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慶科 ，李新偉

(1.哈爾濱工業(yè)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黑龍江哈爾濱150001;2.黑龍江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黑龍江哈爾濱150009)

家風是指家庭或家族傳承的傳統(tǒng)風氣、風格、風尚，或習俗、作風［1］。所謂“積善之家，必有余慶”，優(yōu)良的家風傳統(tǒng)對每一個家庭成員都有潛移默化的正面影響。“勤儉”家風在物質資源匱乏的農耕社會，尤為人們所提倡。人們崇尚勤儉，一方面可以極大地滿足人們豐衣足食的現(xiàn)實需要，另一方面也可以提升個人美德的聲望威信。“勤”與“儉”二者是開源和節(jié)流的關系，如同鳥之兩翼，車之雙輪，雖歷經時代變遷，“勤儉”這一傳統(tǒng)美德不斷被賦予新的內涵，但仍對指導現(xiàn)代人的生活具有重要指導意義。

一、“勤儉”的核心要義

“勤儉”二字最早見于先秦典籍《尚書·大禹謨》:“克勤于邦，克儉于家”［2］230，其原意為贊揚大禹既能勤勞地效忠國家，又能節(jié)儉地主持家政。后引申為“克勤克儉”，同樣是形容人既勤勞又節(jié)儉。孔子曾指出“禹，吾無間然矣”是因為他“菲飲食”“惡衣服”“卑宮室而盡力乎溝洫”的勤儉美德。曾國藩對勤的理解是:“勤，不必有過人之精神，竭吾力而已矣”［3］，說明“勤”不僅指對事物孜孜不倦的態(tài)度，也指行為方面竭盡所能。以此釋勤，恰如其分?！墩f文解字》中講:“儉，約也?！边@都是先賢對“勤儉”比較準確的理解。對于“勤儉”在持家之道中的作用，曾國藩說:“居家之道，惟崇儉可以長久，處亂世尤以戒奢侈為要義?！保?］148可見，“勤儉”不僅是一種個人品德，而且是治家治國的重要法寶。

二、曾國藩“勤儉”家風思想的由來

曾國藩(1811—1872)字伯涵，號滌生，湖南湘鄉(xiāng)(今雙峰)人，出生于普通的耕讀世家，憑借自己的不斷努力走上仕途。曾通過創(chuàng)辦湘軍、興辦洋務運動等對晚清大業(yè)做出不可磨滅的功績，被譽為“中興之臣”。后人推崇曾國藩不僅僅是因為他為國家鞠躬盡瘁，還因為他在持家教子方面有獨到之處，人們贊譽他“垂家為訓有唐楊綰、宋李沆之風”［5］。曾國藩為人處世奉行勤儉廉勞的原則，對其子女、兄長及其夫人都施以嚴苛教導，并寫下“家儉則興，人勤則健;能勤能儉，永不貧賤”［6］的治家箴言。曾氏勤儉持家的家風既有歷史淵源也有后天的熏陶，下面就對其家風由來作簡要分析。

(一)歷史淵源:耕讀世家、勤儉家風一脈相承

曾國藩出生于世代以耕種為業(yè)的普通農民家庭，因此對窮苦人民的生活體驗頗深。曾家兄妹共九人，父親不過是教書匠。貧寒的家庭出身，清苦的生活環(huán)境，在曾國藩的內心埋下了勤儉節(jié)約的幼小種子，塑造了曾氏“寒素”的家風基調。此外，曾國藩的祖父曾玉屏的勤儉作風也對塑造曾氏家族的家風起了重要作用。曾玉屏早年叛逆，游手好閑，沾染了不少游惰習氣，后來幡然悔悟、改過自新。在他成家立業(yè)之后，為了培養(yǎng)良好的家風，他制定了“書、蔬、魚、豬、早、掃、考、寶”［7］的八字治家要訣，體現(xiàn)了勤儉持家的家風。曾國藩祖父的事跡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傳承家族世代艱苦樸素的作風，衣食住行都反對驕奢淫逸。曾國藩說:“不管大家小家，士農工商，勤苦儉約，未有不興”［8］，突出強調了勤儉對大家小家、各行各業(yè)舉足輕重的作用。據(jù)有證可考，曾氏家族良好家風，能上溯七代［9］。因此，曾國藩在教育子女時，堅決杜絕他們養(yǎng)成驕橫無理的行為習慣。

