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永忠
一
今年清明節(jié),我照例回了趟鄉(xiāng)下“老家”看望奶奶。
說是老家,已經(jīng)沒有至親的人了。
奶奶的墳?zāi)构铝懔悖裨谝蛔巾斏?。前幾年,父親身體硬朗,都要親自去祭掃??墒牵S著年歲漸長,越來越嚴重的哮喘,使他無能為力,只好把接力棒轉(zhuǎn)交給我。
這次,身體稍有好轉(zhuǎn)的父親央求與我同去。他那眼神讓我想起小時候,央求他帶我去城里趕一次集那樣強烈,甚至有些可憐巴巴的。
事實上,父親原是城里人,不幸的是在國家最困難那幾年,爺爺奶奶相繼被餓死,年幼的父親流落到另一個縣城,被鄉(xiāng)下來城里趕集的一位孤寡婦女收養(yǎng),她后來成了我的奶奶。
從我記事起,奶奶閑下來就同我講父親的故事——
那天,我正好去縣城趕集,在國營飯店門口,遇見兩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衣著破破爛爛,花眉花臉(意即臉很臟)的,眼睛骨碌碌四處轉(zhuǎn)。等人家吃完飯,馬上跑過去舔那些空碗。要知道,那時大家都沒有油水,碗早被舔得干干凈凈。我跟上去,問他們倆誰會放牛,兩個小家伙都雞啄米似地點頭。我一人買了碗米粉,吃完后就把他們領(lǐng)到咱們老木村來了。不久,其中姓黃的小孩被家人找來領(lǐng)了回去,你爸就一直跟著我。
我問奶奶,我爸老家是哪里的?奶奶說不清楚,只說是遠著呢!你爸可是城里人,要不是你爺奶死早了沒人管,他就不會去孤兒院……奶奶每次講到這里就是一串嘆息。
你爸還記得,他本來在孤兒院好好的,可是有一天,孤兒院院長對你爸說,有人要將他領(lǐng)出去。原來,你當兵的大伯退伍復原回來,安排在公安局上班,是他要將你爸領(lǐng)出去。院長想,既然有親人照顧,好事呀,就同意你爸離開孤兒院。可是不久,你大伯出事了——你大伯愛喝酒,喝醉后愛舞槍弄棍,有次在堂屋里把領(lǐng)袖像戳了個洞,不知是誰告密,兩個手臂帶著紅套子的半大娃娃把你爛醉如泥的大伯架走了。沒過幾天,他們又將他抬了回來,說是生了重病。當晚,你大伯就斷氣了……唉,作孽呀!
父親同奶奶放牛、砍柴、割草、犁田、趕馬車……像所有的農(nóng)村男孩一樣,在農(nóng)活中成長。父親懷著感恩的心陪伴著奶奶,心想長大了一定要孝敬奶奶,讓她享福。只是奶奶沒有福氣,剛剛分田到戶,她就病故了。父親說,你奶奶沒有享過我的一天福。
在鄉(xiāng)下生活的那些年,孤兒寡母,父親小小年紀就被人罵作“野崽”,飽受欺凌。是奶奶一次次用她那粗大而溫暖的手掌幫父親拭去委屈的淚水,讓父親樹立起生活的信心。父親在艱難中一天天長大,那些人始終沒放棄對父親的欺侮,譬如,在干旱的夏季有人把父親的田水放干,有人明目張膽地放倒父親一大片山林,有人半路搶劫父親趕集賣炭得來的血汗錢……總之,在那個天高皇帝遠的鄉(xiāng)村,那些人明里暗里沖著父親這個勢單力薄的外鄉(xiāng)人下手,父親不是沒有抗爭過,但面對那些爺壯兒悍的家族勢力,除了干吼幾聲,他還能怎么樣呢?惹不起,就只有躲。于是父親想到了回家,特別是奶奶去世后,父親回家的愿望越來越強烈。是的,后來父親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趕著他的馬車走上了回家的路。當天明的時候,那些欺侮他的人發(fā)現(xiàn)父親逃走了,幾家欣喜幾家失落。欣喜的是,他們可以任意放他的田水,進山放倒更多的林木,當然也有一些人很失落,沒有了欺侮人的快感?!俺鹑恕北桓赣H拋棄在了山里,但那一張張得意忘形的臉卻永遠留在了父親的心頭。
