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 靜，張春雷

(1.南陽師范學(xué)院公共外語部，河南南陽 473061；2.南陽師范學(xué)院文史學(xué)院，河南南陽 473061)

《法苑珠林》是唐釋道世于唐高宗總章元年（公元668年）編寫的一部大型佛教類書，傳世本為100卷。全書不僅廣引佛經(jīng)中的相關(guān)故事，而且引世俗典籍140多種，凡所征引，均注明出處，具有較高的文獻(xiàn)價值和史料價值。該書經(jīng)宋代收入藏經(jīng)后，以藏經(jīng)本流傳于世，未有標(biāo)點本問世。2003年底，周叔迦、蘇晉仁兩位先生整理而成的《法苑珠林校注》（以下簡稱《校注》）問世，煌煌六冊由中華書局出版，實為嘉惠學(xué)林之盛事。該書出版以后，影響甚大，這是目前最好的《法苑珠林》校注本。但是由于《法苑珠林》所收佛教文獻(xiàn)來源復(fù)雜，時代也有先后，加之古人在編寫類書時有編訂更改的毛病，故錯訛之處不少，如果要一一厘清，并非易事；而且佛教文獻(xiàn)中不僅多佛教術(shù)語、外來翻譯語，而且還有較多當(dāng)時口語、俗語，美玉微瑕在所難免。自出版以來，先后有董志翹[1]、王東[2]、羅明月[3]、王紹峰[4]、范崇高[5]、邵天松[6]等先生撰文對書中的一些校點提出商榷，所論大多證據(jù)充分，令人信服。但該書卷帙浩繁，其中仍有不少校點值得商榷，故不揣固陋，選取18條略加考辨，敷衍成文，以就正于方家。

1.主者語泰：卿是長者子，以保罪過而來在此？（冊一，7/257/10①“7/257/10”表示括號前的引文來自《校注》第7卷、第257頁、第10行。下文類似標(biāo)注依此類推。）

“保罪過”費解，“?！弊之?dāng)為“何”字之訛，所在句當(dāng)作“以何罪過而來在此”。下句趙泰回答說：“修志念善，不染眾惡?！敝髡咴唬骸扒錈o罪過，故相使為水官都督?！边@樣就文通義順了。若作“保罪過”，則文意不通。另，大正藏本《法苑珠林》②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3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331。此處正作“以何罪過”。唐法琳《辨證論》①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2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538。、清弘贊《六道集》②參見：卍續(xù)藏經(jīng)：第149冊[M].臺北：新文豐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94：743。亦引此則故事，均作“以何罪過”，可參。③范崇高《〈法苑珠林〉文本整理商議》亦從《法苑珠林》各版本和《太平廣記》卷三七七“趙泰”引《冥祥記》言及此條，因其僅從版本異文論及，故補(bǔ)說之。參見：范崇高.《法苑珠林》文本整理商議[M].成都：四川大學(xué)出版社，2018：29。

2.世閑怖畏相多種，以此逼迫惱眾生，當(dāng)墮硙山地獄中，受于壓磨舂搗苦。貪欲恚癡結(jié)使故，回轉(zhuǎn)正理令別異，判是作非乖法律，彼為刀劍轉(zhuǎn)所傷。（冊一，7/251/6）

“刀劍轉(zhuǎn)”應(yīng)為“刀劍輪”之訛?！暗秳啞睘椤暗遁啞备皠啞钡暮戏Q?！暗遁啞薄皠啞笔侵敢环N可以投擲并收回的鋒利的輪狀殺人武器，指的是古印度武器cakra，直譯作爍迦羅或斫迦羅，意譯作旋輪、投輪或斗輪。唐慧琳《一切經(jīng)音義》卷四八：“投輪：投，擲也。西國多用此戰(zhàn)輪，形如此間樚攎，繞輪施鐵輻，如蒺藜，鋒極銳利，以繩纏之，用擲戰(zhàn)?！保?4/628b④“/”前后的數(shù)字分別表示冊數(shù)和頁數(shù)，a、b、c分別表示上、中、下欄。“54/628b”表示第54冊、第628頁、中欄。所標(biāo)冊、頁參見：“中華”佛典協(xié)會，法鼓山佛院.大正新修大藏經(jīng)[M/CD].2008。下文類似標(biāo)注依此類推。）佛典中的劍輪，正指此物。劉宋求那跋陀羅譯《雜阿含經(jīng)》卷七：“世尊告諸比丘，何所有故？何所起？何所系著？何所見我？令諸眾生作如是見，如是說……以極利劍輪割，斫截作大肉聚，作如是學(xué)，彼非惡因緣?！保?2/44c）例多不贅舉。關(guān)于“刀輪”“劍輪”的具體形制及其用法，《亞洲古兵器說》[7]有詳細(xì)的描述和圖片，可參看。

