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元代禮學家吳澄的《禮記纂言》對原本《禮記》中的十九篇的內(nèi)容進行了重新改編,《少儀》篇為其中之一。吳澄就其所劃分的《少儀》篇的53個段落文句中的51個部分,按照一定的認識和解讀進行了歸類性的重新編排,從而形成了一個完全不同于原本《少儀》的篇章,其中的內(nèi)在邏輯及合理性是值得分析和探討的。通過具體的對比和分析,可以看到吳澄是在有所研究、有所解讀、有所歸類的基礎上對原本進行調(diào)整和改編的,目的在于使該篇整體上意思合乎原來最初撰作者所寫的篇章原貌,同時使研讀者能夠更好地理解最初經(jīng)典文本的規(guī)范性意義。參考清代王夫之的《禮記章句》對《少儀》篇的分章結果,則正好可以用來驗證吳澄對此篇具體段落文句剪裁的合理性。
[關鍵詞]?吳澄;《禮記纂言》?《少儀》篇;改編;解析
[中圖分類號]??K892.9?[文獻標識碼] A?[文章編號] 1008—1763(2020)04—0017—10
The?Value?and?Implications?of?Yüan?Scholar?Wu?Cheng's
Rcompiling?of??Shaoyi?Chapter?in?Liji?Zuanyan
WANG?Qi-fa
(Institute?of?Ancient?History,?Chinese?Academy?of?Social?Sciences,?Beijing?100101,?China?)
Abstract:Liji?Zuanyan?was?written?by?Ritual?specialist?Wu?Cheng??of?the??Yüan?Dynasty,?among?which?19?chapters?from?the?original?Liji?in?the?Han?Dynasty?were?recomposed,?Shaoyi?Chapter?was?one?of?them.?Based?on?his?recognition?and?interpretation,?Wu?Cheng?categorized?and?reorganized?51?parts?of?the?53?sentences?and?paragraphs?from?Shaoyi?Chapter,?hence,?formed?a?totally?different?text?from?the?previous?Shaoyi?Chapter.?It?is?worth?exploring?and?analyzing?its?internal?logic?and?rationality.?By?comparison?and?study,?it?is?found?that?Wu?re-edited?and?re-compiled?the?Shaoyi?Chapter?with?his?own?study,?interpretation?and?classification,?in?an?effort?to?keep?the?original?intentions?of?the?author?in?the?new?text,?and?facilitate?readers?to?deepen?their?understanding?of?the?normative?meaning?of?the?classic.?With?a?reference?to?text?analysis?by?Wang?Fuzhi,?a?scholar?of?the?Qing?Dynasty,?in?his?Liji?Zhangju,?it?is?clearly?verfied?that?Wu?Cheng's?modifications?and?recomposition?of?sentences?and?paragraphs?to?Shaoyi?Chapter?is?reasonable.
Key?words:?Wu?Cheng;?Liji?Zuanyan;Shaoyi??Chapter;?recompose;?interpretation
我們知道,元代禮學家吳澄的《禮記纂言》對原本《禮記》當中的十九篇的段落文句,進行了不同程度的調(diào)整和重新編排,然后進行隨文解說,其中就有《少儀》篇。
