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曉松

編者按：11月23日下午，貴州省政府新聞辦召開發(fā)布會，宣布全省最后9個縣退出貧困縣序列。至此，貴州全省66個貧困縣全部實現(xiàn)脫貧摘帽，標志著國務院扶貧辦確定的全國832個貧困縣全部脫貧摘帽！

貧困是困擾人類的千年難題，中國今日取得的、足以載入人類史冊的偉大減貧成就，離不開中國反貧困斗爭的接力跑。那么，在扶貧、減貧、反貧困上，中國究竟做對了什么？本刊特約本篇萬字長文，對這一問題進行了深入探析。

2019年諾貝爾經濟學獎頒發(fā)給了三位學者，分別是印度經濟學家阿比吉特·班納吉 （Abhijit V.Banerjee）、法國經濟學家埃斯特·迪弗洛 （Esther Duflo）和美國發(fā)展經濟學家邁克爾·克雷默（Michael Kremer）。他們的獲獎理由是，“以實驗性方法致力于減輕全球貧困，大大提高了我們抗擊全球貧困的能力”。三位學者中前兩位是一對夫妻，2003年聯(lián)合創(chuàng)建阿卜杜勒·拉蒂夫·賈米爾貧困行動實驗室，實驗室的任務是確?；诳茖W依據(jù)制定扶貧政策，從而減少貧困人口。他們采取“隨機對照實驗”（即將研究對象隨機分組，對不同組實施不同的干預，以對照效果的不同）的方式，在40多個國家實施了數(shù)百個實驗項目，對貧困群體的生活以及各種反貧困措施進行長期深入觀察。這種對真理的探索精神以及努力解決世界貧困問題的奉獻精神讓世人欽佩，他們合著的《貧窮的本質》一書也受到了廣大讀者的熱捧，引發(fā)廣泛的關注。

《貧窮的本質》用九章篇幅，聚焦貧困人口最集中的18個國家和地區(qū)，從營養(yǎng)、健康、教育、生育、風險管理、貸款、存款、創(chuàng)業(yè)、政治參與等九個方面探討窮人的生存、選擇和突圍，以及援助、制度對窮人的意義。作者通過對窮人日常生活、教育健康、消費創(chuàng)業(yè)等方面的行為和心理透視，詳細分析了窮人生活的各方面情況和造成貧窮的根本原因。有趣的是，這本書的副標題叫做“我們?yōu)槭裁磾[脫不了貧窮？”而不是“我們怎樣擺脫貧窮？”這或許是因為，從世界范圍看，深刻地揭露窮人為何限于困頓、意圖消除貧困的理論政策在現(xiàn)實中會碰到那些意想不到的障礙是相對容易的，而打破這一切則充滿未知。因此，作者并非以救世主的姿態(tài)自信地指導人們該如何做，而是通過清晰的數(shù)據(jù)模型、有力的實證實驗，揭示貧困的根源，探討如何改善窮人的生活、窮人如何才能逃離“貧窮陷阱”，以及如何更加科學合理地制定和實施消除貧困的政策措施。

與“我們?yōu)槭裁磾[脫不了貧窮”的基調相左（當然，《貧窮的本質》也并非是為了告訴人們貧困不可消除），中國共產黨在2015年宣布，要在2020年全面打贏脫貧攻堅戰(zhàn)，確保到2020年所有貧困地區(qū)和貧困群眾一道邁入全面小康社會，并在此后一再重申強調，中國消除絕對貧困的目標沒有任何退路、任何彈性，必須全面實現(xiàn)，必須如期實現(xiàn)。而更早在1992年，一本收錄了習近平同志擔任中共寧德地委書記期間（1988年9月至1990年5月）有關講話和文章的書籍首次出版，書名就叫《擺脫貧困》。時至今日，沒有任何國家、任何國際性組織能夠否認中國反貧困斗爭取得的巨大成績。中國的建檔立卡貧困人口從2012年的9899萬人急劇縮減，每年減貧規(guī)模在千萬人以上。

