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峰 張山梁
(1.福建省政協(xié)教科衛(wèi)體委,福建福州 350003;2.中共平和縣宣傳部,福建平和 363713)
福建雖地處東南一隅,然自唐代以降,文獻漸盛,傳至宋朝,楊時[1]、羅從彥[2]、朱熹[3]等一批大儒君子接踵而出,仁義道德之風不愧于鄒魯,以至“福建是朱學重鎮(zhèn)”成為學界共識。明中期以后,“大江東西以《傳習錄》相授受,豪杰之士翕然顧化”,[4]陽明心學亦在八閩大地悄然興起,打破了“朱學一統(tǒng)八閩”的局面。正如中國明史學會會長陳支平教授所言:“王陽明及其陽明之學,是繼南宋朱熹及其朱子學之后,對閩南文化的形成和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大作用的核心元素之一?!盵5]推而廣之,完全有理由說:王陽明及其陽明之學,是繼南宋朱熹及其朱子學之后,對閩學的形成和發(fā)展產(chǎn)生了重大作用的核心元素之一。
王陽明與福建的淵源關(guān)系頗深,終其一生,曾有“兩次半”踏入閩地,不僅留下赫赫事功,也留下過化心跡。在行經(jīng)事功上,其總制汀州、漳州二府軍政達四年之久,且親履漳南山區(qū)征伐靖亂,奏設(shè)平和縣治,強化了閩粵邊界地區(qū)的社會治理和人心教化。在學術(shù)思想上,心學思想以其良知之精神魅力,沖破藩籬的種種阻隔,得以持續(xù)繼承、弘揚和發(fā)展,深度影響了一大批閩籍士子文人。可以說,其功、其德、其言長期并深度地影響著福建地域文化,陽明學與閩學、陽明文化與閩南文化,一直是相互促進、彼此融合、共同發(fā)展的。
王陽明一生“兩次半”入閩:第一次是明正德二年(1507),被貶謫龍場驛丞的赴黔途中,為擺脫追殺而迂道,遁跡到武夷山;第二次是明正德十二年(1517),巡撫南贛汀漳等處,率兵入閩靖寇平亂;半次是明正德十四年(1519)六月,奉敕勘處福州三衛(wèi)所軍人嘩變,行至豐城聽聞宸濠反變,遂返吉安起義兵、平逆叛,不得不中途折返,故稱半次。其行跡大致可概括為:遁跡武夷、進軍汀州、駐節(jié)上杭、平寇漳南、勘亂赴閩。
1.遁跡武夷
明正德二年(1507)夏天,王陽明因上疏“宥言官、去奸權(quán)、章圣德”而被貶謫貴州龍場驛,在赴黔途中,為擺脫閹官集團的隨尾追殺,不得已“讬言投江以脫之。因附商船游舟山,偶遇颶風大作,一日夜至閩界”[6],然后奔走山徑,迂道遁跡而至武夷山。期間逗留山中數(shù)月之久。后得高僧點撥,遂決策返回,并題詩壁間:
險夷原不滯胸中,何異浮云過太空?夜靜海濤三萬里,月明飛錫下天風。[7]
而后,取道鄱陽湖而返,并于當年(1507)十二月回到浙江錢塘,然后再次啟程赴黔就任龍場驛丞。這是王陽明第一次入閩。
盡管學界對《年譜》[8]所記載的陽明先生武夷山之行存有些許疑慮,但查閱建寧府、崇安縣、武夷山等地方志書,也有“陽明遁跡武夷”的相關(guān)記載。《武夷山志》記述:
王守仁……正德初,抗疏救言官,忤劉瑾,廷杖,謫貴州龍場驛丞。瑾使人要殺之,乃遁跡迂道至閩,經(jīng)武夷,流連數(shù)月而去。[9]
《崇安縣新志》的描述與《武夷山志》幾近相同:
王守仁,正德初,抗疏救言官,忤劉瑾,廷杖謫貴州龍場驛丞。瑾使人要殺之,乃遁跡迂道至武夷,留數(shù)月始去。[10]
《康熙建寧府志》更是明確地指出:
(陽明)先生謫龍場時,逆瑾欲要殺,暫脫跡武夷山中。過化之功,為多士人翕然祀之。[11]
除了上述地方志的記載外,其后裔王復禮[12]還因祖上曾“遁跡武夷”而促成移建王文成公祠于沖佑觀前,并結(jié)廬于武夷山大王峰下?;谑妨线@般之多,竊以為“遁跡武夷”應(yīng)以為是也。
2.進軍汀州
明正德十二年(1517)正月,王陽明蒞贛上任不久,便收到福建參政陳策、僉事胡璉等所呈“前方失利”的緊急軍情,鑒于當時閩粵兩省領(lǐng)兵主帥意見不一,以致各路官兵遲頓不進的情況,便當機立斷,于當日挑選2000 名精兵,自贛州起兵,進軍汀州,既督令各路官兵火速進剿,又實地追查失事原因。在《欽奉敕諭切責失機官員通行各屬》公文中,明確記述其:
本院(王陽明自稱)即于當日選兵二千,自贛起程,進軍汀州,一面督令各官密照方略,火速進剿,立功自贖,一面查勘失事緣由。[13]
進軍途中,還留下了《丁丑二月征漳寇進兵長汀道中有感》一詩:
將略平生非所長,也提戎馬入汀漳。數(shù)峰斜日旌旗遠,一道春風鼓角揚。莫倚貳師能出塞,極知充國善平羌。瘡痍到處曾無補,翻憶鐘山舊草堂。[14]
這是王陽明第二次入閩。
