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樹理

《世界反興奮劑條例》（World Anti-Doping Code，WADC）的第1版，在丹麥哥本哈根的第一屆反興奮劑大會上通過，于2003年實施，之后有2009年實施版與現(xiàn)行的2015年實施版。2019年11月5日至7日，第五屆世界反興奮劑大會在波蘭卡托維茲召開，會議通過了WADC的修訂案[1]。修訂案將于2021年1月1日起生效實施[2]，即2021年實施版 WADC[3]。WADC是奧林匹克運動中規(guī)制興奮劑的基本規(guī)則，其宗旨是協(xié)調和統(tǒng)一各體育項目以及各國家和地區(qū)的反興奮劑規(guī)則，規(guī)制體育運動中濫用違禁物質和方法的行為，使得運動員不會因為國籍、體育項目或接受興奮劑檢查的地區(qū)和國家的不同，而適用不同的反興奮劑規(guī)則，這樣可以保障體育賽事競爭的公平性。WADC試圖在打擊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和保障運動員基本權利之間進行協(xié)調和平衡，力求興奮劑處罰遵守人權原則和比例原則。

此次WADC修訂稿主要的起草者仍然是WADC的原起草小組，領頭人是美國著名體育法律師理查德·楊（Richard Young），成員有瑞士蘇黎世大學法學院著名體育法教授烏爾里克·哈斯（Ulrich Haas），世界反興奮劑機構（World Anti-Doping Agency，WADA）運動員委員會委員本·桑福德（Ben Sandford）律師，WADA理事、法律部主管朱利恩·西夫金（Julien Sieveking）等6人[4]。該輪修訂工作分別于2017年12月、2018年 6月、2018年 12月啟動了3個階段的修訂日程，起草小組前后拿出了3稿修訂案草案[5]，3次交由WADC的各利益相關方進行討論，廣泛聽取意見 （共收到了200多個主體提交的2 000多份意見）后再進行修改，第4稿提交WADA執(zhí)行委員會審議修改，最后確定的送審稿（第5稿）交由第五屆世界反興奮劑大會表決通過。

1 2021年實施版WADC的主要修訂內容

2015年實施版WADC一共有 “總則”“興奮劑管制”“責任與義務”“承認、遵守、修改、解釋”“附錄”5 個部分的內容，2021年實施版WADC對此篇章結構未做改動，但各個部分都有細節(jié)方面的一些修訂，下文按照WADC的篇章順序，就這些新變化進行闡述[6]。

1.1 WADC在“總則”方面的修訂

首先，重組了反興奮劑工作的規(guī)則體系。2021年實施版WADC將為執(zhí)行反興奮劑的各項國際標準而制定的技術文件 （Technical Document）明確列在了世界反興奮劑規(guī)則體系中。2015年實施版WADC規(guī)定：世界反興奮劑規(guī)則體系一共有三級，第一級是WADC本身，第二級是反興奮劑的各項國際標準，第三級是《最佳實施模式及指南》。其中第一級和第二級具有強制拘束力，第三級只是推薦給各成員方采納的規(guī)則，不具有強制拘束力。在2015年實施版WADC中，執(zhí)行國際標準的技術文件并非世界反興奮劑規(guī)則體系的列明內容，2021年實施版WADC將第二級的規(guī)則體系修改為“國際標準與技術文件”，提升了技術文件的規(guī)則位階，增強了技術文件的規(guī)則效力。技術文件規(guī)范了反興奮劑工作的技術和程序規(guī)則，對反興奮劑工作的順利開展與運動員權利的保障極其重要，提升其規(guī)則地位，有利于反興奮劑工作的程序合規(guī)和技術合規(guī)。

其次，凸顯了反興奮劑工作的健康價值。2021年實施版WADC在 “世界反興奮劑條例的基本原理”部分，將2015年實施版WADC位于第二位階的反興奮劑價值取向“健康”，提到了第一位——甚至排在“道德、公平競賽與誠實”這一價值之前。這一變化明確了反對興奮劑的重要目的在于保障運動員的身體和精神健康，增強了WADC的正當性（legitimacy）。

最后，強調了以保護運動員權利作為反興奮劑工作的價值取向。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了“運動員權利”作為第三位階的反興奮劑價值取向，并在具體的條文（第20.7.7條）中，要求WADA運動員委員會起草《反興奮劑運動員權利規(guī)則》，并由WADA執(zhí)委會負責頒布該規(guī)則，將運動員在反興奮劑工作中的權利編纂出來。目前該文件已經(jīng)隨2021年實施版WADC同時頒布，一共有兩個部分的內容、17項條文，其中第一部分“權利”，將分散在WADC與反興奮劑各國際標準中的14項運動員權利進行了整合；第二部分 “推薦性權利”，列舉了3項未被WADC和各國際標準明確規(guī)定的權利，推薦給各反興奮劑機構在其規(guī)則中采納。這一變化體現(xiàn)了國際反興奮劑工作日益重視運動員利益的趨勢。

1.2 WADC在“興奮劑管制”方面的修訂

1.2.1 違規(guī)行為類型和構成方面的變化

首先，新增了“阻撓、報復興奮劑舉報”這一類違規(guī)行為。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了第2.11條，新增設了一類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對興奮劑舉報進行阻撓、報復，這使得2015年實施版WADC規(guī)定的10種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增加到了11種。2021年實施版WADC第10.3.6條規(guī)定，取決于行為的嚴重性，對此類阻撓、報復行為的處罰，是2年至終身禁賽。這一新規(guī)定有利于鼓勵運動員的內部舉報，增加調查、查處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線索，提高反興奮劑追訴工作的效率。

其次，修改了 “禁止合作”違規(guī)行為構成要件。2015年實施版WADC第2.10條規(guī)定，反興奮劑機構要事先告訴運動員哪些人員因為興奮劑違規(guī)不具備資格，運動員不得與其合作，以及如果合作了后果會怎樣，才能適用“禁止合作”條款。這導致實踐中該條款被適用的情況極其罕見。2021年實施版WADC第2.10.2條刪除了這一“告知”要件，規(guī)定只要反興奮劑機構能夠證明運動員應當知道被禁止合作的人員的禁賽狀態(tài)，而仍然與其合作，就可以適用該條款。這一變化有利于反興奮劑機構實際追訴此類違規(guī)行為，避免了WADC第2.10條成為“紙上條款”的局面。

再次，在“實際共謀”之外，增加了“企圖共謀”的違規(guī)行為類型。2015年實施版WADC第2.9條只規(guī)定了興奮劑違規(guī)的“實際合謀”這一種類型。2021年實施版WADC第2.9條增加了“企圖共謀”，將客觀形態(tài)和主觀形態(tài)的協(xié)助、鼓勵、資助、教唆、策劃、掩蓋興奮劑違規(guī)，或以其他任何形式故意實際合謀或者企圖合謀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繩之以法，擴大了WADC的打擊對象，并使得WADC第2.9條與其他條款規(guī)定的違規(guī)類型，比如第2.7條規(guī)定的“實際交易或企圖交易興奮劑”、第2.8條規(guī)定的“對他人實際施用或企圖施用興奮劑”，保持了一致。