2020年11月23日，隨著貴州省宣布最后一批9個掛牌督戰(zhàn)縣成功實現(xiàn)脫貧摘帽，打贏脫貧攻堅戰(zhàn)從一句豪邁的誓言，即將成為偉大的現(xiàn)實。那么，中國為什么能夠打贏脫貧攻堅戰(zhàn)？如果說《貧窮的本質》鞭辟入里地分析和揭露了貧困的成因、本源，并且取得了大多數(shù)讀者的認同，那么，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則一定做對了很多的事情。

一、貧困確像頑疾一樣難以根治

貧困是困擾著人類發(fā)展的重大難題，反貧困是古今中外治國理政的一件大事。自人類產生之日起，貧困問題就始終如影隨形，存在于一切社會、一切國家之中。

中國古代很早就有論述貧困問題的文字記載，早在奴隸社會就有人發(fā)出質問：“一之日觱發(fā)，二之日栗烈。無衣無褐，何以卒歲！”（《詩經·豳風》）意思是我國北方豳地（今陜西旬邑西南）到了冬天，寒風凜冽，可是農奴還沒有衣服穿，怎么能度過寒氣逼人的嚴冬！著名的“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以及“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億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縣特兮？”（《詩經·魏風》）等等，反映了勞動人民對不勞而食、橫征暴斂的剝削者深切的控訴。他們更進一步向往美好的世界，“逝將去女，適彼樂土”，愿做“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的“桃花源中人”。歷代以來，反映貧困問題的文章詩書比比皆是，“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是對貧富差距懸殊最真實的寫照，“白骨露于野，千里無雞鳴”“過春風十里，竟蕎麥青青”是對戰(zhàn)亂浩劫生動的描述。古代政治家也很早就認識到治理貧困的極端重要性，公元前6世紀，管仲就提出了“富民”的政治主張，認為“凡治國之道，必先富民。民富則易治也，民貧則難治也”（《管子·治國》）。然而，千百年來，貧困問題始終如同人類肌體上的惡性腫瘤難以根除，貧富差距過大的問題一次又一次沖擊著社會秩序，成為許多王朝動蕩乃至顛覆的重要因素。

大規(guī)模的貧困問題是如何產生的？每個人都可以尋找到不少答案。比如，社會生產力低下，造成生活基本物資的匱乏;戰(zhàn)爭對社會生產產生嚴重破壞;階級分化并嚴重對立，統(tǒng)治階層對被統(tǒng)治階層壓榨剝削，分配不公，導致嚴重的貧富差距;人口膨脹導致競爭加劇、物資匱乏;國家治理失敗，無法組織有效的社會生產;發(fā)生重大自然災害，或者突發(fā)大范圍嚴重的公共衛(wèi)生事件，產生極大的破壞;社會群體所居住的自然環(huán)境惡劣、資源不足;部分群體發(fā)展水平緩慢，無法適應、跟不上時代發(fā)展節(jié)奏;社會經濟遭遇重大危機，經濟崩潰導致公眾財富急劇萎縮……基于歷史常識、生活經驗以及知識的積累，每個人都可以總結出很多社會貧困的原因。

