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網紅:理解在線名氣》①"/>
朱 杰
(海南大學 人文傳播學院,海南 ???70228)
我們正生活在一個“網紅”的時代。
每天,須臾不可離身的手機都在告訴我們,誰誰誰表演天賦爆棚,成了網紅;誰誰誰電熨斗燙牛肉、飲水機煮火鍋,成了網紅;誰誰誰搬個磚背個水泥,成了網紅;甚至,誰誰誰不過是個路人,但表情可愛有趣,居然也成了網紅。當然,手機每天也在告訴我們,這個網紅直播忘了開特效,少女變奶奶,人設瞬間崩塌;那個網紅雇水軍刷數據,鐵證如山,引來無數“粉轉黑”……
在“文化”與“經濟”、“消費”與“生產”日益糾纏不清的時代,“網紅”之成為“網紅經濟”,也是勢所必然,所以,我們每天還能看到的,就是“網紅粉底液”、“網紅咖啡屋”,它們在幫你“種草”、催你“打卡”,一面是對于“自我”生活方式不無自矜的展示、一面是對于粉絲“購買力”的強烈吁求——總之是,熱熱鬧鬧、新奇不斷。
但是,“網紅”、“網紅經濟”,在如今24/7這樣“瞬間即永遠”的加速媒介圖景之中,究竟又意味著什么?除了潮來潮往、目不暇接之外,我們還能對它說些什么?對于我們每天的日常來說,要想“透過現象看本質”,似乎還真不太容易。
“樂觀主義者”告訴我們,這是一個社交媒體“賦權”的時代,“人人都有麥克風”,因此,“草根逆襲”、“一夜成名”都不是夢,你要做的,就是拿起你的手機,“標記你的生活”、“記錄你的美好”,然后,說不定,你就成名了。但是,此類“方法論上的個人主義”,卻往往無力面對結構性問題,比如,我們要問,是誰、出于什么目的,需要我們、在這個時代,“人人都有麥克風”?或者,更為明確地說,為什么媒介“賦權”的時代,對應的也恰好正是“平臺資本主義”的時代?
上述棘手問題,可能也正構成了我們深入探討“網紅”現象的基本語境,也正是在這個意義上,我覺得克里斯托·阿比?。–rystal Abidin)的這本書——《網紅:理解在線名氣》,值得推薦。
首先需要說明,這是一本“小書”:從“序言”到“結語”,英文總共104頁,就篇幅而言,不可謂不“小”。但篇幅短小并不意味著內容必定局促——恰恰相反,正如我接下來想要討論的,該書雖“小”,卻頗有見地。而且,我還想說,生活在今天的時代,要想快速有效地回應社會,此類“短平快”似乎也大有用武之地(但與之相關的問題是,能用“小篇幅”說清楚“大問題”,也不是人人都會的)。
阿比丁這本書,結構并不復雜:
“序言”交代寫作動機:自2008年第一部關于網紅的學術著作[特蕾莎·森夫特(Theresa Senft)所著《攝像頭女孩》(Camgirls)]誕生以來,進入如今的社交媒體時代,網紅的結構、性質和文化都已發(fā)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因此,該書希望與時俱進,鳥瞰當下的網紅狀況。
第一章《到底什么叫網紅?》:這一章提供了一個歷時角度的解構性梳理,它從“紅”(celebrity)字開始,指出,當代“紅人文化”其實與個人“成就”或“天賦”沒有太多直接關系,卻與追求“拋頭露面”和“聳動”的“小報風”聲氣相投;另一方面,在所謂“民眾化轉向”②該說法來自特納,詳見格雷姆 特納:《普通人與媒介:民眾化轉向》,北京大學出版社,2011年。的時代,就像各類選秀節(jié)目所說,只要心存“夢想”,人人都可以“成功(名)”。更有甚者,社交媒體時代到來,成名門檻進一步降低,“DIY紅人”開始興起,“自我呈現”(presentational)開始取代“別人代表”(representational)——“網紅”的崛起,也就理所當然。
