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軍
摘 要: 在各民族相互交往的過程中,遼王朝統(tǒng)治區(qū)域內(nèi)游牧民族與農(nóng)耕民族之間、不同游牧民族之間以及不同農(nóng)耕民族之間,族際通婚廣泛存在。同時,遼朝統(tǒng)治集團還以和親的形式與周邊政權(quán)通婚。遼王朝對全國范圍內(nèi)的族際通婚,始終未曾嚴格禁止。族際通婚引起婚姻習俗的變遷,主要表現(xiàn)是游牧民族與農(nóng)耕民族習俗的相互影響和相互轉(zhuǎn)變。遼代文化的多樣性和兼容性,中華一體觀念和認同意識的產(chǎn)生,均與廣泛存在的族際通婚不無關系。
關鍵詞: 遼代;族際婚;婚姻政策;習俗變遷
由契丹族建立的遼王朝,地域遼闊,民族成分復雜,族際通婚現(xiàn)象自始至終存在。同時,在遼人的對外交往過程中,也產(chǎn)生了不少的族際通婚家庭。族際婚既是民族交往的方式,又對民族關系、民族認同意識產(chǎn)生著深刻的影響。一個社會中族際通婚的方式、比率及社會認可程度,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這個社會的民族融合狀況。因此,對遼代族際婚現(xiàn)象的分析,可加深對民族融合問題的認識。學術(shù)界以往雖有若干成果積累,然多集中在契丹族與其他民族之間的通婚問題上,①
全面研究仍付闕如。本文對此試做一相對全面的探討,以求取得總體性的認識。
一、契丹等游牧民族與漢族等農(nóng)耕民族之間的通婚
遼代民族間的差別,主要表現(xiàn)在以契丹族為代表的游牧民族與以漢族為代表的農(nóng)耕民族之間的不同。兩者之間的通婚,對雙方的社會生活影響均較大,亦最能反映遼代族際婚的特點。其具體的通婚形式,主要有以下幾種:
(一)在戰(zhàn)爭中擄掠婦女
在與中原各政權(quán)進行的頻繁戰(zhàn)爭中,遼朝官兵曾掠奪了大量的漢族婦女。神冊六年(921)漢人王郁為爭取遼兵馳援鎮(zhèn)州,對遼太祖說:“鎮(zhèn)州美女如云,金帛如山,天皇王速往,則皆己物也。”結(jié)果遼太祖“以為然,悉發(fā)所有之眾而南”,②
而置述律后之苦諫于不顧。會同九年(946),遼太宗南下進攻后晉,遼軍破相州時,“悉殺城中男子,驅(qū)其婦女而北”。③
統(tǒng)和二十二年(1004),遼宋訂立澶淵之盟,遼軍“解甲后,幽州亦遭劫掠財物,迫奪婦女,發(fā)掘墳墓,燕人苦之”。
(宋)余靖:《上仁宗論契丹請絕元昊進貢事》,(宋)趙汝愚:《宋朝諸臣奏議》卷一三五,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版,第1513頁。不少契丹人、奚人特別是其中的奴隸主從這些被俘獲的婦女中選娶妻妾。作為最高統(tǒng)治者的帝王,即是其中的突出代表。據(jù)記載:“莊宗皇帝嫡夫人韓氏,后為淑妃,伊氏為德妃。契丹入中原,陷于虜庭。宰相馮道尊冊契丹王,虜張宴席。其國母后妃列坐同宴,王嬙、蔡姬之比也?!保ㄋ危O光憲:《北夢瑣言》卷一八《失身虜庭》,《全宋筆記》第1編第1冊,大象出版社2003年版,第191頁。在攻伐后唐的戰(zhàn)爭中,不但遼太宗選納了韓氏、伊氏,而且耶律阮也得到宮人甄氏。耶律阮即遼世宗,及其即位,甄氏被“立為皇后”,《遼史》卷七一《后妃·世宗妃甄氏傳》,中華書局2017年版,第1322頁。成為遼朝歷史上唯一的非蕭姓皇后。耶律德光之子耶律璟(即遼穆宗),則曾強娶后晉亡國之君石重貴的寵姬趙氏、聶氏?!顿Y治通鑒》卷二八八,乾祐二年正月甲寅條,第9537頁。滅晉后留守中原的耶律麻荅,“貪猾殘忍,民間有珍貨、美婦女,必奪取之”;《資治通鑒》卷二八七,天福十二年七月庚辰條,第9499頁。耶律阮的妻兄蕭禪奴強娶石重貴的女兒,《舊五代史》卷八五《晉書·少帝紀五》,中華書局2016年版,第1310頁。則是皇族、后族臣僚擄掠婦女的具體事例。這種狀況雖然主要存在于遼朝前期,但中期以后仍然存在。據(jù)趙至忠《虜廷雜記》言:“圣宗芳儀李氏,江南李景女。初嫁供奉官孫某,為武疆都監(jiān)。妻女皆為圣宗所獲,封芳儀,生公主一人?!保ㄋ危┩蹊湥骸赌洝肪硐?,中華書局1981年版,第43頁。此李氏若果為李景之女,納入遼圣宗后宮時至少已是半老徐娘,正可說明統(tǒng)治者之貪婪。遼圣宗還有妃姜氏、馬氏、白氏、艾氏、耿氏、孫氏等,亦應為漢族,或多由擄掠而來。
