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杰
折多山,繞在情歌城的哈達
陽光如劍,閃爍雪光
直插在曲曲折折的折多山,背后一陣
冷冷的風攥住折多山,輕輕一抖
云彩就開始墜落,漫天飛舞的黃沙
是天空流下的眼淚,離天最近的折多山啊
你喂養(yǎng)的牛羊卻離我很遠很遠
沒有河流的折多山,雪白的羊群
埋頭啃著淺淺的青草,如低頭吃飯的人們
用筷子在碗里規(guī)劃春天的降臨,播種
往往是在花開時季,那一團輕盈的霧
從低谷處裊娜地升起,白茫茫的一片
如鋪展開來的哈達,透明的,潔白的
藍天上的白云,莫非是折多山的一條魂
在白茫茫的草原上,如蘆花蕩漾
云開霧散,灑滿黃金的山丘
如豐滿的乳房,流淌出金色的果香
那一束光芒,在乳峰上如一朵白玫瑰
在盡情地綻放,每一片花瓣
都是打了結的飾物,通往天路的折多山
活像缺牙老人的一張笑臉,一年四季
面朝黃土背朝天,花開又花謝
青草上長滿溜溜的情歌
塵埃已經(jīng)落定,跑馬揚起的塵埃
填滿了茶馬古道的蹄印,青草上長滿了情歌
溜溜的山上,藍天牽著一朵溜溜的云
端端溜溜的月牙,正與溜溜的羊談情說愛
世間溜溜的女子,哪位讓我溜溜的求
川藏線在康定城打了一個結。古道上的茶馬
很沉重。重得折多河夜半三更咆哮
經(jīng)幡在晚風中飄蕩,浪在石縫間掙扎
通往天堂之路的橋,異常安靜,就像
跑馬山的唐卡,守護著郭達將軍鑄造的短劍
劍過幾百年,被溜溜的情歌清洗得
不見一粒銹跡。只見逼人的爍爍寒光
古道,西風,茶馬。馬背上的
茶葉很輕,輕如一朵雪白的浪花
抑或飄蕩在雅拉河的歌聲。酥油和茶
制成的一種飲品,是曲和詞的有機組合
跑馬山上的蹄印
開放出朵朵雪蓮,雪光一樣生輝
古道很沉默。彎彎的月
掛在溜溜的康定城,折多河與雅拉河
正在發(fā)生一場激烈的爭斗,大渡河
以湍急的方式緩解了沖動,月亮在河流之上
開始發(fā)芽,結出紅彤彤的果實,愛情
包裹在果皮之內(nèi),形成堅硬的果核
砌成古道的石板,很少生長苔蘚
在石板上行走,騎馬,或邊走邊唱
不必擔心打滑,或者摔到,如一場轟轟烈烈的愛
所有的塵埃,一首情歌的音符
已經(jīng)落定了的塵埃,牢牢裝釘成了文字
歷史,古道,茶馬;康定,溜溜,情歌
折多河邊的垂柳,一縷琴聲,把康定城
吹奏出纏纏綿綿的溜溜情歌,歌聲
不絕于耳,不絕于世。
山谷之間,長滿了潮濕的花朵
剛下過雨,樹枝上懸掛的雨珠
在訴說著黑夜的不是,對面的群山
如伏臥的駱駝,在冷冷的晨風中顫抖
似云,灰蒙蒙的,傾其所有的力量
纏住山頂,似霧,薄薄的白
輕盈地舔舐山的鋒刃,一片云海
蕩漾在群山溝壑間,波浪離地面越遠
山峰就越靠近天空,我在時空的秋千上
舞蹈,變幻莫測的舞姿多像流淌
在波峰與浪谷里的翼,輕如薄翼的一生
刺破云層的陽光,像一柄涂毒的箭
閃爍雪光的山脈,如凝脂的肌膚
兩條山谷之間,長滿了潮濕的花朵
云海在高潮中開始痙攣,開始起伏與跌宕
所有的呻吟都是雨后的風,飛鳥的留痕
俯視云開霧散的山谷,我在陽光下
尋找比長海還長,比水還濕的花朵
綠茵上盛放出的一點紅,淡淡的
花香把山谷熏成一種味道,讓成百上千的
飛鳥來回折騰,最后留下一道人生的弧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