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雪娟,林建恒,江鵬飛,孫軍平,單元春,2
(1. 中國科學院聲學研究所北海研究站,山東 青島 266114;2. 中國科學院大學,北京 100049)
海洋環(huán)境噪聲是海洋中的固有聲場,其研究始于二戰(zhàn)期間,利用環(huán)境噪聲實測數(shù)據(jù)總結出的Knudsen譜[1]和Wenz曲線[2]現(xiàn)在仍然是水聲工程中經常使用的背景場參考曲線。隨著水聲學的發(fā)展以及聲吶技術對背景場需求的日益增加,人們在持續(xù)開展海洋環(huán)境噪聲實驗研究[3-8]的基礎上,著手海洋環(huán)境噪聲的理論建模以及利用環(huán)境噪聲數(shù)據(jù)反演海面、海底參數(shù)等技術[9-11]進行研究。按照適用于海洋環(huán)境來分,目前海洋環(huán)境噪聲模型主要分為2類:1)適于分層介質海洋環(huán)境的二維噪聲模型[12-14],將海水介質沿深度分若干層,水平方向視為均勻,僅考慮海洋信道多種環(huán)境因素作用下不同分層相關參數(shù)的變化:如聲速分布、海面和海底的反射以及介質的吸收等;2)考慮環(huán)境參數(shù)隨水平距離或方位變化情況的三維海洋環(huán)境噪聲模型[15-18]。實際海底地形往往非常復雜,包括淺海大陸架、向深海延伸的大陸坡,以及海山、海溝、島礁等,這些地形的起伏對海洋波導中的聲傳播具有重要影響[19]。海洋環(huán)境噪聲理論建模是基于所關注海域的環(huán)境噪聲源模型和聲傳播模型,因此實際環(huán)境中模型的仿真需要深入了解海山、島礁等復雜海底地形對海洋環(huán)境噪聲的影響,關注復雜海底地形引起的海洋環(huán)境噪聲建模的難度和仿真分析計算量的增加。
本文依據(jù)現(xiàn)有的海洋地形數(shù)據(jù)庫,針對真實的復雜海底地形—海山/島礁海域,采用射線三維聲傳播的N×2D和3D算法,建立了適于復雜地形海域的風關海洋環(huán)境噪聲理論模型,研究復雜地形海域的海洋環(huán)境噪聲特性。為了突出海底地形對風關海洋環(huán)境噪聲特性的影響,假設風關噪聲源隨機均勻分布且聲速剖面不隨距離和方位變化。
由于射線法對高頻聲傳播計算具有獨特優(yōu)勢,計算簡潔,適于求解深、淺海,特別是深海與距離有關環(huán)境的聲場,結果直觀、物理意義清晰明確,因此模型選取了射線三維聲傳播模型。利用射線聲傳播模型的N×2D和3D算法:采用柱坐標系,假設垂直接收陣位于z軸,將三維海洋環(huán)境按水平方位角劃為N個扇區(qū)(見圖1),計算每個位于方位扇區(qū)中心角度上聲源至接收點的聲場,疊加后獲得接收點的總聲場。N×2D和3D算法的區(qū)別在于后者考慮了方位分區(qū)之間的聲耦合(即2個相鄰垂直扇區(qū)之間能量交換),因此3D算法精度高,適于計算涉及地形劇烈起伏或海洋水團變化等引起的聲線水平折射問題,但3D算法的計算時間明顯高于N×2D。若認為海洋環(huán)境在水平方位變化不太劇烈,聲傳播在水平方位上的耦合甚小于深度方向耦合,則采用N×2D算法更便捷、經濟。
(1)
式中ψj和ψl是0~2π均勻分布的隨機數(shù),代表距離和方位2個方向的隨機相位信息。
圖1 水平方位分區(qū)示意Fig.1 Schematic diagram of sectors division by azimuth
噪聲場空間分布特征通常用兩點聲場復共軛積的系綜平均表示,稱為噪聲互譜密度,它代表了噪聲場的空間特性,定義為:
C(z1,z2)=〈Φ(z1)Φ*(z2)〉
(2)
式中:*表示復共軛;〈〉號表示系綜平均。將式(2)展開,本文考慮水平均勻分布的噪聲源(l=m和j=n部分)互不相關,即假設不同網格單元(l≠m和j≠n)的噪聲是不相干的,則噪聲互譜密度可近似為:
(3)
接收點z1的聲壓值可通過射線傳播程序計算獲得:
(4)
式中:φ為相位;ξ為聲線索引,表示掠射角為αr的不同聲線;A為聲壓振幅。
令z1=z2,對方程(3)兩邊取對數(shù)獲得接收深度z1處的環(huán)境噪聲強度級:
SL(z1)=10lg〈|Φ(z1)|2〉
(5)
考慮接收陣含有Np個垂直陣元,各陣元的聲場可用列向量的形式表示:
Φ=col[Φ(zn)],n=1,2,…,Np,
(6)