戰(zhàn)爭中有游牧民族擄掠農(nóng)耕民族女子的情況,也同樣有農(nóng)耕民族擄掠游牧民族女子的情況。女真族雖有畋獵、畜牧成分,但農(nóng)耕成分越來越重要,因而可視為農(nóng)耕民族。完顏烏古迺有“次室注思灰,契丹人”?!督鹗贰肪砹濉妒甲嬉韵轮T子傳》,中華書局1975年版,第1542頁。鑒于女真族早期盛行掠奪婚習俗,“次室”極可能為掠奪而來。無獨有偶,其孫完顏阿骨打也有一妃蕭氏,似為契丹族或奚族。因女真族中未見蕭姓,北方地區(qū)的漢族、渤海族中也罕見蕭姓人物,加之該女子在阿骨打諸妻中地位并非很高,家世不詳,故很可能為戰(zhàn)爭中擄掠的契丹或奚族女子?!督鹗贰肪砹逗箦ぬ娉珏捠蟼鳌罚?502頁。阿骨打還曾對從行的石土門之子蟬蠢說:“吾妃之妹白散者在遼,俟其獲,當以為汝婦?!薄督鹗贰肪砥摺稹妒灵T傳》,第1622頁。這個白散,或即是蕭氏之妹。蟬蠢與白散之婚姻,更明確地表現(xiàn)為戰(zhàn)爭中俘獲婦女為妻。又如《金史·石抹榮傳》記載:金滅遼時,“榮方六歲,母忽土特滿攜之流離道路,宗室谷神得之,納為次室,榮就養(yǎng)于谷神家”,《金史》卷九一《石抹榮傳》,第2027頁。石抹榮母應為契丹人,而完顏谷神為女真人,這也是一次擄掠性的婚姻。
(二)官府主持的降人婚配
對于在戰(zhàn)爭中俘獲的各類降人,官府有時主動為其婚配。這類婚配雖然未必全是族際婚,但族際婚占相當比例當毋庸置疑。一些具有官位的降人,甚至會被契丹統(tǒng)治者主動接納為婿。遼太宗時期曾擔任通事的漢人高唐英,因太宗“念彼憂勞,遂以北大王帳族姓女妻之,則夫人耶律氏之謂也”。
《高嵩墓志》,向南、張國慶、李宇峰編:《遼代石刻文續(xù)編》,遼寧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7頁。該墓志云“其先渤??と艘病?,乃是泛稱郡望的套語,輯注者注為“據(jù)此志知高嵩為渤海裔”,則系誤解。在特定情況下,甚至降人后裔的婚姻仍受官府干預,本人并無自主權(quán)。法天太后主政時期,其妹“晉國夫人喜戶部使耿元吉貌美”,她竟從妹請,“為殺其妻,以晉國妻之”。
(宋)葉隆禮:《契丹國志》卷一三《后妃傳·圣宗蕭皇后》,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年版,第144頁。
被俘獲的普通民眾,也有官府主持婚配的情況。遼朝建立之初,遼太祖曾接受漢臣韓延徽的建議,“樹城郭,分市里,以居漢人之降者。又為定配偶,教墾藝,以生養(yǎng)之”?!哆|史》卷七四《韓延徽傳》,第1357頁。這些由官府主持的婚配,未必全是漢人間的相互婚配,完全可能包含契漢通婚或其他族際通婚。對于其他民族的被掠者或歸降者,遼朝官府同樣可以采取“定配偶”的辦法,以達到安穩(wěn)人心、減少逃亡的目的。
(三)社會上層的門第婚
作為多民族統(tǒng)治者聯(lián)合執(zhí)政的政權(quán),遼代各民族社會上層成員之間交往最多,聯(lián)姻也最為頻繁。渤海國雖為契丹所滅,然其王族在遼朝仍屬社會上層,耶律倍娶于大氏(后生子耶律隆先《遼史》卷七二《宗室·義宗倍附子平王隆先傳》,第1335頁。),圣宗耶律隆緒、天祚皇帝耶律延禧亦娶于大氏,均應是門第婚的表現(xiàn)。圣宗妃大氏所生臨海公主,又回嫁渤海王族成員大力秋?!哆|史》卷六五《公主表》,第1111頁。而大力秋與公主所生的兩個女兒,又分別嫁給皇族成員耶律迪烈得和耶律連寧。契丹小字《永寧郎君墓志銘》、《可汗橫帳連寧詳穩(wěn)墓志銘》,參見愛新覺羅烏拉熙春、吉本道雅:『韓半島から眺めた契丹·女真』、京都大學學術(shù)出版會、2011年、108-109頁。學界最近的研究成果證明,圣宗弟隆慶亦曾娶于大氏。隆慶子宗教之漢文墓志云“母曰蕭氏,故渤海圣王孫女遲女娘子也”,
