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夏瑜,申景嶺,趙海洋, ,李校堃, ,張金三, *
(1.溫州大學生命與環(huán)境科學學院,浙江 溫州 325000;2. 溫州市生物醫(yī)藥協(xié)同創(chuàng)新中心,浙江 溫州 325000;3. 溫州醫(yī)科大學國際生長因子聯(lián)合研究院,浙江 溫州 325000)
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受體(FGFRs)家族是受體酪氨酸激酶(RTK)超家族的一員[1],包括FGFR1、FGFR2、FGFR3和FGFR4,由4個獨立基因編碼,具有較高的序列同源性。FGFR能與其天然配體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FGF)結合,進行二聚化和自磷酸化,從而激活下游信號轉導通路[2]。FGF/FGFR信號通路能調控細胞的增殖、分化和存活,在早期胚胎發(fā)育、器官形成、血管生成、組織修復以及代謝調控過程中起重要作用[3-4],其調控異常則會促進腫瘤的發(fā)生、發(fā)展和轉移。目前,在多種腫瘤中均發(fā)現(xiàn)FGFR的異常表達,如基因擴增、突變以及融合基因的產生[5-7]。因此,F(xiàn)GFR成為癌癥治療和相關藥物開發(fā)的一個重要靶點,其中開發(fā)的多種小分子抑制劑和部分單克隆抗體已進入臨床試驗階段[8]。本文將對FGFRs的結構、功能和信號通路,F(xiàn)GFR在腫瘤中的異常表達,以及FGFR靶向抗腫瘤藥物方面進行總結。
與其他RTK成員一樣,F(xiàn)GFRs由3個部分組成:含配體結合位點的胞外區(qū)、單次跨膜的疏水α螺旋區(qū)以及含激酶結構域的胞內區(qū)。FGFR的胞外區(qū)含有3個免疫球蛋白樣結構域(IgⅠ~ IgⅢ),其中IgⅡ和IgⅢ以及兩者間連接區(qū)能調控其與配體結合特異性[9],在IgⅠ和IgⅡ之間有一段酸性氨基酸序列稱為酸盒(acid box),酸盒能抑制配體的結合[10]。由于RNA的選擇性剪接,3個免疫球蛋白樣結構域進行組合,影響配體結合特異性,如缺少IgⅠ及IgⅠ-IgⅡ間連接區(qū)的類型與配體結合的親和力增加[11]。此外,最主要的剪接方式為發(fā)生在Fgfr1、Fgfr2和Fgfr3的8、9號外顯子的選擇性剪接,使IgⅢ產生2種不同亞型即Ⅲb和Ⅲc,F(xiàn)GFRb和FGFRc這2種剪接變體對決定配體結合的特異性至關重要[12],F(xiàn)GFR4則不存在這2種亞型(見圖1)。同樣,F(xiàn)GFR1和FGFR2的Ⅲb和Ⅲc亞型表達具有組織特異性。FGFR1b和FGFR2b在表皮組織中表達,其結合的配體通常為間充質所分泌如FGF7亞家族成員[13-14]。FGFR1c和FGFR2c在間充質組織中表達,其通常被表皮細胞分泌的FGFs如FGF4和FGF8亞家族成員激活[15]。而FGFR3的2種亞型并沒有明顯的組織特異性。4種FGFR及其不同剪接變體與15種旁分泌FGF和3種內分泌FGF配體結合的特異性,實現(xiàn)了哺乳動物發(fā)育、代謝及組織穩(wěn)態(tài)維持過程中的許多重要生理功能。
圖 1 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受體不同亞型結構示意圖Figure 1 Structures of isoforms of fibroblast growth factor receptors
