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鐮倉雨日

2020-11-23 02:04:25默音
小說界 2020年6期
關(guān)鍵詞:妹妹微信

默音

妹妹從微信發(fā)了條語音過來,聽說太后要去你那兒?我意外地打字回復(fù)道,沒聽說啊,她自己來嗎,不是說老人出國得有人陪嗎?那邊想是在忙,十來分鐘后才以焦躁的語氣說,搞了半天她還沒跟你講?陪同規(guī)定是跟團才有的,她是自由行。再說她還沒到七十歲好不好。接著來了條文字消息,四個字。

她有人陪。

我以為媽又是和她的什么老同事或者合唱團伙伴等一群人浩蕩出行,沒放在心上。幾天后,微信收到一張自拍照,墨鏡帽子圍巾全副武裝的老婦和圓臉戴眼鏡的老頭——后者頭頂锃亮,寸草不生。我注意到兩個細(xì)節(jié),其一,照片用了美顏濾鏡;其二,他倆戴的像是同款圍巾,顏色分別是暗紅和深灰。

緊隨照片來了一行字:我們馬上就要上飛機了!浦東飛成田。明天一起去鐮倉吧!

對著兩個感嘆號,我在心里呻吟一聲。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會搞這種奇襲,就是我媽。在她看來,自由職業(yè)者就該隨時隨地有空并積極擔(dān)任地陪。我趕緊回道,明天不行,要趕個稿子。我今晚陪你吃飯。或者我們后天去鐮倉?

那邊可能剛關(guān)了手機,不再有動靜。我繼續(xù)對著電腦,在幾個素材網(wǎng)站之間徘徊,尋找靈感。有本書的封面插畫后天截稿,這周畫了幾稿,總覺得不對??赡芤驗樾枰鋱D的小說的內(nèi)容讓我厭惡。下班后如客人般百事不管的丈夫,被家事與兼職擠壓的妻子,在她灰色的日子里閃現(xiàn)的年輕同事,該同事帶來的精神上肉體上的撩撥。故事的最后,妻子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孩子是丈夫的,兩人在一個月前有一場女方非自愿的性事,而她和情人尚未到最后一步。她去了醫(yī)院,醫(yī)生說,你畢竟是四十一歲,如果這次放棄,今后難有受孕的可能。歸程,她在電車上思索是否該墮胎并追求屬于自己的自由,卻在這時收到情人的分手電郵。簡而言之,從頭到尾看不到希望的小說。過多的心理描寫,讀來像在泥沼中跋涉。但我不能由于私人的閱讀體驗交一幅灰撲撲的畫稿,之前和編輯還有設(shè)計師三方開會的時候,得到的要求是“描繪中年女人的生存壓力,同時揭示她的細(xì)微快樂”。書名《返花》。日語特有的這個詞,意思是櫻花、棣棠和杜鵑等植物在冬寒乍退時誤以為春天到來,提早開花。

思緒在工作上打了幾個轉(zhuǎn),回到微信上。我媽不是第一次出國游玩,前些年妹妹在美國的時候,她去待了兩個月??礃幼?,這次她不是來投奔我,純屬順道看看。讓人犯疑的是其同伴。老頭到底是誰?問一下妹妹就能知道,我忍住了。妹妹習(xí)慣用語音,每次聽得我頭皮發(fā)緊。她說話的嗓音、語速和節(jié)奏,都像媽年輕的時候。

在iPad上重新起了個草稿,感覺仍然不對。媽發(fā)來消息說,落地了。我點開妹妹的頭像,寫道,你媽來了,晚上和她吃飯。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雙胞胎都像我和妹妹,習(xí)慣說“你媽”“你爸”,溫毅第一次在飯桌上注意到這一細(xì)節(jié),立即問他的新婚妻子、我的妹妹李昱——李純的媽媽不就是你的媽媽嗎?為什么你們互相說“你媽”,聽著好奇怪。妹妹漫不經(jīng)心地答,哦,我是這樣說的嗎?沒注意。我替她解釋道,可能因為我們小時候兩邊輪流住。溫毅恍然大悟般點頭,又說,輪流住也夠怪的。