對吳澄《禮記纂言》的相關評價,參看拙文《元代吳澄對〈禮記〉篇章整合重綴的價值探析——以〈喪服小記〉為例》(《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9年第1期)和《元代吳澄〈禮記纂言〉的篇章認識與整合及經(jīng)學史價值考述》(《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學刊》第十一集,2019年,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就《少儀》一篇的篇章性質(zhì)來說?王鍔《〈禮記〉成書考》將此篇的成篇時間確定在戰(zhàn)國前期并有所論證,中華書局,2007年版,第110-114頁。,東漢鄭玄《三禮目錄》中有所確定,即如唐代孔穎達《禮記正義》中引述的那樣:“案鄭《目錄》云:‘名曰《少儀》者,以其記相見及薦羞之少威儀,少猶小也。此于《別錄》屬《制度》?!碧脐懙旅鳌督?jīng)典釋文》中也有引述說:“少,詩照反。少猶小也。鄭云:‘以其記相見及薦羞之小威儀。”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13頁。不過,宋代朱熹則提出不同的解釋:“言少者事長之節(jié),注疏以為細小威儀,非也?!保ā秲x禮經(jīng)傳通解·目錄·少儀》)其他學者對此篇內(nèi)容也多有議論,如方愨就說:“篇中所言不特主于少者,然壯者之儀亦在乎少時所習而已?!庇株懙柩苑Q:“《內(nèi)則》曰十年學幼儀,則此篇其類也?!边€有張九成也說:“先儒訓少為小,其意以為所記者小節(jié)耳。圣人之道本無大小,以此為小孰能為大。少有副意,如大師之有少師,則少者所以副其大,是儀者所以副其禮也,有大無小何以見其用?伊川先生曰灑掃應對即形而上者之事,豈不信哉!”(以上均見宋衛(wèi)湜《禮記集說》卷八十六)清代王夫之《禮記章句》在《少儀》篇題下也認同朱熹的理解說:“此篇記少事長、賤事貴之禮,朱子所謂小學之支流余裔也。與《曲禮》《內(nèi)則》相為出入,間有互見。凡四十五章?!?/p>
王夫之《禮記章句》,岳麓書社,2011年版,第837頁。
再有,朱熹還以“厘其雜亂而別取它篇及諸書以補之”(《儀禮經(jīng)傳通解·目錄·少儀》)的方式,對《少儀》篇進行了改編,從而變成了《儀禮經(jīng)傳通解》中列于學禮類而與《曲禮》為先后的一個輔助性的篇章;在內(nèi)容上也與《禮記》原文大為不同,實為截取《少儀》《玉藻》《曲禮》三篇中的文字合編而成。吳澄則與朱熹的整合方式不同,而是就《少儀》篇章本身的段落文句進行調(diào)整而成合乎歸類性邏輯的節(jié)次順序,以便于理解篇章中內(nèi)在的禮儀要求和規(guī)范意義。
本文所用吳澄《禮記纂言》為文淵閣《四庫全書》,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影印本,第121冊。
一?從直觀對比看吳澄對《少儀》
篇調(diào)整改編的情況
本文先以表格中分段落相互對比的形式,將《禮記·少儀》原文和吳澄《禮記纂言·少儀》改編后的篇章左右排列出來,這樣就可以直觀地看到吳澄對《禮記·少儀》原文所作調(diào)整的幅度和與原文的差異所在,在后面我們再來分析和探討吳澄進行具體調(diào)整改編的合邏輯性及合理性。需要說明的是,關于這左右兩個表格的制作,其對比性主要體現(xiàn)在如下的幾個方面。
第一,我們先以吳澄《禮記纂言》的《少儀》篇的內(nèi)容作為具體段句劃分的標準,之后將這些段句對比還原到《禮記·少儀》原文中也是構成一個完整的段句關系,從而形成了在這些段句最后加上括號的從(1)至(53)的序號。
第二,我們將原文的段句按照吳澄《禮記纂言·少儀》篇所調(diào)整后的段句進行劃分,從而在這些段句前標出從1至53的序號。
第三,直接形成對比的,就是在《禮記·少儀》原文表中所見的,在段句最后所標的(1)之后的序號,顯示的是經(jīng)過吳澄調(diào)整之后而在《禮記纂言·少儀》篇中的段句位置;同樣,在《禮記纂言·少儀》篇表中所見的,在段句前面所標的1之后的序號,顯示的是經(jīng)過吳澄調(diào)整后的段句在《禮記·少儀》原文中的段句位置。
第四,從這左右兩個表中序號所標位置上的移動變化,我們就可以看到吳澄對原文所作調(diào)整的幅度如何。而且,對《禮記纂言·少儀》篇的段落內(nèi)容本身,也可以就其關聯(lián)性、順暢性和邏輯性有一個直觀的對比感受。
第五,作為不同時代經(jīng)學家對《禮記》的解讀成果,且有一定的內(nèi)在聯(lián)系者,我們參照清代王夫之《禮記章句》將《少儀》分作四十五章的情況,通過對比這些章次的劃分與吳澄所作的段落裁剪,可以發(fā)現(xiàn)它們之間存在有意味的聯(lián)系。那么在下面表一中的段落節(jié)次之后所標的“第一章”“第二章”直至“第四十五章”,就是王夫之《禮記章句》所劃分的章次。
此外,對于《禮記·少儀》篇原文的標點斷句,本文綜合參考的文本有李學勤主編《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王文錦《禮記譯解》、楊天宇《禮記譯注》等。