FGF結合FGFR使得受體二聚化和自磷酸化激活激酶活性。在FGFR與其配體FGF的結合中需要硫酸乙酰肝素蛋白聚糖(HSPGs)的協(xié)助,以增加FGF和FGFR之間的親和性,并保持聚合物的穩(wěn)定性,促進調節(jié)下游信號傳遞[2]。除硫酸乙酰肝素(HS)外,內分泌FGF15/19亞家族成員與FGFR的作用還需Klotho蛋白作為輔助因子[16]。FGFR胞內區(qū)多個酪氨酸殘基的磷酸化過程遵循嚴格的順序,以完全激活激酶結構域[17]。
活化的FGFR能激活c-Jun氨基末端激酶(JNK)、 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MAPK)、蛋白激酶 B(AKT)、磷脂酶 C-γ(PLC-γ),以及轉錄因子STAT這些主要細胞信號通路。FGFR的Y463磷酸化后,信號接頭蛋白CRK被磷酸化,進而激活下游多種信號分子,如胞質分裂作用因子1(DOCK1)和具有鳥苷酸交換因子活性的SOS,SOS能促使小G蛋白RAS的激活,DOCK1和RAS能激活小分子GTP酶RAC,活化的RAC蛋白激活下游JNK和p38蛋白激酶[18]。RAS-MAPK信號通路的激活起始于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受體底物2(FRS2)的磷酸化,隨后招募蛋白酪氨酸磷酸酶2(SHP2),磷酸化的SHP2促進了FRS2與生長因子受體結合蛋白2(Grb2)和SOS的結合[19-20],通過此復合物下游RAS、RAF蛋白激酶、MAP細胞外調節(jié)激酶(MEK)和細胞外調節(jié)蛋白激酶(ERK)依次被激活,最終通過激活ETS(E-twenty six)轉錄因子調控多種靶基因的表達。胞內磷脂酰肌醇激酶(PI3K)-AKT通路則能促進細胞生存,磷酸化的FRS2結合SHP2與Grb2后,招募結合GAB1,從而激活PI3K和下游AKT[21]?;罨腇GFR通過激活PLC-γ信號通路參與細胞骨架的調節(jié)。PLC-γ的激活依賴于FGFR上Y766磷酸化,活化的PLC-γ能夠催化磷脂酰肌醇-4,5-二磷酸(PIP2)分解二酰甘油(DAG)和1,4,5-三磷酸肌醇(IP3),IP3通過結合鈣通道,使胞內Ca2+濃度升高,激活鈣調蛋白,從而激活靶酶如磷酸二酯酶、蛋白激酶,DAG能激活蛋白激酶C(PKC)。
FGF/FGFR信號參與調節(jié)多種生理功能,因而其動態(tài)平衡的調控尤為重要。其中一種方式是受體內化[22]。另一種則是依靠負調節(jié)因子SEF(similar expression to FGF)、側支發(fā)芽因子同源物1(SPRY1)、側支發(fā)芽因子同源物4(SPRY4)、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磷酸酶1(MKP1)和絲裂原活化蛋白激酶磷酸酶3(MKP3)。SEF能夠負調控ERK和AKT活性;SPRY1/SPRY4則通過與RAS/RAF結合或阻遏FRS2-GRB2-SOS-SHP2復合物形成來抑制細胞增殖;MKP1/MKP3通過使MAPK和ERK去磷酸化來減弱FGF/FGFR信號[18]。此外,F(xiàn)GFRL1也稱為FGFR5,具有與4種FGFR相似的胞外區(qū),但缺少具有激酶結構域的胞內區(qū),被認為是FGFs的誘餌受體,對FGF/FGFR信號起拮抗作用[23]。
