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恩·謝斯卡
那件事發(fā)生在星期三,五周前的那個星期三。我敢這么肯定,那是因為星期三是我家的掃除日。每逢這一天,我們便要打掃屋子。我和奶奶都閑不著,客廳歸我,廚房歸她。
記得五周前的那個星期三早晨,早餐時,奶奶對我說:
饑餓是天底下最好的調(diào)味汁。
千萬別去招惹正在睡覺的狗。
穿這件毛衣,再打個領(lǐng)結(jié),你看上去像個小老頭兒。
打掃客廳時,我禁不住想:可我偏就喜歡這毛衣和領(lǐng)結(jié)。或許,正是由于這個原因,我才忘掉了奶奶時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話:
千萬別把臟東西掃到地毯下。
我掃完地,收起簸箕,剛想去廚房……突然,發(fā)現(xiàn)了趴在沙發(fā)底下一團形狀像兔子的灰塵。
我不假思索地將這團“灰塵小兔”掃到了地毯下。
很快,我就將這件事拋到了腦后,直到下個星期三。
那天早晨,奶奶又念叨開了:
永遠別說不可能。
小雞沒孵出,千萬別點數(shù)。
原先放在桌子上的那塊蛋糕哪兒去了?
客廳地上倒是有一長溜蛋糕渣,到地毯邊就不見了。我將它們掃起,掀開地毯的一角,只見在那溜蛋糕渣的盡頭,趴著一個團團怪。它身上纏滿毛發(fā)和灰土,圓瞪著鮮紅的雙眼,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灰塵小兔”搖身一變,成了“灰塵老虎”!
我丟下地毯。
這事萬萬不能讓奶奶知道。于是,我搬來茶幾,壓住了那個團團怪。
這辦法勉強維持了一周。接著,貓糧開始不翼而飛。水槽底下的垃圾桶里好像還鉆進了個什么東西。
我踮起腳,溜進客廳,偷偷地掀開地毯往里瞅。
只見一個身形碩大的團團怪,毛發(fā)、灰土、豬肝味兒的貓糧、咖啡粉、橘子皮……掛滿全身,還有兩根雞骨在身上支棱著……它瞪大了紅通通的雙眼,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
“灰塵老虎”搖身一變,成了“灰塵老怪”!
我惶恐萬分,甩開地毯。
地毯下的那個團團怪拱了拱身子,發(fā)出一陣低吼。
我知道,我必須當(dāng)機立斷。打鐵要趁熱,曬草要趁晴。
我拖過書柜,將那個巨大的團團怪狠狠地壓在了地毯下。吱嘎吱嘎,吱吱嘎嘎,一陣響動過后,屋里又恢復(fù)了平靜。
書柜靠墻而立,稍稍有些傾斜。不過總算萬事大吉,萬事大吉。
每逢星期三,我還是掃我的地,一切照舊。
奶奶還是不停地嘮叨:
閃閃發(fā)光的未必都是金子。
當(dāng)心暴風(fēng)雨來臨前的平靜。
穿這條褲子,你顯得好胖。
一星期過去了。平安無事。為了息事寧人,我可能在客廳的某個角落丟下過幾片蛋殼、一包變了味的曲奇和一兩根火雞腿。還好,沒出更多亂子,沒再發(fā)生襲擊事件。
萬事大吉。
可兩周后,風(fēng)波驟然再起。
那天早晨,奶奶又絮叨個不停:
沉默是金。
一桶水搖不響,半桶水響叮當(dāng)。
咱家的貓不見了,它上哪兒去了?
我循著地上的貓毛,走出廚房。
它們會帶我去哪里,我心里跟明鏡似的。唉,管他三七二十一,跟著走吧。我走進客廳,來到地毯邊。
我用掃帚慢慢地……小心翼翼地……挑起地毯一角。什么都沒有,除了一小撮灰塵、一小簇紅棕色貓毛和一枚沾滿灰塵的銅幣。
突然,它向我撲了過來。
一個張狂暴躁的團團怪!它渾身上下纏滿了灰塵、毛發(fā)、硬邦邦的黃色蛋糕渣、發(fā)霉的骨頭、破蛋殼、火雞脖、豬肝味兒的貓糧、碎指甲,還有貓身上的各種玩意兒,毛啊,牙啊……兩只血紅的眼珠,貪婪地盯著我的雙腿。
“灰塵老怪”搖身一變,成了“灰塵惡魔”!
面對饑腸轆轆的惡魔,我揮舞掃帚,奮力抗?fàn)?,好容易才將它制伏。我趕忙又掄起一把椅子,將這可怕的家伙砸扁在地。它掙扎著,咆哮著,我再次將它掃到了地毯下。
當(dāng)初真該聽奶奶的話。早知如此,就不會白白搭進一條性命了。
然而,灰塵惡魔絕不會就此收手。現(xiàn)如今,只剩一個辦法了。
記得奶奶還說過:
今天事,今天做。
我想,起碼我能做到這一點。
最后再聽奶奶一次吧。
我扯起嗓門,大叫:“奶奶!能到客廳里來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