我們念初一那年,爸媽離婚,家被一分為二。最初的方案是,我跟爸爸過,妹妹跟媽媽。媽很快提出了異議,理由是“你能帶好孩子嗎”。她對爸的輕視由來已久。父母經(jīng)過新一輪的協(xié)商和爭吵,決定讓兩個女兒分別輪換,一個學(xué)期待一邊家里。也就是說,我如果這學(xué)期在爸位于長寧區(qū)的老房子,下學(xué)期就去徐匯區(qū)的新家。妹妹和我相反。暑假相對彈性,我和妹妹可以選擇,想各自或倆人一起待哪邊家里都行。暑假條款透出了居高臨下的意味,媽肯定認(rèn)為,兩個女兒會愿意在她身旁。她想錯了。接下來的初中的暑假,我和妹妹是在爸爸家度過的,即便屋子老舊沒有空調(diào),洗澡的熱水只有涓涓細(xì)流,中午也沒有保姆前一天晚上做好的飯菜,只能煮個泡面。

畢竟,對十幾歲的女孩來說,和物質(zhì)生活的舒適度相比,自由重要得多。二十多年過去了我依舊這么認(rèn)為。我媽常說,你啊就是不成熟,不如你妹。

上了高中,我就不肯再輪換了。當(dāng)然不至于在明面上宣告不去徐匯住。我念的是上外附中,得住校。妹妹考取的是普通高中,媽花錢讓她進了一所排名不錯的民辦。爸有一天晚飯喝了點黃酒,對我說,李純啊,你媽一直說你隨我,你妹呢更像她,她還一直鄙視我的智商。你看看現(xiàn)在!還是你有出息,不是嗎?

如果我和妹妹是同卵雙胞胎,父母大概就不會有關(guān)于誰像誰的執(zhí)念。爸得意太早,妹妹考取了復(fù)旦,且承襲了媽媽的專業(yè),會計。我念了一所二流大學(xué)的中文系。也想過報考美術(shù)類專業(yè),怕將來找不到工作。我的謹(jǐn)慎肯定不是遺傳自爸。

爸下崗后的那些年很是落魄,一度當(dāng)過保安。大概是離婚給他的刺激太大,我們上初二的時候,他在家附近的小學(xué)門口擺起了煎餅果子的爐子。別人的煎餅攤只做早點,我爸的攤子從凌晨一直擺到下午三四點學(xué)生放學(xué)為止。他回到家總是很疲倦,把做生意的家什擱在廚房,往床上躺倒。和他同住的女兒,我或者妹妹,放學(xué)回家路上有個任務(wù),就是買菜。熟菜店稱點白切雞醬牛肉之類,菜場買綠葉菜和番茄。到家先淘米煮飯洗菜,等電飯鍋跳了,喊爸起來燒菜。他炒個蔬菜,煮一鍋番茄蛋湯。作為煎餅攤的原材料,家里廚房的地上總擱著兩大簍蛋。蛋的表面沾著雞屎,禽類的腥氣繚繞不散。從那時起,我就討厭雞蛋,盛湯時避開蛋花只撈番茄。妹妹倒是沒受影響。

高考前,爸特意找我談了一次。他說,錢的事你別擔(dān)心,我有錢。又說,你畢業(yè)以后要是想出國深造,我供你,用不著你媽一分一毫。這番話沒能兌現(xiàn)。我剛上大二,他嫌銀行利率低,學(xué)人炒股,賺來的錢都虧了。具體賺了多少虧了多少,我從來沒搞懂過。

也許我當(dāng)初應(yīng)該像妹妹一樣念會計。在日本七年,去掉離婚前在家做主婦的兩年,后面五年的個人所得稅申報每每讓我困惑。關(guān)于各項扣除和經(jīng)費不計入納稅額之類的日文條款,字面我都懂,讀起來卻如同天書。

媽那邊有新消息過來,說是住在永樂町一帶。我開始化妝,免得一見面又說我憔悴。從我住的大宮到市中心,需要近一個小時。妹妹也發(fā)來微信:接到你媽了嗎?我回,沒呢,神得很,起飛了才告訴我,也沒說航班號。剛和她約在銀座的咖啡館。別擔(dān)心,我會具體告訴她怎么走。

冬天的電車?yán)铮扔胁慌吕涞卮┘A克的年輕男人,也有粗毛線圍巾在脖子上裹三圈的女孩。后者不知是怎么想的。電車?yán)餆岬煤?。暖意讓思維變得遲緩,我怎么也想不起上次見到媽是在什么時候。我是元旦還是春節(jié)回去的?總之是年初。有一天全家在粵菜館吃飯,外甥溫其年沒戴圍巾,妹妹因此被媽數(shù)落了一頓。小學(xué)四年級的溫其年,個頭和模樣都像個初中生,我覺得是炸雞薯條之類的吃多了。他的媽媽忍著“春捂秋凍”的轟炸不作反駁的同時,他爸在旁邊坐山觀虎斗,他本人在玩手機游戲。我這個大姨反正是客人,自顧自喝了兩碗高湯。

“你最近是不是又經(jīng)常熬夜啊,臉上怎么有斑啦?”

