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疫情開始,我每天刷武漢作家葉傾城的微博。
她寫停課在家的女兒小年、將自己種的菜分享給鄰居的媽媽、在抗疫一線奮戰(zhàn)的二姐,她關注了買菜群、買肉群、買藥群,上網課,做公益,日子滿滿當當。
大多數(shù)時候,她還保持著一貫的鎮(zhèn)定從容:封城了,那就盡量準備食物,精心計劃一日三餐;每日寫作,記錄宏大敘事之外一些小小的故事;應對生活中的種種突發(fā)情況,比如手機進水、鼠標斷電……
看她用平靜的語氣講述疫中生活,特別心疼。可是我能說什么呢?
葉傾城老師和另一位武漢作家南在南方不約而同引用了一句詩:“北客若來休問事,西湖雖好莫吟詩?!弊龅竭@“休”與“莫”,大約是我們這些身處武漢之外的人,對他們的一種尊重和體貼。
對她來說,日子有明確的責任和目標,生活也在自身努力和不斷調整中好轉,最困難的,是精神上的壓力。有很長一段時間,她無法入睡,拒絕醒來,心中有很深的委屈和無奈。
沒有什么可說,唯有“好好過生活”。她有老人和孩子需要照料,她相信一切終會過去。
慢慢地,在照顧家人之外,她越來越多地參與到志愿服務中。小區(qū)老人多,他們不知道什么是“小程序”“接龍”“群”,不懂怎么用微信支付,她便幫這些老人團菜、團肉、團藥,給老人一個個打電話,反復確認信息,“長期幫忙,不以為煩”。
她沒覺得做這些事有多了不起,只是剛好遇到了,那就去解決。這是她“好好過生活”的一部分。
武漢,本就是一座“好好過生活”的城市。
前年夏末,與同事一起去武漢出差。接待我們的,是同事的客戶老余。老余是“老武漢”,格子衫、運動中褲、帆布斜挎包,舒服自在;一口湖北普通話充滿喜感,與我們寒暄幾句,便甩出熱情又火辣的武漢話,一下子讓人覺得親近了不少。
武漢自古便是水旱碼頭,九省通衢之地,市井文化、江湖文化、碼頭文化交織,武漢人以硬朗豪爽、火氣大著稱。除了這些,老余還周到熱情,讓人一見如故。
我們去武漢參加一個行業(yè)內的盛會,老余要同時對接很多人。那兩天,時常能見到他笑瞇瞇地在場館里游走,見到熟人就聊幾句;每個省的展區(qū)在哪里,他門兒清。他看上去漫不經心,甚至有點兒懶洋洋的,但你若有什么事情問他,他的眼神立馬變得明亮而銳利,解答得清楚明白。
老余帶我們吃農家菜,蓮藕燉排骨、三鮮豆皮,每一道菜都讓人驚艷。我們自己隨意在路邊找家小店吃的熱干面、雞公煲、面窩等,也都出人意料的好吃。在街頭閑逛,似乎走幾步就有熱干面檔口,每條街都有“周黑鴨”,街頭總有推著三輪車叫賣蓮蓬和菱角的大叔……
人聲嘈雜,街巷擁擠,武漢歡騰而生機勃勃,武漢人就在其中熱熱鬧鬧地生活。
武漢封城之后,我時常想起老余。熱心腸的他一定會幫助小區(qū)里的人做點兒什么,若事情棘手,“不服周”的他一定一邊皺著眉頭搖頭,一邊想辦法解決;他在家肯定還得辦公,天南海北的客戶一定會時常詢問工作進度……但無論怎樣,細心而周到的他,一定會帶著家里人“好好過生活”。
庚子新春,我常常為陌生人流淚—為病人的苦痛,為醫(yī)務人員的逆行,也為普通人生活的不易。
博主“兜爺麻麻不睡覺”記錄了自己從疑似患新冠肺炎,到確診、住進方艙醫(yī)院再到出艙的經歷。那么多恐慌和擔憂,都被她化進理性而通透的文字里。她說,不是每個人都要成為英雄,但我們每個人都是抗疫的一分子。武漢,真的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她還引用了王爾德的一句話:“生命就是,你活著的藝術,你把自己譜成曲,你的光陰就是十四行詩?!?/p>
好好過生活,就是武漢人生活的藝術。擁有這生活的藝術,武漢人一定能經過風雨、走過劫難。
因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本刊2020年第3期和第4期合刊出版,奉上一組普通人抗擊疫情的故事,記錄那些勇敢和堅守,匯聚成共克時艱的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