然而，貧困問題事實上比我們所能認知的要復雜得多。當今世界的物質產出足以滿足每個人的基本生存需求，正如《貧窮的本質》所言，“至少就食品儲量來說，我們今天生活的這個世界有能力讓每個人都吃飽飯。絕對的食物匱乏并不存在” 。然而仍然有大量的人群處于難以維持生計、需要為食物和衣物而發(fā)愁的窘迫境地。聯(lián)合國在2015年把“在世界各地消除一切形式的貧窮”確定為2030可持續(xù)發(fā)展17項目標的第一位。在此之前，世界反貧困的進程是令人振奮的。全球極端貧困人口的比例從1990年的36%下降到2015年的10%。然而自此之后，全球減貧的腳步慢了下來。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的全球大流行，更是使得過去幾十年來在消除貧困方面取得的進展面臨倒退風險。研究指出，疫情造成的經濟影響可能使5億人陷入貧困，這將是自1990年以來貧困人口首次增加。我們更看到，一些高度發(fā)達的國家，同樣存在大量衣食無著的民眾。一些長期接受大量幫扶援助的地區(qū)，民眾的生活狀況并未得到根本性好轉。再具體到某個貧民區(qū)、某個貧困家庭乃至某個窮人，我們更可以看到不同的境遇、不同的表象、不同的原因。正所謂貧有千樣、困有百種，“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們還看到，一些窮人似乎并不珍惜外界珍貴的饋贈。比如，在扶貧工作中，出現(xiàn)一些貧困戶將本用于繁殖養(yǎng)育擴大生產規(guī)模的種雞種鴨種羊變成了滿足口腹之欲的珍饈美味。還有一些人會用別人的捐贈或者政府補貼資金購買較為高檔而不是以實用性為主要考慮的電器、手機、品牌服裝等等。而最讓人感覺難過的，是大量的窮人明明非常努力地工作，卻仍然在貧困的泥淖里輾轉掙扎、不可自拔;以及，貧困往往像遺傳性疾病一樣，從上一代延續(xù)到下一代。人們不禁要問：除了顯而易見的社會因素，還有哪些深層次的致貧因素？我們又該如何擺脫這樣的境遇？

《貧窮的本質》將目光投向世界上最貧困的群體（每天依靠不到1美元生活），通過大量的觀察，分析得出了多方面的歸因：

第一，窮人通常缺少信息來源，容易相信那些錯誤的事情。比如說，他們不清楚給兒童接種疫苗的好處，不明白基礎教育的重要性，不知道該使用多少化肥，不知道哪種方法最容易感染上艾滋病，也不知道政治家們每天都在做什么。他們容易做出錯誤的決策，這些決定有時會引起嚴重的后果。

第二，窮人肩負著生活中的多種責任。你越富有，越容易做出“正確”的決定;越貧窮，越難以正確抉擇。窮人要做出“正確”的決定是很困難的，因為這些決定的回報往往在“遙遠”的未來，而它們需要人們當下就有一定的付出，這樣的付出需要當下就占用窮人本身不多的資源。或者，他們手頭僅有的一點積蓄需要用在更為緊迫的地方。

第三，一些服務于窮人的市場正在消失，或是在這些市場中，窮人處于不利地位。比如，在很多地方，窮人存款所得的利息是負利息，但貸款的利息卻很高。銀行等正規(guī)金融機構為了控制貸款的風險，更傾向于貸款給風險可控的人群，而窮人往往不在此列。針對窮人的醫(yī)療保險市場尚未健全，盡管醫(yī)療問題給窮人的生活帶來了很大影響。任何形式的正式保險在窮人當中都很少見，醫(yī)療險、壞天氣險，還有牲畜死亡險等，這些都是富裕國家農民生活中的標準保險產品，而在發(fā)展中國家則多多少少是欠缺的。

第四，貧窮往往是由于制定政策時出現(xiàn)的錯誤造成的，包括無知、意識形態(tài)和慣性。如果政策不能被正確地實施，設計得再周密完好的政策，也不能發(fā)揮作用。《貧窮的本質》中例舉，烏干達政府給每個學生提供包括維修教室、購買課本以及學生學習期間產生的費用，教師的工資甚至直接被計劃在政府預算之內。然后，由于缺乏監(jiān)管，1996年調查發(fā)現(xiàn)，學校只拿到了實際援助資金的13%，有一半多的學校甚至沒有拿到這筆資金?！敦毟F的本質》認為，許多錯誤的政策往往出自于錯誤的意識形態(tài)（即對政策的認識），而這種意識形態(tài)出自于對各種條件的無知，即罔顧客觀條件，最后，大多因慣性而反映在政策文件中。