《漢字耶律宗教墓志銘》《契丹小字耶律宗教墓志銘》,劉鳳翥、唐彩蘭、青格勒編:《遼上京地區(qū)出土的遼代碑刻匯輯》,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9年版,第211、213頁。而契丹小字墓志意為“母迷里吉遲女娘子,丹國之圣汗烏魯古之后代”。圣王、烏魯古均指渤海末王大諲譔,可見所謂“蕭氏”乃是比附而書。韓世明、都興智:《渤海王族姓氏新考》,《中國邊疆史地研究》,2015年第2期。這更進一步證明了渤海大氏與皇族之間頻繁的婚姻關系。
漢人玉田韓氏家族,雖出身于奴隸,最初的地位極其低微,然由于得到最高統(tǒng)治者的寵遇,地位上升迅猛,很快即成為權(quán)勢之家,躋身于社會上層。韓氏家族在發(fā)展過程中,逐漸形成以族際婚為特點的門第婚,其婚配對象主要是后族蕭氏,同時也與奚族等上層家族存在婚姻關系。韓氏家族男性成員,多娶蕭氏為妻,據(jù)傳韓德讓早年曾與承天太后蕭燕燕定親,同時也有娶渤海族女子為妻或妾的情況;韓氏家族女性成員,也多嫁給契丹上層貴族,耶律隆祐之女還“適奚王府相之息也”,
《耶律隆祐墓志銘》,劉鳳翥、唐彩蘭、青格勒編:《遼上京地區(qū)出土的遼代碑刻匯輯》,第13頁。耶律遂正的長女“適奚太師為夫人”。
《耶律遂正墓志銘》,劉鳳翥、唐彩蘭、青格勒編:《遼上京地區(qū)出土的遼代碑刻匯輯》,第16頁。關于韓氏家族的婚姻狀況,可參見王玉亭:《從遼代韓知古家族墓志看韓氏家族契丹化的問題》,《北方文物》,2008年第1期;史風春:《韓知古家族的婚姻與政治》,《黑龍江民族叢刊》,2009年第6期;愛新覺羅烏拉熙春:《韓知古家族世系考》,《立命館文學》591號,2005年10月。
與韓氏家族同為漢人“四大家族”之一的河間劉氏家族,則與皇族耶律氏、后族蕭氏有著多重的婚姻關系。遼圣宗之女八哥,下嫁劉三嘏;另一女擘失,下嫁劉四端。緣此,劉氏二兄弟均為駙馬都尉。耶律隆慶之秦晉王妃蕭氏,乃樞密使蕭曷寧之女,在改嫁耶律宗政不成后,則改嫁給了劉二玄。陳述:《全遼文》卷八《秦晉國妃墓志銘》,中華書局1982年版,第193頁。其他的漢人世家大族,也不乏與契丹貴族通婚的事例。如劉仁恭之孫劉承嗣曾娶夫人兩位,即楊氏夫人和契丹夫人。劉承嗣官至興州刺史,其契丹夫人耶律牙思,“本屬皇親”。
《劉承嗣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河北教育出版社1995年版,第48頁。涿州劉氏劉珂娶世宗妹燕國公主。
(宋)葉隆禮:《契丹國志》卷一五《外戚·劉珂?zhèn)鳌?,?57頁。盧龍趙氏趙匡禹繼室為護衛(wèi)相公蕭某之女。
《趙匡禹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300頁。醫(yī)巫閭梁氏梁延敬,“娶荊王(耶律道隱)女耶律氏”。
《梁援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520頁。
耶律庶幾在收繼的奚族繼母去世后,又“求得劉令公孫女壽哥夫人為婦”。
《耶律庶幾墓志銘》,劉鳳翥、唐彩蘭、青格勒編:《遼上京地區(qū)出土的遼代碑刻匯輯》,第287頁。雖然目前尚不知劉令公的名字,但應為漢人當無問題。
霫族作為遼代人口較少的由游牧向農(nóng)耕過渡的民族,其上層家族也出現(xiàn)了與農(nóng)耕民族上層家族通婚的事例。據(jù)墓志記載,霫人鄭恪“之父娶渤海申相國女,生子七人,女四人”。
《鄭恪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428頁。可見,這個多子女的大家庭,是由霫族與渤海族通婚組建而成的。
(四)不同社會階層間的日常婚配
遼代不同社會階層族際通婚,雖有正?;槿⒌那闆r,但更多的是貴族、官僚及富室男子的納妾行為。耶律倍從東丹國浮海奔后唐時攜一高美人,至后唐以后高氏生子道隱。此高氏極可能屬渤海右姓。原渤海國的門閥觀念十分強烈,“右姓曰高、張、楊、竇、烏、李,不過數(shù)種”。(宋)洪皓:《松漠紀聞》,《全宋筆記》第3編第7冊,大象出版社2008年版,第119頁。耶律倍作為東丹國王,為更好地統(tǒng)治渤海人而與渤海右姓聯(lián)姻,可說是順理成章的事情。蕭孝忠曾娶“第五漢兒小娘子蘇哥,所生一女,名石婆”。
