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永源 口述 龔喜躍 整理
當年作為禮賓車的美國吉斯牌小轎車
我十幾歲時隨父親從河北老家到北平。解放前父親是北平一家車行的司機。1944年我18歲時,父親托人把我送去了新街口南大街的永茂車行當學徒。日偽統(tǒng)治時期,中國人沒有地位,學徒工的生活很辛苦。好不容易熬到抗戰(zhàn)勝利,北平迎來的是國民黨中央政府的接收大員。本想今后的日子會好過些,不料國民黨和日本人一樣,都是欺壓老百姓的活閻王。當時北平城里流傳一句歌謠:“盼政府、想政府,政府來了更受苦?!笨梢妵顸h政府在老百姓心目中是什么形象。
1945年11月,李宗仁到北平主政,不久成立了國民黨“北平行轅”。我所在的永茂車行被強行收為“國有”,成為“行轅”的“汽車房”。為生計所迫,我隨車行一起并入“汽車房”里當了一名司機助理。以后幾年里,在國民黨軍的監(jiān)管下,我忍氣吞聲,潛心學習,逐步掌握了駕駛技術(舊社會師傅根本不教技術,只能自己偷著學)。
1947年10月,李宗仁走了,傅作義來了,“北平行轅”改成了“華北剿總”。李宗仁的“汽車房”也隨之移交給了傅作義,成為“剿總”司令部的小車隊,主要供“剿總”副處長級以下人員辦公使用(另有一個專車隊專門為傅作義等軍政要員服務)。小車隊成立后不久就調(diào)進了一批傅作義綏遠老家的國民黨老兵,他們倚仗傅的勢力,在小車隊里稱霸一方,處處排擠北平車行的工友,最后我們連開車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只能干些修車、加油、修房、打掃衛(wèi)生等雜務活兒、臟活兒。1948年8月,隨著解放戰(zhàn)爭形勢的變化,傅作義也感到戰(zhàn)火快要燒到北平了,急忙將“剿總”機關從西郊的萬壽路遷入中南海,我和小車隊也一起搬進中南海流水音北面的一排房子。
1948年12月21日,人民解放軍在新保安地區(qū)全殲了傅作義王牌部隊三十五軍,并迅速進抵北平近郊。隨即解放了石景山、頤和園和海淀等地。1949年元旦過后,東北解放軍大舉入關,北平、天津、塘沽等地被解放軍包圍,國民黨一些軍政要員見大勢已去,紛紛攜家眷南逃。我們小車隊里的傅系老兵也都紛紛打點行裝潛回西北老家。一些工友見狀也離開了中南海,出去自謀生路。我也曾想離開,但一是考慮出去后衣食無著;二是實在舍不得離開那些車(小車隊當時擁有各種車輛32部),決定還是待下去靜觀時局的變化。
傅作義在人民解放軍強大軍事、政治的壓力下,從1948年11月中旬起開始秘密同共產(chǎn)黨接洽談判。其間,北平各界代表和民眾,也多次舉行和平請愿,要求傅作義為保全歷史名城、保全人民的生命財產(chǎn),早日與解放軍達成和平協(xié)定,不要做歷史的罪人。在共產(chǎn)黨地下組織包括其女兒傅冬菊(中共黨員)的多方努力下,傅作義終于選擇走和平解決北平問題的道路。
1949年1月15日,人民解放軍攻占天津后,傅作義與中共舉行和談之事已成了公開的秘密。1月17日那天,小車隊接到一個特殊任務,“剿總”要求派一輛車去正義路二號院北樓原日本使館聽候調(diào)用。自傅系軍人走后小車隊許多工友也不上班了,隊里人少車多,我那天正在隊里,就主動接下這趟活兒,開上一輛美制吉普車駛向正義路(現(xiàn)在北京市政府后門院內(nèi))。到了那里,駐地的一個國民黨軍官告訴我,從今天晚上起就吃住在那里不準離開,主要任務是給一位“客人”開車,開車時不準多話。18日清晨吃過早飯,一位40歲上下穿便裝的人在一位傅系軍官的陪同下上了我的車,我徑直將他們送到中南海居仁堂的“剿總”司令部門口,不久又接二位回駐地。晚上,我看見院子里來了很多車,其中有一輛美國福特牌轎車,這是傅作義的專車(傅作義平日出行只乘坐美國軍用吉普車,只在出席重要場合時才乘用此車)。“剿總”政工處副處長閻又文也來了,想是傅作義親自上門拜會客人(那時我已知道這位客人就是中共派來的軍代表)。
