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璋 宋波
摘要:《廚房》是吉本芭娜娜最有代表性的運用飲食敘事的作品之一。其中的飲食敘事,可以分為飲食的療愈功能、飲食與人際交流以及家庭關(guān)系的建構(gòu)、飲食的象征功能三個方面。具體而言,這三個方面指的是主人公借助飲食來療愈自我的內(nèi)心世界,通過飲食來增進與作品中其他人物的交往以及構(gòu)建一種新型的家庭關(guān)系,以食物來象征母親的生命狀態(tài)以及暗喻男女主人公的戀愛關(guān)系??梢哉f,飲食敘事在小說主題的烘托、人物形象的塑造、故事情節(jié)的推動等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
關(guān)鍵詞:吉本芭娜娜;《廚房》;飲食敘事
飲食不僅是人類攝取營養(yǎng)維持生存的過程,而且是人類進行交流的重要手段,也是作家進行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素材來源之一。許多日本作家都對飲食有著特殊的偏愛,在創(chuàng)作中頻繁描寫飲食,甚至有許多作家專門創(chuàng)作了以飲食為題材的小說、散文。在作品中反復(fù)描寫相關(guān)飲食,或者是以飲食為題材、主題的創(chuàng)作手法,我們稱之為飲食敘事。這樣的飲食敘事在日本文學(xué)中不乏其例。例如,國木田獨步(1871—1908)的小說《牛肉和馬鈴薯》(1901),就是一部通過食物來探討人生觀的哲理小說。在這部小說中,“牛肉”和“馬鈴薯”分別表征了“理想”與“現(xiàn)實”。村上龍(1952—)的《村上龍美食小說集》(1986)則是一部以東京、紐約、巴黎等主要城市為舞臺背景,以美味佳肴和名貴洋酒為舞臺道具的小說集。吉本芭娜娜(1964—)也是將飲食描寫與文學(xué)創(chuàng)作結(jié)合起來的當(dāng)代女作家,在多部作品中涉及到飲食描寫。她的小說《喂喂下北澤》(2010)中就出現(xiàn)了勾起對父親回憶的蛋包飯、對母親具有療愈功能的刨冰等?!渡瘶访罎h堡店》(2011)正如小說題目所示,故事的舞臺就是主人公一家所經(jīng)營的牛肉漢堡店。獲得1987年“海燕新人文學(xué)獎”的《廚房》(1987)是她最有代表性的涉及到飲食敘事的作品。題目中的“廚房”二字,已然表明故事的舞臺空間與“飲食”密不可分。本研究將以《廚房》為研究對象,來分析、闡述其中的飲食敘事以及飲食在小說建構(gòu)中所起到的作用。
實際上,有關(guān)《廚房》這部作品,我國研究者從人物形象、敘事策略、語言學(xué)等多層面展開了評論與研究。其中,從飲食敘事角度研究這部作品的,只有李征的《都市空間中的“廚房”以及蔬菜、瓜果的形而上意義——吉本芭娜娜<廚房>論》(《復(fù)旦外國語言文學(xué)論叢》,2009年第2期)。作者對作品中的蔬菜瓜果、花草樹木等意象背后的形而上意義進行了闡述,認為小說中的廚房是后工業(yè)社會中人與都市關(guān)系的一種新型表征。但是,這篇文章并未完全涵蓋《廚房》中的飲食描寫,而這就為本研究的進一步闡述提供了可能。故而,本研究將從飲食的療愈功能、飲食與人際交流以及家庭關(guān)系的建構(gòu)、飲食的象征功能三個方面來進行論述。
一、飲食的療愈功能
《廚房》主要講述了女主人公櫻井美影從失去親人的悲痛中一步步走出來,并鼓起勇氣獨立面對生活的故事。櫻井美影從小父母雙亡,后來爺爺、奶奶也相繼去世,她便孤身一人。為此,她感到極度悲傷與疲憊,只有在廚房中聆聽著冰箱發(fā)出的微弱的聲響才能入睡。后來,她搬入了雄一家,并與他和他的母親惠理子開始了新的生活。他們?nèi)说慕M合是奇妙的,因為,惠理子其實是個變性人,他原本是雄一的父親,但在雄一母親去世后,就進行了變性手術(shù)而成了女人。在這個環(huán)境中,美影逐漸從親人去世的悲痛中走了出來,在找到工作后,就從雄一家搬了出來,開始了獨居生活。
