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兒
故鄉(xiāng)的初夏
河兩岸的枇杷熟了,卻無人采摘。
這星星點點的黃,分明是寂寞,倒映河里,不知飄向何方?
山坡上的野花開了,卻無人欣賞。
這姹紫嫣紅,分明是小姐妹的淚,隨風搖曳,跌落誰的詩行?
一個人走在林間,只有鳥鳴在頭頂盤旋。
一種巨大的空。不敢呼吸,怕一不小心,被寂靜埋葬。
誘 惑
小鳥孩子般調(diào)皮地穿過陽臺的防護欄,輕盈地穿梭在珊瑚豆之間。這些紅紅的珊瑚豆,就是一顆顆紅瑪瑙,浮上枝蔓;這些紅紅的珊瑚豆,就是一盞盞小燈籠,點亮初夏。陽光。微風。小鳥的翅膀蝴蝶般扇動枝蔓,扇動明媚的夏。
窗臺邊。一位女子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住小鳥。她的目光蓄滿湖水,風一吹,就會掉下幾顆溫情;她的臉龐圓潤,泛著粼粼的波光,是陽光的芬芳。
平淡生活中的驚喜和感動?
不,是久違的鄉(xiāng)音,童年和母親的呼喚。
忽略珊瑚豆的毒性。
夏日蟬鳴
聽,蟬又在窗外高一聲低一聲地叫。這個鄉(xiāng)村郵遞員,一到夏日,就翻山越嶺,用它單調(diào)的歌喉催我回去。我無處躲藏。也不想躲藏。
這不是故鄉(xiāng)的蟬鳴。故鄉(xiāng)的蟬鳴不會這樣彬彬有禮,它們將以鋪天蓋地的方式,覆蓋我的每一寸肌膚和呼吸,讓我心甘情愿蜷縮在故鄉(xiāng)的懷抱;故鄉(xiāng)的蟬鳴有流水的清澈,那是小河日復一日的相思,深情而幽怨地彈唱。我一動不動地站在梧桐樹下,等蟬鳴注滿我的杯子,我將一飲而盡。
來來往往的人群從樹下經(jīng)過,有誰抬頭望一眼?
蟬,這注定孤獨的歌者。
我從沒有靠近過故鄉(xiāng)
他們又在說曹家的梨花、文宮的枇杷,還有黑龍灘的萬頃碧波。交頭接耳,一種隱秘的幸福。我想要靠近,他們突然噤聲,我的故鄉(xiāng)突然噤聲。
我從沒有靠近過故鄉(xiāng)。不懂春播秋收,風吹麥浪與我無關,也不曾在稻花香里聽取蛙聲一片。陽光下,那一大片土地,不是深情款款,只是徒增我的憂煩。害怕牛羊,我只是在唐詩宋詞里放牧杏花煙雨,和牧童的短笛。
偶爾回家,我只是親吻野花、野草,一望無際的綠。盡可能地將鳥鳴、潺潺的溪流,灌滿雙耳,帶進詩行和異鄉(xiāng)的夢鄉(xiāng)。故鄉(xiāng)是我的退路。故鄉(xiāng)是我的療養(yǎng)院。只有不堪城市的重負和喧囂,才想起故鄉(xiāng);只有疲憊了心傷了,才投進故鄉(xiāng)的懷抱。
而故鄉(xiāng),一如村頭的石拱橋,依然深情守望,用河水清凌凌的笑,洗滌我的憂傷。
無 眠
去年深冬。
我尾隨鹽城悄無聲息地抵達你的村莊。
呼嘯的北風。飄飛的白雪。你天真而多情的眸子。
一座城市的名字,輕易地就帶出眼淚與微笑,那年那月的愛情。
記憶沒有季節(jié)。只一個恍惚,就萬紫千紅、鶯歌燕舞。
這個夏日。
龍卷風刮過阜寧,刮過手機屏幕,也刮過我的雙眸。
你,在我的雙眸越長越大,直至,淹沒了夜。
愛過,就永遠不會忘記。
而那些牽掛,被隱匿,隨一陣風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