“漳南戰(zhàn)役”之后,在班師回贛途中,王陽明還在汀州府逗留數(shù)日之久,并隨地講學其間,還將知府唐淳[15]帶往贛州隨軍征戰(zhàn)。
有關(guān)陽明先生此次入閩,一些譜牒亦有記述。如國家圖書館所藏的光緒庚辰重修浙江嵊縣《剡溪王氏宗譜·卷七·仕宦志》中,記有明代王厚之傳記一篇,題為《寧化公志》,記載其擔任福建寧化縣丞期間的事,有曰:
公為民無禮,故討其詞而納之袖,民輒嘩,不得已以詞還民,而令以為公嗾,反罹罪而聽讞矣。幸王文成公蒞境,得白。[16]
可見,陽明先生此次入閩,于國家社稷、或于家族士民,都產(chǎn)生重大影響。
3.駐節(jié)上杭
明正德十二年(1517),王陽明率兵入閩征漳寇,“親率諸道銳卒進屯上杭”,駐節(jié)屯兵于當時漳南道的道衙所在地的上杭縣。期間,王陽明住在察院行臺(今上杭縣城瓦子街),之后“乘賊怠弛”,趕赴漳州各營督戰(zhàn)。平定漳南“山賊”之后,于當年(1517)四月,班師返回上杭駐地,因上杭地區(qū)久無降雨,旱情嚴重,應(yīng)民眾之請而祈雨,“一雨三日,民大悅。有司請名行臺之堂,曰‘時雨堂’,取王師若時雨之義也;(陽明)先生乃為記?!盵17]期間,有感而作《祈雨二首》以及《回軍上杭》《聞曰仁買田霅上攜同志待予歸二首》等不少詩句,描述其于駐節(jié)上杭的心事。此外,還為上杭城百姓修浮橋、興教化,對上杭的政治、經(jīng)濟、文化、軍事、教育等方面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上杭縣志》記曰:
正德十二年[18],南贛巡撫王守仁征漳寇駐節(jié)于此。遇旱而雨,因改清風亭為時雨堂。[19]
4.平寇漳南
明正德十二年(1517),王陽明率兵入閩,深入閩粵交界的漳南地區(qū)[20]打響了他建立功業(yè)的第一仗——漳南戰(zhàn)役。歷時兩個多月的征剿平亂,先后攻破了45座“山寨”(其中福建32座、廣東13 座),肅清了盤踞于此“掠鄉(xiāng)村,虜財物,殺良民”,為害一方長達數(shù)十年之久的山民暴亂。此外,還采取剿撫并重、恩威并濟之策,妥善安置了數(shù)千名“山賊”及其賊屬,使之安居樂業(yè),得“以絕覬覦之奸,以弭不測之變”,杜絕亂亂相承之弊。息兵綏靖之后,王陽明立足于“明德親民”的經(jīng)世思想,深入分析邊界地區(qū)民眾淪為“流劫之賊”、社會矛盾激蕩四起的原因所在,提出“析劃里圖,添設(shè)新縣”的“開其自新之路”,探索了“添設(shè)縣治,以控制賊巢”的長治久安之策,兩度上疏奏請朝廷添設(shè)“平和縣”,并將小溪巡檢司移置枋頭(今平和縣蘆溪鎮(zhèn)漳汀村)。福建平和,因此成為陽明過化之地,也是其“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理念的重要萌發(fā)地和先行踐履地。
5.戡亂赴閩
正德十四年(1519)六月,福州三衛(wèi)軍人進貴等脅迫眾兵士謀叛嘩變,王陽明奉命前往勘亂。行至豐城時,得知寧王朱宸濠[21]舉兵造反、直指朝廷政體一事,眼看形勢緊急,當機立斷,火速折返吉安調(diào)集軍馬,組織兵力,修理器械舟楫,準備起兵討叛;同時向各地發(fā)出征討檄文,揭露寧王的叛逆罪責,號召列郡起兵討伐。僅用43 天時間,就平息了寧王處心積慮準備十多年之久的叛亂,扶社稷于將傾。
王陽明赴閩戡亂途中,聞變而返,可謂是“半次入閩”。此次的赴閩之行,雖是半程而返,但卻為其平定寧王叛亂贏得了時間與先機、贏得了主動與勝算。
除了黃宗羲《明儒學案》[22]列舉的鄭善夫[23]、馬明衡[24]之外,還有不少與陽明交往密切的閩籍官員、士紳,曾在正德、嘉靖年間親炙于陽明先生門下,成為閩籍陽明門人。如泉州府的邱養(yǎng)浩、王慎中、黃澄、葉寬、林同、鄭岳、林希元、黃河清,興化府的林富、林俊、林寬、林應(yīng)驄、林學道、林以吉、朱淛、王大用、陳國英、陳大章,福州府的黃泗、馬森、謝源、郭轔、黃銘介、黃中,汀州府的童世堅……他們都是陽明的門人,通過其家族內(nèi)部、交游結(jié)社等方式宣揚、傳播良知學,從而使“陽明學”在傳統(tǒng)的“朱子學”重鎮(zhèn)福建的影響逐步擴大。
王陽明與這些閩籍門人的交往經(jīng)歷,可從《王陽明全集》中找到蛛絲馬跡。如《與馬子莘》提到“莆中故多賢,國英及志道二、三同志之外,相與切磋砥礪者,亦復幾人?”[25]又如在給莆田人林以吉[26]的書信中討論圣人之學時,言及:
子閩也,將閩是求;而予言子以越之道路,弗之聽也。予越也,將越是求;而子言予以閩之道路,弗之聽也。夫久溺于流俗,而驟語以求圣人之事,其始也必將有自餒而不敢當;已而舊習牽焉,又必有自眩而不能決;已而外議奪焉,又必有自沮而或以懈。夫餒而求有以勝之,眩而求有以信之,沮而求有以進之,吾見立志之難能也已。志立而學半,四子之言,圣人之學備矣。茍志立而于是乎求焉,其切磋講明之益,以吉自取之,尚其有窮也哉?[27]
從中可見,王陽明生前有著眾多的閩籍門人,并非《明儒學案》及《明史》“閩中學者率以蔡清為宗,至明衡獨受業(yè)于王守仁。閩中有王氏學,自明衡始”[28]的斷論。正如浙江社科院研究員錢明在《王陽明及其學派論考》所指出的:黃宗羲淡化處理閩中王門是有一定道理的,但不能因此得出福建地區(qū)沒有陽明學者,因此也不存在“閩中王門”的結(jié)論。[29]
因此,福建地區(qū)還有許多值得深入挖掘的閩中陽明門生、后學,而這些都無疑是陽明后學研究中有待開墾的處女地,也是構(gòu)建陽明福建地域文化的切入點。正是基于這樣的認知,近年來,福建有關(guān)方面積極推動舉辦了“王陽明與平和”“陽明學與閩南文化”“陽明學在福建”等主題學術(shù)研討會,以及海峽兩岸(福建平和)陽明心學高峰論壇,頗受國內(nèi)外陽明學界的關(guān)注與支持。[30]
自明正德以降,一大批親得王守仁之炙的陽明弟子以及陽明后學入閩擔任各種職務(wù),如巡按福建的聶豹、耿定向、許孚遠,福建參政黃宗明、張時徹、顧夢圭,福建按察使徐用檢、鄒善、江以達,福建提學耿定力、徐即登、朱衡,知府李大欽、皇甫濂、施邦曜,郡府推官黃直、黃弘綱、徐階,知縣何春、胡邦翰、王梓,縣邑教諭劉邦采、王翥、潘日升,甚至還有謫戍鎮(zhèn)海衛(wèi)陳九川、李材……等等,舉不勝數(shù)。這些陽明門人、后學在福建各地履職,隨地講學布道,一時蔚然成風,從學者蜂擁而至,以致深度影響了福建地域文化的嬗變,更是影響了一代又一代的福建人。
不少入閩履職的陽明弟子以及陽明后學,憑借其擁有的特殊政治地位,利用自身的政治影響力,充分調(diào)動各種政治、財力、人脈等社會資源稟賦,致力弘揚、傳播陽明學,講授不止,耕耘不綴,影響至深。這里列舉幾位陽明門人、后學,以窺見一斑。
1.陽明再傳弟子錢德洪弟子徐用檢[31],于明萬歷年間擔任福建按察司副使,啟發(fā)、改變了福建著名學者李贄[32]的學術(shù)思想,并成為李贄的重要師友。正如李贄在《陽明先生年譜后語》中自述:
余(李贄)自幼倔強難化,不信道,不信仙、釋,故見道人則惡,見僧則惡,見道學先生則尤惡……不幸年逋四十,為友人李逢陽、徐用檢所誘,告我龍溪先生語,示我陽明先生書,乃知得道真人不死,實與真佛、真仙同,雖倔強,不得不信之矣。[33]
可以說,李贄是被徐用檢所誘惑、引導,服膺王陽明的良知學,從一名“不信道”“見道學先生則尤惡”的倔強者,蛻變而成為一位陽明后學重要人物、“泰州學派”的代表,創(chuàng)立了絕假純真、真情實感的“童心”說。
2.陽明再傳弟子鄒守益弟子李材[34],于明萬歷二十一年(1593)入閩,謫戍鎮(zhèn)海衛(wèi)(今龍海市隆教鄉(xiāng)鎮(zhèn)海村)三年。期間,李材老當益壯地高揚教化之旗,廣聚徒、勤講學,全身心投入到闡發(fā)陽明心學要義之中,以至“學徒益眾”,期間定期還到漳州龍江書院(今漳州市政府大院)、南靖安福寺(今南靖縣靖城鎮(zhèn)區(qū))等地講學布道,傳授不止,使得陽明學在漳郡勃興振發(fā),吸引八閩學者踏至而來,成為福建王學傳播中心。從《正堂書稿》中,就收錄了李材與潘庭禮、吳道濂、洪啟源、林鳳翔等幾十位漳籍陽明后學的學術(shù)問答。之后,李材還到武夷山講會游學,其門人福建提學副使徐即登還專門修建“見羅書院”,供其講學,廣招延平府、建寧府、興化府的門徒,讓“閩之士耳目新安久矣,能一旦得習課,而脫然于章句之外也乎?又能一旦因習課而豁然于課之先也乎?”[35]
3.陽明后學許孚遠[36],學宗良知,為陽明正傳,于萬歷二十年(1592)擔任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排黷玄虛,躬修務(wù)實,不遺余力地傳播心學。正如其好友、素有“福建三君子”之稱的葉向高[37]所言:
先生(許孚遠)在閩,撫政之暇,多延見土大大及諸生講明理學。閩人故株守紫陽緒說,不敢為高論,而先生尺尺寸寸,一稟于倫常,其詞旨貫穿淹洽,聽者忘倦,以是多所感發(fā)興起。先生又創(chuàng)共學書院,置膳田,風教大行矣。[38]
同時也使葉向高以兼容并蓄的開放態(tài)度形成自己的學術(shù)思想,避免走向王學末流的歧途。許孚遠還時常與晉江著名學者何喬遠、連江名士陳第等閩籍學者多有往來,促進明中后期福建學風轉(zhuǎn)向“黷虛倡實”的好風氣。