復次，整合了“破壞興奮劑管制”的定義。2015年實施版WADC對“破壞興奮劑管制”這一類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界定，出現(xiàn)在WADC的多處，首先是第2.5條正文中有規(guī)定，接下來第2.5條的注釋有說明，最后WADC附錄一“定義”中又對“破壞興奮劑管制”進行了釋義。2021年實施版WADC將三處內容進行了整合，所有釋義都放置于附錄的定義中，刪除了第2.5條的注釋，定義中還將反興奮劑結果管理過程中當事人的欺騙行為也囊括在 “破壞興奮劑管制”的違規(guī)行為之內。這一變化簡化了規(guī)則條文，也便于反興奮劑機構對該條款的具體適用。

最后，修改了“故意”類型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定義。2015年實施版WADC第10.2.3條規(guī)定“‘故意’是為了界定作弊的運動員”，2021年實施版WADC第10.2.3條刪除了這一“作弊”要素，使得反興奮劑機構在裁決運動員是否是故意使用違禁物質或方法時，毋須考慮他們主觀上是否有作弊（即以不正當手段提高比賽成績）的意圖。這將擴大WADC的打擊范圍，那些有意使用違反體育精神且損害健康，但不能提高比賽成績的禁用物質和方法的行為也將成為故意違規(guī)行為，而在2015年實施版WADC下，這些行為可能只能構成非故意違規(guī)——因為當事人沒有達成提高比賽成績的 “作弊”意圖。由于WADC對故意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基準禁賽期是4年，而對非故意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基準禁賽期是2年。這一改變將提高打擊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嚴厲程度。

1.2.2 對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方面的變化

第一，重新引入了“情節(jié)嚴重加重處罰”的規(guī)定。2009年實施版WADC本來有 “情節(jié)嚴重加重處罰”的規(guī)定，但在2015年實施版WADC中被刪除了，2021年實施版WADC重新引入了該條款，規(guī)定在情節(jié)嚴重的情況下，可以在WADC規(guī)定的原有禁賽期限的基礎上，再增加最長不超過2年的禁賽期。2021年實施版WADC的附錄定義還對何謂 “情節(jié)嚴重”進行了釋義。這一變化體現(xiàn)了 “重罪重罰，輕罪輕罰”的精神，符合比例原則，有利于打擊和威懾嚴重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

第二，加大了對“共謀”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力度。2015年實施版WADC第10.3.4條規(guī)定，對興奮劑違規(guī)的“共謀”行為的處罰是2至4年的禁賽，2021年實施版WADC改為了2年至終身禁賽。這是為與對“對他人施用興奮劑”這一類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保持一致，在2015年實施版WADC第10.3.3條中，對后者的處罰是4年至終身禁賽，而“共謀”行為與“對他人施用興奮劑”的嚴重性是類似的，對其處罰也應該類似。這一變化體現(xiàn)了“同罪同罰”的比例原則。

第三，對拒絕樣本采集、破壞興奮劑管制的違規(guī)行為，在特殊情況下可以從輕處罰。2015年實施版WADC第10.3.1條規(guī)定，對拒絕樣本采集、破壞興奮劑管制兩類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是禁賽4年。2021年實施版WADC對此進行了修改，規(guī)定如果當事人能夠證明情況特殊，根據(jù)當事人過錯的程度，禁賽期限可以是2至4年之間。因為在一些特殊情況下，當事人拒絕樣本采集或破壞興奮劑管制的行為的主觀惡性可能并不大，這一變化體現(xiàn)了“過錯與處罰相符合”的“罪責一致”原則。

第四，改變了二次“累犯”的禁賽期計算方法。2015年實施版WADC第10.7.1條規(guī)定：對第二次興奮劑違規(guī)的當事人，禁賽期為以下3種選擇中最長的：6個月、第一次違規(guī)行為應接受的基準禁賽期（不考慮“立功”“自首”等減免情節(jié)）的一半、第二次違規(guī)行為若第一次發(fā)生應當接受的基準禁賽期的兩倍。這一規(guī)定在具體適用中，出現(xiàn)了因前后兩次違規(guī)行為發(fā)生的次序顛倒，類似情況下對“累犯”施加的禁賽期卻相差很大的不合理局面。2021年實施版WADC第10.9.1條規(guī)定，對第二次興奮劑違規(guī)的當事人，禁賽期應當最短不得低于6個月，具體的禁賽時間在以下區(qū)間進行選擇：（1）第一次違規(guī)行為應當接受的基準禁賽期加上第二次違規(guī)行為若第一次發(fā)生應當接受的基準禁賽期；（2）第二次違規(guī)行為應當接受的基準禁賽期的兩倍。這一變化使得對“累犯”的禁賽期更為合理和精確，而且賦予了聽證機構一定的自由裁量權。

第五，明確了違反臨時停賽措施的后果。2015年實施版WADC未明確違反臨時停賽措施的后果，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的第10.14.3條對此進行了明確，違反臨時停賽措施的運動員在應當臨時停賽期間所取得的任何比賽成績都要被取消，運動員最終的正式處罰的禁賽期也不能以臨時停賽的時間來折抵。這一變化有效避免了不同國家和體育項目對違反臨時停賽措施的規(guī)定相互沖突的局面，增強了臨時停賽措施的效力。

第六，明確了剝奪的獎金應當分配給無辜的運動員。2015年實施版WADC第10.9條規(guī)定，興奮劑違規(guī)當事人獲得的獎金應當被沒收，但是否分配給其他的無辜參賽運動員，交由反興奮劑機構自由裁量。2021年實施版WADC第10.11條規(guī)定，獎金必須分配給無辜的運動員，反興奮劑機構可以根據(jù)無辜運動員的成績排名來決定具體的分配。這一變化體現(xiàn)了對興奮劑行為的處置措施不只是具有懲罰功能，而且具有補償功能，有利于提高清白運動員對反興奮劑工作的支持。

第七，明確了主張管制過程出現(xiàn)遲延的舉證責任在當事人。2015年實施版WADC第10.11.1條規(guī)定，如果聽證或興奮劑管制的其他過程出現(xiàn)了不可歸因于運動員或其他當事人的實質性延誤，禁賽期的起始日可以提前到違規(guī)行為發(fā)生之日，而不是通常情況下聽證會裁決作出的日期。但在實踐中，這一規(guī)定適用得過于寬松和頻繁。2021年實施版WADC第10.13.1條規(guī)定，運動員或當事人要承擔舉證責任證明該延誤不可歸因于自己。該條款的注釋還明確了，在興奮劑調查中，當事人逃避調查導致的延誤，不能適用該條款。這一變化有利于WADC的嚴格實施。

