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匠
不可否認,今人知道納蘭性德,多是因為他寫的那些動人的言情詩。他也的確是一個非常重情的人。他一生經(jīng)歷過四個女人,那下面,我們就來詳細說說他這四段感情。第一個讓納蘭心動的女人,據(jù)說是他的一個表妹。兩人從小就常在一起玩耍,可謂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及長,自然就發(fā)展到了兩情相悅,應該是早就私定終身了。
不料,就在表妹眼巴巴地盼著她的納蘭哥哥早日稟明父母,派媒人前來提親時,她的父母竟為了家族的利益,強迫她去參加了皇家的選秀。而且,一選還就選上了。就這樣,表妹成了皇上的女人。納蘭聽到這個消息,傷心不已。為了能再見上表妹一面,他甚至不惜冒著生命危險,喬裝成僧人,混進了宮中。人雖然是見到了,但也只是遠遠地看了一眼,卻根本就沒有機會說上一句話。出得宮來,納蘭公子就如同掉進了悲傷的河里,痛苦得都快窒息了……
他的名篇《木蘭詞》: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霖鈴終不怨。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
就是寫于當時。另外,下面的這首《夢江南》:
昏鴉盡,小立恨因誰?急雪乍翻香閣絮,輕風吹到膽瓶梅(據(jù)說,他的這個表妹的名字就叫舒穆祿雪梅),心字已成灰。
也是他寫于當時的一首詞。那一年公子18 歲。經(jīng)此情傷,納蘭公子已是心如槁木,他覺得自己再不會對哪個女子動情。但他的家里人又怎么可能允許他不結(jié)婚啊。19 歲那年,父親明珠為他選定了兩廣總督、兵部尚書、都察院右副都御史盧興祖的女兒??梢钥隙ǖ卣f,這一場政治聯(lián)姻。
想來,仍沉浸在永失我愛的痛苦之中,乃至“心字已成灰”的納蘭公子,本就是無所謂。愛誰誰的態(tài)度,接受了父親給他安排的這門親事。兩大頂級家族之間的聯(lián)姻,自是熱鬧非凡,據(jù)說他們結(jié)婚的那天,光是迎親與送親的隊伍,就長達十里,而納蘭公子就像是一個提線木偶一樣,完成了迎親與拜堂。而盧氏則在夫君為她掀起蓋頭的那一剎那,肯定是不由暗自驚喜:早就聽說夫君是一位要文有文、要武有武,才華驚世的佳公子,沒想到他竟然還是這么英俊的一位美男子。
盧氏不僅知書達禮,“性本端莊”,且生的也是花容月貌,任誰見到納蘭公子和她站在一起,也會覺得這簡直就是天生的一對、地設(shè)的一雙,般配得不得了。然而,婚后有很長一段時間,納蘭公子因為心里還想著表妹,對盧氏也只是客客氣氣的,絕談不上熱情,更每天在用過晚膳后,都會一個人躲到書房里去,待到很晚才出來。盧氏不愧是大家閨秀,確有林下之風。她在知道了夫君的心事后,非但沒有因此而責怪他,反倒因為看到了他的重情重義,更覺得自己嫁對了人。她暗下決定,一定要幫夫君撫平心傷。
納蘭每晚都要去書房“用功”,盧氏每天都會為他事先泡好茶、熏好香、研好墨。晚上,在他“用功”時,也會一會兒給他添杯水、一會兒為他續(xù)爐香。他讀書讀累了,她也會陪他聊會兒天,甚至聽他說說表妹的往事……
就這樣,盧氏終于用自己的善解人意,溫柔與體貼,焐熱了納蘭的心。之后,納蘭容若與盧氏的感情就越來越好了……可是,老天卻像是有意要和納蘭公子過不去似的??滴跏辏ü?677 年)五月,盧氏竟因難產(chǎn)而去世了。是年,納蘭公子23 歲,盧氏大約才20歲出點頭。盧氏的去世,給容若帶來的悲傷,一點也不亞于表妹的離去帶給他的悲傷,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名篇:
《畫堂春·一生一代一雙人》
一生一代一雙人,爭教兩處銷魂。相思相望不相親,天為誰春。
漿向藍橋易乞,藥成碧海難奔。若容相訪飲牛津,相對忘貧。
《浣溪沙·誰念西風獨自涼》
誰念西風獨自涼,蕭蕭黃葉閉疏窗。沉思往事立殘陽。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
《金縷曲·此恨何時已》
此恨何時已。滴空階、寒更雨歇,葬花天氣。三載悠悠魂夢杳,是夢久應醒矣。料也覺、人間無味。不及夜臺塵土隔,冷清清、一片埋愁地。釵鈿約,竟拋棄。
重泉若有雙魚寄。好知他、年來苦樂,與誰相倚。我自中宵成轉(zhuǎn)側(cè),忍聽湘弦重理。待結(jié)個、他生知已。還怕兩人俱薄命,再緣慳、剩月零風里。清淚盡,紙灰起。
都是寫給盧氏的。
一次大雨,容若在書房里左等盧氏不見,右等盧氏不及,于是,起身尋找,忽見盧氏正站在后院的池塘邊,撐著兩把傘,一把是為自己打的,一把卻是為了剛開的一朵荷花打的。那模樣煞是可愛。一時間,他不由得看呆了,直到雨停,才想起發(fā)聲呼喚。還有一次,盧氏曾經(jīng)問容若:“最悲傷的字是哪個?”
容若不解。
盧氏又繼續(xù)說道:“是‘若’字。凡有‘若’出現(xiàn),皆是在說,對某人某事無能為力?!庇纱丝梢姡R氏的文學素養(yǎng)也是挺高的。
納蘭容若還寫過一首小詩,這首小詩寫的是,一次,他背癢了,盧氏用他親手為她調(diào)的指甲油涂了指甲的手,給他抓背的情狀:
春蔥背癢不禁爬,十指槮槮剝嫩芽。
憶得染將紅爪甲,夜深偷搗鳳仙花。
為了讓盧氏能在這世界上再多留一刻,納蘭容若一直舍不得將她下葬。他把她靈柩停放在京西的一座古寺——雙林禪院里,長達一年之久。在這一年當中,他一有空,就會跑去看她和陪伴她。并多次夢到盧氏。他的這首《沁園春·瞬息浮生》,就是他在一次夢到盧氏后所作: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記繡榻閑時,并吹紅雨。雕闌曲處,同倚斜陽。夢好難留,詩殘莫續(xù),贏得更深哭一場。遺容在,只靈飆一轉(zhuǎn),未許端詳。
重尋碧落茫茫。料短發(fā)、朝來定有霜。便人間天上,塵緣未斷,春花秋葉,觸緒還傷。欲結(jié)綢繆,翻驚搖落,減盡荀衣昨日香。真無奈,倩聲聲檐雨,譜出回腸。
雖然,納蘭容若此時已中了進士,并被授予了侍衛(wèi)之職,但仍擺脫不了喪妻之痛。如此心境下,他更是對佛家經(jīng)典,日漸癡迷,還給自己取了一個別名“楞伽山人”。
(未完待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