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克亮
渡槽
來到順義西北境內(nèi),細心的人會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文化現(xiàn)象,這里的許多村名都帶有濃重山西色彩,“夏縣營”“稷山營”“忻州營”“河津營”“紅銅營”“東西絳州營”等。而這一切都源于明初從山西等地遷往北京及周邊、中原或其他地方的移民現(xiàn)象。
元末明初,連年戰(zhàn)亂,大量農(nóng)民逃亡,元朝統(tǒng)治者在潰逃前,掠走許多居民,造成人煙稀少、土地荒蕪、無人耕種的情況。明太祖朱元璋于洪武元年下詔:戰(zhàn)亂期間,避亂外逃的農(nóng)民,可以回家種地,不限數(shù)量,免收3年賦稅。同時,又制定政策,從相對戰(zhàn)亂較少的,人民生活安定、富庶,人口較稠密的晉中、晉東、晉東南等地區(qū),往中原以及一些人口稀少、田地荒蕪的地區(qū)移民。順義西北,土地廣闊、地勢平坦、水資源豐富,適于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據(jù)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修成的《順義縣志》載:從洪武元年(1368年)至永樂十五年(1417年),49年間有大批山西移民被安置在這里。
夏縣營,位順義西北,屬高麗營鎮(zhèn)。明初,從山西夏縣移民至此,至今已有600多年的歷史。夏縣古稱安邑,我國歷史上第一個王朝——夏朝建都于此而得名,是中華民族的發(fā)祥地之一。村中老人講述,明永樂年間,有移民從山西夏縣、洪洞等地遷移此地。為了懷念祖先,移民多以姓氏為村、屯名,也有以故土的縣名為名。居住在夏縣營的移民便以原住的夏縣為村名,又因當時夏縣是由禁衛(wèi)右營管理,才叫村名為夏縣營。
方氏渠
東西絳州營,明初山西絳州(今絳縣)人遷此定居成村,始名絳州營。絳縣歷史悠久,有天下第一縣之稱,是中國第一個在周朝建立的縣。五帝之首的堯王故里在絳縣,西周時,倗國封地在絳縣,春秋五霸之一的晉文公建都在絳縣,故有“中國第一縣”之稱,漢代大將周勃封地也在絳縣。絳縣有源遠流長的晉文化,文化底蘊深厚。后來村莊析為東西二村,分別為東絳州營和西絳州營。
村里老人講,朱元璋采取的移民政策,并非是全家搬遷,而是按四口之家留一、六口之家留二、八口之家留三的比例遷移,而且一家不能遷往相同的地方。為防止移民在遷入地聚族而居,形成新的家族勢力,影響社會穩(wěn)定。移民條律規(guī)定,凡同宗同姓者不能同遷一地。據(jù)傳,洪武二年,遷民詔下,凡同姓者不準居處一村,有的移民為避免骨肉分離,紛紛更姓易名,于是從一些家族中分離出多個姓氏。而那些不愿更改姓名者,只能骨肉分離,天各一方。村民迫于無奈,只能相互告別,各取身上之物,作為憑證,以備日后相認。
南郎中關(guān)帝廟
多年來,除了以物件相認同宗外,人們還形成了一個辨認鄉(xiāng)親、識別移民子孫的方法:若小腳趾指甲上有幾道豎紋,看似兩個指甲,那其祖先即是大槐樹下的遷民。關(guān)于小腳趾指甲民間解釋:當時官員為防止移民中途逃跑,在他們的小腳指甲上砍一刀作為記號,傷愈后形成今天的模樣。這種生理特征,作為大槐樹移民的遺傳基因,也“遺傳”給了他們的后代。