FGF/FGFR信號系統(tǒng)在機體內的調控極其復雜,其功能的發(fā)揮具有時空性,不同種類的細胞或是不同生物環(huán)境條件下的細胞所激活的FGFR下游信號通路不盡相同,以產生特定的信號輸出,實現(xiàn)不同的功能。但對FGF/FGFR信號轉導特異性的分子機制仍需進一步研究,如FGF配體結合引起的FGFR磷酸化速度、程度和持續(xù)時間是由什么決定以及如何促使不同的信號產生輸出。
FGF/FGFR信號通路的失調與多種癌癥的發(fā)病機制密切相關。4種FGFR在基因水平的改變表現(xiàn)為基因擴增、基因突變及基因融合(見表1)[24]。Helsten等[25]通過測序對4 853例實體瘤中Fgfr異常表達的情況進行分析,發(fā)現(xiàn)Fgfr表達異常的為7.1%,其中基因擴增占66%、基因突變占26%、基因重排占8%,并且在檢測的幾乎所有腫瘤類型中都存在Fgfr異常的病例。FGFRs的異常表達會導致FGF/FGFR信號的增強,在腫瘤發(fā)生中能刺激癌細胞增殖和存活,促進新生血管生成,以及耐藥的產生(見圖2)。
表 1 腫瘤中常見的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受體基因畸變Table 1 Common genomic aberration of fibroblast growth factor receptors in solid tumors
Fgfr擴增會導致FGFR過量表達,從而導致其下游信號的激活。其中Fgfr1的擴增最為常見[25]。約有20%的肺鱗狀細胞癌存在Fgfr1的擴增,且與吸煙呈劑量依賴關系[26]。6%的小細胞肺癌中也檢測到其擴增[27]。Fgfr1位于染色體8p11-12,在10%的乳腺癌主要是雌激素受體(ER)陽性的乳腺癌中檢測到8p11-12區(qū)域的擴增,且FGFR1的高表達與預后不良相關[28]。ER+乳腺癌中FGFR1過表達會導致耐藥的產生,F(xiàn)ormisano等[29]在ER+MCF-7細胞中表達了599個激酶開放閱讀框克隆,并對細胞加雌激素抑制劑氟維司群和CDK4/6抑制劑瑞博西尼處理,發(fā)現(xiàn)FGFR1的過表達會使細胞對2種藥物聯(lián)合用藥的敏感性降低,后續(xù)實驗發(fā)現(xiàn)FGFR抑制劑及CCND1的小干擾RNA能夠重新增加細胞對藥物的敏感性,并通過人源腫瘤異種移植(PDX)模型證明FGFR1是乳腺癌內分泌治療加CDK4/6抑制劑耐藥的潛在機制。Fgfr2擴增在4.2% ~ 7.4%胃癌病例中出現(xiàn),并與預后不良和淋巴轉移有關[30]。在14.9%轉移性結直腸癌患者中發(fā)現(xiàn)FGFR3的過表達,且FGFR3的過表達與較短的總生存期顯著相關[31]。進一步的Meta分析結果揭示存在Fgfr擴增的患者預后更差[32]。因此,針對Fgfr的過表達,開發(fā)FGFR抑制劑,是腫瘤治療的策略之一。
對210例不同惡性腫瘤的518種蛋白激酶外顯子和剪接點基因組進行篩查,檢測到1 000多種體細胞突變,其中FGFR信號通路在一些類型癌癥中是最常突變的酪氨酸激酶信號通路[33]。FGFR激活型突變能夠通過增加受體與配體的親和性,或者通過增強激酶結構域的活性,或者借助異常二硫鍵產生不依賴配體的受體二聚使FGFR信號通路異常。