在咖啡館,我媽剛在對面落座,開口第一句便是挑剔。我抿嘴打量她。沒了美顏濾鏡,她看起來雖然不像六十九歲,怎么也是六十朝上的人了。頭發(fā)像是新燙過,發(fā)卷不屈不撓地擰著。她把棕色薄呢外套擱在椅背上,貼身的翠色羊絨衫勾勒出雄偉的胸和微凸的腹部。我和妹妹都沒繼承到她的胸。妹妹曾為此感到遺憾,直到目睹媽年過五十開始發(fā)胖。

“有斑還不正常?我也快四十了好嗎?!蔽夷闷鸩藛危瑔査莻€朋友怎么沒一起來。

“老羅說他在旅館歇一歇,讓我們母女先說些私房話。哎,其實沒必要。私房話微信也可以講的嘛?!彼f太晚了不喝咖啡,我給她點了玄米茶,拜托服務(wù)員把冰水換成熱水。年輕的男服務(wù)生像是有些詫異,麻利地去換了過來。

“你也不應(yīng)該喝冰的。”她盯著我的杯子說。

“這邊都是冰的,習(xí)慣了,沒事?!睘榱颂颖車Z叨,我問起她后面的行程。原來她那個姓羅的朋友悉數(shù)安排好了,明天鐮倉,住一晚,后天坐新干線去關(guān)西,玩京都大阪奈良,下周從大阪飛回上海。既是玩關(guān)西,特意飛來東京顯得勞民傷財,要說她是為了看我一眼吧,哪有臨時提議明天一起去鐮倉的?

“你明天就不能陪我一下嗎?我難得來。”這會兒她又?jǐn)[出了懇求的姿態(tài)。

我開始頭疼?;蛟S可以當(dāng)日往返,晚上回來趕一下,從完成度可以交稿的兩幅當(dāng)中取一幅做最后的潤色。如果我鐵了心說沒空,她即便現(xiàn)在退卻了,今后會怎么念叨,在妹妹跟前又會怎么講我,對我來說歷歷可見,如同有些店鋪在圣誕季過去很久后仍粘附在玻璃上的噴雪圖案。

銀座這邊我不熟,出門前臨時網(wǎng)上搜了幾家店想訂晚餐,電話一問都滿了。無奈,在電車上通過LINE向編輯草津求助。她是所謂的“B級美食家”,很快推了三個鏈接過來。我選了一家日式鍋。她說從程序訂很方便,順手幫訂了。我發(fā)了個不斷鞠躬的兔子表情。

草津大概二十七八歲,第一次見面時聽說我是到了日本以后學(xué)的畫,睜大眼睛說“好厲害啊,李桑是天才”。被夸成天才,從小到大是頭一回。我搖頭說,哪里,多虧了佐野老師。

最初只是為了解悶和多少融入這邊的生活,第一年學(xué)語言,第二年進了白峰塾的繪畫班。和阮濤離婚后,按理我該收拾一地挫敗獨自回國,留下來是出于固執(zhí)。聽說他在工作約結(jié)束后就回去了。我們四年的婚姻,兩年上海兩年東京,仿佛只是為了將我引渡到孑然一身的異國生活。有過妹妹在美國待得好好的又逃回上海的例子,我們家從上到下對海外不存幻想。妹妹常說,國外有什么好的,再拼你也還是個二等公民,全世界當(dāng)然是上海最適意。

我從妹妹那里聽說,媽有時拿我在日本的事刺激她。還是你姐有決心有毅力,你看,在國外不是待得好好的?你啊,就是不能吃苦,被我慣壞了。

然而等那位姓羅的男士和我們會合進了餐館,喬女士擺出的是另一套說法。

“你懂的呀,日本物價多么貴,天曉得我這個女兒哪根神經(jīng)搭錯了,非要留在東京。她的工作哪里不能做,在上海也能做的呀?,F(xiàn)在反正都有網(wǎng)絡(luò)?!?/p>

羅叔叔說:“日本人不像我們先進,他們還是習(xí)慣見面談事情,對吧?”