在這部作品中,飲食描寫隨處可見。這些飲食描寫所起到的主要作用之一,就是對作品中人物而言具有的療愈功能,即飲食的療愈功能。飲食的療愈功能是指在作品中的人物寂寞、憂郁的時候,飲食所發(fā)揮的平緩情緒、撫慰心靈的作用。芭娜娜在作品中,就非常注重刻畫處于極限狀態(tài)中的人的精神狀態(tài),進而描繪人物在日常生活中獲得力量并走向自我療愈的過程。而作品人物走向自我療愈時所借助的,恰恰就是我們?nèi)粘I钪械娘嬍场1热?,《廚房》中的美影從逃避現(xiàn)實到直面現(xiàn)實,再到走向新生活的過程,大多是與飲食相關(guān)的。小說一開始,便伴隨著這樣一段美影的內(nèi)心獨白:
這個世界上,我想我最喜歡的地方是廚房。
……即便是一間糟蹋得不行的廚房,我也難抑喜愛之情。
即使地面散落著碎菜屑、邋遢到能把拖鞋底磨得黑乎乎的,只要異常寬敞就可以。里面擺放一臺巨大的冰箱,塞滿足夠度過一個冬天的食物,我倚在銀色的冰箱門邊,目光越過濺滿油漬的灶臺、生銹的菜刀,驀然抬頭,窗外星星在寂寥地閃爍。
剩下了我和廚房。這總歸略勝于認為天地間只剩下我孤單一人[1]1-3。
這里所描寫的,是奶奶剛剛?cè)ナ?、孤身一人的美影的?nèi)心獨白。對于自己喜歡的廚房,美影用“邋遢”來形容,甚至是“散落著碎菜屑”“把拖鞋底磨得黑乎乎的”也毫不在乎。如今,當(dāng)自己視線掃過廚房時,看到的則是“濺滿油漬的灶臺”和“生銹的菜刀”。一般來說,女性在廚房里展示廚藝,難免會蹭上油漬,也難免會將廚房“糟蹋得不行”。在這里,這個“糟蹋得不行的廚房”,恰恰象征了這里曾經(jīng)是個熱鬧的家庭。再加上上述引文中的“銀色”“閃爍”等詞匯,又與前面的充滿生活化的氣息形成了鮮明對比,進而讓讀者不由得感受到一陣孤單的涼意。筆者認為,作者正是通過這樣一段精妙的廚房的刻畫,從側(cè)面凸顯出了主人公心理細微的變化過程,即這里的“廚房”存留的是過去的回憶,同時也為身心疲憊的美影提供了一個逃避現(xiàn)實的避風(fēng)港。
后來,美影無法繼續(xù)負擔(dān)住宿的開銷,必須要搬出原來的家。這時,雄一邀請美影住到他家里去。就這樣,美影和雄一以及雄一的母親開始了新的生活。即便是在雄一家生活的日子里,美影依然只有在廚房才能睡著。文中寫道:
我裹著毛毯,想起今晚竟也睡在廚房旁邊,覺得有些好笑。然而,我沒有孤獨之感。這也許就是我一直在等待的吧。一張床,一張可以使我短暫地忘記往事、忘記將要面對的未來的床。我所期許的也許僅此而已。身旁不要有人,那會加劇孤獨。可是,這里有廚房,有植物,有人和我在同一屋檐下,又安安靜靜的……沒有比這里更好的了。這里,無可挑剔[1]21-22。
顯然,雖然搬出了原來的家,但美影仍然依賴著廚房,只有在廚房里才能安然睡去。在這里,其實也是暗示了飲食(廚房)對美影所具有的療愈功能。就這樣,在這個避風(fēng)港里,美影一邊追憶著過去和奶奶在一起的生活,一邊尋找著繼續(xù)生活下去的勇氣。接下來,美影漸漸迷上了制作料理:
我買來講基礎(chǔ)的、理論的和應(yīng)用的整整三大本書,一個一個學(xué)著做。坐在車上,躺在沙發(fā)床上,看著理論基礎(chǔ),背誦著熱量、溫度、材料什么的。之后,只要一有空,就在廚房里實踐。那三本書現(xiàn)在都破爛不堪了,可我還是珍藏在手邊?!?/p>
美影整個兒瘋了呢。真的呢。雄一和惠理子常常這樣議論我。我的確像個瘋子一樣,整個夏天都在瘋狂的做著,做著,做著。我把打工賺的錢全都投進去了。失敗了,就重做,直到成功為止。為了它,我發(fā)過脾氣,焦躁過,相反地,也從中獲得過慰藉?!盵1]82
