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并僅僅23個月之后,新馬分裂。據說,李光耀一生只哭過兩次,一次是母親去世,另一次,就是在簽署新馬分離法案時黯然落淚。他說:“我一直認為新馬應該合并,我們的經濟和地理一脈相承,人民血濃于水?!?/p>
在大大小小的國家里,有一類國家比較特別,提到一國就容易想到另一國。比如,剛果(金)和剛果(布),蘇丹和南蘇丹,俄羅斯和白俄羅斯,朝鮮和韓國,捷克和斯洛伐克。它們基本上都可以歸入“伴生國家”這個范疇。
伴生,一強一弱之共生也。伴生國家地理臨近,有著特殊親緣關系,甚至曾經共處一個國家或君主統(tǒng)治下。典型的伴生國家還包括,西班牙和葡萄牙,英國和愛爾蘭,印度與巴基斯坦,埃塞俄比亞與厄立特里亞。新加坡和馬來西亞,近年來雖勢均力敵,但在歷史上,獅城也只是伴生在大馬臥榻之側。
伴生國家類似兄弟姐妹,有的甚至是孿生兒,在各自國家成長中往往把與對方的關系擺在前兩位,又存在一定的競爭乃至敵對關系,是國際關系中一類特殊的國別組合。
印巴分治:揮不去的傷痛記憶
1947年,以宗教信仰為主要分界線,在原“英屬印度”地盤上相繼形成了兩個自治領——巴基斯坦自治領(覆蓋如今的孟加拉國領土)和印度自治領。兩個自治領分別于1956年3月23日和1950年1月26日宣布成立巴基斯坦伊斯蘭共和國、印度共和國。
自獨立以來,印巴就因克什米爾等領土問題鬧得不可開交,甚至3次爆發(fā)戰(zhàn)爭。2019年8月,印度莫迪政府宣布終止克什米爾地區(qū)的特殊憲法地位,再次刺激了巴基斯坦的神經,使得兩國劍拔弩張。歷史上,聯(lián)合國以及美、蘇等大國領導人,都曾介入過印巴問題。而且,印巴開國領導人曾“并肩”為獨立而戰(zhàn)。但這些都無法讓兩國對克什米爾問題作出讓步。
去年12月,印度議會通過《公民身份修正法案2019》,授予來自巴基斯坦、阿富汗和孟加拉國的“受宗教迫害的”印度教、錫克教、佛教、耆那教、拜火教以及天主教信徒“非法移民”可以合法申請印度公民身份的權利,穆斯林未被包含其中。此舉激怒了德里、海德拉巴等地的穆斯林,抗議活動中發(fā)生的警民沖突,造成數十人死亡。當時,印度緊急從克什米爾撤出約7000名士兵,以應對嚴重的全國騷亂。
這次騷亂余波未了,甚至在特朗普今年2月訪印期間還有惡化,蔓延到首都新德里的東北部區(qū)域。它再一次提醒人們,印度和穆斯林之間的宗教沖突并沒有因為分治沉寂下來,反而因為這種對身份的強化以及在巴基斯坦“擁核”、印度經濟崛起后所產生的“改變地緣現狀”沖動,而曠日持久。
新馬“分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二戰(zhàn)結束后,新加坡短暫的日據時代結束。重新掌控了整個馬六甲地區(qū)的英國人,開始設想在各地讓出“治權”以保留“主權”,通過維持新加坡在馬六甲地區(qū)重要貿易深水港的特殊地位,來繼續(xù)占有東南亞殖民地。
1959年5月,人民行動黨在宣布自治后的首次大選中獲勝。當年6月5日,新加坡成立自治政府,李光耀總理在成立儀式上高呼:“新加坡的歷史從此開始了!”獨立之初,新加坡的國土面積僅為581平方公里,經過多年擴充,也不過700多平方公里,缺乏戰(zhàn)略縱深。因此,李光耀將目光投向了和新加坡隔著1公里寬柔佛海峽的馬來西亞,積極地主張新馬合并,將新加坡看作是未來馬來西亞國家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構想將新加坡建成聯(lián)邦制下實現長治久安的一州。