若干年后,父親的舉動,讓我的擔心成了多余。出發(fā)前,我們從城里置辦了一桌酒菜打包帶走,父親說要借這次祭掃機會請老家的人吃一餐。他仍然把老木村說成老家,這讓我有些不解。更讓我沒想到,他請的是一直擱置不下,過不了他心里那道坎的“仇人”。
到了村子里,父親熱情地邀請多年不見的“仇人”與我們一起到奶奶墓前喝杯酒。
父親一家一家登門去請,有的上地頭了,父親便叫主人的后生找回來。
我看見,他的“仇人”們一個個佝僂著腰,白發(fā)蒼蒼,從不同的屋檐下,村路上走來。他們按照鄉(xiāng)俗,手頭不能空著,每個人或多或少拿了幾刀錢紙,一把土香。很快,掛清的隊伍蜿蜒在山路上。到了奶奶的墳前,父親囑咐我把帶來的酒菜擺好。父親點燃三柱香,在我的攙扶下,他努力地跪在地上,對奶奶說,伯媽(父親一直這么稱呼奶奶),請你作證,阿方的心頭已經(jīng)放下了,我請他們來看你,你一樣的要保佑他們,保佑寨子……不等父親說完,墳前已響起了悉悉唰唰的聲音,我看見一張張老淚縱橫的臉低埋煙霧里。隨后,幾口酒下肚,“仇人”們講起了他們的“罪狀”:柏香表叔取下含在口里的煙桿,往邊上吐了一泡口水說,那年可干旱了,眼瞅著秧苗葉子卷成草索子,而坎上父親的田里還有一皮水,就趁黑夜將父親的田水偷放到自家的稻田里。放田水時,心里還是有點虛,為了不留下痕跡,找了根塑料管往下面抽,而不是直接把田坎挖個豁口讓水流下去;當年的生產(chǎn)隊長張順富腰桿彎得像一只破舊的犁,他下蠻勁往前伸了伸疆硬的脖子說,我父親后山的五根杉木長得又高又大,叫人眼饞,是他帶領(lǐng)兩個兒子去鋸的,拉到縣城賣了一百塊錢;杜家的伯媽半跪在我的奶奶墳前,一邊燒紙一邊難為情地說,讓泥土里的老人家原諒她,我母親放在外面的兩頭豬仔是她偷偷趕進自家豬圈的……我父親舉起酒杯,讓他們都別說了??墒撬麄冞€是拉拉雜雜地不斷地講……那時,他們都把父親當成外鄉(xiāng)人,他們有一種欺侮人的優(yōu)越感,真到父親離開村莊那天,他們卻高興不起來,心頭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后來,父親回鄉(xiāng)掛清,他們也想過把這事說出來,可是當時父親不搭理他們。這次,“仇人”們終于有機會勇敢地說出了埋在心里的愧疚,舒坦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那天,已經(jīng)戒酒多年的父親破例地與“仇人”們碰了幾次杯。父親說,他曾經(jīng)的耿耿于懷,一次次在心頭糾結(jié),特別是每年回鄉(xiāng),這種痛針一樣扎在心上。可如今,自己跟大家一樣變老了,總不能把這些恩怨帶進墳?zāi)拱?!當“仇人”們的“恩仇”被那杯杯淡酒燒化成灰飛煙滅時,我似乎明白了父親心事。
二
祭掃完奶奶剛回到縣城,堂嫂打電話約我次日一起為剛剛故去的堂哥掃墓,我應(yīng)了,只是在當天的晚餐中我喝醉了酒。我是為父親與堂哥喝醉的。
在父親的“仇人”中,堂哥算是讓他恨得最心痛的了。