《蕭孝忠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416頁。此蕭孝忠雖非遼中后期權(quán)勢煊赫之拔里氏后族之蕭孝忠,但亦官至靜江軍節(jié)度使,屬官僚階層。墓志記蘇哥時并未云某官之女,可見應屬平民階層。
宋朝使臣在描述幽薊地區(qū)的情況時說:“耶律、蕭、韓三姓恣橫,歲求良家子以為妻妾,幽薊之女,有姿質(zhì)者,父母不令施粉白,弊衣而藏之。”路振:《乘軺錄》,賈敬顏:《五代宋金元人邊疆行記十三種疏證稿》,中華書局2004年版,第52頁。這里的“耶律、蕭、韓三姓”,其實是指皇族、后族及玉田韓氏家族。他們憑借其強大的政治勢力,隨意選娶民間女子。其中契丹貴族選娶漢族女子,即屬于族際婚配。
當然,不同階層族際婚中的正?;槿⒁膊⒎鞘趾币姟K缮街輨⑹霞易?,作為漢人官僚家族,曾有松山州商曲都監(jiān)劉昈娶妻蕭氏、其子劉君彥亦娶妻蕭氏的情況。李俊義、龐昊:《遼上京松山州劉氏家族墓地經(jīng)幢殘文考釋》,《北方文物》,2010年第3期。蕭氏很可能為契丹族或奚族,從石刻資料看,她們應屬平民家族。
(五)基層社會的日常婚配
遼代游牧民族與農(nóng)耕民族日益交錯雜居的社會現(xiàn)實,使不同民族的平民百姓有了更多的相互接觸的機會。社會交往的增多,為日常族際婚配提供了較多的可能。出土于契丹腹地黑山(今內(nèi)蒙古巴林右旗罕山南麓)的《崇善碑》,記載了眾多契丹、漢人以及渤海人名字,其中有“孫奚婆”“劉公林、姐姐奚婆”
《黑山崇善碑題名》,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719、722頁。之語?!稗善拧被蛟S是稱嫁予奚人的婦女。若然,則應是奚族與漢族或渤海族之間的婚姻關系。歸化州富室張世卿,曾于道宗大安中入粟賑災,乃孫張伸,娶耶律氏為妻,
《張世卿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656頁。可說是民間漢人與契丹通婚的難得例證。南宋人洪邁撰寫的《夷堅志》,也曾記載了一個具體的實例:“契丹季年,常勝軍校龐太保妻耶律氏,詣燕山樂先生卜肆問命。……既而金人滅契丹,首領兀術(shù)至燕,見耶律氏美,納之而殺其夫,后封越國王妃。妃方頤修頷,明眸華發(fā),權(quán)略過男子,兀術(shù)敬畏之。先公在燕時,熟識其狀。予奉使日,接伴使曰工部侍郎龐顯忠,蓋耶律在龐氏時所生也。”常勝軍來源于遼東漢人和渤海人,這個所謂的“龐太保”,不過“一營卒耳”,(宋)洪邁:《夷堅志》志補卷一八《樂先生》,中華書局2006年版,第1720-1721頁。《建炎以來系年要錄》稱龐顯忠為“契丹人”(中華書局2013年版,第3931頁),或就其母親的族屬而言。應出身于平民。他與契丹族女子的姻緣,很可能是民間日常族際婚配的結(jié)果。
二、契丹、奚等不同游牧民族之間的相互通婚
除建立政權(quán)的契丹族外,遼王朝境內(nèi)還存在著奚、霫、室韋、回鶻、唐古(黨項)、吐谷渾、沙陀等眾多的游牧民族。它們中雖有若干由游牧向農(nóng)耕過渡的情況,但主體均仍處在游牧狀態(tài)。游牧民族間交錯分布,接觸頻繁,多種形式的族際通婚廣泛存在。
(一)掠奪婚
長期以來,生活在北方草原、森林地區(qū)的各游牧、畋獵民族,在相互攻伐、征討的過程中,掠奪對方婦女為婚已成習俗。這種情況,不但在遼建國前后契丹與奚族的攻伐中存在,而且在室韋、阻卜等周邊民族與契丹等主體民族的長期沖突中也廣泛存在。應歷十五年(965),“烏古掠上京北榆林峪居民”,《遼史》卷七《穆宗紀下》,第91頁。即含有掠奪婚的因素。有些邊遠部族,甚至相互攻掠的主要目的就是掠奪婦女。《金史》記完顏部先世事跡時曾云:“初,烏薩扎部有美女名罷敵悔,青嶺東混同江蜀束水人掠而去,生二女,長曰達回,幼曰滓賽?!炎婕笆斠员娭粒ト∑滟Y產(chǎn),虜二女子以歸。昭祖納其一,賢石魯納其一,皆以為妾?!薄督鹗贰肪砹恕稓g都傳》,第1591頁。可見,北方部族對掠奪婚已習以為常。
(二)社會上層的門第婚