《法苑珠林》注此則故事引自《觀佛三昧海經(jīng)》，然大正藏本《觀佛三昧海經(jīng)》并無記載。此則故事另見于《起世經(jīng)》⑤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1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328?！镀鹗酪虮窘?jīng)》⑥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1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383?！吨T經(jīng)要集》⑦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4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174。，三經(jīng)此處均作“刀劍輪”。

3.晉沙門支法衡，晉初人也。得病旬日，亡經(jīng)三日而蘇活。（冊一，7/258/7）

“得病旬日，亡經(jīng)三日而蘇活”斷句有誤，“亡”當(dāng)屬上，原句應(yīng)斷為“得病旬日亡，經(jīng)三日而蘇活”。這句話是說支法衡得病十日后死了，過了三天后又復(fù)活了。大正藏本《法苑珠林》⑧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3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331。、清弘贊《六道集》②、唐懷信《釋門自鏡錄》①此處標(biāo)點均不誤，可參。

4.堂有十二階，衡始躡一階，見亡師法柱踞胡床坐。見衡曰：我弟子也，何以而來？回起臨階，以手巾打衡面口：莫來！衡甚欲上，復(fù)舉步登階，柱復(fù)推令下，至三乃止。（冊一，7/259/4）

“打衡面口”費解，“口”當(dāng)為“曰”之誤，兩字形近而訛?！翱凇焙笥小澳獊怼眱勺?，且有冒號，據(jù)上下文，“莫來”應(yīng)是法柱所說的話。因此“口”字應(yīng)為“曰”字之誤。大正藏本《法苑珠林》此處正作“以手巾打衡面曰：莫來”⑨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3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21。，可證。

5.曹有五判官連坐，感為第六。其廳事是長官人坐。三間各有床，案務(wù)甚繁擁。西頭一坐處無判官。（冊一，7/262/5）

“其廳事是長官人坐。三間各有床，案務(wù)甚繁擁”斷句有誤，正當(dāng)作“其廳事是長官，人坐三間，各有床案，務(wù)甚繁擁”?！皬d事”是指官署視事問案的廳堂?！度龂尽侵尽ぶT葛恪傳》：“出行之后，所坐廳事屋棟中折?！盵8]“其廳事是長官”是言“視事問案廳堂上的是級別最高的官”。另外句中“案”當(dāng)屬上，當(dāng)斷作“各有床案，務(wù)甚繁擁”?！按舶浮边B用者，典籍習(xí)見。宋贊寧等撰《宋高僧傳》卷十：“時維秋杪水用都涸，徒眾斂手塊然無謀。會一夕雨至，萬株并進(jìn)。晨發(fā)江滸，暮抵寺門。剞劂之際，動無乏者。其余廊廡床案，靡非幽贊?！保?0/770a）例多不繁舉。聯(lián)系下句“吏引智感就空坐，群吏將文書簿帳來。取智感署，置于案上，而退立階下”，從其中的“置于案上”可見，上句的“床案”當(dāng)是實指。此則故事引自《冥報記》①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1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23。，亦見清弘贊輯《六道集》②參見：卍續(xù)藏經(jīng)：第149冊[M].臺北：新文豐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94：746。，“案”均屬上。大正藏本《法苑珠林》③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3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332。此處標(biāo)點“案”亦屬上，可參。

6.唐河?xùn)|柳智感，以貞觀初為長舉縣令。一夜暴死，明旦而蘇。說云：始忽為冥官所追，至大官府。使者以智感見已，謂感曰：今有一官闕，故枉君任之。（冊一，7/262/4）

“使者以智感見已”，“智感見已”見的是何人，“謂感曰”是誰問的，上句并未提及，令人費解。此句中“已”，當(dāng)是“王”字之訛?！巴酢奔础摆す佟?。此則故事引自《冥報記》④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1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801。，此處作“使者以智感見王”。

7.有頃食來，諸判官同食。智感亦欲就之，諸判官曰：君既權(quán)判，不宜食此。感從之竟不敢食。日別吏送智感歸家，蘇而方曉。自歸家中，日暝，吏輒來迎。至彼而旦，故知幽顯反晝夜矣。于是夜判冥事，晝臨縣職，遂以常。（冊一，7/262/8）