這是一段有關(guān)美影在失去奶奶后,試圖重新振作的描述。如上所述,美影全身心地投入到制作料理的過程中,試圖擺脫悲傷的情緒,進而尋求重新生活的勇氣。在這里,也體現(xiàn)出了飲食的療愈功能。這一療愈功能體現(xiàn)在美影制作食物的過程中,體現(xiàn)在品嘗料理的過程中,也體現(xiàn)在制作料理所帶來的成就感中。正是在這一過程中,美影才逐漸從封閉自我過渡到面對現(xiàn)實,進而為后來的獨立步入社會做了鋪墊。后來,美影找到了在料理教室當(dāng)助理的工作。在當(dāng)助理期間,她的身心狀態(tài)是這樣的:
但是,在那廚房里度過的夏日無比幸福。
燙傷還有割傷并沒有令我畏懼,熬夜我也不以為苦。每天都充滿期待,躍躍欲試,因為到了明天又可以迎接挑戰(zhàn)。做蘿卜糕的順序,我記得滾瓜爛熟,蘿卜糕里傾注了我靈魂的碎片;在超市里發(fā)現(xiàn)的紅彤彤的西紅柿,我視之如珍寶。
就這樣,我體會到了快樂,且已無法回頭[1]85。
不難發(fā)現(xiàn),美影的精神狀態(tài)與剛失去奶奶時的那個只能在廚房邊才能安然睡去、感覺不到任何生氣的狀態(tài),有了極大的不同。上文中的“燙傷還有割傷并沒有令我畏懼”“每天都充滿期待,躍躍欲試”等的表述,都呈現(xiàn)出美影在面對挫折時的一種積極的人生態(tài)度。尤其是,“蘿卜糕里傾注了我靈魂的碎片”這句話更是耐人尋味。筆者認為,從表面上看,這體現(xiàn)的是她對料理的態(tài)度,但在實質(zhì)上體現(xiàn)的是她對待人生的態(tài)度。上述引文中的料理的制作,是對人生態(tài)度的一種隱喻,是在向讀者傳達一種人生態(tài)度,即不論遇到怎樣的挫折,都不要逃避,都要全身心地投入進去,當(dāng)你做到了這一點,事情自然而然就會出現(xiàn)轉(zhuǎn)機。
如上所述,在不同的人生階段,廚房(飲食)始終伴隨著美影,在美影人生態(tài)度的轉(zhuǎn)換方面發(fā)揮了重要作用。正如周閱所言:“當(dāng)故事的舞臺不得不轉(zhuǎn)移到家外時,取代廚房的是咖啡廳、餐廳或茶館。這些都是飲食之所,可見美影一旦離開‘家,總是有意無意地選擇與廚房有共同之處的場所。因此,廚房從未徹底消失過?!盵2]而美影之所以無法離開“廚房”,正是與飲食的療愈功能分不開,因為它讓美影獲得治愈的力量,同時也獲得重新開始的勇氣。
二、飲食與人際交流以及家庭關(guān)系的建構(gòu)
飲食敘事在文學(xué)創(chuàng)作中的另一個重要功能,就是能促進人與人之間的交流,并構(gòu)建融洽的家庭關(guān)系。這與飲食的自然屬性密切相關(guān),因為飲食原本就是會涉及到多人的行為,并且會成為人們溝通交流的一個重要方式。這對日本人來說尤其如此。例如人們所熟知的,日本人在下班后喜歡到居酒屋喝幾杯,也是日本人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保持良好人際交往的一個例證。也正因為如此,飲食也成為日本作家筆下的常見素材。
《廚房》這部作品中,就有多處通過飲食來進行溝通、交流的場景描寫。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是下面這段夢境中的喝茶的場景:
我做了個夢。
夢中,我在今天剛搬出的那個屋子里擦著廚房的水槽。
……
夢境里,搬家的準備工作已經(jīng)就緒,架子上貨車上都空空的。實際上,那些東西老早就被收拾起來了。
一回神,雄一出現(xiàn)了,手里拿著抹布,在后面幫我擦著地板。我像看到了救星。
“休息一下,喝點茶吧?!?/p>
我對他說。屋子里空蕩蕩的,聲音聽起來格外響亮,給人無限空曠之感[1]51-52。