式中:col[ ]表示列矢量,Φ(zn)為每個接收陣元的復聲壓。入射平面波陣響應向量可表示為:
q(α,β)=col[qn(α,β)]
(7)
式中:qn(α,β)=exp(-ikxn);k為平面波矢量;c0是接收陣位置的聲速;β和α分別為方位角和俯仰角。
噪聲場垂直指向性用矩陣向量來表示:
|q*(α,β)·Φ|2=qH(ΦΦH)q
(8)
噪聲場垂直指向性的均值為:
〈|q*(α,β)·Φ|2〉=qHCnoiseq
(9)
式中Cnoise=〈ΦΦH〉為平均的噪聲互譜密度矩陣。
本文選取近海山/島礁海域,對復雜地形海域風關海洋環(huán)境噪聲進行數(shù)值仿真,主要對接收點全方位接收的海洋環(huán)境噪聲級隨深度的變化、全方位海洋環(huán)境噪聲垂直指向性等特性進行討論。在仿真海洋環(huán)境噪聲之前,首先分析幾種海底地形方位的傳播損失。
依據(jù)海底地形數(shù)據(jù),選取某海山/島礁海域用于數(shù)值仿真計算海洋環(huán)境噪聲特性,其海底地形見圖2,垂直接收陣所在位置用★表示,該處海深為1 368 m;考慮50 km范圍(在圖中使用圓形標注)內的海面噪聲源進行模型仿真計算,接收點正北方向的方位角為0°,按1°的步長將360°方位角沿順時針方向劃分為不同的扇區(qū);計算頻率為1 kHz,聲速剖面采用深海聲道形式(見圖3),在本文計算范圍所對應的海區(qū),聲速剖面基本呈現(xiàn)負梯度形式。
圖2 海底地形、接收位置和計算范圍Fig.2 Seabed topography, receiver location and calculation range
圖3 聲速剖面Fig.3 Sound profile
各水平方位分區(qū)的海底地形不同,海底引起的反射也不同,導致各方位的聲傳播損失不同,因而在相同噪聲源情形下,地形不同的方位區(qū),對接收點海洋環(huán)境噪聲的貢獻不同。本文首先計算3種顯著不同海底地形所在水平方位的聲傳播損失。
圖4是不同方位區(qū)間的海底地形變化圖,方位范圍分別為144°~160°、200°~220°、300°~320°,對應方位區(qū)間內最高海山的高度分別約為1 300、600和150 m。
圖4 不同方位角區(qū)間的海底地形Fig.4 Seabed topography for different azimuth sectors
圖5分別是N×2D算法計算的不同方位角區(qū)域內聲源深度為200、800 m時,3條不同掠射角度的聲線軌跡。圖中的黑粗實線是海底深度線,實線、虛線、點劃線分別代表掠射角0°、10°、20°的聲線軌跡。由于計算海深范圍內聲速基本呈負梯度分布,聲線均會與海底接觸。在海底是海山的情況下,聲線與海山斜坡每接觸一次,其掠射角就會發(fā)生改變,改變量與斜坡的坡度成正比。在3種海底地形中,圖5(a)、(b)的海山高、坡度大,聲線掠射角改變最大,聲線軌跡變化也最大,同時相對于圖5(a)中深度200 m、圖5(b)中深度800 m的0°掠射角聲線能夠越過海山頂部繼續(xù)向前傳播,表明負梯度聲速剖面和高海山情況下,更遠距離的海面噪聲能夠以0°掠射角聲線到達大深度的接收點;圖5(c)、(d)中的海山坡度相對較緩,聲線掠射角改變量相對較少,其軌跡變化沒有圖5(a)、(b)中的劇烈,因此在深度200 m的接收點,更多的海面噪聲能夠以上述3種掠射角聲線的形式到達,而在800 m深度,海面噪聲只有掠射角20°的聲線能夠到達,表明在負梯度聲速剖面和小坡度海山情況下,200 m深接收點的海面噪聲能量要高于深度800 m的接收點;圖5(e)、(f)的海底相對平坦,聲線軌跡只發(fā)生微小的改變,同樣在負梯度聲速剖面情況下,200 m深接收點的海面噪聲能量略高于深度800 m的接收點。上述聲傳播損失計算結果表明用N×2D算法在負梯度聲速剖面條件下,對于坡度大的海底山,遠處海面噪聲源更容易到達深度深的接收點;而對于坡度小的海山和近似平坦海底,遠處海面噪聲源則更易到達接收深度淺的位置。
圖5 不同方位區(qū)域和深度的3條聲線軌跡Fig.5 Ray trajectories for different azimuths and depths
對于存在海山/島礁海底地形的海域,位于不同位置的接收點,受到海底山/島礁聲反射的作用不同,導致不同位置的接收點環(huán)境噪聲特性明顯不同,下面針對圖2所示復雜海底地形,對接收點距離海底山/島礁較遠和較近2種情形,仿真計算討論風關海洋環(huán)境噪聲級和垂直指向性。