4.陽明同邑、后學施邦曜[39],于明天啟年間到任漳州知府,執(zhí)掌漳郡八年期間,以王陽明為楷模,踐行先生學說精神,力施仁政,遇旱為禱,遇饑煮粥,恤孤憐窮,扶善鋤強,治漳之功有如陽明平漳之績,“四明施公蒞吾漳八九年,漳郡之于四明,猶虔、吉之于姚江也”。[40]當?shù)匕傩者€為其立生祠,塑像稱神膜拜,譽為“施太爺”,數(shù)百年來始終如初,香火不滅。同時,施邦曜既是王陽明思想的積極繼承者,又是陽明心學的修正者,對王學末流靜坐恍惚、心偏向進行修正,強調(diào)“道要諸誠意,而工夫盡之致知格物”,格物正是修養(yǎng)和事功的統(tǒng)一;針對明末王學末流忽略事功業(yè)績、墜入禪機的弊端,提出改變學風、更新觀念,重視富強功利,培養(yǎng)“經(jīng)濟手”的主張,強調(diào)富強功利,渴求經(jīng)世人才;在“宗王而不悖朱”宗旨的指導下,施邦曜去異求同,把二者分歧調(diào)和起來??傊?,施邦曜對王學的理論修正是比較突出而務(wù)實的,吸收融會了朱熹、王陽明和唯物論的一些理論特點,在格致觀、知行觀、功利觀方面,突破了朱王的格局,向唯物論方面邁出了一步。
書籍是人類進步的階梯。即使是在傳播媒介繁多、技術(shù)發(fā)達的今天,書籍依然是傳播文化思想的重要載體,更何況是在幾百年前的明代。明嘉靖年間,《傳習錄》在閩重刻,閩人丘養(yǎng)浩[41]輯刊《居夷集》刻本;崇禎年間,《陽明先生集要》在漳州首刻刊發(fā),閩人李贄輯刊《陽明先生道學鈔》刻本……這些書籍的刊發(fā),使得陽明學的影響力逐漸擴大,形成強大的學術(shù)思潮。
明嘉靖三年(1524),泉州人丘養(yǎng)浩時任浙江姚令(余姚知縣),將王陽明被謫貶貴州龍場期間的詩文匯編成《居夷集》,刻于余姚,是現(xiàn)存最早的陽明先生詩文集,刻于陽明先生生前,可謂是珍稀之本。該刻本現(xiàn)存于上海圖書館。
明嘉靖七年(1528),時任監(jiān)察御史、巡按福建的聶豹[42]與謫戍鎮(zhèn)海衛(wèi)的陳九川[43],都是陽明門人,相互往來商訂,一起重刻《傳習錄》,讓福建民眾以更加通俗易懂、更加接地氣的形式接受陽明學。陳九川在鎮(zhèn)海衛(wèi)根據(jù)當?shù)貙W生的客觀需要,有針對性地重加校正、刪復纂要地編輯《傳習錄》六卷,再由聶豹在福州養(yǎng)正書院刊刻發(fā)行,成為當時福建推廣陽明學說的重要書籍。正如聶豹在《重刻傳習錄序》所言:
是《錄》也,答述異時,雜記于門人之手,故亦有屢見而復出者,間嘗與陳友惟浚(九川),重加校正,刪復纂要,總為六卷,刻之八閩,以廣先生之覺焉。[44]
很可惜,這部在閩重刻的《傳習錄》,現(xiàn)已失傳。此外,聶豹還在福州重刻王陽明的《大學古本》。
明萬歷二十八年(1600),泉州人李贄被湖廣僉事馮應(yīng)京逐出麻城,應(yīng)工部尚書、總理河漕劉東星[45]的邀請,與學生汪本鈳等人,抵山東濟寧,住在劉東星官署。劉東星還派人向吳明貢借取《王文公全書》一書,拿到濟寧,供其抄錄。李贄非常高興,愛不釋手,終日研讀,閉戶抄錄,“每見其于不釋手抄寫,雖新學小生不能當其勤苦也”。萬歷二十八年三月廿一日(1600年5月3 日),李贄完成了一部當人們“處上、處下、處常、處變之寂,上乘好手”[46]的“嘉惠后世之君子”大作——《道學鈔》的編錄,流傳至今400 多年,堪稱不朽之文獻?!兜缹W鈔》八卷,收錄了116 篇王陽明文稿、6篇有關(guān)王陽明的奏疏以及其年譜。
明天啟、崇禎年間,陽明后學施邦曜擔任漳州知府期間,研讀《王文成公全書》之余,深感其既有“帙卷多、篇幅大”之弊,又有“攜帶煩、閱讀難”之困,遂將其按理學、文章、經(jīng)濟三帙歸類整理,匯編成《陽明先生集要》三編十五卷,并于明崇禎八年(1635)授梓于平和知縣王立準[47]督刻,書成被譽為“崇禎施氏刻本”。該刻本建立了新的詮釋體系和評點內(nèi)容,是后來多家翻印刻本之底本,與隆慶謝廷杰刻本并列為陽明著作兩個極為重要的版本。顏繼祖在《序》中肯定了《陽明先生集要》的重要價值,大褒施邦曜的貢獻。贊曰:
今海內(nèi)學士大夫,得先生片楮只字,不啻彝鼎,欽而蓍蔡肅之。吾漳僻在海隅,罕睹全書,閑拾殘篇,僅啜一臠,殊為恨事。四明施公敏而好學,公余取先生全集而詮次焉,分理學、經(jīng)濟、文章,凡十五卷,付諸殺青,與世共寶,可謂姚江之功臣,閩南之教主矣。[48]