(二)文化積淀:儒家傳統(tǒng)思想和湖湘文化的熏陶

曾國藩早年勤勉讀書，飽讀經史，廣泛涉獵各種書籍。他6 歲進入家塾“利見齋”讀書識字，逐步通曉四書五經周禮史記?？既∵M士后，進入翰林院專攻程朱理學。而后，其學以義理、詞章、考據(jù)三者并重，篤守程、朱又不廢陸、王，既行宋學又重漢學，兼收并蓄，被稱為一代儒宗［10］463。曾國藩的勤儉家風吸收了儒家綱常倫理思想的合理內核，以“內圣外王”的道德人格為模范，主張“凡世家子弟，衣食起居，無一不與寒士相同，庶可以成大器”［4］149。曾國藩的志向與儒家“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家國理想不謀而合，并且把“齊家”放在重要位置。因此，儒家的傳統(tǒng)思想成為曾國藩勤儉家風的重要來源。

此外，曾國藩自幼在湖南成長，湖湘地區(qū)的文化環(huán)境也對曾國藩勤儉家風的形成有重要影響。歷史上的湖湘之地，地勢險要閉塞，遠離中原發(fā)達地區(qū)。湘楚文化天然的孕育，加之與漢族的文化交流融合較少，形成了“自強不息”“頑強倔強”的民族文化氣質。自給自足的自然經濟促使人們養(yǎng)成勤儉節(jié)約、艱苦樸素的生活習慣與道德品質。曾國藩從中汲取有益營養(yǎng)，不斷將其融入了自身的家庭教育中。

三、曾國藩勤儉家風的表現(xiàn)

曾國藩勤儉的家風不僅表現(xiàn)在瑣碎的生活上，而且在給家人的來往信件中曾國藩諄諄教導他們時刻不能忘記“勤儉”的優(yōu)良美德，并要將這一信條貫徹在生活的每一個細節(jié)中?！对鴩視贰对恼肥窃鴩吷腔鬯埃遄米志湮覀儠l(fā)現(xiàn)曾國藩勤儉的家風體現(xiàn)在各個方面。

(一)習苦習勞

“勤”與“勞”密不可分，“習勞苦”是勤的基本要求，因此自古我們就將勤勞并稱。曾國藩云:“習勞苦為辦事之本”［2］231，“總以習勞苦為第一要義”，高度強調習勞習苦在居家的重要地位?！拔崴越碳胰顺鐑€習勞，蓋艱苦則筋漸強，嬌養(yǎng)則精力愈弱也”［11］，他認為身處艱苦的環(huán)境可以強身健體、磨練筋骨，而嬌生慣養(yǎng)則會使人的精力愈發(fā)倦怠、滋生懶惰。甚至曾國藩認為“習勞則神欽”，意思是習慣勞苦，通過辛勤勞動換來社會的尊重，連神仙都會欽佩。

曾國藩對其子女、妻子甚至部下都有習勞苦的具體要求。為了讓兒子讀書明理，他規(guī)定兒子每天必須做四件事:看、讀、寫、作。“看”和“讀”每天要五頁以上，“寫”要每天練一百字，每逢三逢八日要作一詩一文。同樣對女兒也有“女子于衣、食、粗(工)、細(工)四字缺一不可”的要求［12］。即使在隨軍行中，曾國藩也要求夫人每日紡棉紗“以四兩為率，二鼓后即止”［13］。他的夫人很自覺，經常紡紗至深夜。不僅如此，他還把習勞苦演變?yōu)橹诬娭！拔从衅饺詹涣晞?，而臨敵乎能習勞者”，告誡部下只有在平日不斷提高忍受勞苦的耐力，戰(zhàn)時方能驍勇善戰(zhàn)。