FGFR1的N546K點突變能引起其自磷酸化,從而提高激酶的活性和轉化潛能[17]。Jones等[34]對96例毛細胞型星形細胞瘤患者的腫瘤和血液DNA進行全基因組測序,分析發(fā)現(xiàn)FGFR1激酶結構域中N546和K656是2個常見突變位點,并認為這2種突變是除KIAA1549-BRAF融合和BRAF突變外MAPK信號通路激活的最常見機制。此外,原發(fā)性尤文肉瘤中檢測到FGFR1的N546K突變[35]。在46例胚胎發(fā)育不良性神經上皮瘤全基因組測序和FGFR1突變靶向測序中,不僅檢測到FGFR1的N546K和K656E突變,還發(fā)現(xiàn)一種新的FGFR1的R661P突變[36]。FGFR2突變常見于胞外區(qū)IgⅠ和IgⅡ上,S252W和 P253R在10% ~ 12%的子宮內膜癌中被檢測到[37]。FGFR3突變與尿道上皮癌發(fā)生發(fā)展密切相關,并且FGFR3可作為該疾病的潛在治療靶點。同樣,有研究發(fā)現(xiàn)非肌層和肌層浸潤性膀胱腫瘤中FGFR3突變的發(fā)生率分別為75%和20%[38]。FGFR3突變常見于胞外區(qū)S249C。在人永生化尿道上皮細胞(TERT-NHUC)中表達含S249C和Y375C突變的FGFR3,能通過PLC-γ信號通路增加細胞飽和密度,增強增殖和生存能力[39]。因此,利用小分子抑制劑能夠顯著地抑制皮下人膀胱腫瘤異種移植物的生長[40]。FGFR4激酶結構域K535和E550這2個位點的突變能導致其自磷酸化和組成性激活,在橫紋肌肉瘤中發(fā)現(xiàn)該突變[41]。針對這些突變位點來開發(fā)對應的抑制劑,將有效抑制因突變造成的FGFR組成性激活,從而阻斷下游信號轉導。
染色體異位和倒位都能造成基因融合,從而編碼產生融合蛋白。一些融合蛋白在癌癥發(fā)生發(fā)展中起至關重要的作用,因而也成為藥物設計的理想靶點。實體瘤中,F(xiàn)gfr常作為融合基因5'部分,其斷裂點常在內含子或是17、18、19號外顯子上,因此FGFR能保留完整的胞外區(qū)、跨膜區(qū)以及激酶結構域[42]。并且?guī)缀跛信cFGFR融合的蛋白都含二聚結構域,能使受體自磷酸化激活FGFR信號通路。融合蛋白本身也可能因為缺少起調節(jié)作用的mRNA而過表達[43]。
相較于Fgfr2和Fgfr3,F(xiàn)gfr1與其他基因的融合比較罕見。BCR-FGFR1融合蛋白在干細胞白血病/淋巴瘤綜合征中出現(xiàn),并且能借助蛋白分子伴侶Hsp90逃避蛋白酶體降解[44]。對8例膽管癌患者的轉錄組測序發(fā)現(xiàn)FGFR2-AHCYL1和FGFR2-BICC1這2種融合基因,通過逆轉錄聚合酶鏈反應(RT-PCR)檢測在約13.6%的肝內膽管細胞癌中發(fā)現(xiàn)Fgfr2基因融合[45]。Fgfr3基因融合在膀胱癌和膠質母細胞瘤中普遍存在。其中最常見的是FGFR3和TACC3的融合[25]。FGFR3-TACC3融合蛋白(F3-T3)具有激酶活性,能夠激活下游MAPK/ERK和兩面神激酶(Janus kinase,JAK)信號通路[43]。此外,近期一項研究表明F3-T3能夠通過激活PIN4蛋白來最終實現(xiàn)對線粒體活性的增加,以維持和促進腫瘤的生長[46]。
通過精準測序,研究人員可以獲得腫瘤患者的FGFR信息,從而發(fā)展針對個體化治療方案。
如前所述,F(xiàn)GFR的異常表達參與多種腫瘤的發(fā)生發(fā)展,并且在腫瘤治療過程中與獲得性耐藥密切相關。因此,F(xiàn)GFR也成為癌癥治療的熱門潛在靶標,針對FGFR靶向藥物的開發(fā)已有很多研究。根據(jù)其作用機制的不同,F(xiàn)GFR靶向藥物可分為小分子酪氨酸激酶抑制劑(TKIs,見圖2)、與FGFs競爭結合FGFR胞外區(qū)阻斷其二聚的單克隆抗體和多肽,以及FGF配體陷阱(ligand traps)[47]。其中靶向FGFR多肽藥物尚處臨床前研究階段。小分子FGFR抑制劑、靶向FGFR單克隆抗體和FGF配體陷阱的發(fā)展具體如下。