從那天開始,到北平和平解放,我一直在正義路二號院內(nèi)為中共代表服務。開始,我開車時與這位中共代表之間并無交談(同車隨行的有“剿總”委派的護兵),不出門時,在院子里偶然遇上有了閑談的機會,他得知我是車行出身的工人后,對我的態(tài)度有了很大轉變。我的車上有“剿總”的通行證,出行十分方便。記得有一個白天,他忙完公事,待護兵撤離后我又開車拉他,去他要去的地方,他對我說:“北平就要解放了,為了城里二百萬老百姓的正常生活,我軍雖然占領了石景山發(fā)電廠,但仍舊向市區(qū)供電。解放軍對北平圍而不打,就是考慮到老百姓的利益。傅作義應識大體順民心早日實現(xiàn)北平的和平解放?!睆乃难哉勗捳Z里,我第一次感受到共產(chǎn)黨、解放軍才是老百姓的希望所在,他們是仁義之師、正義之師,是必定會勝利的。我高興地想到:“這一次,天真的要亮了。”后來從傅系軍官對他的稱謂中我才得知,我所見的這位共產(chǎn)黨人姓蘇,他們稱之為“蘇先生”。
有一次,蘇代表讓我開車出了西直門徑直駛往海淀鎮(zhèn)。當時,解放軍已占領白石橋,國共雙方在動物園附近設崗對峙,但已有停戰(zhàn)協(xié)議。我開車駛出“國軍”防區(qū),衛(wèi)兵們敬禮送行,車在“共軍”防區(qū)前停車,經(jīng)蘇代表的一番交涉,很快解放軍哨兵就示意放行。我開著懸掛“剿總”標識的吉普車在解放區(qū)行駛,引來不少路人好奇的目光。車在海淀鎮(zhèn)一處軍營前停下,原來蘇代表是到解放軍的一個軍部開會,中午在軍部用餐,我受到解放軍的熱情招待。當天,我被留在了海淀鎮(zhèn),第二天上午再載上蘇代表回到了北平駐地。在車上,他特意問起我所在的車隊、人員和現(xiàn)狀,我一一做了回答。他說:“過兩天我們又有幾個同志要來工作,你想辦法再找?guī)纵v車過來幫忙。北平馬上要解放了,希望你能留下來繼續(xù)為人民服務?!蔽衣牶蠹拥貙λf:“放心吧,工友們早就盼著解放呢!大家都愿意為解放軍開車?!?/p>
1月22日,傅作義終于簽字接受解放軍的和平改編,北平獲得解放。23日,東交民巷蘇代表住的樓內(nèi)又來了幾位解放軍代表,這是國共雙方在和平協(xié)定中商量好的,雙方成立一個聯(lián)合辦事處,其中解放軍代表四人,傅系總部代表三人。蘇代表住的小樓成了解放軍工作人員的駐地。小車隊的工友們聽我說解放軍來了要用車,大家高興地把六七輛吉普車開到了解放軍駐地,主動為他們服務。1月25日晚上,蘇代表要我馬上開車和他一起去接一位“老朋友”。我開車到了隆福寺附近的一個胡同接出一位先生,上車后我一看認識,是華北“剿總”副總司令鄧寶珊。我開車將蘇代表和鄧先生一起送到中南海居仁堂。他們進去了好一陣子,傅作義出門送他們時,三個人談笑風生,氣氛非常融洽。見此情景使我感覺到共產(chǎn)黨人真是胸懷寬廣,能和過去的對手、敵人、戰(zhàn)爭罪犯握手言和,真誠相待,確實了不起。由此想到連曾經(jīng)的敵人都受到如此禮遇,像我們這些為舊政權開過車的工友們更不會錯了。這就更加堅定我從今往后跟共產(chǎn)黨走,為人民服務的決心和信念。
1月31日上午,人民解放軍全面接管北平城防,由海淀鎮(zhèn)出發(fā)的一支部隊,正式接管了西直門、德勝門和阜成門并在西直門與國民黨軍舉行了換防儀式。這使我想起不久前我拉著蘇代表去海淀鎮(zhèn)解放軍某軍部開會的事。我想,不管怎樣我也算是為北平的和平解放盡了一份力,心里感到特別敞亮。換防當天,蘇代表的駐地也被解放軍接收了,成了北平市軍管會和市人民政府的所在地。一個解放軍軍管會的干部來到車隊,向我們宣布所有車輛、人員暫由軍管會征用的命令,并立刻著手登記造冊。一些工友當下被分配到軍管會及市政府的公安、文教、物資、金融等部門聽用。一個叫楊在田的工友被分配到文教部門,去后他曾興奮地告訴我們,2月3日解放軍舉行入城式時,他開著“新聞攝影”車,從永定門到前門不停地拍攝,可風光啦!孫富曾被分到了市政府,后來一直給北京市副市長張友漁開車。我仍留下來給蘇代表服務。
2月8日下午3點,解放軍的林彪、聶榮臻和北平市長葉劍英在北京飯店宴請傅作義和鄧寶珊。我開車拉著蘇代表也參加了那次會議和宴請。作陪的共產(chǎn)黨人還有陶鑄和南漢宸。那天是我最后一次為蘇代表開車,因為中央統(tǒng)戰(zhàn)部已經(jīng)正式接收了中南海及我們的小車隊,第二天我就要回中南海原單位報到了,說是另有任務。