在這個夢中,美影和雄一坐在奶奶家廚房的地板上,一起喝茶、談心,甚至唱起歌來。后來,收拾完東西后,雄一說想吃碗拉面。這時夢境戛然而止。夢醒后,美影發(fā)現(xiàn)雄一剛才也做了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夢。也就是說,剛才的夢,是他們兩人共享的,讓兩人實現(xiàn)了“心心相惜”,他們的關(guān)系也有了一個突破。實際上,在搬入雄一家之前,美影只是從奶奶口中聽過關(guān)于“在花店打工的可愛男孩”——雄一的消息,唯一一次的見面是在奶奶的葬禮上。美影搬入一個幾乎陌生的男子家里,并且和他們(指雄一、雄一的母親)一起生活,這本身就不是世俗意義上的自然的人際關(guān)系。那么,如何使他們的關(guān)系顯得更融洽、更自然呢?這時作者就借助這樣一個頗具靈異色彩的夢境,讓兩人共享一個夢境,通過喝茶(人際交流)這樣一種方式,拉近了兩人間的關(guān)系,亦即從互不熟悉轉(zhuǎn)為“心心相惜”。同時,這也為美影、雄一以及雄一的母親在日后的相處中逐漸建立起類似家人般的感情,提供了支持與幫助。
飲食敘事在文學(xué)中的另一個重要功能,則體現(xiàn)在家庭關(guān)系的構(gòu)筑方面。實際上,飲食與融洽的家庭關(guān)系,是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一組意象。人們和自己的家人、朋友圍繞在飯桌前,其樂融融地進食的場景,想必大家都不會陌生。這也正是作家在創(chuàng)作文學(xué)作品時,所經(jīng)常運用的一組場景。反映在這部作品中,則是美影、雄一、惠理子三人通過飲食所構(gòu)筑起的“家庭”。只不過,這個“家庭”并非人們在一般意義上所理解的基于血緣關(guān)系的家庭,而是由雄一、惠理子(原為雄一的父親,后變性為他的母親),以及與他們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美影所組成。盡管此家庭有其特殊性,但在通過飲食來構(gòu)筑家庭關(guān)系的層面上,與一般家庭是一致的。作品中的美影,是在奶奶的葬禮上第一次見到了雄一。雄一看到孤獨的美影,便提議讓她住到自己家里去。就這樣,他們兩個再加上雄一的變性母親惠理子,便組成了這個略顯特殊的家庭。但出乎意料的是,在作者筆下,這三個人竟然和睦地生活在了一起,并建立起了有如親人一般的情感關(guān)系。而他們?nèi)说募彝リP(guān)系的建立、人際關(guān)系的融洽,都是依靠飲食來構(gòu)建的。從下面這段描寫中,我們可以看出一些端倪。
此外,在這部作品中,飲食也是性、性欲的一種象征。從整體上看,這部小說描寫了美影和雄一逐漸打開心扉、產(chǎn)生情愫的過程,但基本上沒有直接的男歡女愛相關(guān)的描寫。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有關(guān)制作料理(飲食)的描寫,也就是說,以飲食來表征性欲。作品中如下的一個場景較有代表性:
當(dāng)夜色深至透明,我們開始吃起做好的巨量晚餐。有色拉、派、燉菜、油炸丸子,還有油炸豆腐、涼拌青菜、肉絲拌粉絲、紅菜湯、咕咾肉、燒麥……哪國菜都有。我們毫不在意時間,盡情喝著紅酒,把菜全都吃光了[1]90。
這時,惠理子遭遇不幸,美影趕來試圖安慰雄一,但兩人回避了關(guān)于惠理子的話題,而是在一起做了這頓大餐。這頓大餐花了他們兩個小時,菜品涵蓋了多個國家的美食。最終,兩人把所有菜一掃而空。這段描寫看似是在寫飲食,實際上有更深刻的含義,那就是對性欲的隱喻。對此,日本文學(xué)評論家曾根博義曾說道:“食欲是性欲的補償,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這里所描寫的青年男女一同被置于孤獨的境遇,他們在飄忽不定的、亦真亦幻的時空中,僅僅憑借心靈來進行交流。而且,他們在那里愉快地進食,仿佛要讓自己相信那個夢幻的世界實際存在一樣。這個時候,如果換作更為普通的一對男女,就會散發(fā)出濃濃的性的暗示。但在這里,這種性的暗示,被作者小心翼翼地消除干凈了。”[4]換言之,他們兩人共進晚餐這一行為,其實就是表征了一種性欲,就是以食欲代替了性欲。