第二章《網紅的要素》:這一章借用了布爾迪厄的說法,對網紅諸要素做了一個結構式分析:要素1、“排他性”(“經濟資本”),比如“炫富網紅”——看看有錢人的生活吧,因為貧窮會限制你的想象力;要素2、“異國情調”(“文化資本”),比如“大胃王吃播”——10桶火雞面、8斤白米飯秒光,關鍵人家還是嬌小玲瓏的小姐姐;要素3、“例外性”(“技術資本”),比如“辦公室小野”——辦公室秒變廚房、入手處皆是廚具,正所謂藝多不壓身,沒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要素4、“日常性”(“社會資本”),比如“萌娃成長日?!薄劢z天天看、博主日日更,情真意也切、親密有互動。
第三章《網紅與傳統(tǒng)媒體》,重在說明5種不同類型的網紅與傳統(tǒng)媒體之間的共生/寄生關系:類型1、“目擊證人型病毒明星”(eyewitness viral stars),即受訪者(經常也是事件的目擊證人)意外走紅,轉而又成為傳統(tǒng)媒體的內容來源;類型2、“被瘋傳的名人”,他們通常因為某個表情或姿態(tài)而無意之中成為網紅,走紅的時間大多較短,且受到傳統(tǒng)媒體再度關注的機會也因人而異;類型3、“留意打造的投資”,即傳統(tǒng)媒體吸納正火的網紅,并將其轉變?yōu)閭鹘y(tǒng)型紅人;類型4、“網紅客串”,即傳統(tǒng)媒體請出已經火爆的網紅,希望能為自己帶來收視率,并增加其市場份額;類型5、“成為武器的網紅”,即傳統(tǒng)媒體借助網紅制造話題、“搞事情”,以吸引關注。
第四章《從網紅到紅人》,則重點關注了與“網紅經濟”密切相關的所謂“紅人營銷”(influencer marketing)——即借助網紅對潛在顧客施加影響的新型營銷策略,它不僅涉及臺面上的“買買買”,也涉及“制造超話”、“水軍造假”等暗中運作“影子經濟”。不僅如此,“紅人營銷”最近的發(fā)展,還昭示出一系列轉變的發(fā)生:從“存檔文化”到“在線文化”、從“品味消費”到“業(yè)余美學”、從“平臺名氣”到“跨平臺影響”、從“注意力經濟”到“情感經濟”、從“數字衡量”到“質性影響”。
“結語”部分,是簡單的總結。
所謂“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讀阿比丁這本書、看該書所觸及的一個個網紅現象,你自然會覺得熟悉,因為這樣的現象,你每天也都能看到;再看該書所提供的分析,你大概經常會有“恍然大悟”之感。比如,在談到“被瘋傳的名人”時,作者指出,在歐美語境中,“令人感到奇怪的是,明確多數的‘成功’目擊證人型病毒明星,都是社會經濟地位較低的黑人,他們又可笑又可憐,但前提條件,是中產階級受眾與有色人種和窮人的日常生活之間有意識的距離感,并且前者將后者看成是域外風情?!雹跜rystal Abidin, Internet celebrity: Understanding Fame Online, Bingley, UK: Emerald Publishing, 2018, p. 40.也就是說,某些人雖然因為表情或姿態(tài)而“偶然”走紅,但這“偶然”里又有“必然”:在社會經濟方面遭受剝奪的一方,往往也容易是文化上遭受剝奪(被嘲笑、戲謔)的一方,這個道理,你看看因為說出了“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這輩子不可能打工的”而走紅的“竊·格瓦拉”,就明白了。再比如,該書認為網紅的要素之一是“異國情調”,它又特別指出,當來自東亞地區(qū)的“吃播”走紅全世界時,我們尤其需要關注處于不同觀看位置的受眾對主播之身份的指認:“吃播”、“女性吃播”、“苗條的女性吃播”、“苗條的東亞女性吃播”,而這些觀看位置,又無不與“歐洲中心主義”及“東方主義”有關④Crystal Abidin, Internet celebrity: Understanding Fame Online, Bingley, UK: Emerald Publishing, 2018, pp 23-27.。