移民的村子里,保留著不少民間藝術(shù)。去碑營,村里還保留有鳳秧歌,已有600多年的歷史。它起源于鳳陽花鼓,并吸取了民歌小調(diào)的元素,逐漸演變成現(xiàn)在的形式。傳說在明永樂年間,有安徽鳳陽移民來到順義西北落戶,并帶來了鳳陽花鼓。以后,又吸收了民間的“地秧歌”的元素,因演員為兒童,所以又稱為“地出溜秧歌隊”。
1957年,去碑營村的鳳秧歌參加了“華北地區(qū)民間舞蹈調(diào)演”,榮獲了“百花獎”和繡有“百花齊放,推陳出新”的錦旗,并應(yīng)華北軍區(qū)的邀請,到部隊進行了為期一周的巡回演出,受到了廣大指戰(zhàn)員的熱烈歡迎。去碑營鳳秧歌在北京地區(qū)獨一無二,2007年入選順義區(qū)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保護名錄。為使鳳秧歌得到更好的傳承和弘揚,順義板橋小學曾將鳳秧歌編入校本課程。
稷山營的剪紙別具特色,名水紋雨點剪紙,起源于清末,至今已200多年。時逢天旱無雨、土地龜裂、莊稼干枯,為了祈求上天降雨,一位村婦王氏便用紅紙剪了許多雨點狀的剪紙,并將它們連成串,貼在水井、大樹、屋子的墻壁和門窗處,焚香上供。許是她的誠心感動了上天,普降甘霖,當年豐收。于是,水紋雨點剪紙聲名鵲起。紙的意義就在于它的獨特性,成為附近村莊人們喜愛的象征吉祥如意的圖案,并被家族世代相傳。村民郝蘭英為水紋雨點剪紙的傳承人,她的作品題材廣泛,她用一雙巧手一把剪刀一張紅紙剪出人生百態(tài),她的工作室里掛滿不同時期、不同題材的剪紙作品,她在剪紙技藝方面取得了一系列突出的成績。
移民安家后,仍秉持著務(wù)農(nóng)為本的理念,深耕細作,因地制宜。紅銅營地處高崗,土地適合種植煙草,煙草又名“旱煙”,耐旱。這里出產(chǎn)的煙味道醇厚、不噎不嗆、口感柔適,在北京及周邊地區(qū)享有盛譽。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前,村里家家種植煙草,東直門外、天橋長期設(shè)有專店銷售,有人專門來買紅銅營的煙,好這一口。
煙草種植比較繁瑣,要經(jīng)過泡芽、整地、移栽、施肥、澆水、松土、捉蟲、打尖、晾曬、收藏等工序。肥料要用香油渣,即芝麻榨成香油后的下腳料。用香油渣種的煙,味道香。旱煙成煙后,在處暑前后下煙,下煙要在正午太陽正毒的時候,中午正是“上煙”的時候,這時的煙厚,有勁。曬煙的架子亦有講究,呈南北向,為的是便于通風。煙葉要著露水,行話是著“露水搭”,著了露水的煙葉顏色正。該煙最大的優(yōu)點是不熄火,抽半截放下,仍火勢旺盛,燒盡了自己熄滅。煙灰不飛不散,自然成團。
有關(guān)紅銅營的煙,還有個故事。一年,乾隆去熱河避暑,回來住在南石槽行宮。有個太監(jiān)去為他買煙,碰上村里有個人賣煙回來,手里只剩下一把煙。太監(jiān)說明來意,這人張口說自己的煙味道好,一把煙要5兩銀子。太監(jiān)只好買了這把煙,乾隆抽了后,認為這煙確實好,味道獨特,5兩銀子不貴。遂傳旨,以后這兒的煙要送到宮里,專為皇家享用。紅銅營的煙品質(zhì)好、味道香,遠近聞名,確是不虛。
時光荏苒,明時大規(guī)模的移民,距今已600年左右,移民的后代早已成為本土居民,在此地生產(chǎn)生活,繁衍生息,為本地的發(fā)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移民雖年代久遠,畢竟是本地歷史上的一件大事,并和許多家庭息息相關(guān),數(shù)典記祖,這段歷史不應(yīng)忘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