取圖2中的海底地形實際數(shù)據(jù),接收點位于海山/島礁群中間,距離海山較遠,與其周邊最近的海山/島礁主峰的距離達20~40 km。圖6給出接收點海洋環(huán)境噪聲級均值(1 kHz)隨接收深度變化的數(shù)值仿真結果。2種算法的接收點噪聲級在近海面處均隨深度小幅增加,此后降低,不同的是隨著接收深度的進一步增加,N×2D的噪聲級結果基本趨于穩(wěn)定,而3D的結果則一直持續(xù)小幅度降低,600 m海深內3D計算值稍高于N×2D,600 m以下海深3D計算值稍低于N×2D,二者在相同深度的差值均在4 dB以內。
從海底地形圖中可以觀察到接收點的東北、東南方向均存在海底山,圖7是N×2D和3D算法計算得到的各方位扇區(qū)(1°)內海洋環(huán)境噪聲級隨深度和方位角的變化情況,可以看出,二者的噪聲級隨方位變化均有起伏,N×2D的噪聲級較大值位于海山高度較高的方位區(qū)域(如150°方位附近),并且在此方位區(qū)內,噪聲級較大的接收點位置較深;而海山較低的方位區(qū)域(如200°方位附近),噪聲級較大的接收點位置較淺。3D算法計算得到的水平方位分區(qū)噪聲級,量級區(qū)間要大于N×2D,噪聲級較大的接收點和深度,主要在海面以下幾百米的深度范圍內,且隨水平方位角呈基本均勻分布(與N×2D結果明顯不同)。從圖7可以看出,3D的扇區(qū)噪聲級隨方位變化的趨勢(即高、低噪聲強度對應的方位區(qū)間)與N×2D基本相似,只是二者的量值不同。應該說明的是,本例接收點位于海底山/島礁群圍中,四周邊海底山/島礁的反射效應,致使該點處形成近海面數(shù)百米深度處噪聲級較高,3D計算模型考慮了各扇區(qū)聲場的耦合,即計及水平分區(qū)之間的能量交換,基本反映了上述各種聲場效應作用的綜合結果。
圖6 風關噪聲級隨深度變化Fig.6 Wind-generated noise level vs depth
圖7 風關噪聲級隨深度、方位角的變化Fig.7 Wind-generated noise level vs depth and azimuth
圖8是N×2D和3D算法計算得到的各方位海洋環(huán)境噪聲垂直指向性變化情況(1 kHz),垂直陣元間隔0.7 m,首陣元深度100 m,末陣元深度121.7 m。從圖中可以看出2種算法的指向性結果變化趨勢基本相似:在海底較平坦的方位角區(qū)域(如310°附近),噪聲垂直指向性的結構較為穩(wěn)定,存在常見的海洋環(huán)境噪聲凹槽;而在存在海山的方位區(qū),由于海山高度的不同,噪聲垂直指向性形狀的變化較大,環(huán)境噪聲凹槽的深度得到不同程度的填補,其寬度也隨之發(fā)生變化;但N×2D結果在各方位的最大值一般位于水平凹槽的左右兩端或者俯仰角接近零度方向,3D結果在全方位都會存在靠近海面方向的較大值。
改變垂直接收陣的位置,如圖9所示,使其與東面的島礁群的距離更近(約數(shù)km),該接收點海深約240 m,其東南方位計算范圍內也存在海山,計算時采用的聲速剖面仍如圖3所示。圖9畫出了距接收點50 km范圍(圖中圓圈)內的海山/島礁情況。
圖8 風關噪聲垂直指向性隨方位角變化Fig.8 Vertical directionality of wind-generated noise vs azimuth
圖9 海底地形、接收位置和計算范圍Fig.9 Seabed topography, receiver location and calculation range
圖10是上述接收點四周不同方位區(qū)間的海底地形變化圖,其中圖10(a)、(b)、(c)對應的方位區(qū)間分別為:44°~60°,62°~100°,250°~280°;10(a)、(b)方位內分布著不同高度的海山,10(c)方位內深度隨接收距離增大而逐漸變深。
圖11是用N×2D和3D算法計算該接收點位置的海洋環(huán)境噪聲級(1 kHz)隨深度變化,N×2D與3D算法的結果變化趨勢相似,基本都是隨深度緩慢增加,二者在同樣深度的差值最大接近3 dB。
圖12是N×2D和3D算法得到的各方位扇區(qū)風關噪聲級隨接收深度和方位角的變化,兩者的仿真結果變化趨勢較為相似,存在海山/島礁方位區(qū)域內的噪聲級均較高,并且在此類方位內,3D計算噪聲級略高于N×2D結果。