首先,我們從以上兩個表格的文字內(nèi)容及段落文句的序號可以看到,表一中的《禮記·少儀》原文從1至53的段落文句的劃分,正是對比表二,即吳澄所作的(1)至(53)的段落文句的劃分而來,而從表一的一些段落文句最后所標“【第一章】”至“【第四十五章】”這個范圍的段句劃分中看,有相當一部分與吳澄的劃分是一致而重合的,如第三章至第七章(5章)、第九章至第十四章(6章)、第十七章、第二十章、第二十三章至第二十五章(3章)、第二十七章、第二十九章至第三十五章(7章)、第三十七章、第三十九章至第四十一章(3章),第四十三章至第四十五章(3章)。可見,共計有31章與吳澄的劃分重合,占王夫之《禮記章句》所分章數(shù)的68.89%,有三分之二強;占吳澄所分段落的58.49%,有一半以上的重合度。這樣至少說明王夫之對這些章次的可獨立性解讀與吳澄是有相近的認識的,也為吳澄將這些可獨立解讀的段落文句做合乎邏輯的重新編排,提供了一定的合理支撐。
其次,我們從以上表二還可以看到,對比《禮記·少儀》原文,除了篇首與篇末的一些段句,在吳澄的《禮記纂言》中沒有進行段落位置上的調(diào)整,在此之外的段落文句,吳澄則以“見遺之禮”“飲食之禮”“通用之禮”“臣下之禮”為歸類標準,以類相從,對相關內(nèi)容的段落文句做前后的調(diào)整,在幅度上是很大的。第一部分是“見遺之禮”,即表二《禮記纂言·少儀》中的(1)至(8);第二部分是“飲食之禮”,也就是上表中的(9)至(32);第三部分是“通用之禮”,也就是上表中的(33)至(48);第四部分是“臣下之禮”,也就是上表中的(49)至(53)。
以下我們就吳澄對《少儀》所作段落文句調(diào)整和改編的邏輯關系及合理性問題做一些具體的分析。
二?吳澄所作段落文句調(diào)整改編的
邏輯關系及合理性解析
(一)有關“記見遺之禮”的部分
作為第一部分,也就是上表右邊《禮記纂言·少儀》中的(1)至(8)的內(nèi)容。所謂“見遺”,實際上是分作“見面”和“贈遺”兩個方面的禮儀。也就是(1)當中的“見”和“贈”的禮儀。而后面直至(8)也都是涉及有授受關系上的言辭表達和行為禮儀方面的規(guī)范。
那么,在(1)“聞始見……無親受也”這個部分,基本上都是在不同場合見面時的言辭和在不同情況下贈送東西的行為,即這兩個方面的禮儀規(guī)范。由于這樣的限定,吳澄就在原文的1和2之間進行了調(diào)整,加上了從原文后面剪取的兩個部分的內(nèi)容,也就是原文的接近結尾部分的52“為人祭曰致?!瓲悯箘t以豕左肩五個”的若干段句和原文居中間部分的25“其以乘壺酒……以授人則辟刃”的幾個段落,被吳澄作為(2)和(3)的順序直接接續(xù)在(1)之后,因為在吳澄看來,原文52的內(nèi)容也是講見面時的言語表達和膳告中的致授禮節(jié),包括“其禮”中的“大牢”“少牢”“犆豕”的祭品,即如孔穎達《禮記正義》中所言“為人”至“五個”:“此一節(jié)明致福及膳于君子及所膳牲體之數(shù),謂為人攝祭而致飲酢于君子也。其致胙將命之辭則曰‘致福也,謂致彼祭祀之福于君子也。”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48頁。那么,原文25的內(nèi)容,即如唐孔穎達《禮記正義》所說:“此一節(jié)明以物獻遺人之法?!?/p>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35頁。這也就是吳澄將其內(nèi)容節(jié)次位置提前,歸于“見遺之禮”當中的理由和依據(jù)吧。
接著,原文的2“受立授立……則有之矣”在吳澄的調(diào)整中變成了(4)。而對這一節(jié)內(nèi)容,孔穎達《禮記正義》中有云:“此一節(jié)明相授受之禮,前明吉兇相見及送贈之禮,禮有擯相授受之法,故此明之。”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18頁。但是,吳澄引述朱熹所言稱:“朱子曰:按此句文義皆未通,恐是記失禮爾?!?/p>
此說見于衛(wèi)湜《禮記集說》卷八十六,吳澄據(jù)而引之。而接下來的(5)“贊幣自左,詔辭自右”兩句,也是吳澄將原本在此篇中間部分的33大幅度地提前到靠前部分的。對這一節(jié),鄭玄注云:“謂為君授幣,為君出命也?!?/p>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41頁。其表明的是體現(xiàn)授受關系的禮節(jié),那么吳澄將其歸為和以上幾節(jié)為一類也是合理的。接著,作為原本的3“始入而辭曰……尊長在則否”的內(nèi)容而被吳澄當作(6),講的也是賓主見面時,擯者的言辭和主人的態(tài)度,吳澄解釋說:“澄曰:曰辭矣者,令主人讓賓也。曰可矣者,謂賓主可登席也。”所以,吳澄只是將這一節(jié)的內(nèi)容順而接續(xù)而已。不過,吳澄將原本為9的“尊長于已……不擢馬”一段作為(7)而接在(6)的后面,是否就在于(6)的最后一句和這段作為(7)的最先一句中都有“尊長”二字呢?