(二)崇儉戒奢

“歷覽前賢國與家，成由勤儉敗由奢”，崇尚節(jié)儉、戒嬌戒奢，是一種憂患意識更是一種思想境界。曾國藩自幼就養(yǎng)成了勤儉節(jié)約的優(yōu)良品德，難能可貴的是在他加官進爵后，在奢靡之風盛行的官場仍能保持本色。在做地方官掌控財權時，曾國藩仍吃穿從簡，節(jié)用愛民。他不僅本人恪守圣賢的節(jié)儉之道，還不厭其煩的教育家人。在給兒子曾紀鴻的信中，他寫到:“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氣習，飲食起居，尚守嚴素家風，極儉也可，略豐也可，太豐則吾不敢也?！保?4］456他用自己二十多年的從官經歷告誡兒子“爾年尚幼，切不可貪愛奢華”［14］457，不可養(yǎng)成富貴公子的驕奢習氣，吃穿用度都不能過于奢侈，要掌握好適度原則。在考慮女兒終身大事時，他堅持不與驕奢人家結親，認為“親奢之家難以久遠”。封建社會的達官貴族包辦式的婚姻制度多數(shù)建立在經濟利益或政治關系之上，許多不幸的婚姻成為了前車之鑒。曾國藩不希望自己的女兒也屈從于這種關系，而是因為兩情相悅、終成眷屬。

曾國藩之所以苦口婆心的教導子女力戒驕奢，是因為他認識到“凡仕宦之家，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11］。人的本能都是這樣，由奢侈富貴的生活變?yōu)槠D苦樸素的生活，人們的心理會有一種巨大的落差感。他比較深刻地指出驕奢的害處:“蓋達官之子弟，聽慣高議論，見慣大場面，往往輕慢師長，譏彈人短，所謂驕也。由驕而奢，而淫，而佚，以至于無惡不作，皆從驕字生出之弊?！保?0］464可見，曾國藩早已預見驕奢是萬惡的源頭，貽害無窮。

(三)奮發(fā)向上

“勤”與“奮”密切相連，“勤”還表現(xiàn)為一種奮發(fā)向上的精神狀態(tài)?！抖Y記·表記》載:“俛焉日有孳孳，斃而后已”，就是形容這種孜孜以求的勤奮精神。曾國藩的“勤儉”家風也是由于曾家祖祖輩輩勤勉勤奮，給曾家后輩樹立了榜樣，曾氏的家族史就是一部奮斗史。

曾國藩的父親曾麟書曾連續(xù)十七次進京考秀才，都以落榜告終。其中前十次是獨自趕考，從第十一次開始便是同曾國藩一道前往。曾國藩也是一個天資稟賦極其普通的人，共七次才考取秀才、三次考取同進士。曾國藩和他的父親會試之路崎嶇坎坷，但卻向我們傳達了一種堅持不懈、奮發(fā)向上的精神。曾國藩也曾教導四位弟弟:“讀書講究志、識、恒，有志則斷不甘為下流……有恒則斷無不成之事?！保?］一個勤奮讀書的人，必然要有持之以恒的精神，那樣才算“竭吾力”，不虛度光陰。

四、曾國藩的“勤儉”家風思想對當代大學生的啟示

勤進取，儉守成。曾國藩的勤儉持家之道，似潤物細無聲，給子孫后輩留下了一筆寶貴的精神財富。雖然我國已經進入小康社會，在偉大復興中國夢的指引下人們的生活水平也逐漸提高，但“勤儉”的家風仍是治國治家良方，而且對當代的大學生生活也有很大的啟發(fā)。

