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旺盛在他的詩歌中,要寫出一種精神的向度,在向下的物質(zhì)性里,呈現(xiàn)出“物”的神性。這在他的這組詩歌中,是顯而易見的,他做到了。所謂“物”的神性,也即恒久的精神性。物是短暫與過渡,而精神恒久。這些作為符號的物,——木藝、扇子、紫砂、金石等——構成了一種個人化的日常生活。這種生活,并非是耽溺,而是超脫,是為了獲得詩性的自由。在這些詩歌中,可以見到詩人驚人的駕馭語言的能力,這種能力體現(xiàn)在獨特的筆法、聲音和節(jié)奏上,我們知道,這些對于詩歌而言都是極為重要的。正是語言本身,讓這些詩歌充滿了魅力:“這臺面平滑,有化骨為水的感動/木榫緊密,所有撕裂的疼痛/都被咬緊。羅鍋棖隆起/久遠的撐力,在平面分散/如流脂入地?!保ā赌舅嚒罚┻@種有著巨大張力的語言,正是成就其詩歌“物”的神性的根本。
張衛(wèi)東的詩歌乍一看是那種比較繁復的路子,但這只是其詩歌的外表,他的詩歌不在于是否繁復,而在于細致和精確。這種細致,乃是在“體物”的意義上,他對事物的描摹到了入微的地步。而他之所以細致入微地寫日常事物,還是為了獲得一種能夠落實到具體的感受性。這種細致是他為自己在“體物”的過程中突然一個閃光而積蓄力量,那種可以出擊的力量。為此,他寫得非常耐心,對事物的描摹也到了非常精確的地方。讀者可以試看《灰鳥》《斷刀》《霹靂鳥》等??傮w上說,這組詩歌都非常好。我以為,張衛(wèi)東是一位深諳詩歌之道的詩人,他懂得將詩歌建立在感受性的基礎上,為了精準地寫出生命的感受,寫事物,“體物而瀏亮”,讓事物變得清朗。
江介的詩歌,我在閱讀的時候,一直注意他的詩歌的聲音。他的詩歌有一種內(nèi)對話的特點。所謂內(nèi)對話,即自己跟自己的對話。這種對話,其實可以看作是兩個人之間的對話,是帶有戲劇化特征的交談?!逗Q笫男小肥且粋€系列詩歌,這些詩歌基本上都呈現(xiàn)出自我交談的特點。他在這個交談過程中,在詞語的裂縫里,詩性得以生成。比如:“早晨你撒出去網(wǎng),/收獲我身體里的懸崖。碼頭上繁忙,/到處搬運自己身體,白雪皚皚?!保ā吨弧罚┻@種詞語錯位的句法,看似囈語,其實是生命的內(nèi)在審視,并產(chǎn)生了很大的張力。它使得他的詩歌有一種生命特征:它呈現(xiàn)了一個人在現(xiàn)世生活中的真實的樣態(tài)?!笆е趯掑?的時間啊。死結(jié)——一直解啊結(jié)……”(《之十二》)生命中有一種糾纏的東西,在此,這種以交談的方式的呈現(xiàn),顯示了其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