第八，肯定了集體禁賽措施的合法性。2021年實施版WADC第12條對原條款進行了修改，明確授權WADC的成員方可以采取全面禁賽措施，禁止成員方管轄范圍內的體育組織及后者所轄運動員參加成員方組織的體育賽事。新規(guī)肯定了在平昌冬奧會和冬殘奧會上，國際奧委會、國際殘奧理事會分別對俄羅斯國家奧委會、俄羅斯殘奧理事會的全面禁賽實踐，這一變化有利于打擊集體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

1.2.3 對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實施減免方面的變化

首先，增加了可以減免處罰的“立功行為”的種類。2015年實施版WADC第10.6.1條規(guī)定，協(xié)助發(fā)現(xiàn)或證實其他人的興奮劑違規(guī)、違反職業(yè)規(guī)則、犯罪行為的“立功”人員，可以減免禁賽期。2021年實施版WADC第10.7.1.1條新增了一類“立功行為”：協(xié)助發(fā)現(xiàn)或證實WADC的成員方違反WADC合規(guī)義務的行為，也可以獲得禁賽期減免。這一變化有利于鼓勵違規(guī)人員“立功”，督促成員方對WADC的遵守。

其次，整合了原來的“認罪”條款。2015年實施版WADC第10.6.3條與第10.11.2條分別規(guī)定了，當事人面臨不同類型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指控時，立即承認自己的違規(guī)行為，可以減免禁賽期。2021年實施版WADC把這兩個條款進行了整合，統(tǒng)一設置在第10.8條（反興奮劑結果管理協(xié)議）中，允許反興奮劑機構與當事人之間進行“辯訴交易”，當事人面臨4年或更長禁賽期的處罰時，立即“認罪”，可以縮短1年禁賽期。其他情況下，反興奮劑機構可以與當事人達成協(xié)議，根據(jù)當事人的違規(guī)行為的嚴重性程度，縮短禁賽期。這一變化有利于違規(guī)人員主動承認違規(guī)行為，提高反興奮劑追訴工作的效率。

1.2.4 對技術工作要求方面的變化

第一，明確肯定了對B瓶樣本的分裝與具體程序。2015年實施版WADC只允許對A瓶樣本進行分裝和檢測，2021年實施版WADC第2.1.2條與第6.7條允許B瓶樣本也可以進行分裝和檢測，第6.7條明確了無論是A瓶樣本還是B瓶樣本的分裝和檢測，都必須嚴格遵守新修訂的《實驗室國際標準》。這一變化有利于提高反興奮劑檢測工作的效率，同時也考慮到了對運動員程序權利的保障。

第二，擴大了非典型性結果檢測報告的適用范圍。2015年實施版WADC第2.1.4條與第7.4條規(guī)定，只有檢測出人體內自然產(chǎn)生的禁用物質（內源性違禁物質）時，才能將檢測結果報告為“非典型性結果”，而不是“陽性結果”，“非典型性結果”并不會自動產(chǎn)生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成立的后果，而“陽性檢測結果”會產(chǎn)生這一后果。2021年實施版WADC擴大了“非典型性結果”報告的適用范圍，除了檢測出內源性物質之外，如果檢測出其他一些容易由于食用受污染的食物而進入體內的物質，比如克倫特羅（瘦肉精），倘若其含量極低，也可以做出“非典型性結果”的檢測報告，而不是直接報告為“陽性結果”，該檢測結果需要進一步進行分析，最終可能不會導致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認定和處罰。這一變化對運動員是非常有利的，使得他們不會因此蒙受“不白之冤”。

第三，擴大了監(jiān)控程序適用的物質范圍。2015年實施版WADC第4.5條規(guī)定，WADA對那些并未在禁用清單中列舉但有可能被濫用的物質進行監(jiān)測，并公布此類監(jiān)測物質的名單。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規(guī)定，除上述物質之外，還可以對一些禁用清單上的物質進行監(jiān)控，比如：對那些賽內禁用而賽外不禁用的物質，就其在賽外使用的情況進行監(jiān)控；對極其微量地使用多種違禁物質的情況（此情況下單獨使用該數(shù)量的單一種類的違禁物質不會構成興奮劑違規(guī)）進行監(jiān)控。此舉是為了今后修訂反興奮劑禁用清單做準備，為使禁用清單的年度更新有充分的科學依據(jù)。

第四，禁用清單上新增了“特定違禁方法”。2015年實施版WADC第4.2.2條只規(guī)定了禁用物質區(qū)分為“非特定物質”和“特定物質”，而禁用方法沒有這種分類，即不存在“特定禁用方法”這一類型。2021年實施版WADC第4.2.2條進行了修改，禁用方法也要區(qū)分為“非特定的禁用方法”和“特定的禁用方法”，對后者的管制可以松一些。這一變化對運動員是有利的，他們使用“特定違禁方法”導致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將獲得比非特定違禁方法更輕的處罰。

第五，明確了樣本進一步檢測的條件。2021年實施版WADC第6.5條新增規(guī)定，一旦運動員被通知陽性的檢測結果，除非運動員本人同意，或者興奮劑處罰聽證機構要求，否則就不能對樣本進行進一步的檢測。2015年實施版WADC對此未做規(guī)定，對運動員非常不利。2021年實施版WADC第6.6條明確了，對檢測結果呈陽性的樣本的進一步檢測，必須獲得啟動和指導該樣本采集的反興奮劑機構或WADA的同意，才能進行。這一變化嚴格了對樣本進一步檢測的條件，有利于保障運動員的實體權利。

1.2.5 對興奮劑管制主體的要求方面的變化

首先，明確允許反興奮劑機構將興奮劑管制工作委托給其他方。2021年實施版WADC在第一部分興奮劑管制的導言中新增了條款，允許反興奮劑機構將其反興奮劑的管制工作委托給第三方，但委托之后出現(xiàn)問題的后果由委托方而不是受托方承擔，2021年實施版WADC第20條新增了對委托的具體要求的規(guī)定。這一變化有利于提高興奮劑規(guī)制工作的效率，明確了反興奮劑職責委托后的責任。

其次，允許使用WADA認可或批準的實驗室之外的實驗室進行特定的法醫(yī)檢查。2015年實施版WADC規(guī)定所有樣本都必須在WADA認可或批準的實驗室進行檢測，2021年實施版WADC第6.1.1條規(guī)定，為確定興奮劑陽性或陰性檢測結果，對樣本的測試只能由WADA認可或批準的實驗室進行，但其他相關的法醫(yī)檢查，比如對當事人指紋或DNA的分析，可以在WADA認可或批準的實驗室之外的實驗室檢查。這一變化將提高興奮劑檢測工作的效率。