《陽明先生集要》將陽明心學的傳播發(fā)展推到了一個新的巔峰,為陽明學的傳播發(fā)展作出了貢獻。這部初刻于平和的著作,不僅是國人學習研究陽明學的基本資料,同時也對陽明學走向世界有著非凡的意義。美國人亨克(Frederick G.Henke)是向西方介紹推廣陽明學的第一人,于1916年出版發(fā)表的《王陽明的哲學》,其主體正是刻于平和《陽明先生集要·理學編》的英譯本。[49]目前,這部《陽明先生集要》(平和崇禎刻本)僅存于國家圖書館善本部、山東師范大學圖書館;2018年,平和縣將其影印500冊。
可見,福建在編輯、刊刻陽明學著述方面,頗有斬獲,為陽明學在國內(nèi)外的傳播、影響,發(fā)揮了獨特的作用。
明中后期,除了一大批陽明門人、后學入閩任職、謫戍、游學,將“王學”傳入福建之外,還有一大批閩籍士紳、學子對“王學”的尊崇與好學,負笈遠走四方,求學于陽明門人、后學,學成歸梓,辦學堂、招門徒,使得“王學”風靡八閩,點亮“閩中王門”的靈光。單單漳州地區(qū),史料有記載的陽明后學就有30多名。這里列舉四個閩南學子,就足以說明。
閩籍陽明后學的佼佼者當屬中國近代思想史上第一個杰出人物——李贄[50],稱贊“陽明先生門徒遍天下”,對王陽明的著述,以“不得不信之矣”的態(tài)度接納并汲取養(yǎng)分,曾與“王學左派”的泰州學派何心隱等交往,并拜泰州學派創(chuàng)始人王艮之子王襞為師。李贄反對“以孔子之是非為是非”的“離經(jīng)叛道”思想的源頭,正是來自王陽明“反對傳統(tǒng)的儒家學說,對六經(jīng)持懷疑態(tài)度”[51],打破了對“經(jīng)”的迷信,承認主體自主道德選擇合理性和必要性等觀念。李贄的文學觀念與創(chuàng)作同樣受到陽明心學的影響,在繼承王陽明“圣人之學,不是這等捆縛苦楚的,不是妝做道學的模樣”[52]的基礎(chǔ)上,強調(diào)“若失卻童心,便失卻真心,失卻真心便失卻真人”[53],極力反對封建道德的虛偽性。李贄的這一主張對晚明文壇也具有重要的啟蒙作用。
黃道周[54]對陽明先生的學術(shù)事功也是推崇備至。在《陽明先生集要序》《重建王文成公祠碑記》等文章中,毫不掩飾地表達了對王陽明的欽慕,所發(fā)出“不同時兮安得游?登君堂兮不得語,耿徘徊兮中夜”[55]那種“因所處時代不同而不能步入王陽明門下”的遺憾與感慨。同時,黃道周在講學時,采取“擇其善者而從之”的客觀態(tài)度,引用了一些陸王心學的思想觀點。正是因為黃道周對王陽明事功、學術(shù)成就的尊崇以及對其學說的接受,以至于有人將其直接歸入王學。盡管這樣的觀點有點偏執(zhí),但也有一定的道理。清代學者袁翼的觀點似乎更為客觀,認為:“石齋湛深經(jīng)術(shù),私淑陽明而所謂心學者,微有轉(zhuǎn)手?!盵56]
李光地[57]雖以程朱理學為宗,但在研修朱子學過程中,發(fā)現(xiàn)朱子學并非完美無缺,于是對陸王心學的思想因素也積極吸取。他曾推崇說:“王陽明講‘立志’,及‘人放下時須振起,人高興時須收住’,皆是其自己得力處,言之親切警動,亦極好。至于說萬物一體處,……其論甚精?!薄端膸烊珪偰刻嵋愤@樣評價:
光地之學,源于朱子,而能心知其意,得所變通,故不拘泥于門戶之見。其詁經(jīng)兼取漢唐之說,其講學亦酌采陸王之義,而于其是非得失,毫厘千里之介,則辨之甚明,往往一語而決疑似。
可見,李光地是一位“朱王會通”的典型人物,與許多明末清初的閩籍學者一樣,善于以海納百川的胸襟,兼容并包各種流派學說,在維護朱學的尊嚴的同時,又能充分肯定王學的價值,甚至提出:“致良知之說以輔佐朱子則可,以之攻朱子則同室操戈,是斷不可”[58]的觀點??v觀晚明至民國時期的福建學風,“朱王會通”不失為福建學者有別于其他省份的一大特色。
林語堂[59]是近代的文學大師,積極倡導閑適、性靈的文學風格。其實最早提出“閑適”的是陽明后學、“公安三袁”之一的袁宏道[60],他認為“世間第一等便宜事,真無過閑適者”“閑適人生,做大自在人?!笨梢?,林語堂的閑適、性靈文風,與李贄的童心說、湯顯祖的情至說、公安派的性靈說一樣,深受到陽明心學的影響。林語堂稱贊“王陽明講良知,是儒家積極入世以天下為己任之成功者”[61],曾手書箴言“所學非所用,不知亦能行”[62],可見其知行觀深深烙上王陽明“知行合一”的印記。不僅如此,林語堂還認為“聰明以為可以做的事,但良知以為不可以做,就不要做,聰明以為不可以做的事,但良知以為可以做,就去做。良知為主,聰明為奴,其人必善良,良知為奴,聰明為主,其人必奸詐……所謂善惡,無非良知,行事憑良知,一切都會好,行事憑聰明,一切都會壞?!盵63]林語堂的這一觀點,正是繼承了王陽明那種“只憑自己的良知行事,不行掩飾,不取媚于世”的思維風格。不難推斷,出生于陽明奏立之縣的林語堂,其思想、文風都是吸收了陽明心學的精髓。