圖 2 腫瘤中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受體的異常表達及其抑制劑作用Figure 2 Abnormal expression of fibroblast growth factor receptors in tumor and effects of their inhibitors
TKIs通過與ATP競爭結合ATP活性口袋或干擾底物與酪氨酸激酶結構域結合來抑制激酶活性,可分為非選擇性和選擇性TKIs。已在臨床應用的非選擇性TKIs如帕納替尼(ponatinib)、多韋替尼(dovitinib)、樂伐替尼(lenvatinib)[48]等對其他受體酪氨酸激酶,主要是血管內皮生長因子受體(VEGFR)、血小板衍生生長因子受體(PDGFR)具有更有效的抑制作用,由于激酶結構域的結構具有相似性,這些非選擇性小分子抑制劑也能抑制FGFR,但同時也出現(xiàn)較為嚴重的毒副作用。為了克服非選擇性抑制劑的脫靶效應,針對FGFR的高選擇性和高生物活性小分子抑制劑的研發(fā)顯得更為重要。表2展示了處于臨床試驗或已被美國FDA批準用于臨床治療的FGFR抑制劑[8]。
3.1.1 Erdafitinib Erdafitinib是第1種被FDA批準的口服FGFR抑制劑,用于存在特定Fgfr基因畸變的局部晚期或轉移性尿路上皮癌的治療[49-50]。體外細胞實驗中,erdafitinib對存在Fgfr擴增的腫瘤細胞系具有明顯的抑制細胞增殖作用;含有不同F(xiàn)gfr突變的小鼠異種移植瘤模型中,erdafitinib也有很好的抗腫瘤作用[51]。Erdafitinib的Ⅰ期臨床試驗最早開始于2012年,受試者為晚期實體瘤患者,且常規(guī)抗腫瘤治療對其不再有效(NCT01703481)。Tabernero等[52]確定了2種Ⅱ期臨床的參考用藥量(recommended phaseⅡdose, RP2D), 每 日9 mg作為最初RP2D,由于間歇給藥能提高耐受劑量,10 mg在7天給藥/7天不給藥方式下作為最終RP2D。Erdafitinib的Ⅱ期臨床試驗BLC2001(NCT02365597)針對局部晚期和不可切除或轉移性尿路上皮癌患者,并且所有患者至少存在1個Fgfr3突變或Fgfr2/3基因融合,每日8 mg或9 mg口服erdafitinib持續(xù)給藥,總緩解率達到40%,無進展生存期中位數(shù)為5.5個月,總生存期中位數(shù)為13.8個月[49]。此結果顯示了erdafitinib對存在Fgfr基因改變的晚期尿路上皮癌患者有明顯療效,并且成為FDA加速批準的基礎。此外,其對含有FGFR3-TACC3基因融合的膠質瘤細胞在體內外均有抑制作用,2例接受JNJ-4275649治療的FGFR3-TACC3基因重排患者的臨床癥狀均有改善,病情穩(wěn)定,反應輕微[53]。
表 2 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受體小分子靶向抑制劑Table 2 Inhibitors of fibroblast growth factor receptors