第五，對于人們能做什么或不能做什么，最終常變?yōu)樽晕覍崿F(xiàn)的預言。這句話聽起來略有些繞口，可以理解為這樣的意思：人們對他人（主要指窮人）以及對于自身的觀念、認知、看法，往往會成為看法對象的行為，而這樣的行為最終成為現(xiàn)實的結果。比如說，孩子們放棄上學是因為，老師（有時是父母）認為他/她不夠聰明;水果店老板不努力還貸是因為他們認為自己還會負債;護士不上班是因為沒有人對她們在崗位上抱有期望（以上均為《貧窮的本質》中在貧困地區(qū)的觀察實例）。

這些因素，使得窮人往往陷入“貧窮陷阱”當中，即陷入難以擺脫貧困的惡性循環(huán)。并且，使得窮人的思維、行為呈現(xiàn)出一些令人難以理解的方面?！敦毟F的本質》中關于窮人與食品的觀察和論述非常精辟，它發(fā)現(xiàn)，當窮人有一點多余的錢可以多買一點食物的時候，他們并不注重用多余的錢換取更多能量，相反，他們會選擇買一些口味更好、價格更高的食品。你手里的錢越少，你就越不愿意購買健康食品。并且，發(fā)展中的窮人會花很多錢來置辦婚禮、嫁妝、洗禮等?！翱傮w來說，窮人的首要選擇顯然是，讓自己的生活少一點兒乏味?！边@些使得，很多窮人往往顯得更不理性、更沒計劃、更懶惰、更膚淺。在教育、健康、醫(yī)療、生育、擇業(yè)、做生意一系列的“陷阱”中，數(shù)以億計的窮人一代又一代地生活在窘境當中。窮人當然也不乏應有的快樂，然而，社會整體幸福指數(shù)的上升和社會生產力的進步卻有賴于窮人數(shù)量的大幅度減少，或者說，兩者正是相輔相成的。

二、中國反貧困斗爭如何能夠取得勝利

與《貧窮的本質》關注對象一致，我國的反貧困斗爭的目標群體也是社會中最貧困的群體——廣大農村中處于貧困線標準之下的人們（以2011年人均純收入2300元不變價為識別標準）。經過多年的持續(xù)努力，這場艱苦卓絕的戰(zhàn)役取得了偉大勝利。這一偉大勝利的意義厚重深遠，這一偉大勝利的歷程可歌可泣，我們更要探尋，中國是如何打破一個又一個看似牢不可破的“貧窮陷阱”？如何找到通往正確道路的金鑰匙？這些反貧困斗爭的成功密碼，最是值得我們珍惜。

這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勝利。中國脫貧攻堅戰(zhàn)能夠打贏有很多原因，但最根本、最核心的原因，是有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始終堅持黨的領導。習近平總書記反復強調，“越是進行脫貧攻堅戰(zhàn)，越是要加強和改善黨的領導” 。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發(fā)展的最大優(yōu)勢。首先，中國共產黨的初心和使命，就是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擺脫絕對貧困是中華民族的千年夙愿，建立一個沒有貧窮的大同世界，是無數(shù)仁人志士的共同夢想?！按蟮乐幸?，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yǎng)?！边@是在秦漢之際或漢初人們便提出的“大同”理想。然而，使全體人民過上殷實富足的小康生活，在“人吃人”的封建社會只能是美好幻想，在半殖民地社會更只能是鏡花水月，只有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全面建成小康社會才有了實現(xiàn)的可能。中國共產黨的宗旨是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自誕生之日起就把消除貧困、讓老百姓過上好日子作為使命。新中國成立前，中國共產黨領導廣大農民“打土豪、分田地”，就是要讓廣大農民翻身得解放?，F(xiàn)在，中國共產黨領導廣大農民“脫貧困、奔小康”，就是要讓廣大農民過上好日子。其次，黨政軍民學、東西南北中，黨是領導一切的，中國共產黨是中國社會的中流砥柱、定海神針、穩(wěn)定之錨、航行之舵。有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才能形成上下齊心、“五級書記抓扶貧”的組織格局，使脫貧攻堅始終具備強有力的組織推動力和政策執(zhí)行力。有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才能保持長期穩(wěn)定的執(zhí)政環(huán)境，才能最廣泛地調動各類社會資源，才能最大限度消弭不同群體的利益訴求差異，使脫貧攻堅始終沿著既定方向堅定不移地前進。