這也正凸顯出該書的優(yōu)點:案例豐富、對于案例的解讀也深入。這倒不僅是說該書的寫作,是建立在大量案例分析的基礎之上——除了數量上的保證,該書還非常有意識地試圖將歐美學術圈之外的研究納入其論述范圍。因此,該書一上來,在第一章論述“何謂網紅”時,就非常明確地指出,歐美的網紅,與東亞地區(qū)的日本、中國大有不同:在歐美,網紅主要是“內容制造者”;在日本,網紅“因為有名,所以有名”;而在中國,網紅則主要與社交媒體廣告和在線零售業(yè)務有關⑤Crystal Abidin, Internet celebrity: Understanding Fame Online, Bingley, UK: Emerald Publishing, 2018, pp 2-3.(也就是網上所謂的“帶貨能力”)。全書以這樣的論述開始,對于中國讀者而言,應該是頗有啟示意義的吧。
但還有一個重大問題,是我們可以借助這本書來繼續(xù)探討的,那就是“勞動”,或者更為準確地說:“網紅與勞動”。雖然阿比丁此書并沒有撥出專門章節(jié)來討論這個問題,但“勞動”、“數字勞動”等關鍵詞在該書中的出現頻率,本身就是非常高的。
根據托比·米勒的說法,已有的媒介研究,大概可以按時間順序被分為強調“效果傳統(tǒng)”的傳播學研究(媒介研究1.0),和強調“受眾能動性”的文化研究(媒介研究2.0),它們的共同缺點,就是都不關心“勞動”問題——而這正應該是媒介研究3.0的題中應有之意⑥Toby Miller, “‘Step away from the croissant’: Media Studies 3.0”, in David Hesmondhalgh and Jason Toynbee, eds., The Media and Social Theory, London and New York: Routledge, 2008.?;蛘?,我們還可以把問題提得更為明確一些——正如網紅研究的奠基者森夫特所觀察到的,在歐美社會,“線下失業(yè)”與“線上就業(yè)”,正構成了當下時代的奇特景觀:
一方面,許多受到教育的年輕人,其打算進入的經濟體卻無法再雇傭他們,他們開始覺得僅僅建立在資本主義原則(比如,在僅僅以供求關系為基礎、很大程度上免除國家干預的經濟體中打工)之上的“事業(yè)有成”的文化承諾,說得好聽點是可疑的、說得不好聽點就是不可能的。世界范圍內的市場震蕩、資本主義可能已經到達了某些人所說的“零增長”時刻的專家說法與日俱增,這些都強化了年輕人的疑慮。
但另一方面,同樣是這些年輕人,他們也注意到,不管資本主義本身處于何種狀況之中,資本主義市場內所存在的制作和分配媒體的機會(opportunities to make and distribute media)卻前所未有。更為有趣的是,正當就業(yè)市場顯得萎縮和排他時,關乎“惡名”(notoriety)、“紅人”和“名氣”的文化觀念似乎又正在擴張且包容廣泛,這部分地要歸因于真人電視、選秀節(jié)目,以及YouTube和MySpace等網站上個性化廣電“頻道”等最新媒介制式(media fromat)的興起⑦Theresa M. Senft, ‘Microcelebrity and the Branded Self’, in John Hartley, Jean Burgess, and Axel Bruns, eds., A Companion to New Media Dynamics, Malden and Oxford: Wiley-Blackwell, 2013, p. 349.。