給蘇代表開車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北平的時局和我個人的前程竟在滾滾向前的車輪下,水到渠成地發(fā)生了一場歷史性的變遷。過去,我是開著國民黨的車為舊軍閥跑腿;20多天前,我是開著國民黨的車為解放軍代表服務;現(xiàn)在我是開著共產(chǎn)黨的車為人民的新政權服務。同一輛車,同一個開車人,在短短二十幾天里,車的主人、開車的身份和服務的對象及工作性質(zhì)都發(fā)生了戲劇性變化,這只能是在北平和平解放這個特定的歷史事件中才會出現(xiàn)的稀奇事。這種事竟讓我趕上了,想起那段迎接曙光的幸福日子,我深感萬分榮耀和幸運。離開蘇代表后,從此再無相見。后來我才知道他的名字叫蘇靜,是解放軍中一位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紅軍、老英雄。
回到車隊時,中南海里成立了中南海辦事處。辦事處派來的負責干部呂東和閆進財一起找我談話,他們肯定了我的近期工作和表現(xiàn),歡迎我正式加入革命隊伍,同時給我的新任務是開一輛大客車到中南海辦事處報到。小車隊里和我同去辦事處的還有高鴻基、李啟忠和徐桂新等人。當時共產(chǎn)黨還給我們開了工資,給我定的是“乙等技金”,每月按290斤小米的市價折算。而共產(chǎn)黨的干部則實行的是供給制,一個普通干部每月只有不到100斤小米的津貼費。由此看出共產(chǎn)黨、毛主席領導的隊伍真正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
解放初期的中南海辦事處設在豐澤園內(nèi),我和所有的工作人員都吃住在那里,同志們之間相處得很好,沒有人拿我們當外人。從那時起,我才真正感受到革命大家庭的溫暖。我開的大客車右旗桿上掛了面小藍旗,是進出中南海的標志。當時,中南海內(nèi)原傅作義總部的人員已搬回北平西郊的萬壽路舊址,北平軍管會已派部隊將中南海各門設了崗哨。中南海辦事處的工作人員每天都在忙碌著清查房產(chǎn)、物資,了解損壞狀況,制定修繕計劃,組織清運垃圾等,只有集體外出時才動用我開的大客車。
2月26日,我接到新的任務,開上大車去前門火車站接“客人”。到火車站后我才知道,是迎接首批從東北進京的各民主黨派領袖及知名人士。我把他們送到了北京飯店。后來,一批批客人陸續(xù)抵京,我參加了接站工作。為了方便用車,領導決定將車隊從中南海遷到北京飯店,北京飯店來的客人越來越多,出車量也隨之增加。當時司機少,大車小車都要開。同志們得知是為了建立新中國籌備召開全國第一屆政協(xié)大會,都十分高興,工作起來不分晝夜,隨叫隨走,那股工作熱情在解放前是根本不曾有過的。領導十分關心司機們的生活,開始時客人們在北京飯店西側餐廳吃小灶,工作人員都在中餐廳吃中灶。大家十人一桌地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氣氛融洽活躍,飯菜質(zhì)量也好。后來,來的客人越來越多,領導安排在飯店后院成立大灶食堂,大家開始打飯吃。
北京飯店后院地方小,車停不下,領導安排在飯店正門外的西側搭了一處臨時用的停車棚,這樣一是便于站在飯店門口的衛(wèi)兵看管,二是接送客人方便。飯店內(nèi)一層大廳的東側臨時設了一個交通服務臺,北京飯店交通組長劉光負責在這里給需要外出的客人們派車。當時,北平剛解放不久,為防備敵特破壞,客人們出行無論是購物訪友還是參加會議,都要求安排隨行警衛(wèi)。交通服務臺旁邊安放著一溜長椅,上面坐著十幾個全副武裝的解放軍戰(zhàn)士,當調(diào)度給客人每派一輛車時,就會有一位挎槍的戰(zhàn)士起身陪著客人出門乘車,工作秩序井然。
3月25日,黨中央、毛主席乘火車到達海淀清華園火車站。下午,我接受任務開著大客車拉著住在北京飯店的各民主黨派代表到西郊機場迎接中央首長。在機場,毛主席、周副主席、朱總司令及其他中央首長一同檢閱了人民解放軍各部隊,隨后同民主人士們一一握手、交談、拍照,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人民領袖的風采。黨中央、毛主席抵達北平后,經(jīng)常到北京飯店參加各種社會活動、接見民主人士、出席一些宴會、晚會等。那時,交通組的值班室正好設在北京飯店內(nèi)大禮堂旁邊的一個衣帽間內(nèi),我們經(jīng)常能在門口近距離地見到毛主席和周副主席。