這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勝利。正如《貧窮的本質》中所言，制度是一個社會成功或者失敗的首要推動力。但事實上，《貧窮的本質》全書并沒有探究過不同制度國家如何開展大規(guī)模的反貧運動以及各自成效如何。中國脫貧攻堅的成功，也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成功。中國的扶貧道路蘊藏著豐富的制度內涵。社會主義的本質是解放生產力、發(fā)展生產力，消滅剝削、消除兩極分化、最終達到共同富裕。消除貧困、改善民生、逐步實現(xiàn)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中國堅持改革開放，保持經濟快速增長，積累了較為豐厚的家底，為大規(guī)模減貧奠定了經濟基礎。堅持政府主導，把扶貧開發(fā)納入“五位一體”總體布局、“四個全面”戰(zhàn)略布局，既從頂層設計、整體層面統(tǒng)籌推進，又分門別類制定各專項扶貧行動以及針對不同群體的幫扶計劃，再通過強有力的行政手段（地方政績考核、干部使用、簽訂責任書、督查巡查等等）確保落實落地。脫貧攻堅還體現(xiàn)了社會主義制度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能夠做到“全國一盤棋”、進行大規(guī)模動員調度的突出特點?？v觀古今中外，沒有哪一個國家、哪一個朝代能夠調動這么多力量到貧困縣、貧困村開展扶貧工作。以國務院國資委監(jiān)管的中央企業(yè)為例，它們定點扶貧246個國家扶貧開發(fā)工作重點縣，在西藏、青海對口支援37個縣，在全國結對12000多個各類幫扶點，2012—2019年以來累計投入和引進無償幫扶資金（包括現(xiàn)金捐贈、項目捐建、物資折款）490多億元，派出各類扶貧干部3.7萬名。以生產經營為中心的企業(yè)，投入這么多資源直接用于幫助一個個鄉(xiāng)村發(fā)展，幫助一戶戶群眾脫貧，只有在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制度下才能做到?！敦毟F的本質》中有句話說得很好，“一種制度不能適用于所有國家，它必須要符合當?shù)氐奶厣?，因此，任何照搬式的制度都是行不通的?。改革開放40多年來，按照世界銀行每人每天1.9美元的國際貧困標準，中國8億多貧困人口脫貧，對世界減貧貢獻率超過70%，足以向全世界證明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的優(yōu)越性。

這是精準施策的勝利。《貧窮的本質》中用大量實例證明，正確地制定和實施政策是取得實效的不二法門。沒有合理的政策，大量的投入就有可能打水漂。中國的脫貧攻堅能夠取得重大成效，正是在于堅持了這一點。習近平總書記提出的精準扶貧精準脫貧是中國新時代扶貧工作的顯著特征，要求達到扶貧對象、項目安排、資金使用、措施到戶、因村派人、脫貧成效“六個精準”。首先，在扶貧對象上不搞“大水漫灌”“手榴彈炸跳蚤”，而是通過大范圍普查，把每一個貧困戶、貧困群眾建檔立卡，改變了過去底數(shù)不清的情況，使扶貧工作有了準確的聚焦對象。在扶貧標準上始終堅持以“兩不愁三保障”為主要目標，始終強調“既不能脫離實際、拔高標準、吊高胃口，也不能虛假脫貧、降低標準、影響成色”。其次，明確了扶貧工作主管部門、地方政府、有關行業(yè)主管部門、有關業(yè)務牽頭部門等各方面的工作職責，“誰來做什么，要達到什么樣的目標”始終是清晰的。再次，提出“五個一批”的扶貧路徑，即發(fā)展生產脫貧一批、易地搬遷脫貧一批、生態(tài)補償脫貧一批、發(fā)展教育脫貧一批、社會保障兜底一批。最后，制定嚴格的貧困縣“摘帽”、貧困村和貧困戶退出標準并嚴格執(zhí)行。精準扶貧方略解決了“扶持誰” “誰來扶” “怎么扶”以及“如何退”的問題，形成了扶貧工作的完整閉環(huán)，確保了寶貴的扶貧資源有的放矢，避免濫用和無效投放。