(一)培養(yǎng)節(jié)儉樸素的消費觀

同治二年(1863 年)十二月，曾國藩在家書中說:“儉字功夫，第一莫著華麗衣服，第二莫多用仆婢雇工?！保?5］為了讓子女切實感受曾家的節(jié)儉風俗，曾國藩用祖先的真實經歷教育他們:曾祖競希公年少時在陳氏宗祠讀書，正月開學時高祖輔臣公給他一百零用錢，五月歸家時，僅僅用去一文，剩余九十九文。如此節(jié)儉樸素的生活習慣尤為值得現(xiàn)代大學生學習。大學生正處在從依賴父母向經濟獨立的過度階段，他們有部分支配生活費用的獨立權。因此，大學生更應該在這個階段養(yǎng)成節(jié)儉樸素的生活習慣，不過度透支自己的消費額度。在衣食住行方面，奉行“節(jié)儉樸素”的消費觀。當然，這里所說的“節(jié)儉樸素”并不是倡導過度節(jié)衣縮食，而是反對鋪張浪費，反對享樂主義。切不可因為虛榮心、享受欲作祟，參與非法借貸、網貸等。同時，當代大學生也應理解父母工作的艱辛、體會他們的殷切希望。

(二)保持發(fā)憤圖強的精神風貌

勤奮是一種積極進取的精神風貌，它也與有恒、惜陰諸德相聯(lián)系。曾家有一個令人印象深刻的家規(guī)就是要勤于早起，“勤字功夫，一貴早起，二貴有恒?！保?5］一日之計在于晨，早起是一種良好的生活習慣。勤于早起，也是珍惜時間、勤奮進取精神風貌的體現(xiàn)。曾國藩在晚年因為幾日沒有研讀學問，就覺得無地自容，細想圣人“發(fā)憤忘食，樂以忘憂”，這真是一種忘我的境界。然而，現(xiàn)代的大學生面臨學業(yè)、生活、人際關系等各方面的壓力，往往容易自暴自棄。勤奮不僅應該體現(xiàn)為學業(yè)勤勉努力，還應該保持一種積極樂觀的心態(tài)，合理分配時間，珍惜大學為我們提供的自我展示平臺，以發(fā)憤圖強的精神風貌應對未知的挑戰(zhàn)。

(三)不斷進善修德完善自我

“勤”與“儉”是中華五千年傳承下來的傳統(tǒng)美德，同時也是每一個華夏兒女進德修身的必備品質。所謂“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就是說明大人之學，不僅應該不斷彰顯自己與生俱來的德性，還應該重德修身，達到完善的境界。曾國藩將“勤儉”與道德的完善緊密相連，“愛之以德，不能愛之以姑息，教之以勤儉，勸之以習勞守，是愛之以德?！保?0］467培養(yǎng)勤儉的品質，就是我們不斷修身養(yǎng)性的過程。雖然曾國藩的勤儉家風思想是一種家庭環(huán)境影響，但大學生脫離了家庭的約束更應該自尊自律［16］，靜以修身，儉以養(yǎng)德，力求完善。儉，德之共也;奢，惡之大也，在21 世紀的今天，我們面臨著環(huán)境問題的巨大挑戰(zhàn)，建設資源節(jié)約型、環(huán)境友好型的社會，迫切需要我們每個人發(fā)揚我們勤儉節(jié)約的優(yōu)良品德，為我們的可持續(xù)發(fā)展貢獻力量。

五、結語

曾國藩的家風故事，家喻戶曉，廣為流傳，為現(xiàn)代社會的每個家庭家風建設和大學生正確價值觀培養(yǎng)都提供了有益的借鑒。而勤儉之道，于國于家，都大有裨益。但在我們一般民眾中，“恒念物力惟艱”一類觀念也日益淡化，“勤儉節(jié)約、艱苦奮斗”甚至被視為寒酸的表現(xiàn)。當前，我們的國家、民族都處在一個歷史的關鍵期，重提“勤儉”不僅有必要，而且是重中之重，它不僅為當代之國計民生開源節(jié)流，也能造福我們的子孫后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