我趕緊點頭。媽不依不饒道:“國內(nèi)就沒有同樣的工作好做嗎?國內(nèi)一年也有好多書出版啊?!?/p>

像我這種在國內(nèi)寂寂無名的插畫師,怎么可能有人來找我畫封面?目前的工作,主要多虧了白峰塾的佐野老師介紹,再加上后來的小小運氣。我沒心思解釋,把話題跳到羅叔叔的赴日經(jīng)歷上。之前在咖啡館聽我媽做了概述。他是九十年代打工潮的那撥人,花錢報個語言學(xué)校,也不去上課,黑在了日本,為的是打工存錢回家。其時期大致和我爸開始賣煎餅果子的年頭重合。落座后他搶著點菜,為的是顯示仍然會講日語。在我聽來口音不錯,只是明顯不太懂敬語的用法。聊了幾句,得知他當(dāng)年打工是在魚市。

“一層冰塊一層魚,箱子好重的。一天搬多少趟,把腰搞壞了。唉,賺鈔票總是有代價的。今天飛機坐久了,又有點疼,所以前面歇了歇沒來找你們?!彼忉尠阏f。他的太陽穴兩側(cè)像染了青苔,是發(fā)角的痕跡??磥硎嵌d了頭頂,索性剃光了。比欲蓋彌彰的條形碼發(fā)型好些。

等鍋開的時候,我隨口問:“怎么想到去鐮倉???”

羅叔叔看一眼我媽?!熬湍莻€電視。思薇看了個很紅的日劇,說想去看看?!?/p>

“日???”我茫然道。

“叫什么……”他仍在摸索字詞,我媽打斷道:“《倒數(shù)第二次戀愛》?!?/p>

“哦?!?/p>

——所以他們是在談戀愛嗎?

我在回家的電車上從微信問妹妹。她迅速發(fā)來三段語音,每段接近一分鐘。我戴上耳塞聽了起來。

“別提了,簡直讓人抓狂。羅誠有老婆孩子。他是合唱團許叔叔的老鄰居,有一次來看演出,跟團里的人一起吃飯,不知怎么就和媽混熟了。而且他才五十七歲,比媽小一輪!你說搞笑吧。真不知道他們彼此怎么看對眼的。你聽到羅誠怎么叫她了吧,肉麻!”

我心想,誰讓你媽有這么一個瓊瑤風(fēng)格的名字呢。原本是“喬思?!保〉氖蔷影菜嘉5囊馑?。動蕩的六十年代末,怕姓名引來什么防不勝防的災(zāi)厄,外公把最后一個字改成了“薇”。印象中從未聽過爸用名字稱呼她,如果是對女兒中的一個說話,用的是“你媽”,對外人,他說“伊拉媽媽”(她們的媽媽)。名字被省略了。妻子,后來是前妻,被剝離了伴侶的屬性,只留下母親的角色。新一代的夫妻則不同,李昱和溫毅相互直呼其名,有時聽著像要吵架。至于我和阮濤,我試圖回憶,卻想不起從前怎么稱呼彼此。

我似懂非懂。

書的封面最終選了另一個學(xué)員的畫。佐野私下找到我,說有項工作給我做。他說,我發(fā)現(xiàn)你很善于畫少女,這個應(yīng)該適合你。

初中學(xué)畫的時候,我唯一的模特是妹妹。他讓我忘了從前學(xué)的,卻還是舊時的影子為我?guī)砹斯ぷ鳈C會。不,也許只是我眼底的不甘心被他捕捉到了。

重新快速翻了一遍《返花》的文本文件,我起了第三幅畫稿。運筆很快。畫的是夜間在咖啡館和男人對坐的女人。構(gòu)圖傾斜,只能看到男人的后腦勺和半邊肩背,女人的臉映在玻璃上。書里沒有的場景。與內(nèi)容無關(guān)的一幕。我只想描繪她仿佛是永恒的孤絕。宛如開錯季節(jié)的花。