圖10 不同方位角區(qū)間的海底地形Fig.10 Seabed topography for different azimuth sectors
圖11 風關噪聲級隨深度變化Fig.11 Wind-generated noise level vs depth
圖13是N×2D和3D算法計算的各方位扇區(qū)海洋環(huán)境噪聲垂直指向性(1 kHz)隨方位角變化情況,相鄰垂直陣元間隔0.7 m,首陣元深度100 m,末陣元深度121.7 m。接收點的東面方位近距離存在海山/島礁,方位環(huán)境噪聲垂直指向性的能量角度結構發(fā)生明顯的改變,近水平方向噪聲凹槽的深度被填補;其他方位的噪聲凹槽則比較明顯。
歸納起來,上述仿真分析表明:島礁海域風關海洋環(huán)境噪聲場和接收點深度、接收點與島礁的相對位置(包括接收點是否處于島礁群中間)、島礁海域海山高度、大小等密切相關。在互不相關風關噪聲源均勻分布的假設和負梯度聲速剖面條件下,用N×2D和3D模型仿真計算了1 kHz的環(huán)境噪聲特性,雖然2種算法在不同方位的扇區(qū)噪聲級存在差異,但趨勢相同,且不同深度處,二者全方位的總噪聲級差值不超過4 dB。3D算法由于考慮了方位間的耦合,理論上其結果比N×2D結果準確,但在計算時間上,3D算法耗時接近N×2D算法的6倍。
圖12 風關噪聲級隨深度、方位角變化Fig.12 Wind-generated noise level vs depth and azimuth
圖13 風關噪聲垂直指向性隨方位角變化Fig.13 Vertical directionality of wind-generated noise vs azimuth
圖14是不同的水平方位分區(qū)步長(扇區(qū)大小)對N×2D和3D這2種算法的噪聲級影響,14(a)、(b)分別是上述2個接收點距離海山/島礁較遠和較近算例在水平方位分區(qū)步長(扇區(qū))分別是10°、5°和1°的結果。從圖中可以看出,在本文采用的海洋環(huán)境下,無論是接收點距離海山/島礁遠近,不同的方位分區(qū)步長對N×2D算法的計算結果影響非常小,3D算法的噪聲級計算結果會隨著步長的減小而增大,也就是說對海底地形變化海域,理論上海底地形分辨率越高,水平分區(qū)越精細,3D算法的計算結果應該越準確,而水平方位分區(qū)越精細,則計算時間就會相應的增加,所以建模需要權衡計算精度和計算時間問題。
圖14 不同方位分區(qū)步長對1 kHz風關噪聲級的影響Fig.14 Noise levels at 1 kHz vs steps of horizontal azimuth sector
1)接收點位于島礁附近,考慮方位扇區(qū)的風關噪聲級和垂直指向性,存在海山/島礁方位扇區(qū)的計算值明顯不同于平坦海底方位扇區(qū)結果,如在海山/島礁方位扇區(qū)的垂直指向性靠近水平方向(小俯仰角)的凹槽深度被填補,而其他方位扇區(qū)的噪聲凹槽則比較明顯。
2)接收點與周邊島礁/海山相距較遠時,考慮方位扇區(qū)的海洋環(huán)境噪聲級,海面以下幾百米海深內3D算法的結果明顯高于N×2D算法,導致幾百米海深內全方位總噪聲級3D計算值也高于N×2D,在更深的接收深度3D計算值稍低于N×2D;接收點距離海山/島礁較近時,負梯度聲速剖面和海山/島礁地形致使存在海山/島礁的方位扇區(qū)噪聲級均較高,3D計算的各扇區(qū)噪聲級略高于N×2D;本文算例中2種算法的差值均在4 dB以內。
總體來說,基于風關海洋環(huán)境噪聲模型的仿真計算結果表明,島礁海域的風關噪聲場和接收點的深度、接收點與島礁的相對位置(包括接收點是否處于島礁群中間)、島礁海域海山的高度和大小等因素密切相關。在隨機均勻分布、互不相關風關噪聲源假設和負梯度聲速剖面條件下,仿真計算1 kHz的風關噪聲特性,雖然N×2D近似和3D這2種算法在不同方位的扇區(qū)噪聲級計算結果存在差異但趨勢相近,且不同深度處,二者全方位的總噪聲級差值不超過4 dB,理論上本例3D算法結果比N×2D更準確,但相同水平方位分區(qū)條件下3D算法耗時約為N×2D算法的6倍,因此在水平方向聲速沒有劇烈變化情況下,當對計算時間有限制時,可選用N×2D算法來計算風關噪聲場特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