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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當我打開《佩德羅·巴拉莫》時,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被折疊的那一頁,還有被鉛筆重重劃上線的這句話:“雷德里亞神父很多年后將會回憶起那個夜晚的情景?!睕]錯,我們似曾相識,它與那個激動人心的著名開頭幾乎一模一樣:“許多年之后,面對行刑隊,奧雷良諾·布恩地亞上校將會想起,他父親帶他去見識冰塊的那個下午。”是的,多年以后,《佩德羅·巴拉莫》直接導(dǎo)致馬爾克斯開啟他的《百年孤獨》之旅。
作者胡安·魯爾福除了《佩德羅·巴拉莫》之外,還有一本短篇小說集《燃燒的原野》,尚有少量劇本。顯然,他不是那些著作等身大作家中的一員,而是極少量作家家族中的登峰造極者。作為二十世紀最偉大的短篇小說大師,他成為一名深刻進入眾多作家內(nèi)心世界的“影子作家”,沉默地征服了無數(shù)寫作者。
《佩德羅·巴拉莫》寫的是一個名叫“科馬拉”村莊的故事,在那里說話的、生活的、活動的人物,都是死人。時間失去了支撐,已然坍塌,死去的亡靈在風中匯聚、訴說,記憶之河豁然打開,命運的幽暗與時代的悲傷漸次展開。事實上,死人是不會生活在我們的時間和空間里的。生命的問題是時間。魯爾福認為:“生命并不是按時間順序前進的過程,我們的生活是分為片段的。有一些時刻,有一些日子,是空白。生活不是奇妙的,但它充滿了奇妙的事情?!边@種觀念使得魯爾福徹底采用“片段寫作”和“沉默性”時間觀,打破傳統(tǒng)小說的線性時間和正常的前因后果邏輯順序,從而使敘事文本在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之間自由地飛翔,同時又把現(xiàn)實世界與人物定格在“現(xiàn)在時”中,使得連接過去與未來的“現(xiàn)在”成為一種永恒的存在。
《佩德羅·巴拉莫》將意識流與夢幻、對話與獨白、順敘與追憶等多種敘事手段集合于一身,時空自由切換,生與死自然過渡,小說散發(fā)出迷離詭異的氣息,同時小說也成為精美絕倫的藝術(shù)品。《佩德羅·巴拉莫》無與倫比的技巧,與拉美文化本身的神奇與荒誕巧妙結(jié)合,使小說產(chǎn)生巨大的魔力,并幾何級地發(fā)酵。同時,它是如此渾然天成,真可謂“雖由人作,宛自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