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記事起，頭飾總是白色的。我四歲時爸爸病死，從此大人給我梳頭時，就用兩條白洋布給我扎辮子。有時在兩邊耳后綰兩個鬏鬏，鬏上再扎兩個白色蝴蝶結(jié)，這習俗叫作戴孝。過了六年，媽媽又病逝，我又一直這樣扎頭發(fā)。有時用白色橡筋，一圈一圈，最后挽結(jié)。我從此對自己的頭飾有了一種情結(jié)，買頭繩時就偏愛白色。

什么時候改變的呢？應該是初中時期。學校宣傳隊排演樣板戲，我被安排跳《白毛女》選段“北風吹”。喜兒是穿著紅色上衣，綠色褲子的，這時我蓄著長辮子，扎著紅頭繩演出?？h里文工團到我們公社的桃店大隊下鄉(xiāng)鍛煉，我們?nèi)W跳了一整天，提高了不少。后來又排練《紅燈記》，我擔任李鐵梅一角，穿著紅底白梅的上衣，也是綠色褲子，長辮子扎著紅頭繩。

這些是演出的打扮。平日里有時梳頭，時興夾塑料發(fā)卡。顏色各異，形態(tài)多樣，多是花卉草木的造型。下面安上鐵絲槽子，把頭發(fā)夾進去，上下一按，就夾好了。

有一次，我們學校到董市開運動會，我在街上商店逛，看到一個白色塑料夾子。它的造型是兩片柳葉，兩片葉子順著，相交處有半片重疊。我兩毛錢買下，預備送給我大大。她那時四十多歲，在大隊縫紉組做裁縫。她的頭發(fā)黑亮整齊，夾起來一定好看。她夾了幾天就不夾了，我問她，她說送給書記娘子了。原來書記娘子很喜歡這個夾子，她對我大大說，姑娘真會打扮人，給大大買的夾子真好看。我大大為了討好她，就從頭上取下送給她了。我后來明白，討好她是為了讓我能從農(nóng)村招工或上大學。一般上面下達名額，各大隊選送，大隊的干部子女們利用各種機會已走了一些了，沒走的人，家里大人苦苦想法子。這年我家喂的一頭山羊，過年就送給了書記家。我爺爺晚年駝背很厲害，每次把羊子樁釘進土里，得跪下去用力敲。這樣跪養(yǎng)了一年的羊，最后讓他家樂享其成。

現(xiàn)在不少工種，單位也統(tǒng)一規(guī)定發(fā)飾發(fā)型，乃工作需要，比如空姐、列車員等，打扮起來更清爽更漂亮，美化形象，便于工作?，F(xiàn)在的發(fā)卡林林總總，色彩煥然。然而過去的發(fā)卡還時常連同那些歲月浮現(xiàn)在我腦海里。

作者簡介：張可喜，女，1956年4月出生于湖北枝江。復旦大學文學碩士，深圳中學高級教師。有詩文在省級、國家級雜志發(fā)表，多次獲獎。

（責任編輯 張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