再次，肯定了WADA有權接管樣本和數(shù)據(jù)。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的第6.8條規(guī)定，WADA有權在事先通知或不通知的情況下，獲取任何實驗室或反興奮劑機構控制的任何興奮劑檢測樣本和數(shù)據(jù)，各實驗室和反興奮劑機構均有義務配合WADA的工作，立即或在合理的時間內移交它們所控制的樣本和數(shù)據(jù)。這一變化凸顯了WADA在國際反興奮劑工作中的領導地位，使其可以有效監(jiān)控世界范圍內的反興奮劑工作。

最后，明確了反興奮劑機構不得怠于行使職責。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的第7.1.5條規(guī)定，在極端的情況下，承擔反興奮劑結果管理責任的反興奮劑機構如果拒絕履行職責，WADA可以命令該機構履行職責。如果后者仍然拒絕，WADA可以委托對所涉運動員具有管轄權的其他反興奮劑機構代為履行該職責，產(chǎn)生的一切費用由拒絕履行職責的反興奮劑機構承擔。這一變化將避免某反興奮劑機構包庇本國或該體育項目的違規(guī)運動員的糟糕局面的出現(xiàn)。

1.2.6 擴大了部分運動員在興奮劑管制中的權利

首先，允許國家級水準的運動員直接向國際體育仲裁院提出上訴。2015年實施版WADC第13.2.2條規(guī)定了國家級水準的運動員的上訴案件，必須由各國家級別的興奮劑聽證上訴機構處理，2021年實施版WADC第13.2.2條對此增加了規(guī)定，如果該國家級別的興奮劑聽證上訴機構不能做到公平、公正、中立、獨立，則該運動員可以直接向國際體育仲裁院上訴。這一變化維護了這一部分運動員的程序權利，使得他們獲得了更多的“審級利益”。

其次，放寬了對退役后復出運動員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2015年實施版WADC第5.7.1條規(guī)定，反興奮劑檢查注冊庫中的國際或國家級水平的運動員在退役后要復出參賽，必須提前6個月提交書面申請，確保自己能夠接受興奮劑檢查，否則不得參加國際或國家級賽事；第5.7.1.1條規(guī)定，違反上述規(guī)定所取得的任何比賽成績都要被取消。2021年實施版WADC對此進行了修改，新的第5.6.1.1條規(guī)定，如果運動員能夠證明自己無法合理地知悉該賽事是國際或國家級水平的賽事，其成績可以不用被取消。這一變化有利于保護復出的運動員的實體權利。

1.2.7 反興奮劑結果管理方面的變化

首先，制定了新的反興奮劑 《結果管理國際標準》。2015年實施版WADC第7.2條至第7.7條規(guī)定了對各種類型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分別適用的審查機制，2021年實施版WADC刪除了這些具體的程序和技術性規(guī)定，將它們放置到了新制定的《結果管理國際標準》中，2021年實施版WADC新的第7條“結果管理：職責、初步審查、通知、臨時停賽”只對結果管理的重要的原則性問題進行了規(guī)定。新的《結果管理國際標準》細化了反興奮劑結果管理的具體程序和技術要求，有利于提高結果管理工作的效率，同時有利于保障運動員的程序權利。

其次，提高了對結果管理中聽證制度的程序公正的要求。2015年實施版WADC第8條對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認定和處罰的聽證程序做出了要求，2021年實施版WADC第8.1條增強了對聽證機構的中立性的要求，要求該機構必須具備“業(yè)務上的獨立性”（operative independent）[7]，2021 年實施版 WADC 附錄的“定義”對“業(yè)務上的獨立性”進行了解釋，要求聽證機構的成員，不得在反興奮劑的檢查和調查、結果管理或前置程序中擔任過工作人員，要求聽證機構必須能夠獨立于反興奮劑機構和任何第三方作出自己獨立的裁決。這一變化有利于保障運動員的正當程序（due process）權利。

最后，明確了結果管理決定具有自動執(zhí)行的普遍效力。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的第7.5.1條規(guī)定，對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結果管理的決定，具有普遍性的效力，其效力不局限于作出決定的反興奮劑機構所在的地區(qū)或所管轄的體育項目。該條款與WADC第15條新增的規(guī)定保持一致，后者規(guī)定WADC的成員方所施加的反興奮劑結果管理措施 （包括處罰和臨時停賽措施），具有世界范圍內自動適用的普遍效力，毋須其他反興奮劑機構的額外承認。唯一例外的是新的第15.1.4條的規(guī)定：大型賽事組織者在賽事期間以快速程序做出的興奮劑處罰措施，對WADC的其他成員方不具有拘束力，除非該賽事組織者為興奮劑處罰提供了正常的上訴程序 （而不是快速簡易程序）。這些變化提高了結果管理工作的效率，另外維護了反興奮劑工作在世界范圍內的統(tǒng)一。

1.2.8 證據(jù)規(guī)則方面的變化

首先，明確了舉證責任倒置適用的范圍。2015年實施版WADC第3.2.3條規(guī)定了舉證責任倒置的情況：被指控興奮劑違規(guī)的人員能夠證明陽性檢測結果可能是背離國際標準而導致的，舉證責任就倒置到反興奮劑機構身上，后者必須證明這種背離并不會導致該陽性檢測結果。2021年實施版WADC第3.2.3條在此基礎上，新增了對可能背離國際標準的情況的列舉，明確了4種情況下，可以適用舉證責任倒置：（1）偏離《檢查與調查國際標準》進行樣本采集或檢測，導致的陽性檢測結果；（2）在實施生物護照計劃時，偏離《結果管理國際標準》和《檢查與調查國際標準》中規(guī)定的規(guī)則，導致的興奮劑違規(guī)結果的認定；（3）在B瓶樣本開啟時，偏離《結果管理國際標準》中的規(guī)定，未能通知運動員，導致的陽性檢測結果；（4）在實施行蹤規(guī)則制度時，偏離《結果管理國際標準》的規(guī)定，導致的興奮劑違規(guī)結果的認定。這一詳細列舉的規(guī)定非常有利于運動員，因為只有反興奮劑機構才掌握了這些具體的證據(jù)信息。

其次，明確了上訴審中可以提出新的證據(jù)和請求。2015年實施版WADC第13.1.1條規(guī)定了上訴程序審查的范圍不受原審聽證程序中審查的范圍及事項的限制。2021年實施版WADC第13.1.1條在原有條款內容基礎上，新增規(guī)定：任何當事人都可以在上訴審中提出原審聽證程序中未提出的新證據(jù)和請求，只要這些證據(jù)和請求是基于原審案件的同一訴因或事實情況而提出的。該條的注釋還明確了：上訴中可以在原審審查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指控之外，提出對運動員新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類型的指控。這一變化有利于在上訴審中，像WADA這類具有上訴權的主體新增原審聽證程序中沒有提交的指控和證據(jù)，有利于矯正原審聽證程序中的錯誤。

