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衛(wèi)華
外面密綿綿的秋雨灑在梧桐樹闊大的葉片上,又匯成小水流啪啪嗒嗒地落在下面交互的青郁郁的葉片上。在明亮的大紅提燈照射下,空中仿佛閃著銀毫晃動著亮波,薄寒微涼的氣息填塞了整個暖香閣。暖香閣里一點兒也不暖,菊代子趴在欄桿上,看對面街巷上那個依靠在梧桐樹下的男人很長時間了。從上向下斜斜看去,男人靜靜地坐在那兒,用一頂斗笠遮著面孔,懷里抱著一把武士刀。
男子一直箕坐在那兒,黃昏都降臨了,細(xì)雨也霏霏許久了,他就像是個木雕石刻,甚至坐姿都沒有變動一下。菊代子好像沉不住氣了,拿了一把圖案典雅顏色溫潤的紫色和傘,一手微微拉起和服下擺沿著木梯下樓。木屐先是在木梯上發(fā)出隱忍遲疑的咯噔咯噔聲,及到了街巷里的青石路面上,碎步行進(jìn)的木屐聲就成了啪啪啪的清脆敲擊音。
“柳八郎君,你好歹也是一個受人尊敬的頂級武士,這樣招搖地坐在我家門口,是會被人非議的?!本沾涌羁顝澫卵?,對戴著斗笠的男人軟語相勸。
柳八郎抬起頭,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面孔:“菊代子小姐不答應(yīng),我就一直在這兒等。”
菊代子嘆口氣:“就算是我答應(yīng)你,吉野丸也決不同意,畢竟我跟吉野丸有過誓約在先?!?/p>
柳八郎從地上站起來:“那我就更得在這兒等了,你若之先已與其他男人有過牛王法印之誓約,那我定將揮刀為你斬落那三千世界之鴉,自此你心之所屬只為我一人。請告訴我吉野丸是誰?”
菊代子又嘆一口氣:“天黑了,雨也下得緊了,既然你不肯離開,就跟我去暖香閣小坐吧,我告訴你吉野丸是個什么樣的人?!?/p>
在日本幕府時代,神社或寺院發(fā)行一種叫“牛王法印”的符咒,主要用于戀人在神靈前宣誓:若有違信,待鴉之三羽落盡之際,則是違信之人吐血身亡之時。
進(jìn)了暖香閣,柳八郎摘下斗笠,現(xiàn)出為防止打斗時亂發(fā)遮眼而依例剃去額發(fā)的光額頭:“吉野丸是誰?”
菊代子幫他脫去外面的武士羽織,又給他倒上一杯香茶:“吉野丸是長驛藩川幸家的親信武臣,刀術(shù)卓絕,但他從不喜歡張揚自己,以致在武士中幾乎沒人知道他。我和吉野丸是在游春時認(rèn)識的?!?/p>
柳八郎冷笑:“長驛藩彈丸之地,國小勢弱,川幸家更是日薄西山,怎會養(yǎng)得出超一流的武士?我代表前松藩的武士,要跟吉野丸一決高下?!?/p>
菊代子滿臉關(guān)切:“前松藩跟長驛藩相約為兄弟藩,千萬別傷了和氣。”說完這話,菊代子溫柔地給柳八郎脫去直垂。那個晚上,柳八郎留宿在了著名藝伎菊代子的暖香閣。
三天后,柳八郎上門挑戰(zhàn)吉野丸,兩人的眼神都狠戾陰鷙,略略對視便拔刀相向。錯綜的刀光中,兩條身影倏分倏合。隨著柳八郎的長刀帶出一道新鮮的血虹,決斗戛然而止。柳八郎振刀甩血,轉(zhuǎn)刀入鞘,看也不看倒在血泊中的吉野丸,昂昂然離去。
吉野丸被柳八郎登門挑釁斬殺,徹底讓長驛藩的武士羞恨激憤了。藩主川幸大怒,親自組織軍隊攻打相約為兄弟藩的前松藩。幾場征殺下來,兩藩傷亡慘重,戰(zhàn)斗力都耗損殆盡。跟兩藩相鄰成三足鼎立之勢的東州藩突然出手,輕而易舉地分別攻下了前松藩和長驛藩,坐收了漁利,實現(xiàn)了久已有之的兼并野心。
在東州藩的慶功宴上,藝伎菊代子赫然居上座。藩主康喜俊成向大家介紹菊代子說:“今天的大功臣是咱們的忍者涼宮千夏,她能歌善舞,身懷絕技,秘有忍術(shù)。要不是她施出反間兩大頂級武士的計策,我怎么能輕易解決掉前松藩和長驛藩?”
眾人起哄請忍者涼宮千夏唱一曲,隨即有人拿來一把三味線。涼宮千夏把三味線抱在懷里,面向眾人,一笑百媚生,再笑蝕骨髓,接著快速用撥子彈奏,絲弦勁蕩,余音繞梁,她卻輕舒歌喉徐徐唱出仙聲:
三千世界鴉殺盡,與君共寢到天明。
九尺二間掌燈過,唇紅猶附火吹竹。
如此蠱媚冷艷又帶著戾氣的誓言,讓聽的人都有種涼森森鮮艷艷的向死感。
忍者,意指秘密行動的人,為藩主或貴族執(zhí)行特殊的諜報任務(wù)。忍者都有詭異的忍術(shù),忍術(shù)又名隱術(shù),即隱身術(shù),和中國刺客的暗殺術(shù)相似,是一種伏擊戰(zhàn)術(shù)。忍者家族世代秘傳,外界很難知其詳貌。
[責(zé)任編輯 王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