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麗紅 朱憬怡
【摘要】利用2015 ~ 2018年A股上市公司數(shù)據(jù), 考察股價崩盤風險對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具體影響, 旨在探討注冊會計師在做出審計報告決策時, 是否以及如何使用股價崩盤風險信息。 研究發(fā)現(xiàn):公司股價崩盤風險越高, 則注冊會計師披露關鍵審計事項越充分, 這說明注冊會計師在做出審計報告決策時考慮了股價崩盤風險。 在進行控制內生性問題、更換樣本期間和核心變量衡量指標的穩(wěn)健性檢驗后, 該結論依然成立。 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 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之間的正相關關系在盈余管理水平更高、風險承擔能力更強的公司中更顯著, 且法律風險在兩者的關系中發(fā)揮了中介效應。
【關鍵詞】股價崩盤風險;關鍵審計事項;充分披露;審計報告決策
【中圖分類號】F239? ? ? 【文獻標識碼】A? ? ? 【文章編號】1004-0994(2020)22-0105-10
一、引言
注冊會計師是資本市場不可或缺的第三方“鑒證人”, 審計報告則是其與財務報告預期使用者進行溝通的重要渠道。 作為上市公司信息披露過程中的關鍵一環(huán), 如何改進審計報告以便向市場傳遞更多信息成為理論界與實務界關注的重要問題。 英國財務報告理事會、國際審計與鑒證準則理事會、美國公眾公司會計監(jiān)督委員會從2013年開始先后修訂審計準則, 將增加披露“關鍵審計事項”(Key Audit Matters)作為改革的核心, 旨在通過審計過程及應對程序的透明化打開審計的“黑匣子”[1] 。 我國財政部積極順應國際審計準則的變革, 于2016年頒布了新修訂的審計報告準則, 把關鍵審計事項作為改革的核心內容。 現(xiàn)有文獻主要圍繞關鍵審計事項是否提高了信息含量[2] 以及對審計質量[3] 和注冊會計師法律責任[4] 的影響展開研究, 鮮有文獻關注關鍵審計事項段披露影響因素的研究。
股價崩盤風險是指在無明顯征兆的情況下, 個股價格突然大幅度下跌的風險[5] 。 從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到2015年的中國股災, 劇烈震蕩的股價已經嚴重影響了我國資本市場的融資和資源配置的功能。 綜觀現(xiàn)有的國內外研究, 學者們主要從管理層的機會主義行為和內外部信息不對稱兩個角度來考察股價崩盤風險的生成機理。 研究發(fā)現(xiàn), 管理層出于自利的“掏空”[6] 、政治晉升和職業(yè)前途[7] 以及股票期權價值[8] 等動機, 會隱藏負面消息, 當負面消息累積到一定程度時就可能導致股價崩盤發(fā)生。 從信息不對稱的角度來看, 內部控制存在缺陷[9] 、獨立董事獨立性較差[10] 的公司信息透明度不高, 其股價崩盤風險相對較大。 因此, 股價崩盤風險高的公司由于會計信息質量較低、財務報告透明度較差, 其財務狀況可能會加速惡化, 并對持續(xù)經營能力產生威脅, 上述情況可能對注冊會計師重大錯報風險評估產生影響, 進而影響其對關鍵審計事項的具體披露。
本文以2015 ~ 2018年A股上市公司為樣本, 考察股價崩盤風險對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具體影響。 研究發(fā)現(xiàn):公司股價崩盤風險越高, 注冊會計師披露的關鍵審計事項就越充分, 這說明注冊會計師在做審計報告決策時考慮了股價崩盤風險。 在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時, 發(fā)現(xiàn)該結論依然成立。 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 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之間的正相關關系在盈余管理水平更高、風險承擔能力更強的公司中更顯著, 且法律風險在兩者的關系中發(fā)揮了中介效應。
本文的貢獻主要體現(xiàn)在:①從我國審計報告改革的制度背景出發(fā), 探討股價崩盤風險對注冊會計師審計報告決策的影響, 豐富了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影響因素的文獻; ②現(xiàn)有文獻更多關注股價崩盤影響因素研究, 少有文獻關注股價崩盤經濟后果的研究, 本文從公司外部注冊會計師審計報告決策的視角, 檢驗公司股價崩盤的外溢效應; ③本文發(fā)現(xiàn)公司的法律風險在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二者關系中發(fā)揮了中介效應, 該結論也有助于拓展公司法律風險方面的研究。