1.2.9 新增了對容易濫用的社會毒品的特別規(guī)定

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了第4.2.3條，在違禁物質的分類中新規(guī)定了一類 “容易濫用的物質”（substances of abuse，簡稱社會毒品），并新增了第10.2.4條，對使用社會毒品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進行了規(guī)定：若是賽外使用且與提高比賽成績無關，禁賽期是3個月，若運動員參加了戒毒項目，禁賽期可以縮減到1個月；若是賽內使用但運動員能夠證明與提高比賽成績無關，則不能認定其是故意使用，不能對其施加4年的禁賽處罰。由于像可卡因一類的社會毒品，在通常情況下并不能提高比賽成績，但2015年實施版WADC對使用它們的運動員的處罰力度與其他能夠提高比賽成績的禁用物質基本相同，這不太公平，也使得WADC維護體育賽事廉潔性的目標打了折扣。新的條款將有利于保障運動員的實體權利。

1.2.10 反興奮劑教育方面的變化

2021年實施版WADC壓縮了原來的反興奮劑教育條款，制定了全新的《教育國際標準》。2021年實施版WADC將2015年實施版WADC第18條進行了壓縮，只規(guī)定了基本原則，至于成員方在反興奮劑教育方面的具體制度和規(guī)則性要求，則規(guī)定在新制定的《教育國際標準》中[8]，另外2021年實施版WADC的附錄定義中還對“反興奮劑教育”進行了釋義。新的《教育國際標準》的制定將有利于反興奮劑教育工作的全球統(tǒng)一，將促進國際反興奮劑工作的重心由以往的強調處罰向預防為主進行轉變。

1.2.11 強制披露處罰信息與國內法的協(xié)調

2021年實施版WADC明確了公開披露反興奮劑處罰決定應當顧及各國國內法的要求。2015年實施版WADC第14.3條規(guī)定了必須向社會公開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當事人信息以及違規(guī)情況。但強制性的信息公開披露，有可能與各國國內法保護公民隱私的法律規(guī)定相沖突。2021年實施版WADC第14.3.2條增加了一項注釋：可適用的國家準據(jù)法的禁止性規(guī)定，導致WADC成員方未能公開披露興奮劑違規(guī)信息的，不視為成員方對WADC合規(guī)義務的違反。這一變化反映了WADC對歐美等發(fā)達國家國內法對公民隱私權、個人信息權實施嚴格保護的妥協(xié)。

1.3 WADC在“責任與義務”部分的修改

首先，明確了成員方不得雇傭遭受反興奮劑處罰的人員。2021年實施版WADC在第20條（成員方的責任與義務）之下，針對各個成員方新增了兩個條款的義務：禁止成員方雇傭那些因違反WADC而遭受處罰的人員來從事反興奮劑工作，或者是雇傭那些違反了WADC但WADC對其無管轄權的人。這一變化有利于WADC威懾作用的實現(xiàn)。

其次，明確了WADA工作人員不得存在利益沖突。2015年實施版WADC第20.5.1條要求各國國家反興奮劑機構在反興奮劑結果管理決定和活動中必須保持中立。2021年實施版WADC第20.5.1條進一步明確：任何參與國家反興奮劑機構的結果管理決定和活動的工作人員，不得同時在任何國際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國家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大型賽事組委會、國家奧委會、國家殘奧會或行使反興奮劑或體育職能的政府機構任職。這一變化提高了反興奮劑工作的中立性，有利于提高運動員對反興奮劑機構的信心。

最后，明確了成員方對國家政府的具體期待。2021年實施版WADC第22條新增規(guī)定，明確了各國政府并非WADC的成員方，WADC對各國政府不具有法律拘束力，該條款只是表明了各成員方對國家政府協(xié)助成員方履行反興奮劑義務提出了期待。與此相適應，第22條使用的措辭不是 “應當”（shall），而是 “可以”（should）。與 2015 年實施版WADC比較，該第22條新增的內容有：第22.2條，期待各國政府與反興奮劑機構分享相關的數(shù)據(jù)和信息；第22.3條，期待各國政府制定規(guī)則，處罰興奮劑違規(guī)的官員和雇員；第22.4條，期待各國政府不會雇傭因興奮劑違規(guī)而遭受處罰的人員；第22.9條，期待各國政府不會限制WADA獲取反興奮劑的任何信息和數(shù)據(jù)。這一變化有利于提高各國政府對反興奮劑工作的支持力度。

1.4 WADC在“承認、遵守、修改、解釋”部分的修改

首先，明確了非奧林匹克大家庭的體育組織加入WADC的程序和條件。2015年實施版WADC第23.1.2條規(guī)定了，非奧林匹克大家庭的體育組織僅在WADA的邀請下，才能成為WADC的成員方，2021年實施版WADC對此進行了修改，這些體育組織可以向WADA提出申請，后者將制定這些體育組織加入WADC的具體條件，并根據(jù)這些條件對申請進行審核。這一變化有利于非奧林匹克大家庭的體育組織加入或承認WADC。

其次，明確了WADC規(guī)定的處罰措施的排他性。2021年實施版WADC第23.2.2條新增的注釋明確了，WADC所規(guī)定的興奮劑處罰措施是排他性的，成員方不得在WADC規(guī)定的處罰措施之外，施加額外的處罰；但允許成員方出于安全、倫理方面的考慮，對一些不在興奮劑禁用清單上的物質，比如酒精實施管制，但必須明確這種管制并非興奮劑管制。這一變化明確了WADC的管制對象僅限于興奮劑違禁物質，并突出了WADC在管制興奮劑違禁物質方面的世界權威。

再次，對原第23條進行了拆分。2015年實施版WADC第23條是關于WADC的承認、遵守和執(zhí)行方面的規(guī)定。2021年實施版WADC將第23條進行了拆分，成為現(xiàn)在的第23條 （WADC的承認和執(zhí)行）、第24條（WADC與《反對在體育運動中使用興奮劑國際公約》的監(jiān)督與合規(guī)執(zhí)行）、第25條（WADC的修改和退出）。其中關于WADC的監(jiān)督與合規(guī)方面的要求，現(xiàn)第24條只是對最重要的原則性問題進行了規(guī)定，具體的要求則規(guī)定在《簽約方遵守條例的國際標準》中了。將監(jiān)督與合規(guī)條款獨立出來，并單獨制定《簽約方遵守條例的國際標準》，有利于維護WADC的權威，大大增強了WADC的執(zhí)行力。

最后，明確了禁用清單不得溯及既往適用。2021年實施版WADC第27條（過渡性規(guī)定）新增設了第27.6條（禁用清單的修改），明確了修改后的禁用清單不得溯及既往適用，但是新修訂的清單如果刪除了某種禁用物質，對運動員有利的則可以回溯適用，運動員可以據(jù)此申請減免禁賽期。這一 “從舊兼從輕”原則的明確，有利于增強運動員對禁用清單的信賴和期待，有利于維護世界反興奮劑工作的聲譽。