這是值得注意的。而接著的一節(jié),吳澄將原本的11“請見不請退……雖請退可也”的兩個部分,調(diào)整作為(8)而順序接續(xù),也在于他認為這兩部分內(nèi)容講的都是見面問對和其他相關的禮節(jié)。而且,就9即(7)的“尊長”至“不擢馬”一節(jié),即如孔穎達《禮記正義》有所概括的“此一節(jié)論卑幼奉命于尊長諸雜之儀”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21頁。;又就11即(8)中的“請見”至“曰罷”一節(jié),孔穎達《禮記正義》有所概括說:“此一節(jié)明卑者見尊,及朝廷退歸之辭?!庇志汀笆套敝痢翱梢病币还?jié),孔穎達《禮記正義》說:“此明侍坐法也?!?/p>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23、1024頁??梢哉f,吳澄應該是根據(jù)這樣的概括將原文的9和11連接起來,又與上述(1)至(6)歸為一類而排列的。
以上部分就是吳澄將原本散在篇章前后不同位置的段句,都歸為?“記見遺之禮”而調(diào)整集中在了一起。
(二)有關“記飲食之禮”的部分
吳澄《禮記纂言》對《少儀》篇所作歸類調(diào)整的第二部分是以“飲食之禮”為內(nèi)容而集中的。就段落的銜接而言,接續(xù)前一部分(8)的最后一節(jié)講的是“侍坐于君子”的具體情形,于是吳澄就將原本位于此篇后半部分的29?“燕侍食于君子……辭焉則止”的內(nèi)容作為現(xiàn)在的(9)“燕侍食于君子……辭焉則止”,既與(8)成銜接關系,又是作為改編的《少儀》篇第二部分的第一節(jié)內(nèi)容來排列的。
對于原文29和新編(9)“燕侍食”至“則止”的內(nèi)容,孔穎達《禮記正義》就有概括說“此一節(jié)明侍食之法”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23、1039頁。,而正是接續(xù)這一“侍食”的儀節(jié),吳澄就將原本由29,即(9)向后間隔二十余個段句的50“凡飲酒為獻……不辭不歌”一節(jié)大幅度前移,作為改編的(10),因為這一節(jié)講的是“飲酒”,符合吳澄的第二部分歸類。接著吳澄又將原本在上面50之前的49“其未有燭……道瞽亦然”一段作為(11)接在(10)之后,理由應該是(10)中有兩處講到“執(zhí)燭抱燋”和“執(zhí)燭不讓”,那么用開頭“其未有燭”一句的49來銜接也是合乎邏輯的。況且就原本的49和50兩段“其未”至“不歌”聯(lián)系起來看,孔穎達《禮記正義》中就有說明稱:“此一節(jié)明有燭無燭之儀,為主人法也?!?/p>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46頁。只是吳澄更看重飲食之禮上的歸類,既然49不講“飲食”,只講“有燭無燭”,故將49和50先后置換位置,就成為29(9)、50(10)、49(11)這樣的前以“飲食”、后以“有燭無燭”相連接。換言之,吳澄還是注意到了孔穎達對49和50兩節(jié)講“有燭無燭”的關注點的。
接著,同樣是以“飲食之禮”為歸類原則,吳澄又將原本由49,即(11)向前間隔五個段句的43“尊者以酌者……尊壺者面其鼻”作為(12)相連接,其中的“酌”和“壺”都表明其是屬于飲酒的禮儀范圍的。其后,吳澄又將原本由43,即(12)向前間隔十個段句的30“客爵居左其飲……皆居右”,作為(13)相銜接,其內(nèi)容就是飲酒之“爵”的各種儀節(jié),還因為在其文“介爵、酢爵、僎爵皆居右”句后,東漢鄭玄就有注云:“三爵皆飲爵也?!?/p>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39頁。
之后,還是作為飲酒之禮,吳澄將原本由30即(13)向后間隔三句的34“酌尸之仆……乃飲”一節(jié)作為(14)相銜接;再之后,吳澄將原本由34即(14)向后間隔兩段的37?“小子走……坐祭立飲”作為(15)相銜接;再之后吳澄將原本由37即(15)向后間隔六個段句的44“飲酒者……有折俎不坐”作為(16)相銜接。對于44一節(jié)的前半句,孔穎達《禮記正義》進一步解說稱:“‘飲酒者,則下文‘禨者‘醮者是也,總以‘飲酒目之。禨者,謂沐而飲酒,醮者,謂冠而飲酒者?!笔?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45頁??芍涿鞔_地是講飲酒者的禮儀。
不過,由于上述(16)的后半句涉及“有折俎”,也就是關于“祭俎”的禮儀,于是吳澄就將原本幾段有“祭俎”內(nèi)容的,即將原本位于此篇中間部分的21“取俎進俎不坐”一句作為(17)相銜接,后將原本由44即(16)向后間隔兩個段句的47“其有折俎者……尸則坐”一節(jié)作為(18)相銜接,之后又將原本由47即(18)向前間隔十一個段句的35“凡羞有俎者……俎內(nèi)祭”一句作為(19)相銜接,從而形成以“俎”為關鍵詞的(17)(18)(19)的連接。