由此可見,“王陽明的心學正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精華,也是增強中國人文化自信的切入點之一?!蓖瑯?,陽明學也對閩南地區(qū)的人文思想、社會發(fā)展產(chǎn)生重要影響和積極作用??梢哉f,陽明學改變了閩南人的思維方式,使得追求思想解放、沖破限制束縛成為閩南文化的重要因子,強化了閩南人崇尚實用、追求功利的社會倫理價值取向,推動閩南人形成冒險、務(wù)實、多元的人文特性,促進了閩南人由“重農(nóng)抑商”向“重商經(jīng)商”思想觀念的轉(zhuǎn)變,形成“善觀時變、順勢有為,敢冒風險、愛拼會贏,合群團結(jié)、豪俠仗義,戀祖愛鄉(xiāng)、回饋桑梓”的閩商精神文化。
王陽明與福建頗有淵源,其“兩次半”入閩,留下了顯赫的功績,強化了邊界地區(qū)的社會治理,也留下過化的心跡,其學說思想在福建沖破了“朱學重鎮(zhèn)”的藩籬,得到持續(xù)繼承、弘揚和發(fā)展,既形成“閩中王門”的人文體系,又深刻影響了福建地域文化,形成“朱王會通”的福建學風,同時對閩南地區(qū)的人文思想、社會發(fā)展產(chǎn)生重要影響和積極作用。
注釋:
[1]楊時(1053~1135),字中立,號龜山,南劍西鏞州龍池團(今福建省三明市將樂縣)人。北宋哲學家、文學家、官吏。熙寧九年進士,歷官瀏陽、余杭、蕭山知縣,荊州教授、工部侍郎、以龍圖閣直學士專事著述講學。先后學于程顥、程頤,同游酢、呂大臨、謝良佐并稱程門四大弟子。又與羅從彥、李侗并稱為“南劍三先生”。晚年隱居龜山,學者稱龜山先生。一生精研理學,特別是他“倡道東南”,對閩中理學的興起,建有篳路藍縷之功,被后人尊為“閩學鼻祖”。
[2]羅從彥(1072~1135),字仲素,號豫章先生,出生在南沙劍州,宋朝經(jīng)學家、詩人,豫章學派創(chuàng)始人,與楊時、李侗、朱熹并稱“閩學四賢”。宋淳七年(1247)賜謚文質(zhì),明萬歷四十二年(1614)詔祀孔廟。
[3]朱熹(1130~1200),字元晦,號晦庵,謚文,世稱朱文公。祖籍江西婺源,出生于福建尤溪,宋代著名的理學家、思想家、哲學家、教育家,閩學派的代表人物,一生著述甚多,有《四書章句注》《太極圖說解》等,世尊稱為朱子。
[4](清)沈定均修,吳聯(lián)薰纂,陳正統(tǒng)整理:《漳州府志》(光緒本),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第1338頁。
[5]陳支平:《閩南文化普及的有益嘗試——張山梁的<王陽明讀本—“三字經(jīng)”解讀本>》,《閩南文化研究》(2018 年第3期。
[6](明)王守仁著,吳光、錢明、董平、姚延福編校:《王陽明全集》,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年,第1353頁。
[7]《王陽明全集》,第1353頁。
[8]指錢德洪所編撰的《王陽明年譜》。
[9](清)董天工編:《武夷山志》,武夷山市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整理,北京:方志出版社,2007年,第568頁。
[10](民國)劉超然、吳石仙主修,鄭豐稔、衷干修纂:《崇安縣新志》,廈門:鷺江出版社,2013年,第745頁。
[11](清)張琦修,鄒山、蔡登龍纂:《康熙建寧府志》,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第176頁。
[12]王復禮,字需人,號草堂,錢塘人,王陽明六世裔。性孝友,著述頗多,有《武夷九曲志》《王子定論》《家禮辨定》等。
[13]《王陽明全集》,第599頁。
[14]《王陽明全集》,第821頁。
[15]唐淳,字文厚,廣西臨桂人,時任汀州知府,征寇有功。
[16]朱剛:《王陽明寧化行跡稽疑——以〈剡溪王氏宗譜〉寧化公志為中心》,《人文嵊州》2020年第1期。
[17]《王陽明全集》,第1369頁。
[18]《上杭縣志》原文是“正德十四年”,明顯錯誤也。故改之。
[19](清)蔣廷銓纂編,唐鑒榮校注:《上杭縣志》,上杭縣地方志編纂委員會整理,廈門:鷺江出版社,2014年,第42頁。
[20]大致范圍在今福建省平和縣的九峰鎮(zhèn)、長樂鄉(xiāng)、秀峰鄉(xiāng)、蘆溪鎮(zhèn),永定區(qū)的湖山鄉(xiāng)、湖雷鎮(zhèn),廣東省大埔縣的大東鎮(zhèn)、楓朗鎮(zhèn)、百侯鎮(zhèn)、西河鎮(zhèn)一帶區(qū)域。
