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云

天啟四騎士，出自《圣經(jīng)新約》末篇《啟示錄》第6章，傳統(tǒng)上和文學作品里將其解釋為白馬騎士——瘟疫、紅馬騎士——戰(zhàn)爭、黑馬騎士——饑荒、灰馬騎士——死亡。在人類的歷史上，天啟四騎士帶走了無數(shù)的生命，而瘟疫，作為天啟四騎士之一，千百年來，帶走了大量人口的同時，也數(shù)度改變了歷史進程。可以說，科學越來越昌明，才使得今天的人類得以擺脫這位白馬騎士。人類的歷史，就是一部與瘟疫作斗爭的歷史。

人類最厲害的殺手曾經(jīng)是傳染病，古人中的大多數(shù)根本活不到得非傳染病的年紀就已經(jīng)被傳染病殺死了。隨著現(xiàn)代醫(yī)學的進步，人類壽命不斷提高，非傳染病才逐漸代替?zhèn)魅静。蔀闅⑷俗疃嗟膬词帧?/p>

◆鼠疫◆

八百年前，一個德國小城鼠患成災，全城人束手無策打算棄城逃走。斑衣吹笛人突然出現(xiàn)在市長面前，他服裝的花色古怪，腰上插著笛子，他說他能清除老鼠，但要收一筆酬勞，市長回答說只要能趕走老鼠就給他五十倍酬勞。斑衣吹笛人拿出笛子吹起輕柔曲調(diào)，所有老鼠紛紛從各處跑出跟在他的后面，吹笛人走到河邊繼續(xù)吹著笛子，老鼠如癡如醉一批接著一批跳進河里被水沖走。

居民高興得要命，但吹笛人索取酬勞時，市長卻說沒錢可付。吹笛人默默離開小城，當晚月亮高掛天空，家家安睡。半夜里小城的空中響起了清澈笛聲。每一家的小孩都從家里跑到路上跟在吹笛人身后，他一邊吹著笛一邊往山上走去，所有小孩跟在他身后，走著走著，最后全部消失在大山深處。

全城只剩下一個拄拐小孩，因為走太慢追不上朋友最后一個人哭著回到城里。這個小孩哭著跟所有大人說他追不上其他的人，大家都走了只把他一個拋下。

小時候看這個故事只覺得怪異，并不害怕，長大后學習歷史，才發(fā)現(xiàn)了這個故事里隱藏的恐怖。帶走小孩子的并不是吹笛人，而是鼠疫，它還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黑死病。

說起中世紀的歐洲，我們會想起燒死布魯諾的黑暗的教廷，會想起洗劫耶路撒冷和君士坦丁堡的九次“十字軍東征”，想起罪惡的贖罪券，可以說，中世紀籠罩在宗教的陰影之下。而說起中世紀，還有一個不得不說的，就是黑死病，那個比黑暗的教廷更讓人恐懼的夢魘，那個讓歐洲人口減少三分之一（甚至有統(tǒng)計說是一半），至今提起仍不寒而栗的死神鐮刀。

至于鼠疫的緣起，還要回到成吉思汗的子孫建立的四大汗國。1345年，在北京往西6000多公里之外，四大汗國中的金帳汗國在攻擊黑海邊上一座名叫卡法（現(xiàn)在烏克蘭的費奧多西亞）的城市時遇到了很激烈的反抗。

城里的白人似乎忘記了上帝之鞭的恐怖，面對蒙古鐵騎，居然憑借著城高池深負隅頑抗。他們居然真就頂住了蒙古大軍的圍攻。

后來蒙古軍隊爆發(fā)了鼠疫，將士成片成片地病死，這仗沒法打了。不過在退兵之前，蒙古人的統(tǒng)帥也不想讓對手安生，他們用投石機把病死的人的尸體投進了城里。

一場幾乎毀掉歐洲的浩劫就此展開……

從1347年開始，拜占庭、熱那亞、威尼斯等地相繼爆發(fā)疫情，人在得病以后流鼻血，高燒不斷，渾身無力，腋下兩腿之間出現(xiàn)腫塊，嘴里冒出一陣陣腥臭，四肢關節(jié)就好像被火燒一樣疼，最后就是嚴重的皮下出血，身體的一些部分變成紫黑色，幾乎沒有人可以活過三天，有的人甚至早上發(fā)病中午就死了。所以后世的歐洲人在回憶這場浩劫時，給這種病起名為“黑死病”。