二、理論分析和假設提出
(一)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
關鍵審計事項是注冊會計師根據(jù)職業(yè)判斷確定的對本期財務報表審計最為重要的事項, 包括重大錯報風險高、涉及重大判斷和估計的領域, 以及本期重大交易和事項。 當被審計單位存在較高的股價崩盤風險時, 通常說明其財務風險和信息不對稱風險較高, 其中財務風險主要源于法律風險[11] 、產品市場競爭風險[12] ,甚至金融危機[13] ; 而信息不對稱風險則源于稅收規(guī)避[8] 、內部控制信息披露[9] 、會計穩(wěn)健性不足[1] 等。 因此, 公司股價崩盤風險越高, 注冊會計師評估的重大錯報風險可能會越高。 注冊會計師為了將總體審計風險控制在可接受的較低水平, 則可能設計更為有效的風險評估程序以及風險應對程序, 收集更充分適當?shù)膶徲嬜C據(jù), 并通過充分披露關鍵審計事項降低其可能承擔的審計風險。
當公司存在較大的股價崩盤風險時, 會向注冊會計師和投資者傳遞重大錯報風險的信號, 因此, 注冊會計師可能會披露更為充分的關鍵審計事項以提高審計報告的決策有用性。 披露關鍵審計事項意味著注冊會計師需要更加關注被審計單位的重點領域, 并投入更多的審計資源, 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企業(yè)信息披露質量和透明度, 從而可以提升投資者對財務報表的信賴程度。 已有研究發(fā)現(xiàn), 公司在披露關鍵審計事項后, 投資者感知的重大錯報風險更低, 投資意愿增強[14] , 且公司盈余價值相關性和股價同步性顯著下降[15,16] , 累計超額收益率顯著上升[17] , 這表明注冊會計師會通過披露更充分的關鍵審計事項向投資者傳遞被審計單位與風險相關的增量信息, 以此提示投資者理性決策, 最終提高審計報告的決策有用性。 相比傳統(tǒng)的標準審計報告, 現(xiàn)行審計準則要求披露關鍵審計事項使得注冊會計師在感知更大風險的同時, 積極引導并警示投資者關注被審計單位的潛在風險事項[18] , 將投資者有限的注意力從關注盈余信息轉移到關注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風險信息, 用更充分的關鍵審計事項來提示財務報表使用者理性決策。
基于此, 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H1: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 公司的股價崩盤風險越高, 注冊會計師披露的關鍵審計事項越充分。
(二)股價崩盤風險、公司法律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
股價崩盤風險高的公司通常在經營中可能已存在粉飾財務報表、操縱利益等違反會計準則規(guī)范的行為[19] , 這種情況下公司可能會采取各種手段阻止壞消息的傳播或隱瞞重大事項, 而存在上述隱瞞和欺騙投資者行為的公司更可能受到政府和監(jiān)管部門的處罰, 因此股價崩盤風險高的公司也更可能存在較高的法律風險。 根據(jù)Mcgee[20] 提出的“深口袋”理論, 當公司處于較高的法律風險水平時, 注冊會計師如果發(fā)生審計失敗, 可能會被投資者起訴, 從而承擔聲譽和經濟上的雙重損失。 因此, 當上市公司爆發(fā)股價崩盤和法律風險方面的危機時, 財務報告使用者會更加關注對注冊會計師責任的認定, 認為其有責任降低客戶公司爆發(fā)危機的可能性[21] , 也就加大了注冊會計師的法律風險。 基于免責聲明效應的視角和有罪控制理論模型[22] , 注冊會計師若在負面事件發(fā)生前就采取合理、必要的防范措施, 則社會公眾不會因為結果的不利而向注冊會計師追責。 因此, 充分披露關鍵審計事項能在更大程度上降低注冊會計師的法律責任[4,23] 。
注冊會計師通過充分披露與被審計單位風險信息相關的關鍵審計事項來降低其未來受到的連帶訴訟或處罰的風險。 近年來, 我國資本市場為了規(guī)范秩序, 重在強化注冊會計師的“中介責任”, 監(jiān)管部門對于違規(guī)行為的處罰力度和頻度與日俱增[24] 。 在現(xiàn)行審計準則實施的背景下, 公司面臨較高的股價崩盤風險會同時增加法律風險, 一方面注冊會計師需要重點考慮涉及被審計單位重大判斷以及重大錯報金額較高的高風險領域, 投入更多的審計程序, 披露更充分的關鍵審計事項; 另一方面, 由于信息不對稱導致外部投資者不能完全了解公司的風險信息和內部信息, 加劇了對注冊會計師的責任認定, 因此注冊會計師為了降低其自身的訴訟風險和被處罰風險, 更可能通過充分披露關鍵審計事項來實現(xiàn)“自我保護”。 因此, 注冊會計師為了對沖這種潛在的連帶風險, 對于有股價崩盤風險和法律風險的公司, 會更傾向于保持公正和客觀的職業(yè)判斷, 審慎評價被審計單位的風險信息。
