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問過我一個問題,我喜歡上了一個人,但那個人對我愛理不理,這個人是不是在使用某種策略,或者我應該用什么樣的策略征服他。
我說,世界上已經(jīng)有太多的事情需要算計了,高考算分,買車算價格,在職場算同事,這么多有精確結(jié)果的事情,還不夠???留一個角落給自己,喜歡你就飛蛾撲火。去追逐那些點燃你的,沒有結(jié)果的東西,是人性不可缺席的浪漫。
我并不了解之后他們都怎么樣了,有沒有建筑那些甜蜜又閃閃發(fā)光的畫面。那些畫面變成你的影子,破碎十年之后,他們會被氣味、旋律、街道偶然撩撥,昨日眼前。
我不記得我推薦過多少次巴爾加斯·略薩的《壞女孩的惡作劇》了。我一直把這本書的女主角稱為人格上的“戀愛女王”。
男主角里卡多迷戀上了一個“壞女孩”,她美麗、拜金、崇拜權(quán)力、貪婪,她從不掩飾自己的欲望,她的世界由無數(shù)的戰(zhàn)役組成,戰(zhàn)役的果實就是一個男人——準確地說男人是她的社會階梯。她在幾十年的時間里,不斷地不辭而別,又總在低谷的時候回到里卡多身邊。里卡多嫉妒憤恨,可這是一口上癮毒藥,每一次,再見她的那一刻,所有的悲愴怨念都轉(zhuǎn)化為更大的溫情,擁抱她的傷痕。直到她痊愈,振奮,再次憑空消逝......
她是各種各樣男人的女人,紳士夫人、黑幫大哥的女人,有時候她還是游擊隊員。歸根結(jié)底她是里卡多的女王。
后來,壞女孩風燭殘年,她喪失了繼續(xù)縱橫天涯的能量,她陪在里卡多身邊,她死在里卡多身邊。這本書是略薩晚年寫就,或許他年輕一點,他甚至連最后的慈悲都不會放給里卡多。
因為愛情在他眼里,在通常時候,原本就是骯臟的樣子。
不管讀過多少次,我都為里卡多感到痛惜,但也會讓我聯(lián)想起另外一個作品,電影《西西里的美麗傳說》。
莫妮卡·貝魯奇飾演的瑪蓮娜是小男孩的意淫對象,是他的女神。她太美了,美到所有人都說她必然是一個浪蕩婦人。因為她的存在讓所有女人羞愧,她是她們的天敵。所有男人都想占有她,哪怕獲得一個眼神。
直到她終于變成了寡婦?,F(xiàn)在男人們瘋狂了,女人的弱小變成了欲念的通行證。小男孩在門洞里看著他的女神遭受蹂躪,醫(yī)生、律師都上門來了,瑪蓮娜只能用身體交換她生活的權(quán)利。小男孩啞然啜泣。
直到瑪蓮娜走投無路成為妓女,小男孩終于見到自己的女神、他的初戀瑪蓮娜。不過在她眼里,他只是眾多的恩客之一。
不管別人相不相信,這部電影我只看過一次,甚至我都不敢保證我以上記憶的敘述是否完全屬實。因為我難以忍受“臟”被影視化得太具體。
或許這就是電影的成功之處。如此的臟,用莫妮卡·貝魯奇的完美作比對,導演贏了,這是他需要的文學反差。
可能瑪蓮娜就是另一個“壞女孩”,只是攝像頭的位置放在了不同的地方。
我不喜歡“渣男”“渣女”的定義。人那么豐富、多變、自相矛盾,信息過載導致人群追求效率,追求智商上的優(yōu)越感,追求快速下判斷。
但問題是,大部分人真的經(jīng)過大量的知識積累,大量的信息觀察,大量的思維訓練了嗎?文學訓練缺位導致人群只能用單調(diào)的標簽讓世界更加扁平化。人們的愛情、交談會越來越像打撲克牌,一人出一張,權(quán)力大的為王。
那天和朋友爭論了一下,我說我不喜歡《白鹿原》,即便是個人命運的史詩寫作,但一些兩性細節(jié)描寫過于猥瑣。朋友說,他還是很喜歡的,那些所謂猥瑣其實都是陳忠實的時代局限。因為他的年代,兩性關(guān)系是受壓抑的,這種壓抑必然會導致一些夸張變形的聯(lián)想。
我回去重新翻了一下,忽略那些“時代猥瑣”,田小娥的故事還是很驚人的。我們分明在她和黑娃身上看到了愛情,可為什么她和好幾個男人發(fā)生關(guān)系?而且有的一開始不情愿,后來也都將就快活。
我一琢磨,田小娥必須這樣才能活下去啊,對她來說,這恐怕是她唯一的生存方式。愛情,太奢侈了。
文學的力量就是,告訴你愛情通常臟到什么程度,但站在更遠的地方解釋臟。文學讓你在情傷自憫的時刻,通過別人的慘烈找到平衡;也可以讓你帶著預期飛蛾撲火。
讀讀書,談?wù)勄?,跳跳舞吧?/p>
編輯總監(jiān) 周徑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