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長春
“心里的花,帶你回家,感受我家鄉(xiāng)的文化,看看我的老爹老媽,讓他們也看看你這朵美好的花!”
德昌高興地哼著改了的歌詞,握著九月的手,車速緩緩。再翻過前面的崗坡,一路下去,不過二三里地,就可以安全進村了。疫情隨時播報,一路上還算順利,被攔著測量了幾次體溫,都正常。剛才幾個發(fā)小還高興地相約,晚上就見,好好地喝酒說話……
手機響起?!笆堑模旖?。” 德昌想讓九月多給爹說話,就握好方向盤,把手機遞給九月。
“……爹,好?!?九月臉色有些紅,“哦,德昌說馬上過東大崗……哦,好,好?!?九月將手機遞回德昌,德昌接了。爹的聲音遲疑:“你們下崗后,先停那里,我在那兒等,還有你媽、你嬸……”
沒關閉手機,德昌就又沖九月眨眼睛:“幾輩子沒有當過婆婆。戲里唱得準,爹媽一定一夜沒有合眼。他們出村接咱了,嬸兒,妹子……”說著,車子下了東崗,往村子方向駛去:“心里的花,帶你回家……”
崗坡下,爹和媽遠遠地沖著車子來的方向揮手、擺手。一輛三輪車橫在路中央,車把上一張紅紙:歡迎回老家,防疫不防人。
停車。七八米遠,有道簡易限高桿,上橫一道標語:疫情緊急,禁止進村!
九月張大了嘴巴,德昌也愣住了??匆姷弥謾C沖他示意,德昌拿起了手機?!巴迌海瑒e怪爹,不讓你們進村,上頭統(tǒng)一規(guī)定,防堵肺炎,都這樣……”
德昌點點頭,看見媽在抹眼淚,就握緊九月的手:“出去一下,叫媽看看你?!?/p>
兩人出了車,寒風很有些涼意。德昌想往前走,媽揮了揮手:“小昌,小月,別往前走了?!?/p>
旁邊的二大娘頭一擰:“嫂子,就叫倆孩兒回家怕啥?大過年的,妮兒還是頭一回來!又不發(fā)燒,自己孩兒們!”
爹往前跨了一大步:“聽我的,先不回來。給你們啥都預備好了,米、面、油,就在三輪車上,正準備往東頭農場里送。在那兒給你們收拾了一間房,裝了空調……”
“哥、嫂子,我給你們鋪好的床鋪,還貼好了對聯,大紅喜字、福字!”一直拍照的妹子搶了一句話,沖德昌和九月揮揮手,“三輪車上有餃子餡兒、炸貨、零食,夠你們過年的……”
二大娘、小嬸也趕緊接話頭:“九月,真漂亮!給你的紅包就在三輪車里,拿好!不能給德昌……哈哈!”
笑聲中,暮色蒼茫,媽又擦眼睛:“還有你姨、姑的紅包。鑰匙就在媽給的紅包里。一會兒,你們把東西取車上,我們也回家過年?!?/p>
“爹,媽,嬸,姑,姨……”德昌想哭,趕緊拉住九月,鞠躬……
在大棚里住下,九月竟然有些新鮮,給遠在城里的父母報了平安后,與德昌擁在一起:“不許哭,大過年的,我跟你第一次回家……”德昌抱緊了她:“所以對不起。”
“挺好,有意義,絕對難忘!”
正說著,外面隱約有廣播的吆喝聲:“喂,喂!老少爺兒們,老少爺兒們!聽好了,今年有疫情,我說個通知,春節(jié)不拜年!”
德昌嘿嘿笑了:“聽出來沒有?咱村的老支書,大喇叭上喊話哩!”
“老少爺兒們,今年特殊,不走親訪友,不串門兒。外面回來的,一律先在村東的農場隔離,啥都有,也暖和,管吃管喝……誰也不例外。我家小昌,領著女朋友回來過年,都知道的事兒……剛才,沒有進村,就在農場隔離了。為了咱村上下的安全,我?guī)ь^執(zhí)行紀律,大家放心!”
九月扭頭看德昌:“你爹,爹?村干部?”
“可不是咋的?咱爹!老黨員,老支書!別拿村支書不當干部,關鍵時候,上面的千條線,就靠這根針!”德昌終于舒暢地笑了,“基礎打牢,不怕地動山搖,他老說這句話。所以,我是咱班第一個黨員,嘿嘿!”
“能哩不輕!”九月撲哧笑了,學了一句方言,擰了一下德昌的耳朵,輕輕地。
德昌的手機響了,一個陌生號碼?!暗虏值埽兄x我吧!你住的是我的農場。我是小貓啊,想不起了?非典那年,我回來,被你爹隔離在那里,當時是咱村的炕煙房。我跟他吵架,你沖我撂磚頭。哈哈,想起來了吧?老支書做得對。他當年組織黨員給我家割麥,渡過難關……今年又有疫情,我收拾了幾間房子,萬一還有人回來……謝啥呀!都是咱自己的事。不說了,老支書又廣播了,硬氣!我得給他弄個抖音,宣傳一下咱的好支書!”
[責任編輯 晨 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