堂哥去世時,剛五十歲出頭,堂嫂說是酒害死他的。
堂哥年輕時,帥氣得很。上世紀八十年代,人們剛剛從禁錮中走出來,堂哥留著長頭發(fā),喇叭褲蓋著尖皮鞋,橫坐在東門大橋的橋欄上,懷抱著锃亮的舊吉它,歇斯底里地對著暗淡的月亮吼:你就像那冬天里的一把火,熊熊火焰溫暖了我的心窩……這是我對堂哥最初美好的印象。那時,我剛被堂哥從老木村接進城來上學。堂哥的帥氣贏得了愛情,將老街里最好看的女子娶到了手。后來的日子,堂哥像平常百姓一樣,安分地做著生意,過著日子。又過了許多年,也許是添了人口,生意難做,堂哥喝酒的次數(shù)就多了起來,醉酒成了家常便飯。如果醉了回屋睡下便好,可是他酒后特別興奮,脾氣就變壞了,經(jīng)常把堂嫂打得遍體鱗傷,覺得還不過癮就到他原來彈吉它的大橋上對著暗淡的月亮吼:我*你的娘,我要把你全家殺光……沒有人勸得住他。
我父親是他親親的滿叔,特別喜歡這個牛高馬大的侄子,我想,個中原因,除了身體里流淌著親情基因的血液外,大概喜歡堂哥豪爽仗義的為人吧。父親流落他鄉(xiāng)那些年,作為異鄉(xiāng)人,他受盡了別人欺侮。多年以后,父親終于找到了回家的路,這時他的親侄子已經(jīng)長大成人,并親自將他接了回來。所以,有個強勢的親人在身邊,父親頓時覺得有了安全感?;貋淼淖畛跄菐啄辏M管生活條件并不好,但只要家里有什么好菜,父親總要打發(fā)我將堂哥叫來喝上兩杯,爺崽倆都是愛酒之人,開始還喝得高高興興,喝著喝著不知為什么就爭吵起來,原來他們又醉了。醉酒后的堂哥變臉比翻書還快,常常把我父親罵得狗血淋頭,第二天,一覺醒來的堂哥好像什么事也沒發(fā)生一樣,照常將“滿滿”(滿叔)甜甜地掛在嘴上,叫得父親心里熱騰騰的。遺憾的是,這股熱乎勁并沒有維持多久,因一場經(jīng)濟糾紛將這對叔侄徹底變成了“仇人”,他們發(fā)誓從此斷絕叔侄關(guān)系。那次爭吵,他們都沒有醉酒,所以說了絕情的話記得清清楚楚,就這么一直記了下來。十多年過去了,這段親情成了空白,他們仿佛真要老死不相往來。漸漸地,父親在變老,叔侄斷交卻一直是父親心頭的痛,他時常流露出要與堂哥合好的心思,苦于堂哥不主動前來認錯,尋求諒解。兩個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老少就這樣僵持著。后來,家族里的老人看出父親的心事,出面調(diào)和,最近這兩年他們見面才開始打招呼,但心頭的結(jié)似乎還沒有完全解開。后面這些年月,堂哥家的情況也是從其他親戚嘴里了解到一些片段,串起來,大概是:由于長期嗜酒,堂哥身體開始變得糟糕起來,經(jīng)營多年的米粉生產(chǎn)作坊無力打理,漸漸失去顧客,上了年紀,輕閑體面的工作很難找到,很要面子的堂哥不得不托人找了個幫人看門的活,下班時,還協(xié)助堂嫂在街邊擺攤賣熟食;他的兩個兒子長大了,也沒讀幾年書,不學無術(shù),成家立業(yè)的事壓在心頭……也許是生活的變遷,煩心的事纏繞著,聽說他在生病那些日子里,依然偷偷到街上買酒喝,病危那天也是因喝多了酒。父親聽到消息,平常慢吞吞的他迅速趕去見堂哥最后一面,那時,堂哥已經(jīng)不能說話了,我不知道這兩個“冤家對頭”是否從此結(jié)束了冷戰(zhàn)?!當我從外地趕去時,堂哥已經(jīng)到了另一個世界,眼淚汪汪的堂嫂見了我,第一句話就是:這個冤家是酒害死的!