這也就意味著,一方面,是就業(yè)難,“成功”更難,一方面,是“全民直播”、“素人”當道;一方面,是傳統(tǒng)所謂生產領域的“結構性失業(yè)”,一方面,是傳統(tǒng)所謂消費領域的人山人海;一方面,是年輕人面對就業(yè)市場時的無力與無奈,一方面,是同一批人面對社交媒體時代“成名”機會時的蓬勃欲望和飽滿斗志。當然,這一悖論性語境,也正為我們關于“網紅”與“勞動”之間關系的討論,提供了重要的問題框架。
比如,“就業(yè)難”意味著“雇傭勞動”(wage labor)數量的減少,在這樣的時刻還討論“勞動”,是否反而不得要領?然而,一旦將事情的另一方面——即社交媒體時代和“平臺資本主義”——聯系起來,我們對于“勞動”的認知似乎也需要有所改變:正如特拉諾瓦所說,“數字經濟”時代的“勞動”,“既關乎特定形式的生產(網頁設計、多媒體生產、數字服務等),也關乎我們不會立刻認為是勞動形式的那些方面:聊天、真人故事、郵件列表、業(yè)余時事通訊等?!雹郥iziana Terranova, Network Culture: Politics for the Information Age, London, UK: Pluto Press, 2004, p. 79.換言之,如今的“勞動”,不再專屬于“生產領域”,而是正快速擴散到所謂“社會工廠”之中,也因此,特拉諾瓦提醒我們說,“勞動并不等同于領薪勞動?!瓌趧硬⒉坏韧诠蛡颉雹酺iziana Terranova, Network Culture: Politics for the Information Age, London, UK: Pluto Press, 2004, p. 88.。就此而言,社交媒體時代,“雇傭勞動”的數量可能的確是在減少,但它可能同時也意味著不具備雇傭形式、不領取工資的“勞動”反而越發(fā)具有結構上的重要性——比如“網紅”們“自發(fā)”制造的內容和數據。
??怂箤ⅠR克思的“勞動價值論”與斯邁茲的“受眾商品論”結合起來,他指出,如果根據斯邁茲的說法,廣電時代電視臺在做的,就是“將受眾賣給廣告商”,那么新媒體時代,這樣的交易也從未停止,而是上了新臺階,因為社交媒體所鼓勵的“參與”和“互動”、所達成的“私人訂制”和“個性化服務”,其實也正為各類平臺提供了采集“大數據”并繪制“用戶畫像”的契機,由此,廣告商便可實現針對目標客戶“精準投放”的夢想——當然,與廣電時代的電視臺一樣,廣告收入,同樣是各類平臺的重要盈利來源之一。如果這里確實有“市場交換”行為發(fā)生,那么也就意味著這里有“商品”(比如用戶數據),那就進而意味著,創(chuàng)造此類商品的活動,同時也就是創(chuàng)造了“價值”的“勞動”,因此你的“娛樂”時間,可能恰恰正是“勞動”時間⑩Christian Fuchs, “Labor in Informational Capitalism and on the Internet”, The Information Society, 2010, 26:3.。所以你被手機“粘住”的時間越久,你為平臺“免費”創(chuàng)造的價值也就越多。但這里當然也還存在進一步討論的空間,比如,在“非物質勞動”成為結構性力量的時代,“勞動時間”是否還是衡量“價值”的合適標準?或者,對于各類社交媒體平臺來說,在線時長固然重要,但在線時間內所創(chuàng)造出的“情感紐帶”的強度是否更加重要?從這些視角出發(fā),有人就認為,“社交媒體平臺上價值的創(chuàng)造,與生產性時間的量之間的關系,非常薄弱。換言之,馬克思勞動價值論的基本前提不再成立。相反,價值越發(fā)與創(chuàng)造和重申情感紐帶的能力相互關聯,比如,將消費者連接成興趣共同體或‘部落’的紐帶,或者鞏固了有價值之‘紅人’的網絡核心性的連接結構?!盵11]Adam Arvidsson & Elanor Colleoni, “Value in Informational Capitalism and on the Internet”, The Information Society, 2010, 28:3.根據這種說法,“紅人營銷”的要義,就正在于對“情感紐帶”的苦心經營和小心維護。
