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石

【編者按】今年，是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和“十三五”規(guī)劃的收官之年，也是脫貧攻堅的決戰(zhàn)決勝之年。偉大的歷史時刻，尤為需要一種凝聚人心的榜樣精神，一種催人奮進的道德力量。為此，河北省文明辦、河北省文聯(lián)組織文學藝術(shù)家深入采訪近年來河北大地涌現(xiàn)的道德模范、“中國好人”，創(chuàng)作短篇報告文學、新故事、散文、短篇小說、詩歌等。本刊特推出“榜樣”專欄，刊發(fā)“榜樣”系列小小說，讓社會主義道德的陽光溫暖人間，讓文明的雨露滋潤社會，為新時代全面建設(shè)經(jīng)濟強省、美麗河北提供強大精神力量和道德支撐。

孫國的目光緊緊地咬著欒護士走出病房的背影。這些天，他一直在想，欒護士為啥對我這么好？

這個問題欒護士回答過他。她說，我是你們病房的護士，對你好，是我的職責。

欒護士的笑容很明麗。但孫國覺得欒護士沒有說真話。

六個月前的一天，建筑工人孫國不小心從六層樓高的腳手架上跌下來，隨著慣性沖破了安全網(wǎng)，他來不及張嘴呼救，就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失去意識前的瞬間，他絕望地想，自己的一生可能就這樣交待了。

孫國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三天的早晨。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在他身邊忙碌的欒護士。

她真美啊，長長的睫毛忽閃忽閃的，像兩把小刷子，一雙大眼睛靈動有神，亮得讓人心顫。

孫國安靜地看著欒護士一會兒拿出體溫表看溫度，一會兒低頭調(diào)試液體的快慢。他張了張嘴，想發(fā)聲，卻發(fā)不出來，口干舌燥的。欒護士忙端起水杯，用湯匙一勺一勺地喂他。像久旱的田地迎來甘霖，枯干的肺腑逐漸復(fù)活，他感覺到通身舒服、輕松。

他想換個姿勢坐起來，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下半身根本不聽使喚。他蒙了，轉(zhuǎn)瞬，就明白過來，他不能行走了，再也不能奔跑，愛情、事業(yè)，一切美好的向往都成了泡影。

他一把推開欒護士，歇斯底里朝她吼，滾，滾！給我滾！他抓起茶杯，砸向溫柔的她。

他揪掉了輸液管，想站起來。一切都是徒勞。

他狠狠地擰自己的大腿，擰了一圈，大腿完全沒有知覺。

他像一只掉入陷阱的困獸，嗷嗷叫。

他沒了理智，用雙手死死地掐自己的脖子，掐得眼冒金星，掐到幾乎窒息。

這時，一雙柔軟而有力的手控制住了他，讓他動彈不得。

讓我死吧，讓我死吧！他失控了，崩潰地大喊。

你死了，干媽怎么辦？你怎么這么自私??？

欒護士原本光潔的額頭上，被茶杯砸中的血痕和著汗水，帶了幾分狼狽。

你才23歲，這么年輕，要對自己有信心，知道嗎？

一通發(fā)泄之后，孫國無力地癱在床上，是啊，我死了，媽和爸怎么辦？——干媽？

干媽是怎么回事？孫國疑惑地看著欒護士。

欒護士神秘地笑了笑：保密。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弟，在治療過程中就得聽我的。

一連三天，孫國不吃不喝，任欒護士怎么開導(dǎo)，他都是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

次日中午，欒護士端來一碗熱乎乎香噴噴的面條。孫國扭過頭去，不理。

欒護士笑了笑，說，你絕食是吧，干媽來了，我看你還犟不犟。

干媽？孫國滿腹疑慮，扭頭看向門口，一個白發(fā)蒼蒼滿臉憔悴的女人向他撲了過來。他的眼淚噴涌而出，大叫一聲“媽——”，母子倆抱頭痛哭。

在醫(yī)院上班，這種場面欒護士見多了，每次心里依然會酸澀難受。

孫媽媽哽咽著說，兒呀，你要聽你姐姐的話，好好治療，不能不吃飯啊。你爸爸還在家里的炕上躺著呢，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家可就毀了……

媽，我聽，我聽姐姐的話，我好好活著。媽，你也要好好活著……

孫國不再發(fā)瘋，默默地配合治療。

欒護士每天都按時來病房幫助孫國做護理。見他情緒低落，就想辦法安撫。

特別絕望是嗎？

他苦笑著點點頭。

我理解你的心情。其實老天爺關(guān)上了一扇門，同時也會為你打開一扇窗。一個人只要心不死，什么奇跡都可以創(chuàng)造。

欒護士看了孫國一眼，見他不再抗拒自己的話，接著又說，郊縣有一個小伙子，比你大不了幾歲，因為小時候的一次醫(yī)療事故，也是離不開床。他只上過初中，卻憑著自己的毅力看書寫作，現(xiàn)在出了好幾本書，掙的稿費不僅能養(yǎng)家糊口，還有了積蓄，娶了媳婦。你為啥不能向人家學習？

我行嗎？孫國懷疑自己的能力。

當然行！我聽干媽說了，你很聰明，只是因為家里經(jīng)濟條件不允許，才沒去上大學。

見孫國平靜下來，若有所思的樣子，欒護士唇角微微勾起，今天中午想吃什么？我讓你姐夫給你做。

孫國搖了搖頭，沒說話，意思是不用。

不許跟我見外，你是我弟弟。給你燉排骨吧，就這么說定了。

孫國變了，躺在床上天天手不離書，像個書迷。

一年后，孫國要出院了。臨走，欒護士從口袋里掏出一對鐲子。鐲子一看就是老物件，玲瓏剔透，包漿圓潤，色澤柔和，躺在她的手上，人和玉鐲都透著一股溫婉之氣。

弟弟，把這個還給干媽，我不能要干媽的東西。等你有了媳婦，送給她吧！

媽給你的，你就收下吧。你看我這個樣子，還能娶到媳婦嗎？

我已經(jīng)有了五個干媽，哪個干媽都要送我東西，我如果都收下，就是變相收受禮品，成了不仁不義之人。弟弟想讓我成為不仁不義的人嗎？

孫國沉默了。

他撓撓頭，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又問道，你為啥對我這么好？答案其實已經(jīng)明了，但他想聽她親口說出來。

因為你是我弟弟啊。欒護士一笑。

姐弟倆的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榜樣事跡】

欒金穎，女，漢族，1982年7月生，群眾，承德醫(yī)學院附屬醫(yī)院腫瘤放化療科護士。2004年開始幫助全身癱瘓的孫立國康復(fù)治療，持續(xù)16年幫助患者恢復(fù)健康，幫扶其家庭。孫立國逐漸恢復(fù)健康，欒金穎也與孫家人結(jié)下了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深情厚誼。2014年倡議并組織志愿者義務(wù)贍養(yǎng)孤寡老人王海山至今。欒金穎獲全國五一巾幗標兵、第五屆河北省道德模范提名獎、第七屆河北省道德模范助人為樂模范、第二屆河北省優(yōu)秀志愿者、承德最美護士、首屆承德好人、承德市道德模范等稱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