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允華
摘要:陳荊和編校的《大越史記全書》(校合本)之點校整體上頗為精確,但點校時由于缺少善本作為底本的客觀條件的限制,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點校的質量。另外,在校點中由于卷帙浩繁,對《大越史記全書》中的一些生僻字詞、專業(yè)地理名詞和歷史典章制度缺乏深入的探究,對某些文句意思未能仔細地推敲,造成了點校斷句的不少錯誤,給讀者帶來一定的閱讀困難。越南及中國后續(xù)出版的《大越史記全書》翻譯本及標點??北緦﹃惽G和校合本之點校錯誤有所更正,但仍有未能更正之處。本文就《大越史記全書》(校合本)的校點錯誤之處分類辨證,探究錯誤之原因并有所更正,以期能對《大越史記全書》之點校整理工作有所裨益。
關鍵詞:越南;《大越史記全書》;陳荊和;古籍校勘
[中圖分類號] K333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1003-2479(2019)05-073-07
引??? 言
陳荊和先生對越南史學術研究之杰出貢獻,世所公認;陳先生之治學品格和學術素養(yǎng)令人敬仰欽佩,堪為楷模?!洞笤绞酚浫珪窞樵侥虾罄璩俜骄幋鄣囊徊可掀侥蠚v史上的傳說時代、下至后黎朝后期的編年正史資料,具有極為重要的史料價值,為廣大越南史研究者所必讀書籍。陳荊和先生考訂流傳于世的諸種《大越史記全書》之版本異同,廣搜博引,殫精竭慮編校出《大越史記全書(校合本)》(以下簡稱“校合本”),并由日本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于1984年刊行,廣惠學林,為廣大學者閱讀和研究《大越史記全書》帶來了諸多便利。整體而言,校合本點校嚴謹精當,體例上大體遵循了中國清朝乾嘉學派以至民國時期的校書傳統(tǒng),以“對校”方法為主,即通過比對留存下來的《大越史記全書》各種版本文字的異同,斟酌取優(yōu);參考采用“他?!狈椒?,即通過核對其他相關史籍來校點《大越史記全書》,其中,《前編》“北屬時期”部分多采用中國正史資料比較核對,《正編》部分多以《欽定越史通鑒綱目》相關記載來比對。應該是因為校對工作量過于繁重的緣故,陳先生在點校《大越史記全書》時基本上沒有采用相對比較困難、對點校者有更高要求的“本?!焙汀袄硇!钡姆椒?sup>①,這客觀上也對《大越史記全書》的??辟|量產生了一定的影響。1983—1992年,越南社會科學院(現名越南社會科學翰林院)陸續(xù)整理出版拉丁化現代越南語翻譯本(阮慶全、吳德壽、何文晉等編譯,越南社會科學出版社出版,以下簡稱“翻譯本”);2015年,孫曉主編《大越史記全書(標點??北荆罚ㄈ膬裕韵潞喎Q“標點本”),由西南師范大學出版刊行,糾正了不少校合本的校點誤例,但仍有未能盡善之處。筆者在閱讀校合本的過程中,對點校后文字或斷句捍格難懂之處,漸覺應是??庇姓`或底本刊印時就已經存訛,又進一步思考其原因,對校合本存疑之處用諸紙筆,略成札記,仍冀愚者千慮,或有一得,以求教于方家。
一、《大越史記全書》在校勘選擇底本上存在缺乏善本之客觀條件的限制
