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李冠霖
【內容摘要】強迫交易罪包含的暴力手段與侵犯財產性,與搶劫罪相似,在實踐中如何界分存在爭議。強迫交易罪與搶劫罪的界分應關注交易金額是否合理、是否存在真實交易、排除非法占有目的,進而再結合暴力脅迫的程度進行區(qū)分。
【關 鍵 詞】強迫交易罪;搶劫罪;暴力手段
中圖分類號:D924.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4379-(2020)05-0159-02
作者簡介:王寧(1983-),女,漢族,遼寧沈陽人,沈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三庭,審判員,一級法官,主要從事刑事審判工作;李冠霖(1998-),男,漢族,遼寧沈陽人,沈陽工業(yè)大學,19級法理學專業(yè)碩士研究生。
強迫交易罪與搶劫罪是兩種生活與司法實務中較常見的犯罪,理論界和實務界一直將如何精準界分這兩種犯罪的作為研究的重點。之前的研究中,界分兩種犯罪的入手點依然是從傳統的犯罪構成四要件的角度進行,從客體、客觀方面、主體、主觀方面將強迫交易罪與搶劫罪加以區(qū)分界定,但是此種界分的方式只能在一般意義區(qū)別這兩種犯罪,對于兩罪構成要件中的相似或交叉領域很難提供一個清晰準確的標準。
一、現行理論對于界分強迫交易罪與其他犯罪的誤區(qū)
(一)以侵犯客體不同界分的誤區(qū)
我國刑法在“破壞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秩序罪”一節(jié)中規(guī)定了強迫交易罪,市場交易秩序應為此罪名保護的客體之一。此外,強迫交易罪中的暴力威脅手段,意指此行為將可能侵犯相對人的人身權及財產權,由此推知強迫交易罪的客體為市場交易秩序和交易相對人的人身財產權。
搶劫罪在我國刑法“侵犯財產罪”章節(jié)中,此章節(jié)意旨保護公私財產權益。因此推知,公私財產權應為搶劫罪的犯罪課題之一,同強迫交易罪可知,暴力脅迫手段也會侵犯相對人的人身權,因此,搶劫罪的客體應為公民人身權以及財產權。
從保護的客體看來,搶劫罪與強迫交易罪的區(qū)別主要是其行為是否侵犯了市場交易秩序,結合刑法第226條的規(guī)定,強迫他人買賣商品;逼迫他人提供服務或強迫他人接受服務;使用暴力手段在拍賣投標活動中逼迫他人參加或退出;逼迫他人進行其意志以外的企業(yè)投資收購等行為;在某種特定的經營活動中強迫他人必須參與或逼迫他人不得參與,這些行為應當屬于侵犯市場交易秩序。但是,在現實生活中,不可能僅存在上述幾種侵犯市場交易秩序的行為,對于其他的行為是否構成強迫交易,在實踐過程中還需進一步把握,因此完全以此界分搶劫與強迫交易并不妥當。
(二)以實施暴力的程度不同界分的誤區(qū)
有部分觀點基于罪責刑相適應原則的考量,認為可以通過二者法律規(guī)定上的威脅和脅迫的區(qū)別,從而通過暴力手段的程度來區(qū)分搶劫罪與強迫交易罪,該觀點認為搶劫罪的暴力脅迫應當達到使相對人不敢反抗、不能反抗的程度,搶劫罪的法定刑略重于強迫交易罪,因此強迫交易罪暴力威肋的程度要低于搶劫罪的暴力脅迫,當暴力手段超過一定范圍,該行為即可評價為搶劫罪。
但是此觀點并不全面,根據現行刑法規(guī)定,對強迫交易罪的暴力程度輕重并沒規(guī)定一個具體的標準,并且增加了更高的量刑幅度,因暴力行為導致輕傷、重傷、死亡等,都不影響強迫交易罪的認定,僅會在量刑方面進行區(qū)別。另外,搶劫罪的認定無需考量傷害結果,就算不構成傷害,只要客觀上達到了使被害人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的效果,即可認定搶劫罪。因此,以暴力脅迫的程度區(qū)別搶劫罪與強迫交易罪也是不可取的。
(三)以是否獲得暴利界分的誤區(qū)
有觀點認為,可以通過交易獲得的利潤多少作為交易存在與否的判斷依據,強迫交易罪以存在交易為前提,交易若不存在,便無從談及強迫交易罪,由此產生三種交易類型:第一種,非暴利交易,行為人通過暴力威脅被害人完成其意愿之外的交易,但交易的價格并沒有超過市場價格,甚至可能低于市場價格,此時或構成強迫交易罪;第二種,暴利性交易,行為人通過暴力威脅被害人,讓被害人以高于市場的價格完成交易,此種情況可以認定為搶劫罪或者敲詐勒索罪;第三種,超暴利性交易。超暴利交易首先要有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主觀前提,行為人以及其微小的投入,或者直接虛構事實虛構交易,并因此得到極大的收益,所得到的收益甚至比正常交易的利潤高出百倍千倍不止,但其實這并不屬于真正意義上的事實上的交易,此時應當以搶劫罪論處。
