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繼穎
春雨瀟瀟的黃昏,我在汽車站等來一輛班車。售票的陌生大姐,從后備箱端出一個封著的紙箱,小心翼翼遞給我?;丶页シ饪诘哪z帶,是一箱紅黃相間的鮮嫩枝葉,原來這就是木蘭芽。
一位年輕朋友,在百余里外的山村教書。秋未盡時,她就說,等春來,讓父親上山掰些木蘭芽捎給我。春雨中,她發(fā)來微信,讓我傍晚7點到汽車站接木蘭芽。
百度搜索,我在平原不曾聽說的木蘭芽,是向陽山坡上一種野生灌木的嫩芽。開水焯后泡去苦味,可涼拌、肉炒、做餡,有清熱解毒、強筋壯骨、增進食欲的藥用功效。
結(jié)識這位年輕朋友后,偶爾收到類似木蘭芽的稀罕禮物。她說,要好好享受她的心意,就像她享受我寄給她的書。我偶爾寄幾本教學和文學類的書給她,希望書香潤澤她青春向上的年華。忘年交,彼此間的牽念、感激、享受,是塵世賜予我們的關切和祝福。
春風吹拂的晚上,我被一縷憂憐牽著,在小區(qū)內(nèi)徘徊。已記不清第幾次駐足在健身器材區(qū)。半米高的水泥臺子上,坐著個中年女人,她身邊還躺著一個人,身上蒙著被子,昏暗中,辨不清男女。
我到樓下散步,又路過這里,女人就在臺子上坐著,躺著的依舊躺著,兩人都靜默。我最后一次在這里停留,已過去1個多鐘頭。風挾著塵土的氣息,吹得我滿身寒意。這樣的大風天,往日我早已回家,這個夜晚,我卻遲遲不肯回去。
初見他們,院子里人影已稀。仿佛被一根線扯動,我悠然自在的心倏地被收緊拉疼。第一感覺,他們或許是為生活所迫的乞討者,來小區(qū)高樓下避風過夜。駐足的瞬間,憐恤心起。我衣服穿得不少,兜里卻沒帶分文。上樓回家,拿了張百元的票子,折回他們身邊。
“這么晚?怎么在這里?”我問坐著的女人。
“吹吹風?!迸苏Z氣淡定。
他們在這兒是為吹風,不是來避風,應該不是乞討者。可是,乍暖還寒的春夜,人在樓下風中躺著,一定有特別的原因。
“你們是這小區(qū)的嗎?”
“是?!?/p>
“需要我?guī)兔ψ鳇c什么嗎?”
“沒事的,謝謝你?!迸藨B(tài)度從容。
我再次離開,扯著心的那根線卻并未松開。躺著的人難道患了什么疾病,需要春風來醫(yī)?我在風中徘徊,駐足看看,兩人還在那里;再轉(zhuǎn)一圈,兩人還沒離去。夜?jié)u深,我被一根擔憂悲憫的線牽著,不知轉(zhuǎn)了幾圈,才回到家里。
懷著那縷憂憐,輾轉(zhuǎn)好一會兒才入眠。早起到健身器材區(qū),水泥臺子上空空如也。牽緊我心的那條線略略松開,卻又在日后想起這個謎一樣的夜晚時,再次將我的心微微扯疼。
春日花開的園子,樹樹繁花,熱情綻放,芬芳醉人。時光流轉(zhuǎn),此時花落,彼時花開。植物扎根的土地,是芬芳浩渺的海。所有的花,都是土地中流淌出的香。我熱愛貪戀著每一種花香,感恩著腳下的土地,常流連忘返。
情愫暗涌的心靈,是芬芳蕩漾的河。牽記與感動、悲憫與擔憂、流連與感恩,情愫種種,朵朵如花,無論是對外界刺激的心理反應,還是對人對物的關切喜愛,只要以善為源,真誠綻放,就都是生命流淌出的香。
摘自《做人與處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