堂哥從小就死了父親,家中只有他一個是男丁,其母一直溺愛著他,以至于慣出了一些壞毛病。聽了堂嫂悲憤的話,我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那一刻,我突然想向已經(jīng)走到天堂的堂哥發(fā)問,我不明白,當親情回來的時候,你卻走了?
三
父親一輩子辛苦卻堅韌著。像許多鄉(xiāng)村老人一樣,父親習慣了勞作,任憑我如何勸說,他就是輕閑不下來。這也是他倔強的一面。因這樣的脾氣,使他吃盡了苦頭,甚至險將性命丟在鄉(xiāng)下。那是臘月一次年場(春節(jié)前的最后一次趕集),父親天不亮就與相認的幾個表哥用馬車拉炭到五十里外的縣城賣。他的那三個表哥早早就賣完了,父親想多賺幾個錢,一直在冰天雪地里熬著,不肯放價。直到天黑,他才從縣城往回趕。父親有個不好的習慣,做事不慌不忙,動作總是比別人慢一拍。與父親相反,母親卻脾氣急躁。他們常常為此爭吵,好幾次,母親想不通,負氣出走,甚至喝農(nóng)藥……盡管如此,幾十年了,吵吵鬧鬧卻無法改變對方。父親的節(jié)奏依然慢吞吞。
那天,夜很深了,父親還在馬不停蹄的往回趕。晚上十一點,黑夜里刮著風又下起了大雪。父親正路過一戶熟人家門口,要了口熱水喝,主人見這么晚了,就一心留父親住下,次日再趕路??墒菬o論如何,卻留不住父親。父親不知道,那晚,在離家不到五里的坡溝里,埋伏著三個黑影。
父親后來常說,他是二世人了,撿回了半條命,天氣變化,背上的刀傷時常提醒著他的神經(jīng)。
那三個黑影就是與父親一同趕集賣炭的他的表哥。他們知道父親身上有三百元買年貨的錢,再加上那車炭錢,一共應(yīng)該有近四百元。于是他們早早先于父親趕了回來,做了這喪盡天良的缺德事。他們用水槍將辣椒水射進父親的眼睛,用柴刀背狠敲父親的頭和肩背,父親的馬受驚嚇翻下了山坡,父親暈倒在血泊之中……
凌晨兩點,父親從寒冷中蘇醒過來,他憑著堅強的意志,拉住拉車馬的尾巴,一路呻吟著回到家里。父親的命保住了,當案件破了之后,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平時里以老表相稱的兄弟,怎么一反常倫,為了幾百塊錢置他于死地。至此,父親對這個收留他的鄉(xiāng)村徹底失望了。父親毫不猶豫地賤賣了他花費無限心血和凝聚溫馨的木房子,趕著他的拉車馬離開那個他曾打算托付一生的傷心之地。
那三個本來可以溫暖父親的老表瞬間變臉,打擊了父親那顆善良的心,從此,父親的心變得脆弱和多疑起來,對人總是提防著。以致于,后來變成了他心臟的壓力。進入晚年的父親,得了冠心病,醫(yī)生都說他心理負擔過重,可他總是不承認。
好在這次回鄉(xiāng)掛清,父親也請到三個老表中最小的那個。三老表說,其實當初走錯那一步都是受他大哥的蠱惑。他端著酒對父親說,大哥心太狠了,最后連我和二哥也不放過,知道我和二哥要去自首,險些被他要了命。大哥當年就被正法了,你是知道的。我和二哥進去后,痛改前非,很快就出來了。你舉家搬走,聽說是怕我和二哥出來報復,其實大可不必。出那事后,村子里的人都說我們不是人,我和二哥抬不起頭,只好外出打工了。在外面,實在做不動了才回來。二哥兩年前得病死了,他臨終時說的那句話,我一直記得,他說如果有機會讓我代他向你賠罪,鞠個躬,說聲對不起!三老表顫巍巍端著酒杯,當著眾人的面要給父親跪下,我急忙上前扶住,他手里的酒灑出去許多,他看上去比父親更加蒼老。