這場恐怖的瘟疫橫掃整個歐洲，輕而易舉地就埋葬了歐洲2000多萬人。歐洲人口幾乎被腰斬，用了150年才恢復過來。

黑死病造成的死亡相當于歐洲連續(xù)打8次世界大戰(zhàn)。最后因為歐洲人死的太多了，很多地方都被黑死病變成了無人區(qū)，黑死病才在數(shù)年之后漸漸平息……

爆發(fā)于14世紀中后期的黑死病，對歐洲文明發(fā)展方向產(chǎn)生了重大影響，西方學者認為它已成為“中世紀中期與晚期的分水嶺”“標志了中世紀的結束”。黑死病對中世紀歐洲社會的經(jīng)濟、政治、文化、宗教、科技等方面造成了劇烈的沖擊，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有許多學者把黑死病看作歐洲社會轉(zhuǎn)型和發(fā)展的一個契機。經(jīng)歷了黑死病后，歐洲文明走上了另外一條不同的發(fā)展道路，更加光明的道路，原來看起來非常艱難的社會轉(zhuǎn)型因為黑死病而突然變得順暢了。因而它不僅推進了科學技術的發(fā)展，也促使天主教會的專制地位被打破，對文藝復興、宗教改革乃至啟蒙運動產(chǎn)生重要影響，從而改變了歐洲文明發(fā)展的方向。

一個關于黑死病的小插曲是，當時很多人都覺得洗澡容易感染瘟疫，因為一洗澡毛孔就張開了，病毒就占領身體的高地了。于是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歐洲很多王公大臣都堅決不洗澡。法國的太陽王路易十四活了七十多歲，據(jù)說只洗過七次澡。

不過歷史就是這么神奇，路易十四為了掩蓋身上的臭味，發(fā)明了香水。如今女士們最愛的物品之一，就是這樣一個不愛洗澡的直男發(fā)明出來的。

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法國作家加繆有一部代表作就是《鼠疫》，當然他是以鼠疫為喻，其實寫的是法西斯，但在具象的層面上，依然描寫了鼠疫來臨時人們的反應與對人們造成的傷害。

◆天花◆

相對于黑死病對于歐洲的毀滅，天花毀滅的則是美洲。1492年哥倫布的遠航開啟了波瀾壯闊的大航海時代，而發(fā)現(xiàn)美洲新大陸無疑是大航海時代最重大的發(fā)現(xiàn)。發(fā)現(xiàn)美洲后，歐洲人大量涌入，美洲在上萬年的時間都是與舊大陸隔絕的，因此形成了獨特的封閉的生態(tài)環(huán)境與物種，譬如美洲沒有大型動物，只有羊駝。美洲所擁有的玉米、番薯、辣椒都是舊大陸沒有的。玉米和番薯傳入舊大陸，拯救了數(shù)以億計的饑民，中國的人口也在當時因此猛烈增長。物種大交換的同時，舊大陸的病菌、病毒也進入了美洲，印第安人根本對于這些病毒沒有抵抗力，因此大批死亡，而罪魁禍首就是天花。根據(jù)歷史學家的研究，這場瘟疫殺死了95%的美洲原住民，幾乎毀掉了整個南美洲的原始文化。如果沒有天花幫忙的話，西班牙人再強大也不可能如此輕易地征服了新大陸。

毫無疑問，天花是人類歷史上致死率最高的疾病，人們幾乎談之色變：3名患者中，就有一位因病而死，幸存下來的也是嚴重畸形。18世紀，歐洲大地上每年有40萬人得天花死去;20世紀，死于天花的人口在3億到5億之間。找出治愈天花的藥方迫在眉睫。來自英國的愛德華·詹納發(fā)現(xiàn)，擠奶女工很少感染天花。而且，理論上講，擠奶女工經(jīng)常感染到的牛痘病毒，就和天花病毒類似。但牛痘病毒更為溫和，讓女工遠離天花病毒的困擾。隨后，詹那開始檢測自己的猜想，事實證明，牛痘病毒的確可以防止天花病毒的傳染。隨后，天花疫苗得到大量生產(chǎn)，而天花也是人類歷史上唯一被攻克了的傳染病。

而在中國，天花同樣是幾乎難以戰(zhàn)勝的病魔。清代康熙皇帝能夠八歲就即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得過天花，而天花只要得過一次，就終生免疫，因此順治皇帝才傳位于他。

1980年，世界衛(wèi)生組織正式宣布人類已經(jīng)徹底消滅了天花病毒，此后出生的孩子們再也不用打疫苗了。中國出于保險的目的又打了一年，此后也不再為新生兒種牛痘了，傷害了人類幾千年的天花就這樣從人類的生活中徹底消失了。

