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溪

門楣上的青梢

長滿刺穿神諭的雨后陽光

我們正是這時(shí)

陪漂泊多年的雙腳

來沙溪，來憂傷深處，沖洗

在南詔國的石板路上，我們走著走著

很容易就發(fā)現(xiàn)歲月走得太快

而我們來得太慢

墻角的青苔，于處暑時(shí)節(jié)

已生起白露的涼意

車過衡陽

那年冬天，列車往北

車過衡陽時(shí)，聽說一場(chǎng)大雪淹沒黃河

很多人回不了家鄉(xiāng)

現(xiàn)在是夏日，自湘西返

又過衡陽。窗外的電線桿

一會(huì)兒出現(xiàn)，一會(huì)兒消失，像一些名字

西斜的太陽從左邊車窗橫著照過來

把我映進(jìn)右邊的車窗玻璃里

玻璃窗里的腦袋有些陌生

不該白的頭發(fā)，全白了

看起來像別人的腦袋

眼袋也是，裝滿年邁的滄桑

它們和經(jīng)過的這個(gè)城市多么相似——

十年過去，熟悉的終于陌生

這樣的早晨，在鳳凰

有人在河里打撈飄浮物

有人在石板路上邊走邊看

有人騎三輪車按著喇叭拉貨疾走

有人戴墨鏡坐在店門口曬太陽

太陽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剛剛升起

照著對(duì)岸客棧掛的燈籠

燈籠們都老了

寵辱不驚，慈眉善目，比肩而立

夜間大雨，沖洗過的吊腳樓仍然灰黑

河堤邊的樹還長在原來的位置

我坐在三樓陽臺(tái)

望著樓下河邊捶衣的老婦人入神

她緩慢又吃力地捶著，一件又一件

洗滌昨日的污漬

這樣的早晨，鬼魅剛?cè)?，風(fēng)靜，云淡

晨霧初散，市井的喧囂漸起

很多原來未曾忘記的事，去了遠(yuǎn)方

和順古鎮(zhèn)即景

鴨子們踱步，魚貫過石橋

“吧得吧得”的腳步聲

堪比山野之風(fēng)

陌生的地方總是特別安靜

騰沖方向飄來陳年的死亡味道，也是

在西南山嶺中，隨遇而安

龐華堅(jiān)，筆名龐白，居廣西北海市。中國作家協(xié)會(huì)會(huì)員。在《詩刊》《散文》《廣西文學(xué)》等刊物發(fā)表作品若干。出版有散文集《慈航》，散文詩集《唯有山川可以告訴》，詩集《天邊：世間的事》《水星街24號(hào)》等。曾獲第5屆中國報(bào)人散文獎(jiǎng)、第8屆冰心散文獎(jiǎng)“散文集獎(jiǎng)”、第12屆“中國散文詩·天馬獎(jiǎng)”、第9屆廣西文藝創(chuàng)作銅鼓獎(ji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