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博淵
翻過峁頭,竭力將目光拋向地平線最遠處。在側(cè)峰的邈邈云霧中,山松如劍芒般映入眼簾。
山是極陡的,高昂倔傲的山頭被綿延遒勁的山勢從中間截斷,凹出一片幽不見底、蒼靄籠聚的幽谷,隨即又直彈而上,一躍而起,勢不可擋,似要直劈天際。而山松正如擒龍控鶴般破山而出,扭住了傑歭不可一世的險峰,踏碎嶙峋灰白的巖,笑傲在仙云浩蕩間。
看得分明,足可見到山松的細枝末節(jié),從那爆發(fā)迸擊的一根根松枝直到顆顆松針,都豪橫地貫向四方。不,它本身就是直裂山體的雷霆,似要用那狂傲的姿態(tài)力震整個山崗。它就是要伸展,就是要似雷霆般震徹宇宙,如電光般奪目激昂。
憾山易,憾山松難。既然站在整片大地的最高處,山松就已無畏天災,擊它、砍它,即使折得只殘活著一節(jié)木樁,它也要虬曲地抽芽、生長、迸擊。
何況整棵蒼松呢?
它與其他草木是不一樣的,自見到它之后,我時常這樣想。海棠梨花經(jīng)風凋閉,凄零落地,自嘆自怨,山松卻在每一個離天最近的地方痛擊山風,撫平狂流。它伴晨曦而生,針葉間滌蕩著金輝,流轉(zhuǎn)著華光。它在絕對的至巔萌芽,每一聲呼吸都沖著遠空。它觀的是山下長江的洶洶急轉(zhuǎn),枕的是頭頂上空的星光無窮。它的體內(nèi)有山的兇悍巍峨,有江的無盡濤濤。它迎著風,扛著霜,在稀薄的空氣中向上推進,在大地震怒時向雷雨宣戰(zhàn)。它站在龍脈之巔大聲呼號,引得云海滾滾激蕩。那些生長于和風細雨中的委委屈屈、半開半掩的草樹絕不敢與它相比,因為山松僅憑站在那里,就碾碎了草木弱花們戰(zhàn)栗著生存的真實。好一棵山松,好一個:
寄高志于天地,撫凄風之幽幽,
伴曦輝而孕育,攜東風以高升。
引天地之靈氣,觀江海之無窮,
四季長綠不朽松,凌云一笑碧霄中。
已至絕巔尤嫌未,長斗風霜四百年。
擁護天闕高且堅,迥于春風碧云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