1961年,馬來亞聯(lián)合邦剛剛獨立4年后,馬來西亞國父、馬來亞聯(lián)合邦首任總理東姑經過反復權衡,宣布成立“馬來西亞”的計劃,把馬來亞聯(lián)合邦、東馬的沙撈越和沙巴兩州、新加坡自治領,合并為一個統(tǒng)一的嶄新國家——馬來西亞。1963年9月16日,新加坡正式并入馬來西亞。
1964年,馬來西亞舉行聯(lián)邦大選,喊著“馬來西亞人的馬來西亞”的李光耀北上角逐競選,新加坡與吉隆坡中央政府的關系迅速惡化。1965年8月9日,馬來西亞議會以126票通過憲法修正案,即刻將新加坡驅逐出聯(lián)邦。在同一時間,李光耀宣布:新加坡即日起正式脫離馬來西亞聯(lián)邦獨立。
合并23個月之后,新馬分裂。據說,李光耀一生只哭過兩次,一次是母親去世,另一次,就是在簽署新馬分離法案時黯然落淚。他說:“我一直認為新馬應該合并,我們的經濟和地理一脈相承,人民血濃于水?!?/p>
不過,新馬兩國依舊往來密切,“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早已固化。雙方相互保持著警惕和距離,唇槍舌劍一直不斷,但始終恪守“舊邦同盟”的外交底線。時至今日,新加坡的國徽上依然保留著一頭渾身黑色條紋的金虎,以反映與馬來西亞之間的淵源。兩國民眾也來往頻繁。
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新加坡宣布所有曾途徑東南亞、日本、瑞士和英國的入境者,都須先自我隔離14天。唯獨因新馬兩國相互依存的特殊性,新加坡人和馬來西亞人不受新措施影響。另據馬來西亞衛(wèi)生部長阿漢透露,馬來西亞與新加坡成立了聯(lián)合委員會,在公共衛(wèi)生、醫(yī)藥和信息分享等方面展開合作。從面對疫情互持互助的開放態(tài)度上,新馬之間的微妙關系可見一斑。
斯洛伐克和捷克的“天鵝絨離婚”
1918年,一戰(zhàn)進入尾聲,奧匈帝國敗亡,歐洲中東部版圖發(fā)生巨大變動。巴黎凡爾賽宮的和平談判期間,美國總統(tǒng)伍德羅·威爾遜提出“14條”原則,倡導民族自決。原奧匈帝國境內的多個民族,獲得成立主權國家的機會。以馬薩里克為首的捷克民族主義者認為,在強鄰環(huán)視的情況下,弱小的捷克和斯洛伐克只有走到一起,才能夠在國際舞臺上享有發(fā)言權。1918年,一個名為“捷克斯洛伐克”的國家便出現在歐洲的版圖上。
在一戰(zhàn)結束后,中東歐地區(qū)地緣政治形勢險惡,四面受敵的捷克和斯洛伐克不得不抱團取暖。面對德國和奧地利的日耳曼人威脅,捷克人需要斯洛伐克作為通往烏克蘭和俄羅斯等斯拉夫兄弟民族的東部走廊,斯洛伐克則需要捷克幫助對付來自匈牙利的軍事壓力。
然而,導致兩國干脆利落分手的,卻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在1992年舉行的全國大選里,捷克人把右翼市場自由主義者克勞斯(時任捷克總理)送進了總理府,而斯洛伐克人則選擇了左翼的梅洽爾(時任斯洛伐克總理)。作為強勢民族的代表,克勞斯試圖以中央政府的姿態(tài)把市場自由主義政策強加在斯洛伐克身上,遭到了后者的反對。
在經過了多輪激烈談判后,克勞斯和梅洽爾決定,在1993年1月1日,捷克斯洛伐克徹底分裂為捷克和斯洛伐克。有南斯拉夫解體戰(zhàn)爭為前車之鑒,克勞斯和梅洽爾決定不舉行任何形式的公投,以防激起任何民粹浪潮。在沒有任何民主程序的情況下,各自宣布“離異”,結束了70多年的“婚姻”。整個過程沒有任何流血沖突,被認為是最和平的國家分裂進程,史稱“天鵝絨離婚”。
到了今天,當初主張分家的克勞斯和梅洽爾,依然相見是朋友,還經常一起搭檔出席各種研討會,講述他們商議“和平分手”的經過。(《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