不同游牧民族社會上層間的相互通婚,早在契丹建國前即已存在。這類婚姻,往往帶有一定的政治色彩。據(jù)史載:
初,契丹主阿保機強盛,室韋、奚、霫皆役屬焉。奚王去諸苦契丹貪虐,帥其眾西徙媯州,依劉仁恭父子,號西奚。去諸卒,子掃剌立。唐莊宗滅劉守光,賜掃剌姓李名紹威。紹威娶契丹逐不魯之姊。逐不魯獲罪于契丹,奔紹威,紹威納之;契丹怒,攻之,不克?!顿Y治通鑒》卷二八一,天福二年二月戊子條,第9298頁。
李紹威作為奚族的首領,所娶契丹族妻子應為社會上層成員。后其內(nèi)弟逐不魯因政治避難而投奔他,正可說明這種情況。
某些關系密切的民族,其社會上層成員還存在著長期的頻繁的通婚關系,可以說形成了相互間的世婚關系?!督鹗贰吩疲骸稗捎形逋踝?,世與遼人為昏,因附姓述律氏中?!薄督鹗贰肪砹摺掇苫仉x保傳》,第1587頁。附姓述律氏者,雖然未必是全體成員,但“五王族”作為奚族的上層成員,世代與以皇族耶律氏為主的契丹貴族通婚,則是事實。皇族三父房之仲父房成員耶律慶嗣之妹“迪輦夫人,適故尚父、奚王蕭福善男、右祗侯(應為候)郎君詳穩(wěn)忠信”?!兑蓱c嗣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457-458頁。蕭福善(即蕭韓家奴)之母為耶律氏,封襄城郡主;其弟蕭福延“娶漆水耶律氏,出華茂之族”,《蕭福延墓志》,向南、張國慶、李宇峰編:《遼代石刻文續(xù)編》,第131-132頁。亦出自皇族?;首逡上计?,“夫人蕭氏,奚國王越寧長妹也”?!兑上计澞怪尽?,向南、張國慶、李宇峰編:《遼代石刻文續(xù)編》,第60頁?;首逡扇f辛,“又娶得索胡駙馬、裊胡公主孫,奚王、西南面都招討大王、何你乙林免之小女中哥”?!侗贝笸跄怪尽?,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223頁。萬辛在兩位妻子先后辭世后,第三位妻子為奚王之女,屬契奚聯(lián)姻。該女子之祖母既然為公主,應為契丹皇族成員,說明其祖輩也是契奚聯(lián)姻。顯而易見,家族之間存在世婚關系?;首逡蓱T寧“求得神得奚王女蒲里不夫人”,“蒲里不夫人故,再求得撻里么奚王兒查魯太保女,名骨欲夫人”。該夫人后為慣寧長子庶幾收繼,而她與慣寧所生之次女“聘與拜里古奚王孫什德奴相家為婦”?!兑墒鼛啄怪俱憽?,劉鳳翥、唐彩蘭、青格勒編:《遼上京地區(qū)出土的遼代碑刻匯輯》,第287頁??梢?,也是明顯的世婚關系。
(三)社會各階層的日?;榕?/p>
遼代開國皇后述律平,史書記載為“其先回鶻人糯思”,《遼史》卷七一《后妃·太祖淳欽皇后述律氏傳》,第1319頁。且其家族與耶律阿保機家族世代通婚。盡管學術(shù)界對述律平家族是否為回鶻人尚有爭議,參見康建國:《淳欽皇后回鶻后裔辯證》,姜錫東主編:《宋史研究論叢》第11輯,河北大學出版社2010年版。但遼代存在回鶻人與契丹人通婚的現(xiàn)象,當是不爭的事實。官至同知南院宣徽使事的回鶻人孩里,“其先在太祖時來貢,愿留,因任用之”?!哆|史》卷九七《孩里傳》,第1548頁。由于回鶻人在遼代社會中相對稀少,
《遼史》中僅見一個部族——薛特部。該部于“開泰四年,以回鶻戶置”(《遼史》卷三三《營衛(wèi)志下》,第444頁)。進入官僚行列者更屬鳳毛麟角,他們自成婚姻圈應十分困難。因此,孩里家族作為進入社會上層的官僚家族,婚姻對象很可能主要為契丹人。
三、漢族、渤海等不同農(nóng)耕民族之間的相互通婚
遼代的農(nóng)耕民族主要有漢族和渤海族,女真等族則處在畋獵、畜牧與農(nóng)耕相結(jié)合的狀態(tài)。這些民族在相互交往過程中,也同樣存在族際通婚的現(xiàn)象。
(一)社會上層的門第婚
漢族、渤海族等農(nóng)耕民族作為被統(tǒng)治民族,其躋身社會上層的機會雖相對較少,但由于遼朝統(tǒng)治者實行“因俗而治”,《遼史》卷四五《百官志一》,第773頁。聯(lián)合各民族上層成員進行統(tǒng)治的政策,更由于農(nóng)耕民族人口數(shù)量龐大,因而其社會上層成員之間相互聯(lián)姻,比普通成員具有更多有利的條件。漢人張思忠“男婦四人:……一金州防御使大守節(jié)女”。