此段話有兩處校點，值得商榷。其一，“日別”費解，“別”當(dāng)為“暮”之訛。此句是說，在冥界傍晚的時候，小吏把柳智感送回陽間的家中，柳智感蘇醒后則剛好是陽間的白天，所以下句說“故知幽顯反晝夜矣”?！叭漳骸?，“傍晚；天色晚”之義，典籍習(xí)見?！读w·少眾》：“我無深草，又無隘路，敵人已至，不適日暮?！盵9]杜牧《金谷園》詩：“日暮東風(fēng)怨啼鳥，落花猶似墮樓人?！盵10]其二，“遂以?！庇忻撐?，“以?！敝虚g脫“為”，“遂以?！碑?dāng)作“遂以為?！?。此則故事引自《冥報記》④，亦見清弘贊輯《六道集》⑤參見：卍續(xù)藏經(jīng)：第149冊[M].臺北：新文豐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94：764。，兩書此處皆作“遂以為常”，可參。

8.又興州官二人考滿當(dāng)赴京選，謂智感曰：君判冥道事，請問吾選得何官？智感至冥曹，以某姓名問小錄事。（冊一，7/263/4）

“以某姓名問小錄事”中“某”字當(dāng)為“其”字之誤，“某”“其”兩字形近而訛，這句話是說智感拿他們的姓名問小錄事。俗書“某”“其”常相訛。梁釋寶唱撰《經(jīng)律異相》卷三十七：“億耳問言：‘汝作何行，今獲此報？’男言：‘阿濕摩伽阿盤地國中薩薄王聚落某甲男子，淫犯他婦。’”（53/199a）“某甲”，徑山藏本作“其甲”⑥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3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199。。元魏慧覺譯《賢愚經(jīng)》卷五：“于是二家，各引道理，其兒父母，說是我兒，我于某時。失在河中?！薄澳场?，思溪藏、普寧藏、方冊藏作“其”⑦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3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385。。例多不繁舉。此則故事出自《冥報記》④，原經(jīng)此處作“某”。

9.州司遣智感領(lǐng)囚送京，至鳳州界，囚四人皆逃。智感憂懼，捕捉不獲，夜宿于傳舍。忽見其故部吏來告曰：囚盡得矣。一人死，三人在南山西谷中，并已擒縛，愿公忽憂。（冊一，7/263/12）

“愿公忽憂”中“忽憂”令人費解，“忽”應(yīng)為“勿”字之訛。此則故事引自《冥報記》①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1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801。，原經(jīng)此處作“勿”。《太平廣記·神八·柳智感》[11]《六道集》②參見：卍續(xù)藏經(jīng)：第149冊[M].臺北：新文豐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94：765。亦收錄此則故事，此處亦作“勿”，可參。

10.智感今在南任慈州司法。（冊一，7/263/13）

“司法”令人費解，“司法”應(yīng)為“司馬”之訛。“司馬”為古代的官職名。該句引自《冥報記》③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1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802。，原經(jīng)此處作“司馬”，《六道集》④參見：卍續(xù)藏經(jīng)：第149冊[M].臺北：新文豐出版股份有限公司，1994：766。亦作“司馬”，可參。

11.得三昧故，諸佛現(xiàn)前，為其授記。從是已來，經(jīng)于百萬阿僧祇劫，不墮惡道。乃至今日，獲得甚深自楞嚴(yán)定。（冊二，13/449/2）

“自楞嚴(yán)定”語義費解，“自”當(dāng)為“首”字之訛，兩字形近而訛?！笆桌銍?yán)定”即“首楞嚴(yán)三昧”。北涼曇無讖譯《大般涅盤經(jīng)》卷二十七：“首楞嚴(yán)者名一切事竟。嚴(yán)者名堅，一切畢竟而得堅固，名首楞嚴(yán)。以是故言首楞嚴(yán)定，名為佛性。首楞嚴(yán)，新云首楞伽摩。譯曰健相，健行，一切事竟。佛所得三昧之名?！保?2/525a）姚秦鳩摩羅什譯《佛說首楞嚴(yán)三昧經(jīng)》卷上：“菩薩得首楞嚴(yán)三昧，能以三千大千世界入芥子中，令諸山河日月星宿悉現(xiàn)如故，而不迫迮，示諸眾生。首楞嚴(yán)三昧不可思議勢力如是?！保?5/635c）該段引自《觀佛三昧海經(jīng)》⑤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15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689。，原經(jīng)此句作“獲得甚深首楞嚴(yán)三昧”。