實際上,關(guān)于食欲表征性欲這一點,在文中其他地方也涉及到了。比如,美影去伊豆出差時,曾與雄一在電話中說道:
“什么?你有興趣?全都是豆腐、豆腐。味道是不錯,可清一色的豆腐,豆腐羹、烤豆腐串、油炸豆腐、香橙豆腐、芝麻拌豆腐,總之都是豆腐。清湯里面不用說也放了雞蛋豆腐?!?/p>
“……不過,我可正在長身體,現(xiàn)在特別想吃高熱量、油乎乎的東西……真不可思議,我們倆在同一片星空下,現(xiàn)在又都餓著肚子?!盵1]131-132
當(dāng)蓋澆飯終于上來,美影飽餐一頓后,她突然想到再打包一份蓋澆飯和雄一共享。但當(dāng)時已經(jīng)是半夜,而雄一所在的I市又離得很遠,打車過去必定非常昂貴。即便如此,美影仍然決定拿著熱氣騰騰的蓋澆飯,打車奔向了雄一的身邊。在終于將豬肉蓋澆飯送到雄一后,美影回憶起以前與雄一一起進餐時,雄一說過的話:
“為什么和你一起吃東西,就覺得吃得這么香呢?”
我笑著說:“是因為食欲與性欲同時得到了滿足吧!”
“不對,不對!”雄一大笑著說,“肯定因為我們是一家人?!盵1]148
上文中的“食欲和性欲同時得到了滿足”這句話,明確地點出了作者對待飲食與性的態(tài)度,即食欲是性欲的一種表征。正是在這個意義上,上文中的“高熱量、油乎乎的東西”“豬肉蓋澆飯”也正是一種性欲的象征。而在之后與雄一共享蓋澆飯的過程,則可理解為性愛的一種隱晦的表達。筆者認為,這也是作者為了避免對性的露骨描寫而有意采取的一種寫作策略。也正因為如此,盡管吉本芭娜娜的作品中常常涉及“同性戀”“亂倫”等主題,但幾乎沒有出現(xiàn)過露骨的性愛描寫。
四、結(jié)語
綜上所述,《廚房》是吉本芭娜娜最有代表性的涉及到飲食敘事的作品之一?!皬N房”二字,已然表明故事的舞臺空間與飲食密不可分?!稄N房》中的飲食敘事,從飲食的療愈功能、飲食與人際交流以及家庭關(guān)系的建構(gòu)、飲食的象征功能三個方面鋪展。飲食的療愈功能,指的是主人公美影從逃避現(xiàn)實到直面現(xiàn)實,再到走向新生活的過程,大多與飲食相關(guān),借助飲食排遣憂愁、舒緩情緒;飲食與人際交流以及家庭關(guān)系的建構(gòu),指的是美影通過飲食(如喝茶)與雄一增進交往,通過飲食與雄一及其父親締結(jié)了一種全新的家庭模式;飲食的象征功能,指的是以菠蘿象征雄一親生母親的生命狀態(tài),以飲食來隱喻美影與雄一間的微妙關(guān)系。就這樣,飲食敘事在這部作品的主題的烘托、情節(jié)的推動等方面起到了重要作用。吉本芭娜娜在評論日本作家立原正秋的作品時寫道:“在這系列作品中,普通的男女只是簡單地吃飯、住宿,或者是來次小小的旅行去欣賞日本的美麗風(fēng)景,這樣專注于日常生活的刻畫,是我所最喜歡的?!盵5]吉本芭娜娜還在一部對談集中寫道:“飲食就是家族,是美,也是人生的喜悅。我想這一點是不難理解的?!盵6]從中不難發(fā)現(xiàn)吉本芭娜娜對于飲食的喜愛及其對于飲食所承載的社會文化意義的深刻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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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任編輯:王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