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祥
端午小長假,晚上下班回家,女兒匆忙拉開厚厚的玻璃門,一股粽葉的馨香鉆進我的心扉。包粽子的愛人,那一抬頭的溫柔,瞬間讓我后悔剛才在路上耽擱的20分鐘,習慣性地撫摸一下愛人的頭發(fā),87歲老岳母會心一笑。
現(xiàn)代生活,好多東西早已吃膩了胃口,唯獨粽子,總有一種沁心入肺的誘惑。大約是孩提時代,有一個畫面,永遠定格在我的腦海,那就是每年的端午節(jié)前,一家人圍著母親包粽子。
那時候每到端午節(jié)前幾天,母親就會囑咐我,去離家不遠的河塘里打些清香翠綠的蘆葦葉子。于是邀約三五個小伙伴,若是去得遲了,那些河塘邊上的蘆葦葉子就會被先行一步的人們打走了。池塘深處,肥碩寬厚的蘆葦葉子,在夏風中招搖,仿佛在向我們招手致意。
我們常常是赤身下去,有時還可以發(fā)現(xiàn)搭建在蘆葦葉子上的鳥窩,那種鳥兒我們這里管它叫做“柴喳喳”,每逢夏秋季節(jié),蘆葦遍地青綠,就是它們談情說愛的最佳隱身處。那一聲聲清脆的叫聲,仿佛就是夏日農(nóng)村一個交響音樂會的前奏,因為初夏時節(jié),蛙鼓和蟬鳴還沒有登場。它們盡情享受著夫妻獨領舞臺的美好時光,也把那些愛情的果實——一窩窩的鳥蛋呈現(xiàn)給我們。
掏得幾窩鳥蛋,連帶一起采摘的蘆葦葉子,母親喜不自禁。一邊燒水煳柴葉,一邊吩咐我去小菜園,摘下青辣椒,切成細絲和著那些打碎了的鳥蛋爆炒,那個饕餮的腸胃哦,可憐的口涎總是接二連三的往下咽。歲月蹉跎,流年飛逝,母親早已去了天國,可那粽子的清香一直延續(xù)著。
上個周末,按照事先計劃,午飯后騎上電瓶車,帶著愛人直奔鄉(xiāng)下。在生我養(yǎng)我的小村莊后有一條南北走向的淮河,有一處河流回旋的河灣,蘆葦生長得特別翠綠。愛人自告奮勇,穿著高腰水靴下到淺水里。我在岸邊播放著手機音樂《斯卡布羅集市》,仿佛回到初戀時代,我們充分享受著這份寧靜溫馨的二人世界。不到一個小時,滿載而歸。一次自然包不完,開水燙一下,放在冰箱里,什么時候胃饞了,拿出來包裹粽子就是。
寫到此處,忽然想起網(wǎng)上曾經(jīng)的一個調(diào)侃話題:考生埋怨當下的作文題目越發(fā)刁鉆、越發(fā)難寫,進一步埋怨古代的那些文人墨客給后人留下的文化遺產(chǎn),除了死記硬背還是死記硬背,你看屈原多好,只給我們留下了又香又甜的粽子。
真是哭笑不得!別的暫且不說,僅僅是一部《離騷》,洋洋千言,不要說去背誦了,就是拿來詠讀,恐怕也不一定可以流利通暢。那充溢其間流淌的熱血,那積郁于心的無聲吶喊,那壯志未酬身先死的抱憾,那被滿朝排擠的萬分無奈,那一刻,憂患大于心死。汩羅江你可記得?此刻你沉寂的江水,莫非也如我一樣深深地默念?
親情可以傳承,血脈無法改變;美味可以傳承,都是炎黃子孫;那么文化自然可以傳承,它就如那日夜流淌不息的汩羅江,蜿蜒向東。如果今夜可以托夢,我多么想夢見一位老人,帶上自家新鮮的粽子,還有不可缺少的雄黃酒,在汩羅江畔,和你對酌直到天明。
這是去年端午節(jié)寫就的一篇舊文,也就在去年冬天,于一個雪花漫天飛舞的深夜,我的岳母也駕鶴仙去。唯有留下這些空落落的思念,在這個深秋的時光里,聊以自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