而且,又由于上述的(19)中有一個表述“凡羞”的儀節(jié),于是吳澄就將原本由35即(19)向后間隔幾句的42“羞首者,進喙,祭耳”一句作為(20)相銜接;又將原本由42向前間隔十個段句的31“羞濡魚者進尾……祭膴”一節(jié)作為(21)相銜接;又將原本由上述42向后間隔兩段的45“未步爵,不嘗羞”一句作為(22)相銜接;又將原本由上述42即(20)向前間隔一段的40“凡羞有湆者,不以齊”一句作為(23)相銜接。那么,在接著(19)的(20)(21)(22)(23)這幾節(jié)當中,又都是以“羞”字為關鍵詞的。
再有,正由于(23)的后半句為“不以齊”,吳澄就將原本在上述40向前間隔七個段句的32“凡齊……居之于左”一句作為(24)相銜接,就在于吳澄是以“凡齊”相連接,而“齊”字是連接點。之后,吳澄將原本由上述的32即(24)向后間隔七個段句的39“牛羊之肺離而不提心”一句作為(25)相銜接,之后將原本由39向后間隔六個段句的46“牛與羊……酰以柔之”作為(26)相銜接,理由或在于這兩段都有“牛羊”字樣。之后,吳澄將原本由上述46向前間隔四個段句的41“為君子……絕其本末”一段作為(27)相銜接;又將原本由41向前間隔四個段句的36“君子不食圂腴”一句作為(28)相銜接;之后將原本位于此篇中間部分的23“未嘗不食新”一句作為(29)相銜接。難道在吳澄看來,這句還是和前面的兩句一樣,是以君子為主語的嗎?這還是值得推敲的。再之后吳澄又將原本位于23即(29)向后間隔很多段句的38“凡洗必盥”一句作為(30)相銜接,或許就因為這句中有個“盥”字,吳澄便將原本由38即(30)向后間隔而接近原本結尾的51“洗盥……辟咡而對”一段作為(31)相銜接。
以上部分就是吳澄將原本散在篇章前后不同位置的段句,都歸為“記飲食之禮”,而調(diào)整集中在一起了。
(三)有關“記通用之禮”的部分
作為第三個部分,吳澄歸類為“記通用之禮”。吳澄將原本位于此篇中間偏前部分的18“問國君之子長幼……未能負薪”一段作為(32),其中包括“問國君之子長幼”“問大夫之子長幼”“問士之子長幼”之稱的儀節(jié),之后接原本位于此篇的篇前部分的4“問品味曰……善于某乎”作為(33),其中包括“問品味”和“問道藝”兩段;這18即(32)和4即(33)的連接,都是以“問”的儀節(jié)為內(nèi)容,有共通性。不過,令人不解的是,吳澄之后將原本由上述18向前間隔兩段句的16“士依于德……游于說”作為(34)相銜接,而其中并沒有涉及“問”方面的內(nèi)容,放在這里,不知吳澄何意。倒是之后所接原本由上述4即(33)向后間隔兩段的8“問卜筮曰……問志則否”作為(35),以及原本在前面8之前的7“不貳問”一句(36),都是有“問”字的。不過,“不貳問”,原本在“問卜筮曰……問志則否”一段之前,對“不貳問”的解說,鄭玄有注云:“當正己之心,以問吉兇于蓍龜。不得于正,兇則卜筮其權也?!笨追f達《禮記正義》則進一步解釋說:“‘不貳問者,凡卜筮之法,當正心志而來問于蓍龜,則得吉兆;不得二心不正。若二心不正,必兇,則卜筮權時妄告?!?/p>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20頁。顯然,鄭玄、孔穎達的解釋都是根
據(jù)后文的內(nèi)容得出的,從中才可知是在卜筮方面“不貳問”。吳澄將這三個字放在“問卜筮曰……問志則否”之后,則讓這三個字所指的意思更加明確,可以說這種微調(diào)是合乎文意的。
其后,吳澄將原本在此篇中間偏前部分的18之后的19“執(zhí)玉執(zhí)龜筴……城上不趨”作為(37),又將原本由19向后間隔幾句的22“執(zhí)虛如……燕則有之”作為(38)相銜接,二者都有“執(zhí)”字和“堂上”二字而相聯(lián)系。
再之后,吳澄將原本位于此篇靠前部分的6“泛埽曰?!瓐?zhí)箕膺擖”作為(39)。對于其中的內(nèi)容,孔穎達《禮記正義》中有解釋說:“‘埽席前曰拚者,若近路小賓來,則止掃席前,不得名‘埽,則但曰‘拚也,所以然者,拚是除穢,埽是滌蕩。”又說:“‘拚席不以鬛者,鬛,謂掃地帚也。若掃席上,不得用掃地帚也?!边€說:“‘執(zhí)箕膺擖者,膺,人之胸前。擖,箕之舌也?;侨ノ镏?,賤者執(zhí)之,不可持鄉(xiāng)尊者,當持箕舌,自鄉(xiāng)胸前?!笔?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20頁。從孔穎達的解釋可知,原文6即(39)的內(nèi)容大體都是否定性的涵義,而吳澄將原本位于此篇靠后部分的48“衣服在躬而不知其名,為罔”一句作為(40)而接續(xù)于此,是否也是考慮了某種否定性的含義而為之的呢?