12.有四比丘，共為同學(xué)，習(xí)佛正法。煩惱覆心，不能堅持，佛法寶藏，多不善業(yè)，當(dāng)墮惡道?？罩杏新暎Z比丘言：空王如來雖復(fù)涅盤，汝之所犯謂無救者。汝等今當(dāng)入塔觀像，與佛在世等無有異。聞空中聲已，入塔觀像，眉間毫相，即作念言。（冊二，13/450/5）

“煩惱覆心，不能堅持，佛法寶藏，多不善業(yè)，當(dāng)墮惡道”中的“煩惱覆心，不能堅持，佛法寶藏”，應(yīng)當(dāng)點作“煩惱覆心，不能堅持佛法寶藏”?！胺鸱▽毑亍笔恰安荒軋猿帧钡馁e語，中間不當(dāng)點斷，且“佛法寶藏”后當(dāng)用句號。如果此處點斷，“佛法寶藏，多不善業(yè)，當(dāng)墜惡道”正與本要表達(dá)的句義相反。

13.一切諸法，亦復(fù)如是，無相離相，體性空寂。作是觀已，經(jīng)于日夜，成就五通，具足無量，得無礙辯。得普光三昧，具大光明。以凈天眼，見于東方阿僧祇佛。得凈天耳，聞佛所說，悉能聽受。滿足七月，以智為食。一切諸天散花供養(yǎng)。（冊二，13/450/5）

“具足無量”當(dāng)為“具四無量”之誤?！八臒o量”與上句的“五通”相應(yīng)?！拔逋ā奔础拔迳裢ā?，指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足通等五種神通力?！八臒o量”即“四無量心”，指佛、菩薩慈悲喜舍之四德，包括慈無量心、悲無量心、喜無量心和舍無量心。《法苑珠林》注此段引自《迦葉經(jīng)》，此段亦見唐菩提流志譯《大寶積經(jīng)》卷八十九⑥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11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511。，原經(jīng)此處作“成就五通，具四無量”。

“滿足七月，以智為食。一切諸天散花供養(yǎng)”斷句有誤，此處存在誤字、脫文，以致斷句不確?！霸隆碑?dāng)為“日”之誤。原句當(dāng)作“滿足七日，以智為食，不食世供，一切諸天散花供養(yǎng)”?！斗ㄔ分榱帧访摗安皇呈拦?，此句當(dāng)為“滿足七日，以智為食，[不食世供]，一切諸天散花供養(yǎng)”。

14.孫皓得之，素未有信，不甚尊重，置于廁處，令執(zhí)屏籌。至四月八日，皓如戲曰：今是八日浴佛時，遂尿頭上。（冊二，13/453/11）

“皓如戲曰”語義費解，《校注》注：“‘如’字下疑脫‘廁’字”。此處無需存疑，“如”下有脫文，脫“廁”字。此則故事引自《集神州三寶感通錄》卷中，原句此處正作“皓如廁，戲曰”可證。

15.又別傳云：天竺沙門一十二人送像至郡。像乃水上，不沒不行。（冊二，13/454/12）

“像乃水上”語義費解，中間脫文，脫“立”字，原句當(dāng)作“像乃立水上”。此則故事引自《集神州三寶感通錄》卷中①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2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414。，原經(jīng)此處作“像乃立水上”，《法苑珠林》當(dāng)據(jù)補(bǔ)。

16.朗恭事盡禮，每陳祥瑞。今居一堂，門牖常開，鳥雀不近，雜穢不著，遠(yuǎn)近嗟異。其寺至今向三百五十年。（冊二，13/455/3）

“其寺至今向三百五十年”中的“向”意義鮮見，極易令人誤為衍文，當(dāng)出注。此處的“向”為“大約、大約有”之義。唐杜甫《蠶谷行》：“天下郡國向萬城，無有一城無甲兵?！盵12]例多不繁舉。該段摘自《集神州三寶感通錄》卷中①，原經(jīng)此句作“朗供事盡禮，每陳祥瑞。今居一堂，門牖常開，鳥雀不近，雜穢不著，遠(yuǎn)近嗟異。其寺至今三百五十許歲”。

