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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時間,我跟我媽媽一起去看望外公外婆。
很不巧,外公不在家,并且老爺子第N+1次忘帶了他的手機,外婆倒是在家,但是我和媽媽在外面瘋狂敲了十幾分鐘的門,也沒能召喚外婆給我們開門。
我記憶中的外婆似乎一直都是這個樣子,耳朵聾了,眼睛花了,反應(yīng)遲鈍,胃口很小,鮮少出門,幾乎失去了與人正常交流的能力。我們每次去,都是陪外公說話,而外婆默默坐在一旁,一個人神游,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我們能為外婆做的,似乎就只剩下了例行公事的幾句問候,然后買一大堆她其實壓根吃不了幾口的水果和糕點。
與其說是關(guān)心她,倒不如說是我們在滿足自己所謂的孝心。
但外公對外婆很耐心,他從來不會在她面前表現(xiàn)出不耐煩,他悉心照顧她,不厭其煩地跟她說話,哪怕簡單的一句話,他都要重復(fù)好多遍才能讓外婆聽清,最后還得不到什么回應(yīng)。
外公總是說:“其實你外婆腦子還很清醒,她只是耳朵聾、眼睛花?!?/p>
所有人都傾向于認為外公是在自我安慰,認為他只是不愿意承認這個陪伴了他大半輩子的女人已經(jīng)沒法再給予他精神上的陪伴。
次日,我拎上水果和糕點,獨自再度前往外婆家。
外公依然不在,不過這一次,外公沒把門關(guān)嚴實,我得以順利進入。
外婆一個人在陽臺上曬太陽,她翻看著照片,絲毫沒有察覺到我的靠近。我在她面前蹲下來,叫她:“外婆?!?/p>
她抬眸看我,看了一會,遲鈍的眼神有了波動,笑著喚我的小名。
外公不在,但我也不好放下東西馬上離開,所以嘗試著加大嗓門跟外婆交流:“怎么沒關(guān)門,外公呢?”
我其實沒指望外婆能給我什么答復(fù),沒想到她說:“不知道他去哪里了,他老是出去溜達?!?/p>
我很詫異。
外公一直到我離開都不曾回來,但我陪外婆說了好久好久的話。
外公沒有騙人,外婆的腦子真的還很清醒。
我要走的時候,外婆留我吃晚飯,我說我約了快遞員寄快遞,這句話她沒聽懂,但她聽明白我約人了,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很八卦地問:“誰啊,是新郎官在等你嗎?”
她稱呼“男朋友”為“新郎官”。
我笑得前俯后仰,忽然就記起自己還小的時候,外婆抱著我去小店買零食吃,喂我吃飯,帶我上街……從什么時候開始,我把這一切都給忘記了,默認她是個有些癡呆的老太太,一次次地忽視她、敷衍她。
我不敢想象,這些年來我到底是錯過了多少。
去年,外婆被查出惡性腫瘤,她年事已高,膽子又小,外公便做了決定,不復(fù)查也不治了,要帶她回家,不管病情究竟如何,只希望她輕松過完余生。
醫(yī)生說她大概還有兩個月,那段時間,我們所有人都做好了她即將離去的準備。
距今半年過去了,外婆安然在世,沒有什么癥狀,跟從前一般無二,還是那個慢吞吞的亞健康老太太。
不知道究竟是誤診,還是她的病情尚未惡化。
我真的很高興,外婆還是我的外婆,而不是一個只留有外婆外表卻已經(jīng)沒有思想的軀殼。無論如何,她留給我們的時間都沒有浪費的余地,需要我們好好珍惜。我會常去看她,耐心陪她,不管她留給我的是一年、五年,還是十年,都不要留有任何“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的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