承接以上的意思,再看之后所接,吳澄將原本位于此篇靠前部分、在上述6即(39)之前的5“不疑在躬,不度民械,不愿大家,不訾重器”作為(41),這其中一連有四個“不”字;還有之后所接吳澄將原本由上述5即(41)向后間隔若干段句的13“不窺密,不旁狎,不道舊故,不戲色”作為(42),其中同樣有四個“不”字。再之后所接,吳澄將原本由13向后間隔一段的15“毋拔來,毋報往,毋瀆神,毋循枉,毋測未至”作為(43),其中則有五個“毋”字;又之后直接所接,吳澄將原本有上述15向后間隔一段的17“毋訾衣服成器,毋身質(zhì)言語。言語之美……肅肅雍雍”作為(44);可見這其中最前面的兩句中,也包含兩個“毋”字,同樣屬于否定性的表述方式,所以吳澄就將其與前面幾節(jié)集中連接了。只是對原本就接在“毋訾衣服成器,毋身質(zhì)言語”后面“言語之美……肅肅雍雍”一段沒有另作調(diào)整性的處理,當然也還是作為另一個段落或節(jié)次來排列的。這與王夫之的《禮記章句》將原文的“毋訾衣服成器,毋身質(zhì)言語”和“言語之美……肅肅雍雍”兩節(jié)劃分為第十五章、第十六章在理解上應該是一致的。
在這一部分的最后,原本位于此篇靠后部分的26、27、28三段,被吳澄調(diào)換順序而成為28、27、26?,即是“賓客主恭……隱情以虞”“軍尚左卒尚右”“乘兵車……入后刃”而作為(45)(46)(47)的接續(xù)。值得注意的是,原文25最后有一段“刀卻刃授穎,削授拊。凡有刺刃者,以授人則辟刃”,那么原文本以26“乘兵車,出先刃,入后刃”一段相接續(xù),看來也是很合理的,因為關鍵點在于“刃”上,有著“卻刃”“辟刃”“先刃”“后刃”的聯(lián)系。不過,再看吳澄的調(diào)整,他是以原文28“賓客主恭,祭祀主敬,喪事主哀,會同主詡。軍旅思險,隱情以虞”一段前移,前一部分十六個字有關聯(lián)性的意思,可以獨立。而靠后的一句“軍旅思險,隱情以虞”和27“軍尚左,卒尚右”一節(jié),都有一個“軍”字正好可以銜接;又將26“乘兵車,出先刃,入后刃”一節(jié)放在最后,而以有著“武車不式,介者不拜”兩句的原文20即(48)作為銜接,則在于吳澄關注的應該是這兩段中的“兵車”“武車”的乘車禮儀。由上可知吳澄在調(diào)整連接(45)(46)(47)(48)諸節(jié)的邏輯性和關注點所在。
吳澄將以上(32)至(48)的部分都歸為“記通用之禮”一類,呈現(xiàn)出吳澄發(fā)現(xiàn)的內(nèi)在的禮儀思路和調(diào)整邏輯。
(四)有關“記臣下之禮”的部分
在《禮記纂言·少儀》篇最后的部分,吳澄是以“記臣下之禮”的內(nèi)容為標準,將已經(jīng)不包括在前三個部分的段句歸類于此而進行調(diào)整的。
所以,吳澄先將原本位于此篇前半部分的14“為人臣下者……社稷之役”一節(jié)作為這部分的第一節(jié)(49);之后將原本由14即(49)向前間隔一句的12“事君者量而……下遠罪也”作為(50)相銜接;之后又將原本由12向前間隔兩段的10“執(zhí)君之乘車……執(zhí)轡然后歩”作為(51)相銜接??梢钥吹?,這三個部分都是以臣下事君之禮為主要內(nèi)容的。
最后的兩個部分,除了一段是將原本在此篇偏前的24“仆于君子……乘馬弗賈”移至近于篇末位置而為(52)外,最后一段則是原文的最后一段53“國家靡敝……君子不屨絲屨,馬不常秣”,吳澄也是作為終篇的一段不變(53),而這其中,可以說也是以“君子”為關鍵詞的連接。
三??余?論
我們今天來看《禮記·少儀》篇,在通覽一遍后就會發(fā)現(xiàn),其中的一些段落文句間隔性是很大的,也就是說可以單獨作為段落或文句的內(nèi)容有很多,就像王夫之《禮記章句》劃分章次所體現(xiàn)的一樣。以下略舉數(shù)例論證一下吳澄所作調(diào)整改編的聯(lián)系性、邏輯性和合理性。