這種從強迫交易罪中的市場交易秩序客體入手,從而區(qū)分強迫交易罪與搶劫罪的方式比較簡單直接,在實務中有很強的可操作性。第一種將被害人被迫完成意志以外的正常交易評價為強迫交易罪并沒有什么問題,但如果僅從在交易中獲取利益多少,是否構成暴利或超暴利來界定是否構成了強迫交易罪,這就忽略了強迫交易罪構成要件中的暴力威脅情形。如果行為人采用了暴力手段,暴力手段沒有達到讓被害人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的效果,但是被害人也進行了交易,交易金額超出市場價,也就是上述第二種情形,按上述觀點應該評價為搶劫罪或者敲詐勒索罪,但這種情形并不滿足搶劫罪的構成要件。若照此觀點按照搶劫罪評價,就會遺漏此情形中包含的破壞市場經濟秩序,突破市場交易秩序的事實。
二、現行司法解釋對界分強迫交易罪與搶劫罪的觀點
學理上對強迫交易罪與搶劫罪的界分暫未形成一個統一的有說服力的標準,因此在司法實踐中尋找提供一個強有力的學理依據存在一定的困難。另外,截至目前,有關部門也沒有就強迫交易罪出臺專門的司法解釋。最高院在搶劫、搶奪刑事案件司法解釋的第9條規(guī)定中體現了搶劫罪與強迫交易罪的區(qū)別,認為:“在商品正常的交易買賣活動中,在賣方使用暴力、脅迫的前提下,讓買方不得不完成交易活動,但買方支付的對價并沒有超出合理的范圍,只有構成這種情況且情節(jié)嚴重的才構成強迫交易罪;但是主觀上就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目的,所謂交易不過是其實現非法占有目的的障眼法,然后又使用暴力脅迫手段逼迫買方交出明顯不合理的對價,這種行為應評價為搶劫罪。最高人民法院的意見為區(qū)分強迫交易罪和搶劫罪提供了標準,即非法占有目的還是正常市場交易活動;交易金額與合理金額相差不大還是相差懸殊。
但是在適用時仍然存在一定的阻礙:雖然將強迫交易罪的交易性為衡量標準,以交易對價區(qū)分是否構成強迫交易罪,這種判斷方式確實更有利于提升實踐的便利性。但是在此條款中,并沒有就暴力脅迫的程度進行具體細化的約束,對于交易數額也只是做了相差不大、相差懸殊等規(guī)定,沒有具體細化不大或懸殊的標準,在司法實踐認定過程中把握起來也有一定難度。
三、界分強迫交易罪與搶劫罪的建議
強迫交易罪與搶劫罪如何界分這一問題,在理論界與實踐界一直未達成統一的標準,無論是以暴力脅迫手段或是所獲取的利潤為標準,都不足以完整評價兩罪的區(qū)別。因此強迫交易罪與搶劫罪的界分,應關注交易金額是否合理,是否存在真實交易,排除非法占有目的,進而再結合暴力脅迫的程度進行。
交易,是買賣雙方對有價物品及服務互通有無的行為,它可以是以貨幣為交易媒介的一種過程,本質上是一種交換的活動。如果消費者支付價款后無任何回報,這便不屬于交易,這種情況即使構成犯罪也不構成強迫交易罪,應當以搶劫罪或其他罪進行評價。因此,界分強迫交易罪與搶劫罪一個標準就是該行為是否構成交易,如果構成交易,則可進一步探討。還可結合同行業(yè)同一時期的市場價格,在充分考慮市場的調解機制,并留出合理的利潤空間后,對比此價格,計算價格差距是否懸殊。強迫交易罪保護的客體是商品交易買賣、市場服務活動等市場經濟活動秩序。如果差價過高,就突破了交易的實質,不屬于真正意義上的交易。因此不應評價為強迫交易罪。搶劫罪是以非法占有為目的,不支付任何對價單純索取他人財物,完全不構成交易行為。
在充分考慮是否構成交易的基礎上,綜合考量暴力手段的程度,搶劫罪的暴力程度應為致使被害人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此種暴力不應僅考慮暴力手段的形式將其局限于肢體暴力,還應考慮實施行為后對被害人的影響,是否達到了使其不能反抗也不敢反抗的恐懼效果;而強迫交易罪的暴力的強度不受限制,只要符合暴力威脅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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