1.5 WADC在“附錄”部分的修改

首先，新增了“受保護人員”條目，明確了對“受保護人員”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寬大處理原則。2021年實施版WADC放棄了2015年實施版WADC中的“未成年人”的概念，新設立了“受保護人員”（protected person）的概念，2021年實施版 WADC附錄“定義”部分專門對“受保護人員”進行了釋義：未成年人和限制民事行為能力的人，2021年實施版WADC還將未成年人的年齡由2015年實施版的18歲降至16歲。2021年實施版WADC明確了殘障人士和智障人士都屬于受保護人員。與普通運動員比較，對于受保護人員，2021年實施版WADC對他們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力度要輕，比如他們的違規(guī)信息不會被強制披露（第14.3.6條）；2021年實施版WADC第10.3.1條規(guī)定，逃避樣本采集、破壞興奮劑管制的違規(guī)行為，對普通主體的處罰 “基準刑期”是4年禁賽，而對受保護人員處罰的最長禁賽期是2年。這一變化有利于加強對這一類特定運動員主體的實體權利和程序權利的保護。

其次，新增了“業(yè)余運動員”條目，減輕了對“業(yè)余運動員”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根據(jù)2015年實施版WADC，成員方無義務對業(yè)余運動員實施興奮劑檢查，但是一旦實施檢查，結果管理方面則必須適用WADC，對業(yè)余運動員的處罰措施與職業(yè)運動員將完全一樣。由于業(yè)余運動員接受的反興奮劑教育遠遠不如職業(yè)運動員，對他們實施同樣的處罰（尤其是向全社會強制公開披露他們的興奮劑違規(guī)信息）很不公平。2021年實施版WADC對此專門設立了“業(yè)余運動員”這一類主體，WADC附錄新增了對“業(yè)余運動員”的定義，根據(jù)WADC，他們享受的反興奮劑處罰方面的寬恕，與上述“受保護人員”相同。這一變化有利于提高對業(yè)余運動員的實體權利和程序權利的保護力度。

再次，修訂了對“賽內”的定義。2015年實施版WADC附錄一“定義”部分對“賽內”的釋義是：“指從運動員打算參加的比賽開始前12小時到比賽結束或與比賽相關的樣本采集結束的階段，國際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相關賽事管理機構另有規(guī)定的除外?！?021年實施版WADC對此進行了修改：“賽內的時間段從運動員打算參加的比賽開始前一天的23：59起計算，直到比賽結束或與比賽相關的樣本采集結束。但WADA可以許可某一體育項目有不同的‘賽內’定義，前提是該體育項目的國際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必須提供充分的理由解釋該不同的定義是必要的（比如摔跤或拳擊項目對賽前選手的體重有特殊的資格要求）；一旦WADA許可，該體育項目的所有大型賽事都必須遵守該特別許可的定義?！边@一變化更為科學合理。

復次，新增了對WADC第24.1條所使用術語的釋義。上文提及，2021年實施版WADC將2015年實施版WADC第23條拆分成第23條、第24條和第25條，其中最重要的內容是第24條 （WADC與《反對在體育運動中使用興奮劑國際公約》的監(jiān)督與合規(guī)執(zhí)行），尤其是第24.1條關于WADC的監(jiān)督、遵守與執(zhí)行的規(guī)定。為保障第24.1條規(guī)定所使用的術語的準確涵義，2021年實施版WADC在附錄的釋義部分新增了專門針對第24.1條所使用的專有術語的定義，這些專有術語包括 “特別監(jiān)督”“接管”“罰款”“嚴重情節(jié)”等12個概念。這一變化將有利于監(jiān)督成員方對WADC的執(zhí)行。

最后，刪除了附錄二“適用舉例”。2015年實施版WADC附錄二為對WADC第10條所規(guī)定的就興奮劑違規(guī)的個人進行處罰的舉例說明，一共假設了6種情形，就違規(guī)個人應當接受的處罰進行了詳細說明。2021年實施版WADC將附錄二全部刪除了。這一變化減少了WADC條款的累贅，使得規(guī)則體系更為嚴謹和簡明。

2 WADC修訂的主要考慮因素

2.1 回應俄羅斯集體興奮劑事件

2015年1月1 日2015年實施版WADC生效后，世界反興奮劑規(guī)則面臨的最大挑戰(zhàn)是俄羅斯集體興奮劑事件。WADA在處理此事件過程中遭到了廣泛的批評。為回應俄羅斯集體興奮劑事件，WADA于2017年11月15日通過了新制定的《簽約方遵守條例的國際標準》，該標準自2018年4月1日起實施[9]。但單靠《簽約方遵守條例的國際標準》還不夠，WADC本身也必須要進行修改。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條款中，與俄羅斯集體興奮劑事件有關系的內容有以下五方面。

首先，新增了阻撓、報復興奮劑舉報的違規(guī)行為。俄羅斯興奮劑集體事件被揭露的很大原因是俄羅斯國內運動員和反興奮劑工作人員的內部舉報，但這些舉報人員由于害怕遭受打擊報復，后來紛紛逃離了俄羅斯。新增設阻撓、報復這一類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有利于制止打擊報復，鼓勵內部人士放心舉報，增加反興奮劑調查的線索。

其次，肯定了集體禁賽措施的效力。俄羅斯集體禁賽事件爆發(fā)后，有很多國際體育組織，比如國際田聯(lián)、國際殘奧理事會、國際奧委會等，先后分別對俄羅斯田協(xié)、俄羅斯殘奧理事會、俄羅斯國家奧委會采取禁賽措施，使得這些俄羅斯體育組織所管轄的運動員不能參加這些國際體育組織舉辦的國際賽事，形成了事實上的對俄羅斯運動員的集體禁賽，俄羅斯很多清白運動員向國際體育仲裁院提起了體育仲裁申請，請求獲得參賽資格，但紛紛敗訴。然而對集體禁賽措施的質疑仍然是存在的。2021年實施版WADC明確授權成員方可以采取全面禁賽措施，禁止成員方管轄范圍內的體育組織及后者所轄運動員參加成員方組織的體育賽事，充分肯定了集體禁賽措施。這將對集體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組織者形成巨大的威懾。

再次，肯定了WADA可以獲取反興奮劑的樣本和數(shù)據(jù)。俄羅斯集體興奮劑事件爆發(fā)后，WADA要求俄羅斯國家反興奮劑機構移交相關的運動員體液樣本和數(shù)據(jù)，但后者在俄羅斯當局的影響下一直拖延，只是在面臨暫停資格處罰的威懾之后，不得已交出了這些樣本和數(shù)據(jù)，但這些樣本和數(shù)據(jù)在移交前就遭到了篡改。2021年實施版WADC明確規(guī)定，WADA可以在事先通知甚至不通知的情況下，要求獲取各國家反興奮劑機構保存的樣本和數(shù)據(jù)，后者如果拒絕，將構成對WADC的違反，前者可以根據(jù)《簽約方遵守條例的國際標準》，對后者實施制裁。