一口氣畫到夜深,然后把畫稿發(fā)了出去。太疲倦,沒洗漱就睡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窗外是燦爛的秋日天空。想起洗衣機里洗過兩回的衣物,不覺苦笑。我打開洗衣機聞了下,沒什么怪味,也懶得再洗,便著手晾曬。

打開手機,一連串的信息涌入。是我妹。我邊做手沖咖啡邊聽語音,咖啡不慎做得過于稀薄。她的話都在預(yù)想之中。你怎么這么傻,還想著讓你勸勸你媽,結(jié)果你倒好了,先亂了陣腳。你知道的,我講什么她從來不聽的,其實也就只有你的話,她才聽得進去……

撈餅干吃的手頓了頓。我干巴巴地想,是嗎,我媽聽我的話嗎。我怎么不知道。

好不容易聽完了妹妹毫無參考意義的長話,接下來就該點開來自我媽的新消息了。是條語音,二十二秒。我對著手機看了片刻,悲壯地點了。

“說起來都是你爸沒做好,他的房子應(yīng)該留給你們一人一半。非要立什么遺囑,傻嗎?搞得我的房子好像只能留給你妹。等我回去跟昱昱商量一下,以后你們對半吧。就算這樣,我還是覺得虧欠你。李純,你自己照顧好自己?!?/p>

我有些呆。過了片刻才意識到自己哭了,木然擦了臉。在微信說話的是我媽,卻不是我認(rèn)識的她。出乎意料,昨天的挑釁換來的不是新一輪的戰(zhàn)爭。

我們最后的全家福是我和妹妹十二歲的生日照的。當(dāng)天倆人還打過一架,好像是為了一盒香珠。到了我們十三歲的生日,爸媽雖然還維持著婚姻,卻沒了照相的興頭。

十三歲的暑假,我和妹妹幾乎每天下午都泡在離家兩站路的區(qū)游泳館。爸媽從年初一直吵到了夏天,我實在煩透了每天看他們臉色。家里待著煩悶,在水里撲騰能讓腦子徹底停息。妹妹則是為了減肥,其實她一點也不胖。某個周末,妹妹歇在家里,我一個人去游泳。爸爸在家閑了幾個月,剛開始做夜班保安,白天總在家補覺。媽照例去上電腦培訓(xùn)班。剛下水的時候,我想象了一下只有爸爸和妹妹的家。遙遠(yuǎn)又平和。游了幾圈,我就忘了他們,專注于呼吸和節(jié)奏。

游完沖了個澡,頂著濕頭發(fā)出來,剛走到公交車站,就看見我媽守在那里。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她帶我去了必勝客。在那個年代,尤其在我們家,絕對是奢侈的舉動。游泳容易餓,我狼吞虎咽吃比薩的時候,聽見她用鎮(zhèn)定的語氣說,我和你爸要是分開了,你愿意跟我過嗎?

我以為我會噎住,卻只是打了個嗝。我抬眼看她。她又說,問你話,你聽見沒有?

你問過妹妹嗎?

我在問你。你們兩個,你最像我。

手指上沾著油脂和番茄醬。我盯著手指看了會兒。又聽她說,你也不小了,應(yīng)該懂的,跟著你爸,只會受苦。

忽然她又說,你妹今天怎么不游啊,你們天天跟連體人一樣。

我舔了下泛著奶酪味的嘴唇,慢慢地說,她來姨媽了。

我媽敏銳地盯著我看。我和妹妹總是同時來例假。可能因為家里的事造成心理壓力,我的生理期變得紊亂,例假遲遲不至。妹妹的周期倒是好好的。她從小愛哭,遇到大事反而顯得沒心沒肺。

不等我回答,她忽然說,你和昱昱不是總是一起來朋友的嗎?小小年紀(jì)可千萬別做傻事啊,你有什么都要和媽媽講。

心頭有道火苗噌地燃起來。就像爸爸每次被撩撥時那樣。妹妹已經(jīng)和她心愛的男孩接過吻,而我從未有過和異性的觸碰。妹妹那個擅長打籃球的男友,也正是我的暗戀對象。我想要的和妹妹想要的,總是撞到一起。但我的就是我的,妹妹的就是妹妹的。如果一定要在我和妹妹之間劃一條線——

我梗著嗓子說,我跟我爸。

對面的臉上一片空白,像是受了傷害。我拼命忍著淚,無暇注意她又說了些什么。有個聲音在心里叫喊,我才不像你。一點也不。永遠(yuǎn)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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