第一屆政協(xié)會議的各項籌備工作在緊鑼密鼓地進行著。為了保障會議期間與會代表以及重要首長的用車,中央決定從剛解放不久的南京、上海等地抽調(diào)部分車輛和司機用火車運抵北平參加會議的接待工作。我們車隊分到了一部分小車和五輛“萬國牌”大客車。這樣,加上車隊原有的五輛大客車組成了一個大車組。領導指派我為大車一組的組長,副組長是段志新。9月21日,中國人民政治協(xié)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在中南海懷仁堂隆重開幕。大會開了10天,會議期間絕大多數(shù)與會代表都是乘坐我們的大客車往返于駐地、會場的。10輛大客車按順序編號在駐地以及會場外排成一行,代表們對號乘車,秩序井然。路上,車隊排列整齊,前有開道車,后有收尾車和警衛(wèi)隨車,行進時蔚為壯觀。9月30日下午3點大會召開了最后一次會議,在選舉國家領導人的同時還通過了建立“為國犧牲的人民英雄紀念碑”的決定和碑文。下午6時,大會利用工作人員的計票時間組織全體代表去天安門廣場舉行人民英雄紀念碑的奠基儀式。我們大小車輛排成長長的車隊,從懷仁堂拉上代表們來到了天安門廣場南端的中華門前(此門已拆,現(xiàn)為毛主席紀念堂)。在廣場上舉行了隆重的人民英雄紀念碑奠基禮,由周副主席主持,毛主席宣讀了由他起草并經(jīng)會議一致通過的碑文,全體代表默哀后隨中央首長們一一執(zhí)鍬為基石填土。整個儀式進行了一個多小時,8點左右代表們又乘車回到懷仁堂繼續(xù)開會。這次會議一致選舉毛澤東為中央人民政府主席,朱德、劉少奇、宋慶齡、李濟深、張瀾、高崗為副主席,大會勝利閉幕。
當我們開車拉著會議代表們回到北京飯店時已是晚上9點多鐘了,北京飯店里燈火輝煌,毛主席及其他黨政軍首長們也相繼來到飯店與參加全國政協(xié)會議的代表們共進晚餐,暢談建國大計。整個飯店內(nèi)外洋溢著勝利的喜悅氣氛。
第二天就是10月1日,下午3點在天安門廣場將舉行盛大的建國典禮。由于政協(xié)大會已經(jīng)結束,領導又安排我去給民主人士黃炎培開專車。10月1日下午2點多鐘,我開車拉著黃老先生來到天安門后面的城梯下,那里已經(jīng)停放著許多車輛,也聚集了不少司機、警衛(wèi)和首長的隨員,大家都想親眼看看開國大典的盛況,一致向上反映,后經(jīng)大會指揮部、警衛(wèi)組負責人羅瑞卿的批準,我們才得以站到了天安門前金水橋邊的護欄后面。在天安門前,我親眼看見廣場上幾十萬軍民敲鑼打鼓歡慶建國的熱烈場面;親耳聆聽了毛主席向全世界莊嚴宣讀:“中華人民共和國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的公告詞,那洪亮的聲音響徹廣場。隨著軍樂隊奏響的國歌,一面鮮艷的五星紅旗伴隨著隆隆的禮炮冉冉升起,迎風飄揚。過后是雄壯威武的閱兵式和載歌載舞的游行隊伍。我長久地沉浸在這盛況空前的慶典氣氛中,和身邊的所有人一樣感受到了黨的偉大,中華民族的尊嚴,幸福生活的希望,不覺流下了激動的淚水。
新中國成立后,我被調(diào)到設在中南海的政務院總務處交通科工作。為了表彰我們在全國政協(xié)第一屆會議上的工作成績,政協(xié)籌備會給我們每人發(fā)了一枚全國政協(xié)的紀念章。不久,中央人民政府成立典禮局。為了接待外賓,車隊專門抽調(diào)了五輛美國別克車作為禮賓車,后來又補充了六輛蘇聯(lián)提供的嶄新的吉斯牌小轎車。交通科負責人楊少林在指派專人開禮賓車時,宣布有我。此后,領導還專門撥款為我們開禮賓車的司機定做了新制服。一次,毛主席在中南海接見蘇聯(lián)代表團時,人民日報社一個叫齊觀山的記者抽空在勤政殿大門外為我們禮賓司機們照了張相,我保留至今。
1950年12月,政務院成立機關事務管理局,下設交際處交通科。我在這個科里當司機,從那以后再也沒有離開過管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