四
說起父親的那些“冤家仇人”,我不知道除了之前說的那些,母親算不算是其中的一個。
與父親一樣,母親也是個可憐之人。小時父母雙亡,未知事就送給旁人寄養(yǎng)。寄人籬下的生活,心性就與常人不一樣。自我記事起,父親與母親的戰(zhàn)事就持續(xù)不斷,我和弟弟是在他們的“戰(zhàn)爭”中長大的,內(nèi)心一直自卑和脆弱著。那時看到他們爭吵,哥弟倆只能縮在角落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看著他們惡言相向,不敢哭出聲來。母親砸碎了僅有的幾個碗后,重重地摔門負氣出走,那時我感覺天就要蹋了。母親去了哪里,我們不得而知。其實母親哪里也去不了,過不了幾天,就在親戚的陪伴下回來了;有時母親放不下面子自己回來,就轉(zhuǎn)彎拐角捎信讓父親去接。父親與母親的戰(zhàn)爭大概根源于他們孤兒的身世,內(nèi)心敏感而脆弱,他們有著相左的性格——父親疲沓,且固執(zhí),母親急躁,少思考。譬如上地里干活,早晨太陽升起老高了,父親半天出不了門,母親心急,等不耐煩了,便罵罵咧咧先走了;到了地里,母親畢竟還要為此與父親理論半天,最后爭吵起來。太陽下山,母親催父親早收活路,家里還有娃娃等飯吃,還要煮潲喂豬,怎么勸說,父親無動于衷,母親只好先回;當母親把豬喂了,飯菜也煮好了,左等右等父親不來,心中便生起無名之火,父親回到家,自然又被母親數(shù)落一番,要是父親能隱忍不發(fā),戰(zhàn)火多半燃不起來,但有時母親的嘮叨超過了父親的忍耐限度……就這樣,一直到我長大,他們的戰(zhàn)事也沒有停息的意思。很多時候,我在想,是不是生活的艱難讓他們難以承受,他們才爭吵不休?所以,那時,我就拼命地讀書,想早日減輕父母的壓力,只希望他們不要爭吵了。
工作之后,我將父母接到城里來一起住,也許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于幾十年的生活方式,還是一如既往地爭吵。一天,我下班回來,剛打開門,就聽他們在爭吵,一個說被“炸”了,一個不承認被“炸”,原來他們在玩“斗地主”起了爭執(zhí)。父母來城里居住,白天我們上班了,他們沒有去處,只好待在家里看電視,老年人看電視容易打盹,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們學會了兩個人“斗地主”。常常因一方打錯牌爭執(zhí)不休。有時,我也樂得看他們相互斗嘴,空下來,我還主動加入他們,吵起來的時候,也好調(diào)解。
只是這樣的爭吵很多時候用不著我去調(diào)解,看著他們漫不經(jīng)心指責對方,這時的爭吵反而成了他們打發(fā)寂寞的方式。
有時母親開玩笑說,你別管我們,要是我們不爭吵了,怕是沒有力氣了。抬頭看看父母,老年斑堆滿松馳的臉頰,黑發(fā)卻再難尋彌,仿佛一夜之間,好多時光都已流走,我的心有一種隱隱的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