3.1.2 AZD4547 AZD4547是一種選擇性FGFR抑制劑,靶向作用于FGFR1、FGFR2、FGFR3,對FGFR4和VEGFR2具有微弱的活性。AZD4547能夠有效抑制FGFR表達異常的腫瘤細胞系的增殖,自身及下游FRS和PLC-γ的磷酸化;在FGFR驅動的移植瘤模型中,AZD4547耐受性良好,且抗腫瘤活性具有劑量依賴性[54]。在表達FGFR3-TACC3的神經膠質瘤移植瘤模型中,AZD4547經口給藥組小鼠相較于對照組,生存期延長了28天[43]。AZD4547對含有FGFR2-K310R/N550K突變的子宮內膜癌細胞具有較強的抗增殖活性,并能顯著延緩由此細胞形成的移植瘤的生長。一項Ⅰ期臨床試驗(NCT01213160)評估了AZD4547在日本晚期實體瘤患者中的安全性、藥動學性質和初步抗腫瘤療效,適用劑量為80 mg(q2d)[55]。一項Ⅱ期臨床試驗(NCT02965378)評估了AZD4547對鱗狀非小細胞肺癌患者的療效,患者存在Fgfr畸變,且在接受鉑類藥物治療后仍出現(xiàn)疾病進展,接受AZD4547治療后,無進展生存期中位數(shù)為2.7個月,總生存期為7.5個月[56]。在一項Ⅱ期臨床試驗中,AZD4547對有Fgfr2擴增的胃癌的抑制效果強于有Fgfr1擴增的乳腺癌。另一項研究中,AZD4547與紫杉醇相比并未顯著提高Fgfr2擴增的胃癌患者的無復發(fā)生存率[57]。
3.1.3 BGJ398 BGJ398是一種有效的選擇性FGFR抑制劑,對FGFR1、FGFR2、FGFR3的選擇性比FGFR4和VEGFR2高40倍以上。Guagnano等[58]根據(jù)BGJ398的體外實驗結果,在FGFR3過表達的RT112膀胱癌細胞移植瘤模型中首次驗證其抗腫瘤活性。BGJ398對含有Fgfr2激活性突變(S252W,N550K)的子宮內膜癌細胞具有更強的抑制細胞生長活性,能誘導細胞周期停止,并顯著促進細胞凋亡;體內實驗中,BGJ398能顯著抑制Fgfr2突變的子宮內膜癌移植瘤的生長[59]。此外,BGJ398能顯著抑制FGFR1過表達的胃癌細胞系KKLS的生長、運動和信號轉導[60]。Ⅰ期臨床試驗中,BGJ398在有Fgrf基因畸變的晚期實體瘤患者中顯示了很強的抗腫瘤活性、良好的耐受性和安全性,其中最大耐受劑量為125 mg · d-1[61]。一項Ⅱ期臨床試驗評估BGJ398的毒性可以控制,并且對含F(xiàn)GFR2融合的化療難以治療的膽管癌具有明顯的腫瘤抑制活性[62]。另一項Ⅱ期臨床試驗評估了BGJ398對有FGFR3突變的膀胱尿路上皮癌患者的療效,受試者每4周給藥3周,125 mg · d-1,直至出現(xiàn)不可耐受的毒性反應或疾病進展,總緩解率為25.4%,另外38.8%患者疾病穩(wěn)定[63]。
相比于非選擇性TKIs,這些ATP競爭性泛FGFR抑制劑具有更好的靶向性和更低的毒副作用。但同時也仍存在一些缺陷,如AZD4547無法抑制含V555M突變的FGFR3。由于共價抑制劑比非共價抑制劑具有更好的藥物-靶標結合動力學,不可逆FGFR抑制劑的開發(fā)也是近些年藥物研發(fā)的熱點。未來還可能有新的FGFR的抑制劑應用于臨床,針對FGFR不同的結構部位或其下游信號通路中不同信號分子以應對耐藥的產生。
靶向FGFR單克隆抗體通過干擾配體與受體的結合或者抑制受體二聚來阻斷FGFR信號通路。因其能作用于特定的FGFR亞型,可有效減少因抑制多種FGFR造成的毒副作用,目前已有多種針對不同F(xiàn)GFR的單克隆抗體,在動物及臨床試驗中展示出良好的應用前景。