這是全方位的勝利。中國的脫貧攻堅取得的成功是肉眼可見的勝利。脫貧攻堅的目標——使貧困群眾達到“兩不愁三保障”——給予了一個家庭擺脫貧困最基本的支撐?！皟刹怀睢敝傅氖遣怀畛?、不愁穿，這是現(xiàn)代人類生存的基本尊嚴?！叭Ｕ稀敝傅氖橇x務教育、基本醫(yī)療、住房安全有保障，這是家庭發(fā)展的基礎條件。中國的脫貧攻堅僅僅如此嗎？（當然達成這樣的目標也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答案是否定的。脫貧攻堅的戰(zhàn)果遠遠超越了這一目標，它給中國農村、貧困群眾帶來的改變是巨大、廣泛而深遠的。貧困群眾收入水平得到大幅度提高：2013-2019年，832個貧困縣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由6079元增加到11567元，增幅比同期全國農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幅高2.2個百分點。貧困地區(qū)基本生產生活條件明顯改善：具備條件的建制村全部通硬化路，村村都有衛(wèi)生室和村醫(yī);貧困地區(qū)群眾出行難、用電難、飲水難、上學難、看病難、通信難等長期沒有解決的老大難問題得到解決。貧困地區(qū)經濟社會發(fā)展明顯加快：貧困地區(qū)特色產業(yè)不斷壯大，產業(yè)扶貧、電商扶貧、旅游扶貧等較快發(fā)展，經濟活力和發(fā)展后勁明顯增強;通過易地扶貧搬遷解決了“一方水土養(yǎng)不好一方人”的問題;貧困人口脫貧刺激了消費、拉動了內需，退耕還林、生態(tài)扶貧等政策的實施明顯改善了貧困地區(qū)的生態(tài)環(huán)境。這就是中國脫貧攻堅另一個成功秘訣，即通過基本保障以及全方位的條件改善、要素注入，使扶貧工作取得了多層次的成果。

這是長期斗爭的勝利。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我們今天看到的成就，固然是近年來攻堅戰(zhàn)斗的勝利果實，同時也是多年來綿綿用力、久久為功鑄就的豐碑。新中國成立以來始終不斷地探索擺脫貧困狀態(tài)的正確道路，扶貧是貫穿新中國70年發(fā)展歷程的一項重要工作。新中國成立初期至1978年的扶貧工作，主要是救濟式扶貧。政府扶貧主要是把救濟物資或財政補貼直接分給貧困農戶，助其渡過難關。1982年中國開始實施甘肅河西、定西和寧夏西海固地區(qū)農業(yè)建設扶貧工程，首開區(qū)域性扶貧的先河。1984年黨中央和國務院劃定沂蒙山區(qū)等18個貧困區(qū)，發(fā)布《關于幫助貧困地區(qū)盡快改變面貌的通知》，標志著中國的開發(fā)式扶貧戰(zhàn)略正式形成。1986年國務院貧困地區(qū)經濟開發(fā)領導小組成立，拉開了全國范圍內有組織、有計劃、大規(guī)模扶貧開發(fā)的序幕。1994年國務院頒布《國家八七扶貧攻堅計劃》，力爭7年左右時間讓全國農村8000萬貧困人口（當年貧困標準下）實現(xiàn)溫飽。2001年中央扶貧開發(fā)工作會議召開，制定并頒布《中國農村扶貧開發(fā)綱要（2001—2010年）》。2011年12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中國農村扶貧開發(fā)綱要（2011—2020年）》，提出新的扶貧目標，即“兩不愁、三保障”。2015年《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打贏脫貧攻堅戰(zhàn)的決定》頒布實施，再次明確這一目標，而且提出不僅要解決溫飽問題，還要鞏固溫飽成果、加快脫貧致富、改善生態(tài)環(huán)境、提高發(fā)展能力、縮小發(fā)展差距，不僅要滿足扶貧對象的生存需要，還要滿足其部分發(fā)展需要。2016年脫貧攻堅戰(zhàn)全面打響，直至今日。這就是中國脫貧攻堅能夠取得巨大成功的又一個秘訣：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的扶貧政策始終是不斷延續(xù)的，同時更是不斷拓展、不斷深化的。