[21]朱宸濠(1479~1520),明代寧王朱權(quán)的第四代繼承人,明太祖朱元璋五世孫,寧康王朱覲鈞庶子,出生于南昌,祖籍安徽鳳陽。正德二年,宸濠先后賄賂太監(jiān)劉瑾等人,恢復已裁撤的護衛(wèi),畜養(yǎng)亡命,劫掠商賈,窩藏盜賊,密謀起兵。又企圖以己子入嗣武宗,取得皇位。正德十四年六月十四日,借口明武宗正德帝荒淫無道,集兵號十萬造反,革正德年號,并發(fā)檄各地,指斥朝廷。略九江、破南康,出江西,率舟師下江,攻占安慶。四十三天之后,朱宸濠大敗,被王陽明所俘。
[22]《明儒學案》是清代黃宗羲創(chuàng)作的一部系統(tǒng)總結(jié)和記述明代傳統(tǒng)學術(shù)思想發(fā)展演變及其流派的學術(shù)史著作。全書一共62卷。《明儒學案》以王守仁心學發(fā)端發(fā)展為主線,首篇《師說》提綱挈領(lǐng)全書。全書一共記載了有明一代210位學者?!稁熣f》總綱之后,分別列出了十七個學案,大致依據(jù)時間先后推移次序和學術(shù)流派傳承關(guān)系。
[23]鄭善夫(1485~523),字繼之,閩縣人:明弘治十八年(1505)進士,歷任戶部主事、禮部主事、禮部員外郎。
[24]馬明衡(1491~1557),字子莘,號師山,福建莆田人;正德十二年(1518)進士,授太常博士。
[25]《王陽明全集》,第243頁。
[26]林以吉(生卒不詳),福建莆田人,王陽明忘年交朋友林俊的侄兒。
[27]《王陽明全集》,第254頁。
[28](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北京:中華書局,1974年,第5464頁。
[29]錢明:《王陽明及其學派論考》,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385頁。
[30]2018年5月,在福建平和縣舉辦“王陽明與平和”學術(shù)研討會;同年10月,在平和舉辦“首屆海峽兩岸(福建平和)陽明心學高峰論壇”。2019年7月,在漳州市區(qū)舉辦“陽明學與閩南文化”學術(shù)研討會,并成立朱子學會陽明學專業(yè)委員會。2020年8月,在漳州東南花都舉辦“陽明學在福建”學術(shù)研討會。
[31]徐用檢(1528~1611),字克賢,號魯源,浙江金華府蘭溪人。嘉靖四十一年壬戌(1562)進士。王陽明門人錢德洪的弟子。
[32]李贄(1527~1602),字宏甫,號卓吾,別號溫陵居士、百泉居士等,福建泉州人。嘉靖三十一年舉人,不應(yīng)會試。明代官員、思想家、文學家,泰州學派的一代宗師。晚年往來南北兩京等地,最后被誣下獄,自刎死于獄中。其重要著作有《藏書》、《續(xù)藏書》、《焚書》、《續(xù)焚書》、《史綱評要》。
[33]《王陽明全集》,第1779~1780頁。
[34]李材(1519~1607),字孟誠,學者別稱見羅先生,江西豐城人。嘉靖四十年(1562)進士。王陽明門人鄒守益的弟子。
[35]謝肇淛:《小草齋集》文集卷六,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9年,第130頁。
[36]許孚遠(1535~1604),字孟中,號敬庵,浙江德清人,嘉靖四十一年進士。《明史》載:“二十年(1592)擢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薄版谶h篤信良知?!?/p>
[37]葉向高(1559~1627),字進卿,號臺山,福清人。明萬歷十一年(1583)進士,明代政治家、文學家。謚“文忠”。
[38]鄭禮炬著:《明代福建文學結(jié)聚與文化研究》,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15年,第830頁。
[39]施邦曜(1585~1644),字爾韜,號四明,浙江余姚人。萬歷四十一年(1613)進士。歷任順天武學教授,國子監(jiān)博士,工部營繕主事,工部員外郎。時奸臣魏忠賢當?shù)?,施邦曜不與附和。魏忠賢刁難,不成。遷任屯田郎中,期后遷任漳州知府,善于斷案,輯評《陽明先生集要》。遷任福建副使、左參政,四川按察使,福建左布政使,有政績。歷仕南京光祿寺正卿,北京光祿寺正卿,改任通政使,起用為南京通政使。崇禎十六年(1643)十二月,任用為左副都御史。歿后贈太子少保,左都御史,謚忠介;清朝賜謚忠愍。
[40]《王陽明全集》,第1697頁。