??币徊抗偶幕A條件就是要廣搜異本,尤其必須廣求古本,然后,選擇傳本中訛誤較少的善本作為底本,盡量采用古本為校本來??钡妆?sup>②。校勘《大越史記全書》在底本和校本的選擇上受不利的客觀條件限制,因為越南保留下來的《大越史記全書》古本不多,從校合本中介紹《大越史記全書》編校情況的日文解題——《大越史記全書之撰修與傳本》可知,流傳下來的可供陳荊和先生參考的《大越史記全書》相對早又有確切刊行年代的只有越南后黎朝正和十八年(1697年)刊本與西山朝景盛庚申年(1800年)刊本,而且正和十八年刊本還只是奉旨民間刻本,兩種版本刊刻質量都不高。所以,陳荊和先生在??薄洞笤绞酚浫珪窌r最終選擇了法國人戴密微所藏后黎朝刊本(年代不詳)為底本(因為戴本刊刻的字體與其他各本的字體差異較大,應該可以確定為與其他刊本完全不同的版本,與其他各本互相參校異同的價值較高),而以西山本、東研本、東本、山本、山乙本、天本、引本等七種版本作為校本③。這七種校本由于種種原因無法明確地知道它們之間的刊刻淵源關系,這都會給??痹黾与y度而影響到??辟|量。
二、校合本冷僻字詞之斷句問題
《本紀》卷三《李仁宗紀》,會祥大慶元年(1110年):
徐文通獻白虎、白馬、生距檳榔一本十二莖。(第256頁)
此句斷句為“生距檳榔一本十二莖”,殊為難懂,但用“本校”法,即參考比對《大越史記全書》中其他有關“生距”的用法,此問題便漸有眉目。見下條:
司農州首領何永祿獻赤馬生距。(第258頁)
令書家阮美獻青頭桃花馬、四足生六距、前兩足各一距、后兩足各二距。(第279頁)
即可知“白馬生距”應連為一詞,表示馬足上多長出某種蹄狀關節(jié)而被視為神獸,作為祥瑞獻給朝廷。
考“距”字之漢語本意,其字最早表示有雞爪中向后面長的那一爪之意。那么,“白馬生距”即為白馬多長出了向后面伸展的蹄狀物。故此處斷句錯誤,為不明“生距”意思所導致。應為:
徐文通獻白虎、白馬生距、檳榔一本十二莖①。
三、校合本歷史地理名稱、典章制度名詞之斷句問題
其一,《本紀》卷三《李仁宗紀》,天符睿武六年(1124年):
閏月、遣令書家嚴常、御庫書家徐延遺馴象十及金銀犀兕于宋、謝擒莫賢也。常、延至桂府、見經略司謂常、延曰:今年東京及湖南鼎、澧等處、并已調發(fā)兵馬討金人、未審歸期何日、此間路地上傳馬、鋪丁在在更少、請使者領還禮物。常、延乃還。(第266頁)
此處斷句“東京及湖南鼎、澧等處”有誤,為不明北宋行政區(qū)劃歸屬所致。此處“湖南”為北宋“荊湖南路”之簡稱,“鼎、澧”為“鼎州、澧州”,《大越史記全書》如此斷句,那么“東京及湖南鼎、澧等處”意思為“東京府和荊湖南路的鼎州、澧州等處”,把鼎州、澧州認為是荊湖南路下轄的兩個州。
考《宋史》卷八八《地理志四》可知,北宋時期,鼎州、澧州并不歸屬于荊湖南路而是歸屬于荊湖北路。故校合本此處斷句有誤②。“今年東京及湖南鼎、澧等處”應斷為:“今年東京及湖南、鼎、澧等處 ”。所以,此段話應斷句為:
閏月,遣令書家嚴常、御庫書家徐延遺馴象十及金銀犀兕于宋,謝擒莫賢也。常、延至桂府,見經略司,謂常、延曰:“今年東京及湖南、鼎、澧等處、并已調發(fā)兵馬討金人、未審歸期何日、此間路地上傳馬、鋪丁在在更少、請使者領還禮物?!背!⒀幽诉€③。
其二,《本紀》卷四《李英宗紀》,政隆寶應七年(1169年):
春、三月、望、月蝕。海門魚死、命朝野寺觀僧尼道士誦經祈禱。(第299頁)
此處“三月、望”不應該斷開,因為“三月望”為古代特有之歷法稱謂,“某月望”之“望”指某月月光滿盈時,即農歷小月十五日、大月十六日?!叭峦碧刂溉率迦栈蚴眨什荒軘嚅_。故此處校點有誤,為不明古代歷法之望、朔稱謂之故,所以,此句的斷句應校點為:
春三月望,月蝕。海門魚死,命朝野寺觀僧尼道士誦經祈禱④。
其三,《本紀》卷四《李英宗紀》,天感至寶二年(1175年):
春、正月、冊龍斡為皇太子、居東宮、拜蘇憲誠入內檢校太傅平章軍國重事王爵、輔翼東宮。(第301頁)