例如“凡洗必盥”四個字,本身就是一章(表一38、表二30、《禮記章句》第三十三章),加在37“小子走而不趨,舉爵則坐祭立飲”和39“牛羊之肺,離而不提心”之間,完全不能理解所講述的是什么。當然,鄭玄是將這四個字與前一句后段“舉爵則坐祭立飲”聯(lián)系起來解釋而有注云:“先盥乃洗爵,先自絜也。盥有不洗也。”唐代孔穎達《禮記正義》更循其義而明確說:“洗,洗爵也。盥,洗手也。凡飲酒必洗爵,洗爵必宜先洗手也?!?/p>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43、1044頁。
吳澄所作的處理則有所不同,他將這四個字與原文的另一段“洗盥執(zhí)食飲者勿氣,有問焉,則辟咡而對”(表一51、表二31、《禮記章句》第四十三章)前后相連接,這樣,吳澄對“凡洗必盥”四個字的理解就顯得更為寬泛,意為凡是洗東西(包括食物、飲食器具)的時候都必須先洗手。特別是吳澄調(diào)整后所接的一節(jié)的意思,原本按照孔穎達《禮記正義》的完整解釋是:“洗,謂與尊長洗爵(足)也。盥,謂與尊長洗手也。若為尊長洗盥及執(zhí)尊長飲食,則勿氣,謂不鼻嗅尊長飲食也。‘有問焉,則辟咡而對者,咡,口旁也。當為尊者洗盥及執(zhí)飲食之時,而尊者有事問己,己則辟口而對,不使口氣及尊者?!?/p>
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47頁?!埃ㄗ悖笔且蚝笫鲋祆洹⑿l(wèi)湜、吳澄及明清《禮記》注解著述所引孔穎達疏文的不同而存之。在這里,孔穎達疏文中“洗,謂與尊長洗足(爵)”一句,究竟是“洗爵”還是“洗足”,后世的傳本與引述各有不同,《禮記疏》為“洗爵”聯(lián)系到上述“凡洗必盥”四個字的解釋,只是依然限定在洗爵和洗手的聯(lián)系上。然而,按照吳澄所引孔穎達的解釋則有關鍵性的不同:“孔氏曰:洗謂與尊長洗足也,盥謂與尊長洗手也。及執(zhí)尊者飲食之時尊者有事問己,己則辟口而對不使口氣及尊者。”而同時引述的陸氏(佃)所言“洗爵及執(zhí)飲食,茍有氣焉,人或穢之”,則又是與洗爵有關聯(lián)。經(jīng)考察可知,吳澄所引孔穎達以“洗盥”為“與尊長洗足、洗手”的解說,并見于朱熹《儀禮經(jīng)傳通解》卷十,所引為“疏曰:洗謂與尊者洗足,盥謂與尊者洗手”。還有衛(wèi)湜《禮記集說》卷八十七的引述也是:“孔氏曰:洗謂與尊長洗足也,盥謂與尊長洗手也?!鼻宕毂颉抖Y記訓纂》的引述為:“正義:洗謂洗足也,盥洗手也?!鼻鍖O希旦《禮記集解》卷三十五也有同樣的引述:“孔氏曰:洗謂為尊長洗足,盥謂為尊長盥手。”并有引申說:“此則以洗盥為盥手,洗爵而酌酒,孔氏則以洗盥為洗足盥手。以下文觀之,疏義似長。”清代《欽定禮記義疏》卷四十八也引述陸氏(佃)曰:“洗盥,所謂凡洗必盥是也。洗爵及執(zhí)食飲茍有氣焉人或穢之?!边€有引孔氏穎達曰:“洗謂與尊長洗足也,盥謂與尊長洗手也?!?/p>
對于《少儀》“洗盥執(zhí)食飲者勿氣”一句,元代陳澔《禮記集說》卷六的解釋為“奉進洗盥之水于尊長及執(zhí)食飲以進之時皆不可使口氣直沖尊者”,既沒有提到“洗爵”也沒有提到“洗足”。其后明代胡廣撰《禮記大全》卷十七、明代郝敬撰《禮記通解》卷十二、清代潘相《禮記厘編》卷一、清代汪紱撰《禮記章句》卷六、清代郝懿行撰《禮記箋》第十八均采納陳澔的解說。清人納蘭性德撰《陳氏禮記集說補正》卷二十二當中,則既不認同上述陳澔之說,也不認同孔穎達所謂“洗足、洗手”之說,還是回歸到前述孔穎達關于“凡洗必盥”的解釋而提出:“竊案:洗,洗爵也。盥,洗手也。洗必先盥,故云洗盥洗爵乃執(zhí)飲食茍有氣焉人或穢之……亦恐氣穢爵飲食,非謂不可使氣沖長者也。注疏謂洗盥者與尊長洗足洗手勿氣者,不敢鼻臭尊長飲食。亦非?!?/p>
然而,無論上述自孔穎達之后歷代《禮記》學家的解說有多大的分歧,但是在“凡洗必盥”四個字和“洗盥執(zhí)食飲者……辟咡而對”一節(jié)的聯(lián)系上有著大體相近的認識,這也給吳澄將這兩章先后連接在一起提供了邏輯通洽的合理性佐證。
