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杰
我對茶情有獨鐘,深感里面有中國韻味的成分多;對咖啡一直不敢高攀,覺得那是馬克思和巴爾扎克們喝的,只有執(zhí)鵝管筆,一邊寫《資本論》和《人間喜劇》,才算相得益彰。自己又沒有留那一把好胡子,更不配去喝。
后來想想,這是吝嗇心理在作怪,主要原因可能是咖啡太貴,一瓶烏黑的細末要上百元,足夠我買一刀宣紙、兩袋面粉。
話說我有一瓶速溶咖啡,猴年馬月買的,忘記喝了。時間一長,咖啡過期結(jié)塊了。
那天,我畫松樹。在四尺條幅上,松葉、松干都勾出來了,著色時,正為找不到赭石顏料而犯難,就想在筆下改變一下松樹的品種。
這時,我看到畫案下那瓶失寵的咖啡,忙倒水?dāng)嚢?,用筆染在松干之上??Х冉傅米匀唬筛删钩霈F(xiàn)另一種效果,感覺比用赭石顏料畫的有質(zhì)感。一連畫了幾張條幅松軸,落款還抄了一首宋僧詩:
古松古松生古道,枝不生葉皮生草。
行人不見樹栽時,樹見行人幾回老。
那是一棵松在質(zhì)問無邊的中國時間。恰恰這時,朋友黃太太讓我畫一張畫。我隨手給了她這幅畫,并附信告知用過期的咖啡畫松一事。
用咖啡畫松樹,我自認為這是我的發(fā)明。我在考慮,是否申報一項專利,因為在四尺的宣紙上長著一種松,叫咖啡松。
半個月之后,收到黃太太寄來的一個包裹,我小心翼翼地打開。
黃太太來信稱:“知道你用它畫畫,這半瓶過期的咖啡沒扔,就給你寄去了?!?/p>
我一時不知是喝還是畫。
(細 辛摘自百花文藝出版社《泥花散帖》一書,楊向宇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