《張思忠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216頁。大守節(jié)似應為渤海王族大氏成員。玉田韓氏,其成員耶律隆祐也曾與大氏聯(lián)姻,據(jù)其墓志記載:“女一人,渤海娘子大氏之所出也。”政協(xié)巴林左旗委員會編:《大遼韓知古家族》附錄,內(nèi)蒙古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第177頁。
遼代渤海望族——扶余府魚谷縣高氏家族,遷往朔州鄯陽縣的一支,與漢族廣泛通婚,其中即有相當一部分屬于社會上層家族間的門第婚。高為裘“長女適扶風馬三郎,次女適夫(扶)風馬興祖,皆名家子”。
《高為裘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609頁。扶風馬氏應為漢人官僚家族。
(二)社會各階層的日常婚配
原渤海國地區(qū),即遼代東京道的州縣,大多以漢人和渤海人雜居為特征。故賈師訓曾說“遼東舊為渤海之國,自漢民更居者眾,迄今數(shù)世無患”。
《賈師訓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479頁。顯然,長期的雜居生活,使兩族間日?;榕洳豢杀苊猓⒅饾u形成安居樂業(yè)的社會局面。
散居在其他地區(qū)的渤海人,與其他農(nóng)耕民族的交往機會更多,族際通婚的可能性更大。前述高氏家族的起家人物高模翰曾流亡于高麗,高麗王“妻以女”?!哆|史》卷七六《高模翰傳》,第1377頁。其后人則多與漢族進行日?;榕洹F鋵O高為裘“娶天水閻氏、太原孫氏”;
《高為裘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609頁。為裘之子澤,“娶彭城劉氏”。
《高澤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611頁。這些女子的出身雖然無聞,然按遼代墓志撰寫筆法,她們均應出自平民家族。高澤之女“適左班殿直、平昌孟三溫”,澤子永年“女二:長女適平昌孟湘,次女適隴西李仲颙”。
《高澤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612頁。3位高氏女所嫁的孟氏和李氏,僅見孟三溫有一個低級的武階,加之高澤、高永年父子也均無任何官位,可見基本演變?yōu)槠矫耖g的日常婚配。一生未仕的武呂郡人程延超,有女“適渤??じ呤啬崤e”,
《程延超墓志銘》,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167頁。也很可能屬于漢人與渤海人間的通婚。
四、和親中的族際婚
遼王朝對周邊的并存政權(quán)以及個別屬國實行和親政策。通過和親而結(jié)成的婚姻關系,均為契丹族與外族之間的族際婚。
在與遼和親的各政權(quán)中,以西夏最為頻繁。據(jù)《遼史·西夏記》記載:“(統(tǒng)和)七年,來貢,以王子帳耶律襄之女封義成公主,下嫁繼遷?!薄芭d宗即位,以興平公主下嫁李元昊,以元昊為駙馬都尉”。重熙二十三年(1054),“諒祚遣使求婚”。不過,該次求婚沒有得到遼朝的準許。乾統(tǒng)二年(1102),“復請尚公主。……三年,復譴使請尚公主?!迥辏宰迮舷煞獬砂补飨录耷槨??!哆|史》卷一一五《西夏記》,第1677-1681頁??梢姡|與西夏至少有3次和親,均為遼朝契丹皇族與西夏黨項皇族的通婚。
西北地區(qū)除黨項政權(quán)外,回鶻族政權(quán)、吐蕃族政權(quán)也均與遼朝存在和親關系?;佞X族政權(quán)喀喇汗王朝和高昌回鶻,《遼史》中可見與遼朝和親的記載。會同七年(944),“回鶻遣使請婚,不許”?!哆|史》卷四《太宗紀下》,第59頁。此處之“回鶻”,應指當時的回鶻分裂政權(quán)之一,或即后來的高昌回鶻。開泰九年(1020),“大食國遣使進象及方物,為子冊割請婚”?!哆|史》卷一六《圣宗紀七》,第210頁。太平元年(1021)“大食國王復遣使求婚,以王子班郎君胡思里女可老封公主,降之”?!