◆西班牙流感◆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爆發(fā)，1918年結束，導致一戰(zhàn)結束的原因有很多，比如俄國十月革命，比如德國水兵起義，但其實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當時的西班牙大流感。西班牙大流感的流行，讓整個歐洲死去上百萬人，再加上戰(zhàn)爭的傷亡，各國都已沒有額外的兵力作戰(zhàn)。

從時間上看，距今最近的傳染病大爆發(fā)大概要算是1918年的大流感了。關于那次流感的具體數(shù)字有多種說法，但多數(shù)人認為，那次流感導致全球三分之一到一半的人得病，死亡人數(shù)在4000萬到1億之間。

當時，全世界的人們都相信，這種疾病是從馬德里流行起來的。要知道，在西班牙之前，多個參戰(zhàn)國已經(jīng)被這場流感肆虐過了，但各參戰(zhàn)國的宣傳機構刻意隱瞞了這一事實，從而進一步加深了人們的誤解——為了維持軍隊的士氣，他們很樂意把鍋甩到西班牙人頭上。于是，這場瘟疫便以“西班牙大流感”的大名而永載史冊。西班牙則稱此為法國型流行性感冒。

西班牙流感不光是在歐洲，美國和中國也有大量人感染。奇怪的是大部分流行病的易感人群都是兒童、老年人和體弱的人，但西班牙流感更容易傳染給健康有活力的年輕人，兒童和老人幾乎像免疫一般。年輕人的免疫力更強，然而這次流感的主要原因卻正是免疫系統(tǒng)對病原體過度反應。

到1920年春天，這場肆虐人間的魔鬼流感又倏忽間從地球上消失了，沒留下一絲痕跡，直到今天也沒有再出現(xiàn)。

◆其他◆

在新中國成立之前，大量的底層人民被疾病侵擾著，那時候，人均壽命只有四十歲。惡劣的生存條件、衛(wèi)生條件以及醫(yī)療條件是人均壽命短的主要原因。新中國成立后不久，國家就培訓了大量的赤腳醫(yī)生，為基層群眾提供醫(yī)療服務，同時開展大規(guī)模的環(huán)境整治運動，清理各種衛(wèi)生惡劣的場所。

1950年，我國確定了14種法定傳染病，同時將鼠疫、霍亂、天花列為3大烈性傳染病，隨即展開全民滅鼠、滅蠅運動（后發(fā)展為“除四害”）。對城市中陰溝、污水池、糞坑、糞場、垃圾堆和56000余戶住宅，噴灑殺蟲藥劑，在農(nóng)村中開展全民打鼠運動。新中國至今未爆發(fā)大規(guī)模鼠疫、霍亂。

從1955年底和1956年春開始，有計劃、有組織、大規(guī)模的防治血吸蟲病的群眾運動，在各個疫區(qū)蓬勃開展。江西省余江縣是血吸蟲病流行區(qū)，有6000多病人，近十幾年死于血吸蟲病的就有三千多人。1956年起，余江縣，開新溝、填舊溝，開新塘、填舊塘，消滅釘螺，修建新的良田。1958年6月30日，經(jīng)過兩年苦戰(zhàn)，余江縣宣布徹底消滅血吸蟲，6000多病人也全部治愈。聽聞此消息，毛澤東賦詩《送瘟神》：

春風楊柳萬千條，六億神州盡舜堯。

紅雨隨心翻作浪，青山著意化為橋。

天連五嶺銀鋤落，地動三河鐵臂搖。

借問瘟君欲何往，紙船明燭照天燒。

◆結語◆

其實包括黑死病、流感、天花、艾滋病在內(nèi)，有很多傳染病最開始是從動物身上來的。智人從一萬多年前開始馴養(yǎng)野生動物之后就開始了人畜混居生活，和動物的近距離接觸使得各種恐怖的瘟疫開始屠戮人間，給全人類帶來深重的災難。

說到底，瘟疫其實就是傳染病，烈性傳染病，而在過去醫(yī)療不發(fā)達的情況下，傳染病大規(guī)模爆發(fā)與傳染，就會導致瘟疫?？梢哉f，疫苗的誕生，現(xiàn)代化的醫(yī)療條件以及隔離能力、組織能力，讓現(xiàn)代社會得以避免瘟疫。雖然新的病毒不斷在誕生，但我們可以相信，歷史上那種動輒死去上百萬上千萬甚至滅絕一個人種的瘟疫，再也不會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