GP369是FGFR2b亞型特異性抗體,在細胞實驗中,其能夠有效抑制因配體結合引起的FGFR2b和下游信號分子的磷酸化,以及細胞增殖;在Fgfr2擴增的小鼠移植瘤模型中,GP369能抑制腫瘤的生長[64]。GAL-FR21特異性作用于FGFR2b亞型,能抑制FGF2和FGF7引起的FGFR2磷酸化,下調胃癌細胞SNU-16 FGFR2的表達,并且能抑制用SNU-16和OCUM-2M細胞建立的裸鼠胃癌移植瘤的生長[65]。Bemarituzumab(FPA144)是靶向FGFR2b亞型的人源化單克隆抗體,能夠特異性結合FGFR2b,從而阻隔FGF配體與受體的結合,抑制下游信號,并造成受體內化和降解,同時其能夠增強抗體依賴的細胞介導的細胞毒性作用(ADCC)[66]。目前bemarituzumab處于臨床試驗階段,一項Ⅰ期臨床試驗(NCT03343301)對其安全性進行了評估,患者接受bemarituzumab和奧沙利鉑(mFOLFOX6)聯(lián)合用藥,在靜脈注射給藥為15 mg · kg-1時,對藥物耐受性良好。一項Ⅲ期臨床試驗FIGHT(NCT03694522)正在進行中,用于評價 bemarituzumab聯(lián)合mFOLFOX6化療對有FGFR2b過表達且未接受先期治療的晚期胃癌或胃食管癌患者的療效[67]。BAY 1179470是靶向FGFR2的單克隆抗體,能夠特異性作用于FGFR2b和FGFR2c亞型。一項評估BAY 1179470治療晚期實體腫瘤患者的安全性、耐受性、藥動學、腫瘤緩解的Ⅰ期臨床試驗(NCT01881217)已完成,但具體結果還未見發(fā)表。
R3Mab是靶向FGFR3的特異性單克隆抗體,不僅能作用于野生型的FGFR3,還能抑制與癌癥相關的各種突變型FGFR3。晶體衍射實驗顯示R3Mab能識別FGFR3上獨特表位,從而阻隔受體與FGF結合和二聚化,并誘導FGFR3發(fā)生明顯的構象變化[68]。在動物實驗中,R3Mab能夠通過阻斷FGFR信號通路抑制FGFR3野生或突變型膀胱癌異種移植物的生長;通過ADCC抑制t(4;14)陽性多發(fā)性骨髓瘤異種移植物的生長[68]。R3Mab也稱為B-701、vofatamab或MFGR1877S。評估MFGR1877S治療t(4;14)陽性多發(fā)性骨髓瘤患者和晚期實體瘤患者安全性和藥代動力學的兩項Ⅰ期臨床試驗(NCT01122875,NCT01363024)已經完成。R3Mab治療局部晚期或轉移性尿路上皮癌的Ⅰ/Ⅱ期臨床試驗(NCT02401542),以及聯(lián)合pembrolizumab治療局部晚期或轉移性尿路上皮癌的Ⅰ/Ⅱ期臨床試驗(NCT03123055)正在進行中。LD1是靶向FGFR4的單克隆抗體,能夠抑制FGFR4與FGF1和FGF19的結合,體外細胞實驗顯示,LD1能抑制FGFR4介導的信號轉導、集落形成以及細胞增殖;小鼠肝癌模型實驗顯示,LD1能有效抑制腫瘤生長[69]。
盡管單克隆抗體具有高度的靶向特異性,能夠很大程度地減少毒副作用,但其本身的細胞殺傷活性并不強。因此,為了保留單克隆抗體的高度靶向性,同時增強其殺傷作用,抗體偶聯(lián)藥物(antibody-drug conjugate,ADC)受到很大關注。ADC利用連接子偶聯(lián)單克隆抗體和小分子細胞毒藥物。BAY 1187982就是一種靶向FGFR2的ADC。Sommer等[70]用賴氨酸鏈和不可降解連接物將一種微管破壞劑auristatin衍生物連接到靶向FGFR2的單克隆抗體BAY 1179470上,得到BAY 1187982。BAY 1187982在體外具有很強的活性和選擇性,在體內表現(xiàn)出較強的腫瘤富集能力,在乳腺癌、胃癌和卵巢癌移植瘤模型,以及一些FGFR2過表達的PDX模型中顯示出顯著的抗腫瘤活性[70]。但BAY 1187982的Ⅰ期臨床試驗(NCT02368951)已終止。