哆|史》卷七○《屬國表》,第1272頁。此處之“大食”,乃是指喀喇汗王朝。胡小鵬:《遼可老公主出嫁“大食”史實考辨》,《西北師大學報》,1995年第6期?,F(xiàn)存于穆斯林著作中的一封遼圣宗國書,也提及這次和親。書云:“由于合的兒(Bqadar)的兒子察合兒特勤(Jaghar tīgīn)與我的家族的一名貴族之女結(jié)婚,兩家因此結(jié)為親家。我令合的兒汗為我們的使者開路,并向我們派出一名聰穎認真的使者,以使我們的消息能送到他(馬哈茂德)那里,并建立雙邊贈禮的慣例。”[伊朗]烏蘇吉著,王誠譯:《〈動物之自然屬性〉對“中國”的記載——據(jù)新發(fā)現(xiàn)的抄本》,《西域研究》,2016年第1期,第106頁??梢?,這次和親是遼朝契丹族與喀喇汗王朝回鶻皇族之間的一次聯(lián)姻。高昌回鶻在《遼史》中曾被記載為阿薩蘭回鶻。也有學者認為阿薩蘭回鶻應為喀喇汗王朝。參見魏良弢:《中國歷史·喀喇汗王朝史 西遼史》,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35頁。統(tǒng)和十四年(996),“回鶻阿薩蘭遣使為子求婚,不許”?!哆|史》卷一三《圣宗紀四》,第160頁。在這次求婚被拒后,回鶻王并未灰心,而是繼續(xù)求婚。數(shù)十年之后,回鶻王室終于攀上了遼朝的公主。重熙十六年(1047),“阿薩蘭回鶻王以公主生子,遣使來告”?!哆|史》卷七○《屬國表》,第1279頁。這說明在重熙十六年之前,雙方已結(jié)秦晉之好。
吐蕃族政權(quán)與遼朝的和親,發(fā)生于遼朝后期。宋人沈括所著《夢溪筆談》云,唃廝啰之子董氈,“娶契丹之女為婦”。(宋)沈括:《夢溪筆談》卷二五《雜志二》,《全宋筆記》第2編第3冊,大象出版社2006年版,第196頁。《宋史》更明確記載:“嘉祐三年,祭羅布阿坐等叛廝啰歸諒祚,諒祚乘此引兵攻掠境上,廝啰與戰(zhàn),敗之……會契丹遣使送女妻其少子董氈,乃罷兵歸?!薄端问贰肪硭木哦锻罗瑐鳌?,中華書局1974年版,第1247頁。這次和親,是遼朝契丹族與吐蕃唃廝啰政權(quán)王族之間的一次聯(lián)姻。
阻卜作為對遼政權(quán)時附時叛的屬國,也曾有過其酋長求婚的情況。不過,《遼史》的兩處記載明顯抵牾。一是《圣宗紀》云,統(tǒng)和二十二年(1004),阻卜酋“鐵剌里求婚,不許”;《遼史》卷一四《圣宗紀五》,第174頁。二是《屬國表》則記載為“鐵剌里求婚,許之”。《遼史》卷七○《屬國表》,第1264頁。因此,這次求婚究竟是否成功,在沒有其他佐證材料的情況下,就不得而知了。
遼與東部鄰國高麗,也同樣存在和親關系。統(tǒng)和十四年(996),“高麗王治表乞為婚,許以東京留守、駙馬蕭恒德女嫁之”。《遼史》卷一三《圣宗紀四》,第160頁??梢姡@次和親,是遼朝契丹后族與高麗王族之間的聯(lián)姻。
西遼王朝亦曾與乃蠻部有過一次和親。天禧二十六年(1203),被成吉思汗擊敗的乃蠻部太陽汗之子屈出律投奔西遼,拜謁遼主耶律直魯古,結(jié)果“遼主認為義子,命尚公主,三日即成昏”。屠寄:《蒙兀兒史記》卷二一《乃蠻塔陽汗列傳》,中國書店1984年版,第231頁。這是西遼契丹皇族與乃蠻部之間的聯(lián)姻。
上述這些和親,均為契丹族女子出嫁外族的情況,至于契丹族帝王及貴族男子,雖無通過和親娶外族女子的情況,但卻有類似和親的接受贈女的事實。南唐創(chuàng)建者李昪在稱帝前夕“欲結(jié)契丹以取中國,遣使以美女、珍玩泛海修好,契丹主亦遣使報之”?!顿Y治通鑒》卷二八一,天福二年五月條,第9301頁。
五、族際婚政策與習俗變遷
遼代各民族日常生活中的聯(lián)姻,雖主要是民間行為,但政府的相關政策卻具有引導或限制的作用。同時,長期的族際通婚,又使各民族的婚姻習俗相互影響。正是政策的作用和族際婚的影響,使反映民族特點的婚姻習俗在不同民族成員身上潛移默化,從而表現(xiàn)出多民族融合的時代特征。
(一)族際婚政策
