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尼
在異國他鄉(xiāng)過年,那些往日不在意的過年習俗突然被我重視起來,看春節(jié)聯(lián)歡表演便是其中一項。倫敦有歐洲最大的中國城和數(shù)量龐大的華人群體,與其他歐洲國家相比,年味還是比較濃的。倫敦中國城一月初就掛起了春節(jié)大紅燈籠,不少學校也組織了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在一位倫敦大學亞非研究院的朋友的邀請下,我也去他們學校的春晚湊湊熱鬧。
這臺春晚在學校的室內會場舉辦,從主樓門口到會場門口一路上都貼滿了中國年的裝飾,簽到處還給所有來賓發(fā)大白兔奶糖。走進會場是紅色的海洋,舞臺是大紅色的吉祥掛飾,觀眾也不約而同地穿上紅色的服裝。和我以往參加的春節(jié)聯(lián)歡表演不同,這一場春晚,從工作人員到臺上的表演者,到臺下的觀眾,大多都是外國人。來參加晚會的不少人都穿上了旗袍或唐裝,看著許多膚色不同語言不同的人不約而同穿上中國風服飾,感覺十分奇妙。
做酥角是個耗時間的技術活,在小小的月牙型上捏一圈整齊的花紋費時費力,因此大家一般都會叫上左鄰右舍或親朋好友一起來做酥角。
倫敦不少學聯(lián)都會組織春晚,表演者大多是中國留學生。然而倫敦大學亞非研究院這場春晚的特別之處在于,這是一場外國友人撐起的一臺春晚,從主持人、表演者到幕后工作人員大多是來自不同國家的學生,他們當中有的是亞非研究院漢學專業(yè)或者孔子學院的學生,有的是對古老東方文化非常感興趣的志愿者。從相聲小品到中國古典樂器吹拉彈唱,我驚嘆于這些外國友人的普通話甚至比我還標準,繞口令說得比我還順溜,對中國古典樂器技藝精湛程度比我還高許多。我不禁跟友人自嘲道,我像是個“假的”中國人。
讓我印象最深刻的節(jié)目是一個英國小哥的中文饒舌曲(Rap)表演,他曾以交換生的身份在北京生活了一年。在春晚上,他表演了一首中文饒舌曲(Rap),把全場氣氛帶到高潮。這首歌是根據(jù)他在中國一年的生活經(jīng)歷,自己填詞作曲,自編自唱的。音樂是歐美流行饒舌曲(rap)的風格,歌詞則以中國的手機支付、快遞、外賣為例,講述了一個外國人在中國的生活體驗。一個母語為英語的人唱中文饒舌曲,其出色的歌喉和中文水平也讓臺下爆發(fā)陣陣掌聲。
通過這次春晚,我第一次知道英國有這么多人在學中文,并且為春節(jié)的到來快樂地忙活著,我感到溫暖。
2019年的春節(jié),我在德國。在英國讀完研究生后,我來到了位于德國波恩的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工作。跟英國倫敦不一樣,德國波恩的華人團體非常少,完全沒有過年的氣氛。然而,辦公室里來自十幾個國家的同事跟我慶祝春節(jié),也算過了一個特別的年。
一大早打開工作郵箱,我看到了一份標題為 ”Gong Xi Fa Cai” 的郵件,我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是中文“恭喜發(fā)財”的意思,還在思考這是什么單詞。點開看郵件看,這是老板給我發(fā)的春節(jié)祝福郵件,這讓大年初一來上班的我感到十分暖心。午休期間,同事為我組織了一場簡單的年會,桌上擺著瓜子、花生酥、酸梅湯等年貨,都是紅色的包裝,相當喜慶,中間還放著一個“?!弊值馁N畫。
看著同事們給我準備的禮物,加上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的情緒,我眼眶瞬間紅了。然而這感動的情緒很快被這些禮物背后的喜劇故事打破,當我把瓜子倒出來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大家并不知道這個東西怎么吃。了解后我才知道,給我買這些禮物的同事們,既不知道這是什么零食,也不知道春節(jié)貼畫上“福”原來是漢字,還以為是代表幸運的神秘符號。我想象了一下他們去亞洲超市采購的場景,請店員幫忙挑選一堆他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年貨,這情景也是非常喜劇了。又哭又笑地在辦公室里簡簡單單過了個年。
過年還是要有些儀式感,對于身在異國他鄉(xiāng)的華人而言,吃就是對想家最深情的表達,于是我約上同在波恩的幾個中國朋友在春節(jié)這天下班去吃個火鍋。波恩是個小城市,中餐館的選擇非常有限。為了能在過年這天吃上一口熱騰騰的火鍋,我們決定下班以后坐一小時火車去最近的大城市杜塞爾多夫吃火鍋。當天不巧還下起了雪,下班后冒著風雪往火車站狂奔,好不容易趕上了火車。到火鍋店時已經(jīng)是晚上八點多了,我們一行人又冷又餓,饑腸轆轆,但是當熱騰騰的火鍋上端上桌來,我們在翻滾的紅油里涮著肉的時候,疲憊感瞬間煙消云散。大年初一,中餐廳非常熱鬧,食客們舉杯歡慶說著吉祥話,這氣氛瞬間把我?guī)Щ亓酥袊?p>
我以前從不在意團年飯,甚至覺得大家族吃飯很麻煩。然而,離開家在外獨自打拼才知道,熱熱鬧鬧的團年飯如此珍貴。
出國的兩年,身處異國會不自覺地開始關注自己的文化特征,我開始關注很多以前覺得很“土氣”的春節(jié)習俗,其中做酥角就是廣州春節(jié)重要習俗。廣州酥角是大拇指大小的一個彎彎月牙型的點心,月牙型的弧線是手指一點一點捏出的整齊花紋。跟北方的餃子不一樣,廣州酥角是甜的,由花生芝麻椰子絲和糖搗碎成餡,包好后放到油鍋里炸,這是廣州最有年味的食品。幾十年前,春節(jié)前半個月家家戶戶都會自己動手做酥角。
做酥角是個耗時間的技術活,在小小的月牙型上捏一圈整齊的花紋費時費力,因此大家一般都會叫上左鄰右舍或親朋好友一起來做酥角,一邊聊天一邊比賽誰的花紋捏得最整齊最漂亮,熱熱鬧鬧。隨著現(xiàn)代生活節(jié)奏加快,越來越少家庭會自己做酥角了,大多都直接從市場上購買,也越來越少年輕人知道這是怎么做出來的。
以前我也不愿意做酥角,覺得不如做蛋糕、做曲奇等西點洋氣,還費時間。今年過年回家,我叫上表弟表妹,邀請外婆做技術指導,一起動手做酥角,我還全程拍攝了視頻,準備剪成短片傳到網(wǎng)上讓更多人了解這項傳統(tǒng)民俗。除了做酥角以外,我還去逛花市,聽粵曲,買桃花樹和金桔樹裝點家里,過了一個傳統(tǒng)的“土味”年。
在國外生活這些日子,讓我更加珍視中國的傳統(tǒng)文化,更加重視春節(jié)習俗,也更加理解“春節(jié)”二字的厚重感。
責任編輯:陳曉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