄的靈魂。他們是否會誤解,我已經(jīng)失去特有的善良。是你自己置身于黑暗的烈火中將自己拯救,黑暗始終挾持這微弱冰冷將熄的光。今夜,在地獄的炙烤中要求你來救贖,而你依舊緘默。你要如何傾吐被鬼混監(jiān)視裹挾的不悅感。自詡為孤獨靈魂的人類總深陷污濁的沼澤,拉扯著獨行的俠客。詩人怎么會感覺這滑稽的場面會頗具美感,那便是你一個人的喜劇。人類的冷漠詩人能更好地闡明,他們不愛創(chuàng)瘡,更不愛靈魂生蛆的病疾。少言寡語時,是詩人多數(shù)失語的時刻。陰雨失去焦。碳黑的云雀并沒有因此而變得更加焦灼。直至劇終,詩人帶來的曖昧始終也未能化作櫻花垂落般深刻。而這距離,便是詩人所以疏遠人世的理由。星星炭火便點燃來世紀末的哀愁。清明時分每條路口都有一場祭奠,每條街上都有一具游魂。而那具是詩人,三兩盞菊花,幽邃徘徊河畔處。岸尾的波濤并沒有更好底詮釋素月的影子。人事之煩憂,是不是說孤獨邊全都可以原諒?夢想的灰燼依然閃爍著火光,這比夢想徹底熄滅還要令詩人痛苦,他想忘掉一些東西,但總也忘不掉。
其實分別也沒有這么可怕。65萬個小時后,當人類氧化成風,就能變成同一杯啤酒上兩朵相鄰的泡沫,就能變成同一盞路燈下兩粒依偎的塵埃。宇宙中的原子并不會湮滅,而詩人與世人,也終究會在一起。過去的東西由于久經(jīng)磨礪感受已經(jīng)淡泊,詩人早已無力接受任何新的東西。后來的人所以變淡的不是事物 而是人類感知事物的能力。在這方面,人類感受到自己的衰老,而且是自出生起就已經(jīng)老了。世人于庸碌無求當中獲取一例火焰,又于攀赴火山 掠獵火把之時無意間顛落了它,浸染黑色倉頡稱之為夜,星點火勢沿人間蔓延神問 你將以何赴滅這庸常之火?詩人答“將以晚寒眼淚 夜夜冷冷澆灌于它”。詩人以自身肉體必死之心抵御活這件事,月朗星空 無人知曉那哀慟的喉嚨,是以隕落為代價泯滅于人世寒涼。
所以詩人瞬間老了,像蒼老的龐德一樣,走過拄著拐杖路過湖邊,走進教堂,在一個綠色世界慢慢卸下自己的盔甲。詩人看著他那張老的臉蛋,竟然無比親切。這種親切是因為他們彼此的孤獨,還是由于力不從心的前行呢?答案永遠只是暫時用來寬慰人心的苦藥,一旦知道了這一點,就再也找不到答案。顱骨、隱秘的心、看不見的血的道路、夢的隧道、普洛透斯、臟腑、后頸、骨架。詩人就是這些東西。難以置信,詩人也是一把劍的回憶,是彌散成金黃的孤寂的夕陽、陰影和空虛的緬想。詩人是從港口看船頭的人;詩人是時間耗損的有限的書本,有限的插圖;詩人是羨慕死者的人。但奇怪的是詩人成了在屋子里堆砌文字的人。
人生活到底其實活一個清楚明白,其它都是次要的。而這件事情,似乎只有哲學才能真正讓詩人辦到。哲學的智慧河流,發(fā)源于往哲先賢們的辯論與洞見,影響了科學、宗教、藝術等人類文明成果至今。面對源遠流長的哲學史,卷帙浩繁的哲學著作,詩人是一位專業(yè)、有趣的“擺渡人”。夜里,詩人的肩膀站著一只三只腳的貓,騎著星辰劃過天際,看到被雨水浸泡松軟的城市,高層建筑的屋頂如圖蛋糕頂層逐漸融化的奶油塌陷而下。詩人如螻蟻思考是否會被淹死在在場雨里,在這場雨與雨的交替中。雨水溫柔的愛撫詩人的身體,不會的,詩人的心牢固到足已承受真相。在骨骼與經(jīng)絡之間,摩擦傳動這巨大的雷鳴。詩人是一扇空窗。是穿堂而過的風浪。詩人被塵世的痛苦席卷,疼痛占據(jù)了骨與皮之間的空隙,疼痛誤讓人以為,痛楚,即是充盈。于是,詩人的靈魂飽滿起來,在無限空洞的間隔里,饑餓仿佛綿延柔軟下來的憤怒高尚的促使你不斷徘徊與塵世間消損的粗燥與淺薄。
在潮濕窒息的黑夜里,詩人呼吸生疼,他微弱的脈搏,在死之將至的狂歡里,虛幻的真實的自我。與幻覺中的世人,他們無聲地談響了幻滅與自由。兩個被雨水澆透,碰撞間,綻放出空乏的花火。倏爾,詩人癱幻成一陣粘膩的雨。這雨水的意義為火焰、夢境、大笑所共有。即使是最極端的、最后的無意義也始終是哪個否定其他一切意義的意義。歸根到底,這個意義不就是每個特殊存在的意義嗎?特殊存在從其本質(zhì)說是其他一切存在的無意義,不過唯一條件是這個存在對延續(xù)生命的行為不以為意,詩人位于這大火的頂端,正如被吹滅的蠟燭位于火焰的頂端。偏愛有缺陷的詩人,走在路上湮沒無聞,沿著邊緣試探,渴望融入社會,哪怕不合群,被懷疑折磨,與憤怒搏擊,遇到道德困境會跟自己廝殺,累了躲進灰云嬉戲,幻想著和天上的星星共舞,失敗了是詩。熄滅的燈,它在黑暗中閃動的金色光芒紀念著逝去的光明,不是拋向空中而是拋在地上的詞語,從軟弱無力的手指滑落,像枯萎的樹葉從無形的大樹上飄落,懷念不知名的小河,從心底思念從未發(fā)生過的事情。若要說詩人能和從前一樣,怎么對得起人生荒唐?
詩人為這座世界搭建平臺,世人在里頭互相跌撞得鼻青臉腫。在劇場中,悲劇只能在舞臺有限的空間里誕生跟死去。當詩人不再屬于肉體的同時,他也終于完全自由了。他于是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心里覺得越來越平靜,因為一個和平天地剛誕生了,里面沒有暴君,沒有愛,并且在肉體之外。有些人為愛而活,有些人為活而活。世人正陷身在矛盾里。一整個世代的人都無法呼吸,活在一直淹到脖子上的矛盾中,一滴發(fā)泄的眼淚都沒有。太多人活著不曉得該做什么,以至于即使不讓他們活下去,也不一定就是不道德。一邊是生,一邊是死,在這兩種美之間的,是世人的幽怨。
作者簡介:吳卓峣(1998.12)男,民族:漢族,籍貫:山西長治,學歷:本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