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廣文

自我做策展人以來，一直關(guān)注本土攝影家劉衡老師自上世紀八十年代起拍攝郴州的那些不算太老的老照片。

我是九十年代中葉學攝影的，那時劉衡老師已是郴州家喻戶曉的攝影家了。記得是1995年，我的一張照片第一次上郴州市攝影家協(xié)會舉辦的攝影展覽，展覽在郴州師專的圖書館大廳舉辦。我是學生輩，我第一次見劉衡老師，當我怯生生的邀請他去看我的照片時，他淡淡地說了一句：“先把照相機端平了?！蹦鞘俏遗牡?994年7月28日資興鯉魚江大橋通車盛況的照片。當時我是冒著傾盆大雨爬上為通車搭設(shè)的龍門架上拍的，根本沒注意是否端平相機。那一天暴雨如注，我根本不懂相機是不能淋雨的，致使兩架相機都報廢了，損失慘重。

也就是那一次的邂逅，開始了我們近三十年的同道之誼。1995年我發(fā)現(xiàn)小東江，他說：你就守好身邊這塊自留地。1999年我第一次選片參加國展，我請他把脈，他在我選的8張照片中挑出一張“霧漫小東江”的作品說：這張灰調(diào)子的把握得不錯。這也就成了我第一次入選國展的作品《渡春江》。自此，“霧漫小東江”風光就開始走出深閨了。2000年的某一天，劉衡老師從甘南采風回來，邀我們幾個影友一同分享他的采風成果，在一摞照片中我看上其中一張《高原人家》，感覺很棒，建議他送當年度的中國第七屆國際影展，結(jié)果后來還真就入選了。二十多年過去了，劉衡老師現(xiàn)成了我館不拿工資的策展人。

今年是建國70周年大慶，我館有幾個主題展覽計劃，主要是反映郴州、資興這幾十年建設(shè)成就的展覽。因此，劉衡老師拍攝的老郴州題材自然是首選之一。因為他鏡頭里的老郴州，現(xiàn)在已基本看不見了。近三十年的變化一日千里，目不暇接。劉衡老師算是郴州最早用紀實的手法、比較全面地記錄了郴州近三十年翻天覆地變化的攝影者。作為攝影人，不讓一個時代的影像留下空白，功莫大焉。

在此次的策展過程中，劉衡老師曾一籌莫展，感到非常為難，底片太多，過去疏于整理歸檔，一時要梳理出來一個反映上個時代郴州的展覽確非易事。后來，他征求我意見，我提議：要不先展出你已整理得差不多的關(guān)于上世紀一個特殊符號BP機時代的作品吧？

BP機時代，是我們一同經(jīng)歷過的這一段難忘記憶。 BP機興起于上世紀的80年代，在那個移動電話還不普及的年代，它是介于固定電話和移動電話之間的一種通訊工具。其外觀小巧玲瓏，火柴盒大小，便于攜帶。據(jù)說國內(nèi)第一家尋呼臺是1983年在上海開通的，此后迅速在京廣等大都市興起。幾乎與狀如磚塊般笨重的第一代移動電話“大哥大”同時應(yīng)運而生，可“大哥大”動輒幾萬元的貴族身價，且輕易還排不到號，讓BP機有了大顯身手的機會。

當時的BP機一般百姓還是用不起的，機主多數(shù)是公司的經(jīng)理、業(yè)務(wù)員、私企老板等，幾乎都是做生意的。腰掛BP機，時尚前衛(wèi)，自我感覺絕對良好，“嘀嘀嘀”的呼叫聲響起，常常吸引著人們的眼光。當時的BP機開啟了一種即時移動通信時代。較早期還需通過經(jīng)營BP機的服務(wù)公司傳呼臺人工中轉(zhuǎn)尋呼，電話打去，尋呼小姐接了，“喂，你好，這里是某某尋呼?！薄罢埡裟衬衬?，姓某。”然后就是耐心等機主復(fù)機，碰上對方附近沒電話，又忙不開身，那就等到花兒都謝了也不見回復(fù)。稍后有了可直接在電話上按鍵操作的自動尋呼機，但數(shù)字BP機只能顯示數(shù)字，所以那時購機會附給你一本代碼本，將一些簡短的常用語用幾位數(shù)字編碼，就如電報碼一般，如88是再見、54表不是、66代速回等，如同諜戰(zhàn)片中特工使用的摩爾斯密碼一般。

BP機在我們郴州出現(xiàn)至少是1987年前后的事了。記得我擁有BP機應(yīng)該是1999年，是當時陪我一塊攝影的郴州電力公司總經(jīng)理鄧中華先生送我的。鄧中華先生是對我攝影生涯有極大幫助的兄長。他當時目的是為了隨時呼我一塊去拍照片，號碼依稀記得是3286986。記得有一次他呼了我半天，我在鄉(xiāng)下找不到座機回。后來聯(lián)系上了，他打趣地說：看樣子是要為你配“大哥大”了！

到了1999年前后，手機已走出豪門，身價從幾萬元跌落至千元左右，芯片技術(shù)的運用也讓其大幅瘦身，可以輕易放在衣袋中，短信功能和漢字輸入，讓手機在雙向即時互通的便捷性方面有了質(zhì)的提升，BP機自此再無招架之力，一落千丈了。

2005年左右，BP機終于徹底退出了歷史舞臺，也就是僅10來年時間，BP機就從風靡大街小巷到成了過眼煙云，甚至成了少數(shù)人的的收藏品。

如作者劉衡老師在展覽卷首語中說：人類很多的記憶，好比手捧沙子一弱，一不留神很快地從指縫里流掉了。隨著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的到來，在本世紀初，人們就告別了BP機時代。當我在挑選底片時不禁生出一種特別強烈的感觸，那就是照相機賦于時間一種記憶的挽歌。傷感是每個人的權(quán)利，那是因為我們都有回不去的故鄉(xiāng)，于是，最珍貴和最難得的私人活動便是回憶。照片是時間的切片，這正是攝影的價值所在。國學大師張中行老先生在他的《流年碎影》中所云：自然，人有大小，事有大小，我的人和事，都小而不大，但江河不擇細流，為史部的庫藏設(shè)想，多一些總比少一些好吧！

近十年來，隨著科學技術(shù)的迅猛發(fā)展，科技改變?nèi)藗兩畹牟椒ヒ蝗涨Ю?。中國成了全世界手機用戶最多的國家，國人使用的手機也從過去 的“三星”“蘋果”為主的國外品牌，日漸演變成了國產(chǎn)“華為”“VIVO”“小米”為主導(dǎo)的國產(chǎn)手機。在當下正如火如荼的中美貿(mào)易摩擦中，國產(chǎn)“華為”通訊器材為主導(dǎo)的民族工業(yè)品牌，打破美國的貿(mào)易、科技壁壘，為中國制造在國際上爭得一席之地，捍衛(wèi)了國家利益和尊嚴。

回憶往事，BP機，那是上一個時代的記憶啰……

2019年8月10日于影友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