與直接作用于FGFR的小分子抑制劑和單克隆抗體不同,F(xiàn)GF配體陷阱能夠捕獲并隔離FGFs,從而阻斷FGFs與對應FGFR結合激活下游信號的能力。目前,研究較為廣泛的,且進入臨床試驗的FGF配體陷阱僅FP-1039(GSK3052230)一種。
FP-1039是FGFR1c胞外區(qū)與IgG1的Fc片段相結合組成的一種可溶性蛋白,能夠與具有促有絲分裂功能的FGFs緊密結合,抑制因FGFs刺激引起的細胞增殖[71]。在多種癌癥類型的移植瘤模型中,F(xiàn)P-1039能抑制腫瘤生長,包括Fgfr1擴增的肺癌模型和Fgfr2突變的子宮內膜癌模型[71]。一項評估FP-1039治療轉移性或局部晚期實體瘤患者安全性和耐受性的Ⅰ期臨床試驗(NCT00687505)已完成,患者對FP-1039耐受性好,且未觀察到包括高磷血癥在內的與小分子FGFR抑制藥物相關的毒性[72]。另一項Ⅰ期臨床試驗評估了FP-1039聯(lián)合紫杉醇和卡鉑(A組)或是多西他賽(B組)治療Fgfr1擴增的非小細胞肺癌的安全性和耐受性,A組的總緩解率和無進展生存期中位數(shù)分別為47%和5.5個月,B組的為0%和4.6個月[73]。一項FP-1039治療Fgfr2特異性突變的晚期子宮內膜癌患者的Ⅱ期臨床試驗(NCT01244438),因篩查70名患者后,仍未有患者符合資格而終止。
相較于靶向FGFR小分子抑制劑,F(xiàn)P-1039避免了治療過程中高磷血癥,以及對視網膜、指甲和皮膚毒副作用的產生。然而目前針對FGF配體陷阱的開發(fā)與研究較少。這可能是受限于其結構和作用原理,F(xiàn)GF配體陷阱需要保留受體中能與FGF結合的胞外區(qū),同時將具有激酶功能的部分替換掉,而FGFR胞外區(qū)結構種類較為固定。
FGFR在人類腫瘤中的異常表達與腫瘤的發(fā)展、預后及耐藥密切相關。因此發(fā)展靶向FGFR的抗腫瘤藥物可以為其相關的癌癥治療提供新的有效的策略。目前,靶向FGFR抗腫瘤藥物的研發(fā)主要集中在小分子FGFR抑制劑,并且有了豐富的進展。已有小分子抑制劑被FDA批準應用于臨床治療,還有部分抑制劑在臨床前試驗中顯示出潛在的抗腫瘤活性,并進入臨床試驗階段。但是,F(xiàn)GFR抑制劑開發(fā)領域仍存在許多問題和挑戰(zhàn),如需要研發(fā)更有效的,包括能克服“看門”突變(gatekeeper mutations)的選擇性FGFR抑制劑。藥物篩選方法的進展將能夠大幅縮短藥物研發(fā)的周期,如將光控技術應用于藥物篩選中[74-75]。此外,未來FGFR抑制劑的臨床應用中,需要深入理解FGF/FGFR的異常在不同的腫瘤組織中的異質性,通過結合測序等技術手段確定最優(yōu)的用藥策略??梢灶A見,F(xiàn)GFR抑制劑也會如其他TKIs一樣,產生耐藥性。如在對FGFR抑制劑耐藥的子宮內膜癌細胞中,發(fā)現(xiàn)一種因PHLDA1下調而造成的AKT驅動的代償機制[76]。這提示聯(lián)合用藥的重要性。隨著對FGFR功能和信號精確調控的更深入研究,不僅可以解析FGFR如何在多樣的生理條件下產生特定的信號輸出,還能為FGFR及其信號異常引起的疾病,提供新治療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