再如,與上一例類似,原文48“衣服在躬,不知其名曰罔”在《禮記纂言·少儀》篇的(40)、王夫之《禮記章句》為第四十一章,也是單獨為一章,原本夾在47“其有折俎者,取祭肺,反之,不坐,燔亦如之。尸則坐”(第四十章)和49“其未有燭而有后至者,則以在者告。道瞽亦然”之間,與前后文意上毫無聯(lián)系性可言。吳澄則將這一節(jié)后接也是單獨一章的原文5“不疑在躬,不度民械,不愿大家,不訾重器”(41)一節(jié)(王夫之《禮記章句》為第六章),這兩處“在躬”或許應該就是吳澄的關注點,所以在后一節(jié)之后吳澄引述應氏曰:“在躬之疑,若衣服而不知其名,亦其一也。”還引述鄭氏曰:“不服行所不知使身疑也?!睂τ谇耙还?jié),吳澄引述了孔穎達《禮記正義》的解說:“孔氏曰:衣服文章,所以表人之德,亦勸人之慕德,若著之而不識知其名義者,則是罔,罔,無知之人也?!睂τ诤笠还?jié)整體,吳澄也引述了孔穎達《禮記正義》中的解說:“孔氏曰:當習學明了,不得使疑事在其躬也。大家謂大夫之家,富貴廣大,士往見彼,富大不可愿效之,非分而愿,必有亂心也??退纪嬷魅苏湮镏仄?,則憎疾己貧賤,生淫亂濫惡也?!庇纱丝梢姡瑓浅问菑娜粘6Y儀的角度來解讀這前后兩節(jié)的。再加上吳澄在之后所接的“不窺密,不旁狎,不道舊故,不戲色”(42)、“毋拔來,毋報往。毋瀆神。毋循枉。毋測未至”(43)、“毋訾衣服成器,毋身質(zhì)言語……”(44),除了否定句式這種形式上的邏輯關系之外,同樣都是有著日常倫理規(guī)范的內(nèi)涵體現(xiàn)??梢妳浅螌υ倪M行調(diào)整時的多方面用心,沒有熟讀和研究《禮記》原文的功力是不可能銜接得這么巧妙而且合理的。
再來看“君子不食圂腴”一節(jié),本來也是單獨一章(王夫之《禮記章句》第三十一章),原本夾在“凡羞有俎者,則于俎內(nèi)祭”(第三十章)和“小子走而不趨,舉爵則坐祭立飲”(第三十二章)兩章之間,前后文意上似乎看不出有什么內(nèi)在聯(lián)系。而這一章的文意,吳澄引述鄭玄注稱:“鄭氏曰:《周禮》圂作豢,謂大豕之屬,食米谷者也。腴,有似于人穢?!庇忠隹追f達《禮記正義》的解釋說:“孔氏曰:腴,豬犬腸也。豬犬亦食米谷,其腸與人相似,君子辟其腴。故鼎闕一也?!币陨相嵶?、孔疏參見十三經(jīng)注疏(標點本)《禮記正義》,中冊,北京大學出版社,1999年版,第1043、1044頁。正是按照這樣的內(nèi)容,吳澄將其前接包含有為君子如何處理食材的一節(jié)“為君子擇蔥薤,則絕其本末”(27),后接也是原本與前后沒有什么聯(lián)系的單獨一章“未嘗不食新”(29)一節(jié)(王夫之《禮記章句》第二十三章),更向前與“牛羊之肺,離而不提心”(25)和“牛與羊魚之腥,聶而切之為膾。麋鹿為菹,野豕為軒,皆聶而不切。麕為辟雞,兔變宛脾,皆聶而切之。切蔥若薤,實之酰以柔之”(26)這兩節(jié)一并形成五段一組、以食材為中心的儀節(jié)規(guī)范,其內(nèi)容上的關聯(lián)性也是顯而易見和堪稱巧妙的。
綜上所述,吳澄通過《禮記·少儀》篇原本段落文句分布在不同節(jié)次之間的一些關鍵點,按照一定的文意和語序,重新進行編聯(lián),從而尋找最合乎《禮記》在被漢儒整理之前的竹簡本原篇的樣子??梢韵胍姷氖牵蝗鐓浅文玫降氖且黄挥芯硎缀途砦驳膬蓚€部分沒有散亂,而中間的部分則是以整段整段或者是一句一句的夾雜散落,已不是在原來位置的混雜狀態(tài)。當初漢儒的整理,不過是單擺浮擱,關聯(lián)者自在一處,散亂者任其散亂。吳澄感覺讀起來不可接受,所以不能不加以調(diào)整性地改編,于是就有了本文表二所列出的一種編排樣式,本文對其所作調(diào)整改變的邏輯關系和合理性的分析與論證,也就是想探討一下吳澄對《禮記·少儀》一篇所關涉的禮儀事項,乃至古代禮儀程式的設計與規(guī)范的內(nèi)在聯(lián)系性抱有怎樣的深刻理解和認識。
[收稿日期]?2020-02-10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中國古代禮學文獻整理與研究(13&ZD058);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中國禮學思想發(fā)展史研究(13BZX048)
[作者簡介]?王啟發(fā)(1960—),男,北京人,中國社會科學院古代史研究所研究員,博士生導師,博士。研究方向:中國思想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