上述論辯,也將我們的討論引向了更為明確的方向:根據阿比丁的說法,“紅人營銷”的未來走向之一,就是從“注意力經濟”到“情感經濟”,即“處于日趨飽和的產業(yè)之中的紅人,發(fā)現自己被要求既要追求短期的受眾流量尖峰(經常借助爭議性事件或丑聞),同時還要借助持續(xù)不斷的真誠互動來求得能夠增加其忠實粉絲數量的長期投資?!盵12]Crystal Abidin, Internet celebrity: Understanding Fame Online, Bingley, UK: Emerald Publishing, 2018, p. 95.就此而言,“紅人營銷”其實相當依賴于哈特所謂“情感勞動”,即“對情感的創(chuàng)造和操控”,因為“情感經濟”需要花大力氣培育的,其實正是“情感勞動”才能提供的獨特產品:“輕松感、舒適感、滿足感、興奮感、激動感——甚至是關聯感或社群感”[13]Michael Hardt, Affective Labor. Boundary 2, 1999, Vol. 26, No. 2 (Summer).。因此,不管是網紅們的萬分努力,還是粉絲們的熱情互動,其實都落在了“情感勞動”的范疇之中。
但這只是問題的一面——回到森夫特對于“線下失業(yè)”和“線上就業(yè)”的觀察,如果說“線上就業(yè)”意味著“情感勞動”以及蘊藏其間的新型價值實現和榨取形式,那么“線下失業(yè)”則往往意味著“外包”、“眾包”等看似高級、實則可能既機械重復、又缺乏保障的傳統(tǒng)勞動形態(tài),以及往往更為簡單粗暴的強制和剝削形式。如果這樣兩種形態(tài)的勞動都可以被界定為“勞動”、如果我們認為兩種形態(tài)的“勞動”之中都存在“剝削”,那么這兩種“勞動”和“剝削”各自的界限和差別又在哪里呢?比如,富士康工廠里的高強度流水線操作,與美妝博主的在線口紅測評,是同一種“勞動”嗎?媒體企業(yè)里實習生因為天天免費加班而受到的剝削,與社交媒體平臺上用戶因為免費提供了內容和數據而受到的剝削,是同一種“剝削”嗎?換言之,我們應該如何看待比如說網紅的“非物質勞動”和“情感勞動”,與比如說數據標注員的“物質勞動”和“身體勞動”之間的關聯?“小資情調”滿滿、工作環(huán)境舒適的網紅,與處于嚴密紀律監(jiān)控之下、大多高職高專學歷的數據工人們之間,是否有共同語言?在討論“網紅”和“網紅經濟”時,“性別”“年齡”、“職業(yè)”以及尤為重要的“階級”和“階層”問題,是否依然還是需要引起我們足夠的關注?
要回應上述問題,我們就需要對“網紅”、“網紅經濟”及其中涉及的“情感勞動”,有某種視野更為開闊的分析,因為情況很有可能是這樣:你是職業(yè)高中畢業(yè),做數據標注,20來歲,卻已有多年工齡;你每天對著電腦,做機械重復的活,很累,但卻總是覺得睡不夠;你的生活簡單枯燥,下班了就是回到集體宿舍玩手機,你最喜歡看的,是某個網紅美妝博主,看她的生活,滋潤又從容、高雅又美麗,你非常羨慕,經常留言甚至打賞;一晚上時間,看看這些直播也就過去了,你倒也心滿意足,準備上床睡覺,迎接明天大概還是同樣的工作……正是在這里,“網紅”與“粉絲”、“線上”與“線下”、“非物質”與“物質”、“自覺自愿”與“剝削壓迫”、“解放”與“異化”、“經濟基礎”與“上層建筑”等等復雜議題,以某種辯證的方式呈現在我們面前——也正是在這里,“網紅”們的全部秘密,才有望被細致全面地發(fā)掘和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