基于以上分析, 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上市公司的法律風險在股價崩盤風險與注冊會計師披露的關鍵審計事項充分性之間發(fā)揮中介作用。
三、研究設計
(一)樣本選擇與數(shù)據(jù)來源
本文以2015 ~ 2018年所有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 同時執(zhí)行如下篩選程序:剔除金融保險行業(yè)的上市公司; 剔除ST、?ST以及暫停上市公司; 剔除上市年份不足兩年的公司; 剔除樣本中年交易周數(shù)小于30周的公司。 為了消除極端異常值的影響, 對所有連續(xù)變量在1% ~ 99%分位上進行縮尾處理。 本文的關鍵審計事項數(shù)據(jù)經手工搜集和整理獲得, 其余財務數(shù)據(jù)均來自CSMAR數(shù)據(jù)庫。
(二)模型構建與變量定義
為了驗證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之間的關系, 構建如下基礎模型:
被解釋變量: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Adequacy)。 本文從兩個方面衡量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充分性:①關鍵審計事項數(shù)量(N), 等于關鍵審計事項的披露數(shù)量; ②關鍵審計事項段文本篇幅(Length), 等于關鍵審計事項段中事項描述段和審計應對段的總字數(shù)取自然對數(shù)。 N和Length越大, 表明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得越充分。
解釋變量:股價崩盤風險(CRASHRISK)。 本文借鑒Hutton等[25] 的做法, 采用體現(xiàn)公司股價波動性差異的Duvol指標和負收益偏態(tài)系數(shù)Ncskew來衡量公司的股價崩盤風險。 指標值越大, 說明股價崩盤風險也越大。 其計算過程如下:
首先, 利用股票的周個股回報率數(shù)據(jù)和市場周收益率數(shù)據(jù)進行回歸:
其次, 將模型(2)回歸得到的殘差經過對數(shù)轉換后得到的Wi,t定義為第i家公司第t周的周特定收益率。
最后, 在Wi,t的基礎上, 構建股價崩盤風險的度量指標Duvol和Ncskew:
借鑒已有文獻, 本文還控制了公司特征和會計師事務所特征的影響:企業(yè)規(guī)模(Size)、經營分部數(shù)量(Seg)、產權性質(Soe)、成長性(Growth)、兩職合一(Dual)、市值賬面比(Mb)、上市年限(Age)、總資產收益率(Roa)、經營虧損(Loss)、資產負債率(Lev)、第一大股東持股比例(Top1)、是否為國際“四大”(Big4)、非標準審計意見(Mao)、制度環(huán)境(Mkt)、審計時滯(Delay)。 此外, 本文還控制了年度和行業(yè)的影響。 具體變量定義及說明如表1所示。
四、實證分析
(一)描述性統(tǒng)計
表2報告了變量的描述性統(tǒng)計結果。 如表2所示, 關鍵審計事項數(shù)量(N)的均值、最大值和最小值分別為2.121、6和1, 說明注冊會計師平均披露2個關鍵審計事項, 且不同公司關鍵審計事項披露數(shù)量存在差異。 關鍵審計事項段文本篇幅(Length)的均值、中位數(shù)和標準差分別為7.061、7.066和0.587, 表明注冊會計師平均披露關鍵審計事項段的總字數(shù)約為1175.61[exp(7.061)], 且不同公司披露的關鍵審計事項段文本篇幅差異較大。 股價崩盤風險指標Duvol的均值和標準差分別為-0.173和0.505, Ncskew的均值和標準差分別為-0.251和0.767, 說明不同公司的股價崩盤風險存在較大差異。 企業(yè)規(guī)模(Size)的均值和標準差分別為22.38和1.306, 和現(xiàn)有研究較為接近; 產權性質(Soe)的均值為0.384, 說明有38.4%的企業(yè)為國有企業(yè); 總資產收益率(Roa)的均值為0.031, 標準差為0.095, 意味著不同公司的盈利能力存在較大差異; 資產負債率(Lev)的均值為0.437, 即樣本公司負債占總資產的平均比例為43.7%; 是否為國際“四大”(Big4)的樣本均值為0.059, 表明研究樣本中只有5.9%的公司聘請國際“四大”會計師事務所。