此處斷句需要明曉相關的古代中國和越南的職官制度知識,官職前加“入內”是越南李朝表示天子近臣尊崇之意、“檢校太傅”為加官,表示一種稱號,檢校官起源于中國唐代,“平章軍國重事”才是蘇憲誠之本官,在李朝是宰相之職,這三種稱謂都是對“官位”高低的表述,在古代中國和越南都含有職務性的色彩,與“爵”之身份性、世襲性色彩性質不同,“官”與“爵”是一個硬幣的兩方面,雖然有所聯系,卻有不同的意義①。 故“入內檢校太傅”“平章軍國重事”與“王爵”不應連讀,斷開才較為妥帖。故此句應斷句為:
春正月,冊龍斡為皇太子,居東宮。拜蘇憲誠入內檢校太傅、平章軍國重事、王爵,輔翼東宮②。
其四,《本紀》卷五《陳太宗紀》,建中四年(1228年):
閱定清化府帳籍、故事每年春首、社官開報人口、謂之單數、并依帳籍為定、具出宗室、文官文階、武官武階、從官軍人、雜流、黃男癃老。不具附籍、飄散之類、有官爵者、子孫承蔭、方得入仕、富壯而無爵者充軍、世為兵。(第324頁)
此處斷句亦有誤,主要是不明白中國及越南古代官僚制度所致,古代中國及越南的職官體制是一個“一元化多序列的復式品位結構”,包含“職、階、勛、爵”組成位階體制,還夾雜著繁多的如員外官、檢校官、加憲銜、功臣號等“品位性官號”③。“官”與“階”是兩種不同的稱謂,有功能性的差異。故此段中“文官文階”“武官武階”不應連讀,應斷開。另外,“從官軍人”亦應斷開,因為“從官”多為府僚之職務,為低級官吏,與“軍人”亦有明顯的身份性差異?!包S男癃老”亦應該斷開?!包S男”,在越南李、陳朝,國家征收賦稅、征發(fā)勞役以適齡男性為對象,“黃男”有“大黃男”“小黃男”之分,但都是國家賦稅勞役的征發(fā)對象,只是程度不同。而“癃”指殘疾人,多見于漢代史料,多以“罷癃”連稱表示身體殘疾之人,在賦役上有所照顧④?!袄稀眲t表示老年人,為喪失或缺乏勞動能力的人,國家對此類人群在賦役征發(fā)上優(yōu)恤照顧,多免除賦稅勞役。那么,“黃男”和“癃”“老”在國家閱定戶口帳籍中以能否供給賦稅勞役來區(qū)分為兩類截然不同的對象,而“癃”“老”亦為兩種不同類型的賦役減免對象,故“黃男癃老”應斷為“黃男、癃、老”。綜上所述,此段話的斷句應為:
閱定清化府帳籍。故事:每年春首,社官開報人口,謂之單數。并依帳籍為定,具出宗室、文官、文階、武官、武階、從官、軍人、雜流、黃男、癃、老、不具附籍、飄散之類。有官爵者,子孫承蔭,方得入仕。富壯而無爵者充軍,世為兵⑤。
四、校合本對二則法律詔令的斷句和理解問題
其一,《本紀》卷二《李太宗紀》,乾符有道四年(1042年):
夏、五月、詔諸官職都逃亡者杖一百、刺面五十字、徒罪諸軍士逃林野劫人財物者、杖一百、刺面三十字、守鎮(zhèn)寨逃亡者、如之。(第230頁)
此詔令中較難理解的是“官職都逃亡者”“徒罪諸軍士”兩處。但若通過參考下文中李太祖的繼任者李圣宗時期的另外兩條法律詔令,通過“本校”之法,便可一窺究竟。
《本紀》卷三《李圣宗紀》,第265頁:
詔凡毆人死者、杖一百、刺面五十字、徒犒甲。
《本紀》卷三《李圣宗紀》,第275頁:
夏、四月、詔王侯公主百官家奴、不得娶官職都、百姓女。
那么,從275頁之詔令可知,“官職都”應為專門表示某種官職泛稱的連詞,很有可能專指軍隊系統(tǒng)的中下層武官;從265頁之詔令的行文習慣可知,此段時期的法律詔令一般先羅列罪名,后申明此罪所要受的肉刑,最后申明徒刑的量刑程度。那么,“徒罪”不應與“諸軍士”相連,應該接在“詔諸官職都逃亡者杖一百、刺面五十字”之后,這樣,整個句子的意思就很通順,每個量刑主體都以“諸”開頭,也更符合行文規(guī)律。故應斷句為:
夏五月,詔諸官職都逃亡者杖一百、刺面五十字、徒罪。諸軍士逃林野劫人財物者、杖一百、刺面三十字。守鎮(zhèn)寨逃亡者,如之①。