宋人余靖概括遼朝族際婚政策說:“胡人東有渤海,西有奚,南有燕,北據(jù)其窟穴,四姓雜居,舊不通婚。謀臣韓紹方獻議,乃許婚焉?!保ㄋ危┯嗑福骸段湎肪硪话恕镀醯す賰x》,《宋集珍本叢刊》本,線裝書局2004年版,第3冊第306頁。韓紹方,《遼史》作“紹芳”,《遼史》卷七四《韓延徽傳附紹芳傳》,第1359頁。遼興宗重熙年間任參知政事。這段材料雖為治史者廣泛引用,但顯然并不準確。早在會同三年(940),遼太宗即曾下詔:“契丹人授漢官者從漢儀,聽與漢人婚姻?!薄哆|史》卷四《太宗紀下》,第53頁。顯然,這一政策為做漢官的契丹人提供了方便。然而,婚姻一旦成立,便相當固定,而契丹人的官職,則是變動不居的。由此可以推知,即便曾存在限制族際通婚的政策,也難以限制契丹官戶與漢人之間的婚姻關系。
漢人集中的地區(qū)主要是南京地區(qū)和西京地區(qū),上述婚姻政策當主要反映了這兩個地區(qū)的情況。在東京地區(qū),自東丹國南遷以后,就陸續(xù)遷徙漢人,以與渤海人雜居。顯然,民族雜居必然是以允許或鼓勵族際婚為基礎的。道宗時的樞密副使賈師訓曾說該地區(qū)“迄今數(shù)世無患”,
《賈師訓墓志》,向南編:《遼代石刻文編》,第479頁。這應與廣泛的族際通婚不無關系。中京地區(qū)的情況則不然。據(jù)遼道宗時的宋使蘇轍反映,奚、漢之間依然是“婚姻未許連”。(宋)蘇轍:《欒城集》卷一六《奉使契丹二十八首·奚君》,《蘇轍集》,中華書局1990年版,第321頁。
關于遼王朝明確禁止族際通婚的記載,僅見一條。即:大安十年(1094),“禁邊民與蕃部為婚”?!哆|史》卷二五《道宗紀五》,第342頁。顯然,該禁令僅行于邊疆地區(qū),目的應是為了國防安全。這一禁令的出現(xiàn),又說明邊疆地區(qū)的族際通婚已經(jīng)盛行,并對國防產(chǎn)生了不利的影響。 另外,遼王朝關于皇族的婚姻禁令中,曾提到“橫帳三房不得與卑小帳族為婚”,《遼史》卷一六《圣宗紀七》,第209頁。但這里強調(diào)的主要是家族地位而已。至于“諸部族彼此相婚嫁”,則是“不拘此限”(宋)葉隆禮:《契丹國志》卷二三《族姓原始》,第221頁。的。
要之,遼王朝對全國范圍內(nèi)的族際通婚,始終未曾嚴格禁止,雖有個別附帶條件的禁令,但整體上看是相當寬容的。
(二)婚姻習俗的變遷
1.游牧民族與農(nóng)耕民族相近的習俗
在各民族逐漸形成的婚姻習俗中,可說是各有自己的特點??傮w來看,北方游牧民族與中原農(nóng)耕民族的婚姻習俗差異較大,但也有不少相近的習俗。
中原農(nóng)耕民族長期奉行同姓不婚的習俗,游牧民族也同樣如此。契丹族“同姓可結(jié)交,異姓可結(jié)婚”《遼史》卷七一《后妃·懿祖莊敬皇后蕭氏傳》,第1318頁。的習俗,正說明了這一相近的習俗。
中原農(nóng)耕民族長期存在姊亡妹續(xù)的習俗。在游牧民族中,也有類似的習俗。會同三年,遼政府“除姊亡妹續(xù)之法”?!哆|史》卷四《太宗紀下》,第53頁。既然稱之為“法”,很可能在契丹等族中存在過姊亡后在室妹必須續(xù)的規(guī)則??梢姡文撩褡宓倪@一習俗比農(nóng)耕民族更具強制性。不過,在此法被廢之后,或許仍延續(xù)著不具有強制約束力的習俗。
除了中原地區(qū)的農(nóng)耕民族漢族外,其他的民族,不論是游牧民族還是農(nóng)耕民族,還多存在搶婚的習俗。北方民族的節(jié)日“放偷”,隱含著搶婚的習俗。據(jù)記載:“正月十三日,放國人做賊三日,如盜及十貫以上,依法行遣。北呼為‘鶻里巨寸,漢人譯云‘鶻里是‘偷,‘巨寸是時?!保ㄋ危┤~隆禮:《契丹國志》卷二七《歲時雜記·治盜》,第254頁。即從正月十三這天起,縱偷三日作為娛樂,偷盜對象除了物品之外,女子也包括在內(nèi)。(宋)洪皓《松漠紀聞》云:“正月十六日,則縱偷一日以為戲,妻女、寶貨、車馬為人所竊,皆不加刑……自契丹以來皆然?!保ā度喂P記》第3編第7冊,第125頁)放偷習俗也長期存在于女真族。渤海族習俗中則表現(xiàn)為更加直接的掠奪婚:“男女婚娶多不以禮,必先攘竊以奔?!薄督鹗贰肪砥摺妒雷诩o中》,第169頁。
2.游牧民族中具有特色的習俗
游牧民族中具有特色的習俗眾多,遼代的收繼婚、異輩婚(特別是甥舅婚)等表現(xiàn)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