這是貧困群體自身的勝利?！敦毟F的本質》中例舉了很多觀察實例，大量接受援助的窮人并不能真正改變命運，他們把寶貴的援助變成了短期享受，或者用于了錯誤的地方。事實證明，如果貧困群體本身不能改變一些錯誤的觀念，不能抓住援助政策的紅利，如果貧困地區(qū)不能形成自我發(fā)展的良性循環(huán)，那么長期來看，擺脫貧困還是不行的。中國的脫貧攻堅中特別注重這一點，這也正是成功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努力讓人民過上更好生活是黨和政府工作的方向，但并不是說黨和政府要大包大攬。全面建成小康社會不是搞平均主義，這是我們黨一貫的指導思想。早在1984年《關于幫助貧困地區(qū)盡快改變面貌的通知》中就提出：“改變貧困地區(qū)面貌的根本途徑是依靠當?shù)厝嗣褡约旱牧α?，按照本地的特點，因地制宜，揚長避短，充分利用當?shù)刭Y源，發(fā)展商品生產，增強本地區(qū)經濟的內部活力?！绷暯娇倳浂啻螐娬{：要正確處理外部幫扶和貧困群眾自身努力的關系，把貧困群眾積極性和主動性充分調動起來，靠自己辛勤勞動實現(xiàn)脫貧，靠自己的努力改變命運。好日子是干出來的，脫貧致富終究要靠貧困群眾用自己的辛勤勞動來實現(xiàn)。貧困群眾是扶貧攻堅的對象，更是脫貧致富的主體。擺脫貧困首要并不是擺脫物質的貧困，而是擺脫意識和思路的貧困。

在這樣的思路指引下，中國的扶貧工作中特別注重思想引導、教育扶貧、技能扶貧、就業(yè)扶貧等工作，盡最大努力讓有勞動能力的貧困群眾自食其力。中國的扶貧工作沒有搞成“福利陷阱”，更沒有成為古代社會的“等貴賤均貧富”。絕大多數(shù)貧困群眾是通過生產勞動過上了更有尊嚴更有前途的生活，加快縮小了與市場經濟和現(xiàn)代生活的距離，跟上了時代發(fā)展的步伐。

從以上我們可以看到，面對貧困這一復雜的問題，中國共產黨和中國政府采取了有效的方式，幫助大量窮人走出了《貧窮的本質》中指出的種種困境，貧困群眾獲得了發(fā)展的必要資源、機遇和市場。中華民族自古以來就是十分勤奮的民族，懶惰、不勞而獲有悖于主流且為人鄙視，當貧困群眾建立了發(fā)展的信心并且為之奮斗，更好的生活沒有理由不到來。