其二,《本紀》卷五《陳太宗紀》,建中六年(1230年):
定徒罪有差、中罪徒杲田、宏者刺面六字、居杲社(今日杲社)、耕公田,每人三畝,每年收粟三百升。徒牢城兵者、刺項四字、雜除升龍、鳳城、草隸四廂軍。(第325頁)
此處“徒牢城兵者”之意不可解,為斷句有誤?!昂暾摺?,陳荊和先生引《欽定越史通鑒綱目》注釋曰:“奴隸之稱也”。從整個行文可知,此法律條文對“徒罪”的量刑輕重和施行手段針對不同身份的群體有所差異,第二句“中罪徒杲田”針對的應該是眾多普通具有編戶齊民身份的平民,故行文上省略了主語。那么,此法律條文主要針對三個人群,即平民、宏者(奴隸)和兵者。對平民的處罰較輕,僅僅為“徒杲田”,沒有具體的刺面黥刑和賦稅征收;對于身份低賤的宏者(奴隸),處罰就較為嚴重,不但要面部刺字、耕公田,亦要承擔沉重的賦稅,亦要“徒牢城”,人身的自由也受到嚴格限制;對于“兵者”這樣的特殊群體,又有不同于前兩者之處罰。這樣理解,行文即較為通暢。故此段斷句應為:
定徒罪有差。中罪徒杲田。宏者刺面六字,居杲社耕公田,每人三畝,每年收粟三百升,徒牢城。兵者刺項四字,雜除升龍、鳳城,草隸四廂軍②。
五、校合本對文意理解不當而導致的斷句錯誤或該斷處未斷的問題
校合本中由于對文意理解不當而導致的斷句錯誤問題,筆者認為毋庸贅言,只要標示出點校的錯誤之處,讀者稍加揣摩即可明白。略述如下:
其一,《本紀》卷五《陳仁宗紀》,重興四年(1288年):
帝諭行遣司交好翰林院故事、凡宣德音、則翰林預送詔藁于行遣、使先肆習、至宣讀時、兼講音義、令凡庶易曉者、以行遣專用中官故也。(第365頁)
斷句有誤,應為:
帝諭行遣司交好翰林院。故事:凡宣德音,則翰林預送詔藁于行遣,使先肆習。至宣讀時,兼講音義,令凡庶易曉者,以行遣專用中官故也③。
其二,《本紀》卷六《陳英宗紀》,興隆五年(1297年):
夏、四月、以陳時見為檢法官、任京師大安撫。時見為人剛直、初為興道王大門客、王薦之、擢為天長安撫使。鄉(xiāng)人有忌日、遺盤食、時見問所由、其人以近居治所對、無他干請。后數日、果以事請、時見探喉吐之。(第377頁)
斷句有誤,應為:
夏四月,以陳時見為檢法官,任京師大安撫。時見為人剛直,初為興道王大門客。王薦之、擢為天長安撫使。鄉(xiāng)人有忌,日遺盤食,時見問所由、其人以近居治所對,無他干請。后數日,果以事請,時見探喉吐之①。
其三,《本紀》卷九《后陳重光帝紀》,重光帝二年(1410年):
黃福請撥土官職田、隨其品秩、招人佃種、收租代祿、流官聽供兵、種田收穀、關支食米。(第502頁)
斷句及文字點校有誤,應為:
黃福請撥土官職田,隨其品秩,招人佃種,收租代祿。流官聽供兵種田收穀,開支食米②。
其四,《本紀》卷九《屬明紀》,永樂十三年(1415年)。
明開鹽法、先令本場使副督人煎煮、每月若干、送提舉司收貯、內官募商出金領、布政勘合、大勘合開鹽十斤、小勘合開鹽一斤、方得發(fā)賣、如無同私鹽法。(第509頁)
斷句有誤,應為:
明開鹽法。先令本場使副督人煎煮,每月若干,送提舉司收貯。內官募商出金,領布政勘合,大勘合開鹽十斤、小勘合開鹽一斤,方得發(fā)賣,如無同私鹽法③。
其五,《本紀》卷十一《黎太宗紀》,紹平三年(1436年):
時宰執(zhí)皆開國大臣、不好儒術、專以簿牒詞訟、責成有司吏屬多曲事上官、故內外官缺、即保除用其倖進之徒。(第593頁)
斷句有誤,應為:
時宰執(zhí)皆開國大臣,不好儒術,專以簿牒詞訟,責成有司。吏屬多曲事上官,故內外官缺、即保除用其倖進之徒④。
六、校合本不必注釋而注釋之問題