[41]丘養(yǎng)浩,字以義,號集齋,福建泉州人。明明正德十六年(1521)]進士,拜監(jiān)察御史。疏劾近侍陳欽,謫永平(今河北盧龍縣)推官,未行,賜還職,授余姚知縣,提督南幾學校,董視山陵大工,升南京大理寺丞轉(zhuǎn)大理寺少卿,后擢右僉都御史,巡撫四川。官終江西巡撫。
[42]聶豹(1487~1563),字文慰,號雙江,江西省永豐縣(今江西永豐)人。明正德十二年(1517)進士,授華亭縣令,升御史,歷官蘇州、平陽知府、陜西副使、福建道監(jiān)察御吏、后又巡按福建、進兵部右侍郎、改左侍郎。嘉靖三十一年任兵部尚書,后加太子太保,賜祭九壇,入豫章理學祠、吉安鷺洲忠節(jié)和青原五賢之一。
[43]陳九川(1494~1562)字惟溶,又字惟濬,號竹亭,江西臨川人。陽明心學江右重要人員之一。明正德九年(1514)進士。授太常博士。武宗南巡尋歡作樂,疏諫反對,觸怒武宗,入獄,罰跪午門的五晝夜,幾死廷杖,削為民。世宗即位后,復任禮部主客司郎中,又因改革舊制,得罪權(quán)貴,遭誣陷入獄,流放鎮(zhèn)海衛(wèi)(今福建龍海市)。
[44]《王陽明全集》,第1759頁。
[45]劉東星(1538~1601),字子明,號晉川,山西沁水縣人。隆慶二年進士,工部尚書。
[46]《王陽明全集》,第1779頁。
[47]王立準,字伯繩,別號環(huán)應(yīng),浙江臨海人,是陽明再傳弟子王宗沐之孫,從小在家庭就接受陽明學熏陶,尊崇王陽明。明崇禎六年(1633)始任平和知縣,九年(1637)升任連州知州,歷時三年有余。
[48](明)王守仁原著,(明)施邦曜輯評,王曉昕、趙平略點校:《陽明先生集要》,北京:中華書局,2008年,序言第8頁。
[49][美]GeorgeL.IsrasI,《1916年前西方文獻中的王陽明》,《第十八屆明史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暨首屆陽明文化國際論壇論文集》(下),南昌:江西高校出版社,2019年,第17頁。
[50]日本學者溝口雄三認為中國近代思想史自李卓吾開始。
[51]薩孟武:《中國政治思想史》,北京:東方出版社,2008年。
[52](明)王守仁撰,王曉昕譯注:《傳習錄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18年,第427頁。
[53]李贄:《焚書》卷三《童心說》,北京:中華書局,2018年。
[54]黃道周(1585~1646),字幼玄,又字螭若、螭平,號石齋,漳州府漳浦縣(今福建省東山縣銅陵鎮(zhèn))人,明天啟二年(1622)進士,改庶吉士。歷官翰林院修撰、詹事府少詹事。南明隆武(1645~1646 年時,任吏部尚書兼兵部尚書、武英殿大學士(首輔)。因抗清失敗被俘。隆武二年(1646)壯烈殉國,隆武帝賜謚"忠烈",追贈文明伯。
[55]《王陽明全集》,第1697頁。
[56]陳良武:《王學在閩南的傳播及其對黃道周的影響》,《陽明學與閩南文化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單列本第14頁。
[57]李光地(1642~1718),字晉卿,號厚庵,別號榕村,福建泉州府安溪(今福建安溪)人,清康熙九年(1670年)進士,歷任翰林院編修、翰林學士、兵部右侍郎、直隸巡撫,拜文淵閣大學士兼吏部尚書。謚號“文貞”。
[58]吳震著:《顏茂猷思想研究》,北京:東方出版社,2015年,第161頁。
[59]林語堂(1895~1976),福建龍溪人,原名和樂,后改玉堂,又改語堂,中國現(xiàn)代著名作家、學者、翻譯家、語言學家,新道家代表人物。
[60]袁宏道(1568~1610),字中郎、一字無學,號石公、又號六休。湖北省公安縣人。明萬歷十九年(1591)進士,歷任吳縣知縣、禮部主事、吏部驗封司主事、稽勛郎中、國子博士等職。明代文學反對復古運動主將,既反對前后七子摹擬秦漢古文,亦反對唐順之、歸有光摹擬唐宋古文,認為文章與時代有密切關(guān)系。反對"文必秦漢,詩必盛唐"的風氣,提出“抒性靈,不拘格套”的性靈說。袁宏道與其兄袁宗道、弟袁中道并有才名,史稱公安三袁,由于三袁是荊州公安縣人,其文學流派世稱“公安派”或“公安體”。
[61]林語堂:《哀莫大于心死》,《林語堂名著全集》第18卷《拾遺集下》,第99頁。
[62]該箴言復印件收藏于平和縣坂仔鎮(zhèn)的“林語堂文學館”。
[63]林語堂:《哀莫大于心死》,《林語堂名著全集》第18卷《拾遺集下》,第9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