復次，明確了WADA可以命令其他反興奮劑機構代行某國反興奮劑機構的職權。俄羅斯集體興奮劑事件爆發(fā)后，WADA要求俄羅斯反興奮劑機構立即采取措施，調查懲處違規(guī)人員，但后者遲遲未采取行動。2021年實施版WADC明確規(guī)定，在某國家反興奮劑機構怠于履行職責的情況下，WADA可以命令其他反興奮劑機構代行該國家反興奮劑機構的職責，而且費用要由該怠于履行職責的國家反興奮劑機構承擔。

最后，新增了對各國政府具體合作行為的期待。俄羅斯集體興奮劑事件涉及俄羅斯的政府行為。由于WADC并非國際條約，無法約束俄羅斯國家政府，WADA和各國際體育組織對該事件的幕后政府人員無法進行處理。2021年實施版WADC明確規(guī)定，期待各國政府與反興奮劑機構分享有關數(shù)據(jù)和信息；期待各國政府制定規(guī)則處罰興奮劑違規(guī)的官員和雇員；期待各國政府不會雇傭因興奮劑違規(guī)而遭受處罰的人員；期待各國政府不會限制WADA獲取反興奮劑的任何信息和數(shù)據(jù)；等等。盡管這些規(guī)定對國家政府仍然不具有強制拘束力，但是WADC明確了，如果某國違反了這些條款，該國可能會無法獲得大型國際賽事比如奧運會、世界杯的舉辦權。

2.2 加大了對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打擊力度

首先，規(guī)定了情節(jié)嚴重可以在“法定刑”外加重處罰。2021年實施版WADC明確規(guī)定，如果違規(guī)行為情節(jié)嚴重，在WADC規(guī)定的最長處罰禁賽期之外，還可以延長最長不超過2年的禁賽期。2021年實施版WADC列舉的“嚴重情節(jié)”包括但不限于：持有或使用多種禁用物質或禁用方法；在多種場合持有或使用禁用物質或方法；除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之外，還有其他的體育違規(guī)行為；阻礙反興奮劑調查或作出裁決；破壞興奮劑結果管理或聽證；等等。加大對情節(jié)嚴重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將有效地增強WADC的懲罰和威懾作用。

其次，對故意違規(guī)行為的認定不再要求證明運動員有作弊意圖。2021年實施版WADC刪除了2015年實施版WADC中“故意是為了界定作弊的運動員”的規(guī)定?！白鞅住币筮\動員要有通過使用興奮劑提高比賽成績的故意，刪除這一要件，將使得“故意”違規(guī)行為的認定范圍有所擴大，一些故意服用不能提高比賽成績的禁用物質的行為，2015年實施版WADC不會將其視為故意違規(guī)，但2021年實施版WADC會視其為故意違規(guī)。WADC對故意違規(guī)行為的基準處罰禁賽期是4年，而對非故意的違規(guī)行為的基礎處罰禁賽期是2年。刪除“作弊”這一規(guī)定，將使得WADC奉行的保護運動員健康的宗旨得以張揚，因為規(guī)制興奮劑，不僅要打擊服用禁用物質來提高比賽成績的“作弊”行為，也要打擊服用禁用物質損害運動員身體健康的行為——盡管這些禁用物質可能不會提高運動員的比賽成績。

最后，擴大了對“共謀”違規(guī)行為的打擊范圍，加大了處罰力度。2021年實施版WADC將2015年實施版WADC規(guī)制的“共謀”行為進行了擴展，涵蓋了“企圖共謀”的行為。2015年實施版WADC對興奮劑違規(guī)的 “共謀”行為的處罰是2至4年的禁賽，2021年實施版WADC改為了2年至終身禁賽，加大了處罰力度。

2.3 加大了對運動員權利的保護力度

首先，增設了“受保護人員”與“業(yè)余運動員”主體類型。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 “受保護人員”與“業(yè)余運動員”這兩類主體類型，明確規(guī)定對未成年人和限制民事行為能力的人，以及業(yè)余運動員，在興奮劑管制和結果處理方面，享有不同于普通運動員的一定程度的寬待，這充分體現(xiàn)了WADC“宗旨”部分聲稱的“比例原則”和“人權原則”。

其次，強調了保障運動員的程序權利。2021年實施版WADC對興奮劑處理的公平聽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強調聽證委員會必須是具有“業(yè)務上的獨立性”的公平、公正的委員會，要求興奮劑聽證會必須遵守WADA《結果管理國際標準》對興奮劑聽證的具體要求。程序正義是自然正義，保障運動員的程序權利，有利于維護世界反興奮劑制度的公正性和權威性。

再次，明確了禁用清單不得溯及既往適用。在2015年實施版WADC的執(zhí)行過程中，曾有案例對禁用清單溯及既往適用。WADA于2015年9月公布了2016年的禁用清單，清單上新增加了美度銨（meldonium）這種禁用物質，該更新后的禁用清單自2016年1月1日起生效。有運動員由于在2015年9月至12月期間服用了這種藥物，在2016年3月的興奮劑檢查中被檢測出體內殘留有此種藥物的痕跡，因而遭到禁賽，禁用清單溯及既往適用了，但2015年實施版WADC并沒有條款禁止清單溯及既往適用，這對運動員非常不利。2021年實施版WADC明確規(guī)定：除非另有明確規(guī)定，否則禁用清單不得溯及既往適用，但是作為例外，如果更新后的禁用清單將某禁用物質剔除了，此前運動員由于使用該物質被禁賽的話，他可以申請適用新的禁用清單縮減禁賽期。2021年實施版WADC的規(guī)定體現(xiàn)了“從舊兼從輕”這一法不溯及既往原則，有利于對運動員的保護。

最后，新增了對社會毒品的特別管制。社會毒品如大麻、可卡因之類，不一定能夠提高比賽成績，但是可能會損害運動員身體健康，因此2015年實施版WADC對它們的管制，沒有與其他禁用物質進行區(qū)分，運動員如果使用這些社會毒品而構成興奮劑違規(guī)，遭受的處罰也沒有區(qū)別。由于使用社會毒品并不是一個體育問題，而是一個普遍的社會問題，對社會毒品和普通興奮劑禁用物質實施同等管制，不太合理，對運動員出于非體育目的使用社會毒品實施嚴厲的反興奮劑處罰也不太公平。因此2021年實施版WADC增設了社會毒品這一類禁用物質的新類別，運動員由于使用這類物質而遭受的處罰要比使用其他普通興奮劑禁用物質要輕得多。

2.4 適應技術手段的科學發(fā)展

“魔高一尺，道高一尺?！迸d奮劑違規(guī)的技術手段，以及反興奮劑的技術手段，都在日新月異不斷發(fā)展中。2021年實施版WADC適應了這一趨勢，擴大非典型性結果檢測報告的適用范圍，而不限于2015年實施版WADC規(guī)定的源自人體自身生成的禁用物質；禁用清單增加了特定禁用方法這一類型，“特定”不限于禁用物質，擴大至禁用方法；B瓶樣本也可以分裝為兩份進行檢測；擴大監(jiān)控程序適用的物質范圍；等等。這些新的規(guī)定，一方面有利于發(fā)現(xiàn)興奮劑違規(guī)的線索，另一方面也有利于保護運動員的權利。

