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寫下漢中街巷四個字的時候,幽深的往事正手提燈籠,裊起裙袂,曳著盈盈小步,從黯然的街巷盡頭,轉(zhuǎn)過臉,用輕攏慢捻的憂郁凝視著我。
而我兩手空空站在歷史的支點,用細膩濃稠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的文字符號,為她畫像。畫她銅鐘般渾厚悠遠的余音、小橋流水的細腰、曲徑通幽的軒窗里張開嘴唇的梔子花、鋪首門環(huán)上守口如瓶的拒絕,以及寂寞深處水泄不通的等待。
畫她對一個城市古老文明的堅持與堅守。
當我吱呀一聲推開漢中街巷的上闕與下闕,這寺,這橋,這塔,這樓,雕鑿在水上的碑碣,鐫刻在風(fēng)中的遺言,被一畦一畦的街巷掩護得那樣平整、安妥,滿目瘡痍又風(fēng)華絕代。而這些篳路藍縷的街巷,庭院深深的街巷,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街巷,有的已然鞠躬盡瘁,有的飄搖在陡峭的寒冬,有的索性松開腐朽的牙齒,塵埃一般赫然傾塌。而有的從一躍而起的深井,掉過頭來,鼓動胸肌,借助新時代的張力和速度,高鐵一樣射向地球另一端。而大多數(shù)街巷,和留守在鄉(xiāng)愁里的那些街巷一起,不倒的骨架,榫卯相扣杵在那兒,等我在春光燦爛的此刻,落在深藍色的梧桐樹下;等淺紫色的鳥鳴,噗嚕嚕張開年輕的羽毛,從巷子深處向我涌來。我想,這才是我邊走邊唱的意圖和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