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鐘
機器之血
生銹的老機器自己走了出來,綁上履帶
往事般地轉動自己的身子
他不斷抖掉自己的老年斑,像割破動脈一樣
從身體里噴出淤黃的血液。
他不斷地抽打河流,以魚為食、以蝦為飲。
只要滿足了土壤的味覺欲望,
鳥兒也許會開花、樹也許會飛翔。
機器,從轉動之日起就意味著永不停歇
老機器更要發(fā)揮他的余熱。效仿
他那永遠的、不停歇的、熠熠的光輝歲月。
他發(fā)聲永遠都是嗡嗡,從黎明到下一個黎明
沒有終止可言
機器沒有心,更不用談心情。他的嘴里
只吐露著對大地蒼涼無邊的疼愛
清冷的水一直流動,嗡嗡聲一直作響
只要不入夢,你任何時候都能聽到
他那永遠的、不停歇的、沒有終止的
嗡! 嗡!
假如生活留不住
我時常打破東西,裝滿水的瓦罐
干凈的只有空氣回旋的玻璃杯
以及那顆一碰就碎的少女心會隱隱作痛
我讀書,時立時臥
從廚房到客廳捧著太宰治和荷爾德林
不想事物為何發(fā)生,
也沒有一把石錘打破砂鍋問到底
當我回憶起狗、樹木、房屋,
曾經到現在失去的訊息,
頭發(fā)亂糟糟的如泥一般糾纏,
生活再也留不住。
假使生活留不住,不知道他去往哪里
我選擇依舊坐在地上看母親織毛衣
犀牛衍生地
你的眼睛,從淺海到深海。處處
都能聽到鯨的呼吸
你褐色的影子,伸手觸及我的胸口
講述你認知的陽光的秘密
最愛還是你的真誠。你的真誠
化作林間小鹿,鹿角是春天新生的樹枝。
犀牛,你愛喝咖啡??Х?/p>
裝在茶杯里,灌進胃里的是兩種苦澀
你在昨日醒來,沒有聲討人類
犀牛,你幻想的昨天的草原綠意盎然
你重來的時候能看見盤旋的燕子
云外的遠山搭在你的角上,河流
是你汲水的自在園地
犀牛,你會成群的發(fā)源在哪里?
你是否會暢想我。我正在記起你
刮胡記
刮胡刀在臉上掃蕩,清掃
他上周已經戰(zhàn)勝過的秘密森林
工作的方式無非有兩種,
削尖磨皮和釜底抽薪
從擁有電開始,他已經可以隨時隨地
打磨一個男人最精致的皮膚
胡須的生長周期很短,像
小時候丟在磚縫里的桃核
眨巴眼的工夫就長成了落葉大樹
我清晰記得我的十八歲,一滴
雨滴落在湖河之后。這些讓人欣喜的
神秘物種在我的脾臟里扎根滋長
他們像火箭試圖突破引力的束縛,
長到對面的鏡子里。還要
長到鏡子里人的臉上
你好像告訴了這個世界
你的窗外亮著一盞門燈,好像
是夜里的孤盞
你在不眠的黑夜輾轉盤桓,好想
要告訴麥子里的飛蟲??祀x開芒尖
你大約是再無法回到過去,激動的
向影子跳舞。我是如此愛你
夜晚睡成了你的孤獨,雕琢出
海波一樣的月彎
是夜。是夜在你的孤影里壓彎了腰,
讓你想起懷抱的愛人遠去
讓你趴在昏黑的書桌上,憶起
極目的天空已經暗淡
于是,你起身漫步。試圖
掌控你羸弱的快要透風的身體
像你掌控這個世界的樣子
冬日叩門的喜鵲會贈予溫暖,
帶來風的云朵會撫摸良田
土壤呀。你盡管困住樹的枝干,
但無法終止葉的漂泊和
根系的蔓延
圣保羅醫(yī)院的花園
奔騰的不只犀牛,角馬
還有古羅斯的火焰花
秧苗生長出
黃的青春之色。紅的青春之色
人們行走,在灰色的階石上行走,
行走是黑色的陽光風暴
我開始想念我的故鄉(xiāng),
藍色的幽霾樹種讓我忘記呼吸
我還是悲傷。那紫色的神秘胎記
鋪滿溪流的每一處河床
該如何從木榻上挪開,身上
疊有郁金花香的女子
我有熱的升騰的耳朵,給
著有淡藍色花裙的姑娘
從無法入眠的深沉夢里,撫摸
她深藏的纏繞長發(fā)。采下
那棵白色花朵,置在心房
橄欖園
晴天,多條河流干涸
沖走的土黃色多瑙河神話。
無法回來
不要抱怨道路崎嶇,神秘的
可愛白蟻。
青澀的橄欖果即將脫落
橙紅色天空的野鴿飛走了
誰的沉湎之夢,
在構造一支枯敗花朵?
松質土壤,編制的草織帽子,
一個拿著鴨舌筆的畫家
河流盡頭。跟著我來吧
風的腳步輕輕吟唱一首藍色歌
從土壤的深處開始,
那便是我的家
野花
你是一個雨歸的人,披著雨披
頭戴斗笠,像剛出土的文物般濕漉漉。
就是這本應富有詩意的雨,打濕了你
打濕了你的頭發(fā)和鞋底。泥土從壤里
沾染到你的心,心從此不再悸動。
你放下手里攥著的,水桶中
游動著兩條小魚。一條鯽魚,一條鰱魚
它們如此稀奇地游弋在
你的手掌里,同在湖里一樣自在。
我猜,你背在身后的另一只手里
一定還藏有野花。戎葵? 喇叭?
還是花田里的白月季? 你
交出雙手,把雙手伸向水龍頭。哦,
原來花還沒有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