3 2021年實施版WADC的不足之處

3.1 2021年實施版WADC之整體缺陷

2021年實施版WADC并未對2015年實施版WADC進行重大的修訂，只是進行了一些細節(jié)方面的改進。各舊版WADC原本就存在的問題（比如：作為WADC規(guī)制的主體——運動員在WADC的制定或修訂中卻未能有效發(fā)聲且不具有表決權；作為民間體育組織之間的協(xié)議，WADC無法直接約束成員方所屬國家政府；WADC與成員方所屬國家的法律法規(guī)之間有可能發(fā)生沖突；WADC與各國際單項體育聯(lián)合會、各國國家反興奮劑機構的反興奮劑規(guī)則的重復設置；WADA無法直接處罰運動員等），在2021年實施版WADC中仍然未能解決，這些都有待于國際反興奮劑實踐的進一步發(fā)展，有待于WADC乃至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制定的 《反對在體育運動中使用興奮劑國際公約》的進一步修改，因為只有后者才能對國家政府施加法律義務。

3.2 2021年實施版WADC之細節(jié)缺陷

除了整體性缺陷之外，2021年實施版WADC在一些細節(jié)方面還必須進一步完善，比如以下問題需要注意。

首先，若干相關條文之間的協(xié)調不夠。例如，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的第2.11條新增了一類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阻撓、報復興奮劑舉報”，即“運動員或其他人員阻撓、報復向反興奮劑機構善意檢舉的違規(guī)行為，但不構成違反WADC第2.5條規(guī)定的‘破壞或企圖破壞興奮劑管制過程的任何環(huán)節(jié)’的行為”。所以，在某行為出現(xiàn)既違反第2.5條又違反第2.11條的競合情況時，應當是第2.5條優(yōu)先適用。但是2021年實施版WADC新增的第10.3.6條在規(guī)定對“阻撓、報復興奮劑舉報”行為的處罰措施時，其注釋規(guī)定：“如果當事人的行為同時構成違反WADC第2.11條的阻撓報復舉報行為，以及WADC第2.5條的破壞或企圖破壞興奮劑管制過程的任何環(huán)節(jié)行為時，以較重的處罰規(guī)定對其實施處罰?！边@兩處規(guī)定似乎自相矛盾，根據(jù)第2.11條，在對違規(guī)行為進行定性時，以第2.5條規(guī)定認定的“破壞興奮劑管制”行為優(yōu)先，不允許出現(xiàn)“法條競合”；但根據(jù)第10.3.6條，在對違規(guī)行為進行處罰時，以較重處罰的條款優(yōu)先適用，又允許“法條競合”。這違反了基本的法律邏輯。

其次，集體禁賽措施犧牲了清白運動員的參賽權利。2021年實施版WADC第12條對原條款進行了修改，明確授權WADC的成員方可以采取全面禁賽措施，禁止成員方管轄范圍內的全部體育組織及后者所轄全體運動員參加成員方組織的體育賽事。此新規(guī)定一方面有利于打擊像俄羅斯集體興奮劑違規(guī)事件之類的違規(guī)行為，但另一方面會犧牲那些并未參與集體違規(guī)事件的清白運動員的參賽權利[10]。筆者認為，禁止所有運動員參加相關賽事屬于一種“連坐”處罰，如果牽連到無辜運動員，會違反“罪責自負”和 “無罪推定”的法律原則。2021年實施版WADC第12條應當在集體禁賽措施之外，明確對清白運動員參賽權利的救濟，比如，允許他們以中立選手或個人選手身份參賽。

再次，運動員和反興奮劑機構在上訴仲裁程序中的地位不對等。2021年實施版WADC第13.1.1條新增規(guī)定：可以在上訴審仲裁程序中提出原審聽證程序中未提出的新證據(jù)和新請求。該條的注釋還特別指出了：上訴仲裁審理中可以在原審聽證程序審查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指控之外，提出對運動員新的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類型的指控。筆者認為，允許具有上訴權的反興奮劑機構比如WADA，在上訴審仲裁程序中對涉嫌違規(guī)運動員提出新的指控，這可能會破壞上訴審仲裁程序中雙方當事人之間的“控辯”地位的平衡，運動員一方當事人可能只能根據(jù)原審聽證程序中的指控來準備辯護材料，允許反興奮劑機構在上訴中提出新的指控，可能會讓運動員一方當事人措手不及，有“突襲指控”之嫌，使得運動員一方當事人無法開展及時、有效、充分的辯護準備，這對運動員是極為不利的。

復次，未能賦予國家級水準以下的運動員直接向國際體育仲裁院上訴的權利。2021年實施版WADC第13.2.2條新增規(guī)定，如果該國家級別的興奮劑聽證上訴機構不能做到公平、公正、中立、獨立，國家級水準的運動員可以直接向國際體育仲裁院上訴。這一變化值得稱贊，因為有力地維護了國家級水準運動員的審級利益和上訴權利。但這一變化還是過于保守，國家級水準以下的運動員，在國內無法獲得有效的程序救濟的情況下，應當也賦予他們直接向國際體育仲裁院上訴的權利。這一變化并不會使得國際體育仲裁院的工作負荷過重，目前國際體育仲裁院有400多名仲裁員（含2019年新設置的反興奮劑仲裁庭仲裁員），而絕大多數(shù)興奮劑處罰糾紛的上訴仲裁案件，都可以由國際體育仲裁院的獨任仲裁員進行書面而非口頭的審理，因此并不會使得國際體育仲裁院的負荷超載。

最后，在強制披露違規(guī)信息方面，過于顧及發(fā)達國家的利益。2015年實施版WADC第14.3條規(guī)定了必須向社會公開興奮劑違規(guī)行為的當事人的信息以及違規(guī)情況。這有利于社會公眾對反興奮劑工作的監(jiān)督，對違規(guī)當事人也是有效的“人格聲譽處罰”。但2021年實施版WADC卻有所倒退，由于強制性的信息公開披露，有可能與發(fā)達國家（主要是歐盟國家）國內法（乃至歐盟法）中保護公民隱私權與個人信息權的法律規(guī)定相沖突，2021年實施版WADC第14.3.2條增加了一項注釋：可適用的國家準據(jù)法的禁止性規(guī)定，導致WADC成員方未能公開披露興奮劑違規(guī)信息的，不視為成員方對WADC合規(guī)義務的違反。這一變化將使得強制披露的要求在這些發(fā)達國家中無法實施，破壞了WADC的統(tǒng)一性，對來自不同國家的運動員構成了差別待遇，涉嫌歧視。而若其他國家為避免自己國家的運動員遭受歧視，紛紛制定與發(fā)達國家類似的個人信息保護法，則WADC規(guī)定的強制披露制度將成為一紙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