《本紀》卷三中,如第270、271頁正文中出現“太傅”“太尉”“太廟”時在頁腳注釋“西本、引本‘太尉作‘大尉”“引本‘太傅作‘大傅、‘太廟作‘大廟”,只是刻本中“太”與“大”之別,《大越史記全書》中還有不少注明此等不同刊本“太”“大”之別的注釋,本文不一一指出。
在古漢語中,其實“大”為“太”的本字。在先秦金文和秦漢簡牘中,通用“大”字而很少用“太”字,如“大守”“大傅”“大尉”等,“太”字為后來晚出之字,在后世書寫和刊刻中,很多時候兩個字是通用的。對于今日學者而言,亦為多數人所熟知。
??惫偶囊粋€原則是盡量刪繁就簡,校合本校勘中多次不厭其煩地注釋“大”“太”二字刊本之別,其實兩字在此處為通假字,而且詞義淺明,無須屢屢注明。
小??? 結
??睗h文古籍之難,對校勘者綜合素質要求之高,為歷代學者之公論。而??痹侥蠞h文古籍更難,其原因在于越南留存的古籍版本種類及數量遠不及中國之多。故此,以“對校法”基礎校對時,存在版本差異性較小、可比對性差的問題;用“他校法”時,又存在其他官方尤其是私家著述存世種類太少的困境;“本校法”需要校對者更加仔細、付出更多的精力;“理校法”則對校對者文史涵養(yǎng)要求極高。在今后的閱讀及史料利用中,我們要特別注意對史料的進一步校對、分析,以期取得更大的學術進步。
第一,要充分利用“本校法”。仔細梳理、總結書中前后性質一致、內容相近的條文,前后互證、索微抉隱。
第二,要極為重視“他校法”。不能僅僅局限于所校點之古籍不同版本的對校,應對相關古籍內容辨別異同、甄別正誤。要充分利用《欽定越史通鑒綱目》《歷朝憲章類志》等重要政書資料記載的同類典章制度,進行仔細的文字比對和內容分析。如陳順宗光泰七年(1394年)胡季犛改革冠服制度之事,《大越史記全書》《歷朝憲章類志》皆記載為:“武爵六品用折衛(wèi)巾。爵高無職,得束帶,戴角頂巾。七品以下用太古巾”;《欽定越史通鑒綱目》則記載為“職高而無爵者,角頂巾”。結合胡季犛官制改革的特點——重職官而輕爵位,顯然《欽定越史通鑒綱目》刊刻有誤,應進行??备恼?。
第三,要對地理名稱和典章制度等史料內容點校保持高度的敏感和慎重態(tài)度。在考察越南古代史籍時,我們不能局限在越南歷史范疇內,也要注重對中國史籍及典章的研習和相關知識的積累,至少要充分利用中國出版的政治、地理和文學類工具書進行認真核對。
第四,要加強校勘記條目的編寫、憲章、典故的注釋和索引的編撰。對漢文古籍進行點校的根本出發(fā)點在于惠及后學、更有利于對史料的正確理解。
關于古籍整理的體例,中國國內前賢如余嘉錫、黃永年和杜澤遜等大家已條列甚明。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華書局組織點校“二十四史”已樹立了很好的范例。今后在點校越南古籍的時候,我們要充分吸收借鑒前輩的有益經驗,要更加重視對難懂詞句的注釋、按照統(tǒng)一體例編著??痹~條以及索引等工作。
第五,對越南漢喃文獻的發(fā)掘不能一味求新,要加強對基礎歷史文獻的整理及深度解讀。由于近期中國學術界對域外漢籍的進一步重視,越南歷史古籍愈來愈引起中國學者的興趣,自是值得欣慰之事,但利用常見基礎史料是治學的根本,更是學者學術功力的體現,二者不可偏廢。
參考文獻和資料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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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顏 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