三、新生活新奮斗永遠在路上

當脫貧攻堅戰(zhàn)打贏之后，貧困的問題就徹底解決了嗎？只要是正常思維的人，顯然都不會如此樂觀。

貧困標準的提高，又會產生新的貧困人口。就是以現(xiàn)有標準認定的貧困人口，還有一部分存在明顯的返貧風險。一些貧困地區(qū)尚未形成自我循環(huán)發(fā)展的內生動能，一些貧困群眾尚未從“要我脫貧”轉變?yōu)椤拔乙撠殹保鼪]有轉變?yōu)椤拔夷苊撠殹?，而僅僅是在扶貧政策的紅利下脫離了生存溫飽就醫(yī)住房方面最糟糕的窘境。另外，我們談到的扶貧工作，是針對農村貧困人口而言的，而在大大小小的城市中，同樣有數(shù)量不低的窮人。中國是一個擁有14億人口的超巨型國家，貧困治理遠比其他國家更為復雜。有的問題是長期性的，攻堅期內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同時，大家都明白“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的道理。民眾的生產生活水平長期得不到提高，不能體現(xiàn)社會主義的優(yōu)越性;而民眾的生產生活水平從一定的水準高度向下跌落，則更容易觸發(fā)社會穩(wěn)定的安全閥。無論是從目前的工作情況來看，還是從對未來的展望來看，“脫貧攻堅”是階段性戰(zhàn)役，“扶貧幫困”則必定是長期性任務。

對此，中國共產黨看得很清楚。習近平總書記在2020年3月召開的決戰(zhàn)決勝脫貧攻堅座談會上明確指出：“脫貧摘帽不是終點，而是新生活、新奮斗的起點?！３置撠毠哉叻€(wěn)定。對退出的貧困縣、貧困村、貧困人口，要保持現(xiàn)有幫扶政策總體穩(wěn)定，扶上馬送一程……要加快建立防止返貧監(jiān)測和幫扶機制，對脫貧不穩(wěn)定戶、邊緣易致貧戶以及因疫情或其他原因收入驟減或支出驟增戶加強監(jiān)測，提前采取針對性的幫扶措施，不能等他們返貧了再補救?！绷暯娇倳涍€指出：“要針對主要矛盾的變化，理清工作思路，推動減貧戰(zhàn)略和工作體系平穩(wěn)轉型，統(tǒng)籌納入鄉(xiāng)村振興戰(zhàn)略，建立長短結合、標本兼治的體制機制?！?/p>

對于下一個階段減貧工作如何開展，中國共產黨在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第十四個五年規(guī)劃和二〇三五年遠景目標中進行了這樣的勾勒：實現(xiàn)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xiāng)村振興有效銜接。建立農村低收入人口和欠發(fā)達地區(qū)幫扶機制，保持財政投入力度總體穩(wěn)定，接續(xù)推進脫貧地區(qū)發(fā)展。健全防止返貧監(jiān)測和幫扶機制，做好易地扶貧搬遷后續(xù)幫扶工作，加強扶貧項目資金資產管理和監(jiān)督，推動特色產業(yè)可持續(xù)發(fā)展。健全農村社會保障和救助制度。在西部地區(qū)脫貧縣中集中支持一批鄉(xiāng)村振興重點幫扶縣，增強其鞏固脫貧成果及內生發(fā)展能力。堅持和完善東西部協(xié)作和對口支援、社會力量參與幫扶等機制。

可以看到，在貧困治理問題上，中國共產黨始終保持戰(zhàn)略定力、政治清醒和長遠眼光。在下一階段，中國將繼承和發(fā)揚現(xiàn)有的優(yōu)勢做法，包括劃定幫扶范圍，確定幫扶工作重點，繼續(xù)通過黨的領導、政府主導有計劃有組織地投入幫扶資源，調動各方面力量共同參與等等。我們完全有信心期待，中國在全面打贏脫貧攻堅戰(zhàn)的基礎上，在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堅固基石上，在乘勢而上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國家新征程中，能夠克服更多的貧困堡壘，把國民福祉不斷提高到新的水平，直至建設成為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強國。中國的脫貧攻堅已經為全球減貧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提供了中國智慧和中國方案，還將為其他欠發(fā)達國家、有志于消除貧困的各國政治家、專家學者提供更精彩的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