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琪

灘頭古鎮(zhèn)

青石板

從幾何圖形最后變形成省略號

消失在

聯(lián)排的木樓和青磚交錯的民居里

我站在巷角的盡頭

滿頭銀發(fā)的阿婆背對著我

她的竹椅是她的陪嫁

手撐的竹杖剛從山上砍下

她，就像一張暗黃的手工抄紙

原始，粗糙，樸素

傍晚的陽光斜過屋頂

余光灑在她旁邊

長滿青苔和蕨草的石階上

每一層都是年輪碾壓的形狀

仿佛余生

都在等太陽西下

她，就像年畫里的一抹藍紅

古鎮(zhèn)的一個休止符

將圖騰刻在了天應石上

遠處，格子田里的布衣姑娘

正摘下她的斗笠

用香粉紙輕拭著額角的汗滴

青春仿佛遺落在某個角落

又被輕輕拾起

荷香橋

它的圖像

應該在清末的小說里

犯癮的煙民

穿著長袍

在狹窄的街道里搜尋上好的煙葉

那些透明薄翼的煙葉

晾曬在閣樓的繩索上

那些脈絡像時空的四維空間

將影像都壓縮成了芯片

那些白色的擋墻

早就為此

想好了留白和題款

兩邊的紙馬店

那些自制的長明燈

和煙火

堆滿了門檻石邊的簸箕

往來的人

經(jīng)過高高的老式木質(zhì)柜臺

仿佛時光的流水

靜謐如油畫靜物

它，就像不可缺失的一張拼圖

倔強的貼在歷史的九宮格里

狐貍島

因為禁止開采

向北，由西向東

沙金在這里沉積成一灘州尾

右前方的州頭

枕在資江，臂彎舒展

它窺視，我和你

坐在干涸的鵝卵石堆上

很近，彼此的呼吸

帶著咸味

劃過臉吹向江面

一舟漁船正調(diào)頭，遠行……

斜陽刺過瘋長的樹木

我手心的沙礫閃著金光

那些被洪水沖刷過的溝渠

仿佛戰(zhàn)爭過后的遺址

不知名的花草占領了陣地

那些鵲鳥

是這個島的原生居民

它們的圖騰在枝頭搖曳

河水浸泡過的小木屋

隱藏在樹林深處

在等誰？

推開那扇潮濕的門

郝水河畔

周末的傍晚

穿過古老的丁字街，右轉

一片明亮的河面向兩邊鋪展開來

想向你展示她的全部

那些水光進入我們

倒映著沿江的樹和麻石雕欄

像黃嘌呤注射進了體內(nèi)

片刻溫暖起來

對面的建筑以不同的形狀

不同的高度宣示著他的存在

數(shù)字和顏色鮮艷而醒目

我仿佛是一條行走的拉鏈

將兩岸的景物盡數(shù)收于囊中

而瘦長的郝水河就像

裙領的一條絲帶

綁住了我少女的憂愁和愛戀

多年后，在某個城市的清晨醒來

想起你，熟悉的情緒就像

郝水河畔的私語

不經(jīng)意的方言

顯露了你的地方屬性

是這輩子都無法撕去的標簽

而我

從不否認

走向旺溪

我再三思索，怎樣度過雪花開后的季節(jié)？

趁太陽微起

在鍵盤輕敲每座山的名字

內(nèi)心躊躇堆積

想在春燕歸來時

約你成行

走向旺溪

走向蝎蛉、枯葉碟、頑石隙外

走向一切半開的花朵

在寂寂一灣水田

和布谷鳥一起，撒下生命的種子

膽小的人會站在瀑布下

大聲喊著心愛人的名字

或許山谷的回音

更能將這些信息傳得更遠

寂寞的心靈比遠程更為可畏

那些征服、俘虜太陽光華的人

裙裾就像風馬旗招搖

一場意外的旅行

就像未知的程序被激活

而你，就是我未可知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