(二)回歸結果分析
表3報告了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數(shù)量和關鍵審計事項段文本篇幅的回歸結果。
由表3可以看出, 股價崩盤風險(Duvol和Ncskew)與關鍵審計事項數(shù)量(N)、關鍵審計事項段文本篇幅(Length)的回歸系數(shù)均顯著為正, 驗證了H1, 表明公司股價崩盤風險越大, 注冊會計師披露的關鍵審計事項越充分。
(三)穩(wěn)健性檢驗
1. 考慮內生性的影響。 本文已在回歸設計中將解釋變量滯后被解釋變量一期, 更多關注的是注冊會計師的“事后”行為, 即已知企業(yè)存在股價崩盤風險后, 注冊會計師將如何披露關鍵審計事項。 雖然如此設計在某種程度上避免了內生性問題對本文研究結論的干擾, 但結果仍可能受到內生性的影響。 為此, 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進一步緩解內生性問題。
由于股價崩盤風險水平不同的企業(yè)之間可能存在本質區(qū)別, 因此在采用PSM法進行匹配時, 要考慮相關變量的異質性。 首先, 根據(jù)Duvol、Ncskew是否大于行業(yè)和年度中位數(shù)生成相應的虛擬變量; 然后, 通過對控制變量——企業(yè)規(guī)模(Size)、市值賬面比(Mb)、非標準審計意見(Mao)、資產負債率(Lev)、產權性質(Soe)、經營虧損(Loss)、是否為國際“四大”(Big4)、總資產收益率(Roa)、審計時滯(Delay)、成長性(Growth)運用1∶2匹配法進行匹配, 從低股價崩盤風險組的公司樣本中選擇得分最接近的樣本, 從而得到基于PSM方法匹配后的樣本。 表4列示了匹配后的新樣本的回歸結果, 從中可以發(fā)現(xiàn)在解決內生性問題后, 股價崩盤風險依舊正向影響注冊會計師披露的關鍵審計事項數(shù)量(N)和關鍵審計事項段文本篇幅(Length), H1依舊得到驗證。
2. 單獨考慮2017 ~ 2018年實施現(xiàn)行審計準則的A股上市公司的影響。 依據(jù)2016年財政部頒布的第1504號審計準則的要求, 我國滬深兩市A+H股公司在2016年率先披露關鍵審計事項。 因此, 為了減小2016年樣本的影響, 本文借鑒王艷艷等[17] 的做法, 單獨以2017 ~ 2018年所有實施審計報告改革后的A股上市公司樣本為研究對象, 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 仍然支持H1。
3. 更換股價崩盤風險衡量指標。 本文采用兩個指標替代衡量股價崩盤風險:第一個指標參考Hutton等[25] 的做法, 選擇股價崩盤風險的啞變量(CRASH), 若股票i的特有周收益Wi,t在一年內至少出現(xiàn)一次低于年周特有收益的均值減去3.09個標準差, 則CRASH取值為1, 若未出現(xiàn), 則CRASH取值為0; 第二個指標參考Piotroski等[7] 的做法, 選擇股票暴跌的頻率(FREQUE):股票i的特有周收益Wi,t小于年周特有收益的均值減去1.96個標準差的周數(shù)占年交易周數(shù)的比例。 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 H1依然得到驗證。
(四)進一步分析
1. 股價崩盤風險、法律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 考慮到法律風險可能在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之間的關系中發(fā)揮了中介作用, 本文借鑒溫忠麟等[26] 提出的中介因子檢驗方法, 運用如下三個步驟依次進行模型檢驗:
第一步, 構造模型(Path1)來檢驗股價崩盤風險(CRASHRISK)與法律風險(Liti)的相關關系, 若β1系數(shù)顯著為正, 則說明股價崩盤風險大的公司其法律風險也更大。 同時, 進一步控制與企業(yè)法律風險相關的因素(Controls), 包括資產負債率、 總資產收益率、企業(yè)規(guī)模、市值賬面比、經營分部數(shù)量、上市年限、經營虧損、成長性以及兩職合一。
第二步, 構造模型(Path2)以檢驗法律風險(Liti)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Adequacy)之間的關系。
第三步, 在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之間關系的模型中添加法律風險(Liti)指標, 以此作為中介變量, 來檢驗是否存在中介效應。 相關模型如下:
其中, 本文參照馮延超、梁萊歆[11] 的做法, 采用上市公司公告中披露的民事訴訟和違規(guī)處分發(fā)生總次數(shù)取平方根來表示法律風險(Liti)。
從表7的實證結果來看, 公司股價崩盤風險(Duvol和Ncskew)對法律風險(Liti)的回歸系數(shù)都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 說明對于股價崩盤風險較高的企業(yè), 確實存在較高的法律風險。 從Path2的檢驗結果可以看出, 法律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數(shù)量和關鍵審計事項段文本篇幅的回歸系數(shù)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 說明法律風險越大, 注冊會計師感知的審計風險越高, 從而會增強信息披露的充分性。 Path3的回歸結果表明, 股價崩盤風險以及法律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充分性均顯著正相關, 表明了當企業(yè)存在較高股價崩盤風險時也存在較高的法律風險, 進而導致注冊會計師感知更多的被審計單位重大錯報風險和自身審計失敗風險, 因而披露更充分的關鍵審計事項, H2得到驗證。
2. 股價崩盤風險、盈余管理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 由于存在“道德風險”和“逆向選擇”問題, 企業(yè)管理層存在操縱盈余的代理動機[27] 。 從注冊會計師披露關鍵審計事項角度來看, 在確定關鍵審計事項時, 被審計單位管理層的盈余管理行為通常被注冊會計師視為固有風險, 因此, 企業(yè)盈余管理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是風險的替代性表現(xiàn)。 本文依據(jù)Dechow等[28] 修正的Jones模型計算出的可操縱性應計利潤, 并以絕對值作為衡量公司盈余管理水平的指標。 當可操縱性應計利潤絕對值大于樣本中同行業(yè)同年度的中位數(shù)則確定為公司盈余管理水平高組, 反之則為公司盈余管理水平低組。 分組檢驗結果如表8所示, 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的正相關關系主要體現(xiàn)在盈余管理水平較高的公司中。
3. 股價崩盤風險、風險承擔能力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 公司的風險承擔能力體現(xiàn)為管理層在投資決策中的風險選擇, 不僅影響公司未來的發(fā)展趨勢, 也反映了公司現(xiàn)金流存在的潛在不確定性。 本文采用余明桂等[29] 的做法, 用資產收益率的波動性衡量風險承擔能力。 將樣本按照Roa的標準差是否大于同行業(yè)同年度的中位數(shù)分組, 是則為風險承擔能力強組, 否則為風險承擔能力弱組。 從表9的分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 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的正相關關系主要體現(xiàn)在風險承擔能力較強的公司中。
五、結論與政策建議
本文考察了公司股價崩盤風險對關鍵審計事項披露的影響, 研究發(fā)現(xiàn)公司股價崩盤風險越高, 注冊會計師披露關鍵審計事項就越充分, 說明注冊會計師在做審計報告決策時考慮了股價崩盤風險。 在做了控制內生性問題、更換樣本期間和核心變量衡量指標的穩(wěn)健性檢驗后, 該結論依然成立。 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 股價崩盤風險與關鍵審計事項披露充分性之間的正相關關系在盈余管理水平更高、風險承擔能力更強的公司中更顯著, 且法律風險在二者關系中發(fā)揮了中介效應。
本文的政策含義在于:①股價崩盤風險會加大企業(yè)面臨的訴訟和違規(guī)風險, 最終會影響注冊會計師的審計報告決策。 因此, 企業(yè)應當關注市場估值, 通過改善經營業(yè)績和提高信息透明度來提升投資者信心。 ②注冊會計師在披露關鍵審計事項時要對被審計單位所傳遞的高風險信息保持警覺和職業(yè)懷疑, 及時發(fā)現(xiàn)被審計單位存在的重大錯報風險或特別風險, 不斷提高其審計報告決策以及披露水平。 ③中國注冊會計師協(xié)會可以通過約談會計師事務所來提示注冊會計師可能面臨的執(zhí)業(yè)風險, 政府和監(jiān)管部門應建立獎懲機制以鼓勵注冊會計師更好地扮演資本市場監(jiān)督者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