17.東晉成帝咸和年中，丹陽尹高悝往還市闕，每張侯橋浦有異光現(xiàn)。乃使尋之，獲金像一軀。西域古制，足趺并闕。悝下車載像，至長干巷口，牛不復(fù)行。悝止御者，任牛所往，遂徑赴長干寺，因安置之。楊都翕然，勸悟者甚眾。（冊二，13/455/4）

此段話錯訛處較多。第一，“咸和年中”中的年號“咸和”，應(yīng)當(dāng)是“咸安”之誤。王東對此處錯誤已經(jīng)指出，可參[13]。第二，“丹陽尹高悝往還市闕”中的“市闕”費解。高悝為丹陽尹，下文提到的“張侯橋”“長干巷”“長干寺”均是揚(yáng)都的地方，怎么能說往還“市闕”呢？“市”當(dāng)為“帝”字，兩字形近而訛?！暗坳I”就是指“京城”。唐駱賓王《宿溫城望軍營》詩：“兵符關(guān)帝闕，天策動將軍?！盵14]王實甫《西廂記》：“蟾宮客，赴帝闕，相送臨郊野?！盵15]“市闕”句是說丹陽尹高悝作為地方官常往來于京城，所以下面提到的地名都在京城。該句引自《集神州三寶感通錄》卷中①，原經(jīng)此處作“帝闕”。第三，“每張侯橋浦有異光現(xiàn)”中“每張侯橋浦”也令人費解，“每”是副詞，做狀語，“張侯橋浦”是名詞，中間顯然有脫文?！懊俊焙竺摗耙姟弊郑摼洚?dāng)作“每見張侯橋浦有異光現(xiàn)”。該句引自《集神州三寶感通錄》卷中①，原經(jīng)此處作“每見張侯橋浦有異光現(xiàn)”。此事唐道宣《釋迦方志》②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1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72?！稄V弘明集》③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2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202。也有記載，兩者均作“見張侯橋浦有異光”。《南史》亦記載此事：“丹陽尹高悝行至張侯橋，見浦中五色光長數(shù)尺?！盵16]亦可證。第四，“足趺并闕”中的“足”，《校注》出注：“足，高麗藏本作光?！盵17]此處作“光”是，該句當(dāng)據(jù)高麗藏本改。“光”是指佛像的后光，“趺”是指佛像的臺座，它們是佛像的兩個部件④《漢語大詞典》收“光趺”詞條，釋為“指佛像底坐”，正引此例為書證，《漢語大詞典》釋義不確，當(dāng)改為“指佛像的后光與底座”。；“足趺”則專指塑像的底座，是一個部件。晉法顯《佛國記》：“像長八丈，足趺八尺。”[18]“光趺并闕”之“并闕”，顯然說的是兩個佛像部件均缺失。所以下文才有“臨?？h張系世于海上發(fā)現(xiàn)銅蓮花趺，南海交州采珠人董宗之得光，簡文帝敕施此像，孔穴懸同，光色無異”，才有“凡四十余年，東西別處，祥感光趺，方乃符合”的評論。如果“光趺”作“足趺”，則下文無應(yīng)。此事佛經(jīng)記載較多，隋費長房《歷代三寶記》①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49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38。，梁惠皎《高僧傳》②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0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409。，道宣《釋迦方志》③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1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972。《廣弘明集》④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2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202。，《集神州三寶感通錄》⑤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2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414。均有記載，此處均言“光趺”，可參證。

18.中夜覺有人來奔船，驚共尋視，了無所見，而船載自重，不可更加。雖駭其異而不測也。列邁利涉，常先諸舫，不久遂達(dá)渚宮。（冊二，13/454/12）

“列邁”語義費解，當(dāng)作“引邁”?！耙~”，“啟程，上路”之義，典籍習(xí)見。漢秦嘉《贈婦》詩之三：“清晨當(dāng)引邁，束帶待雞鳴?！盵19]漢徐淑《答秦嘉詩》：“君發(fā)兮引邁，去我兮日乖。”[20]

“利涉”，順利渡河之義?！兑住ば琛罚骸柏懠?，利涉大川?！盵21]《北史·魏紀(jì)一》：“冰草相結(jié)若浮橋，眾軍利涉?！盵22]聯(lián)系上下文，“列邁利涉，常先諸舫”是說“（由于佛像上了這條船），船啟程之后，順利渡河，常比其他的船快”。此則故事引自《集神州三寶感通錄》⑥參見：日本《大正新修大正藏》：第52冊[M].石家莊：河北省佛教協(xié)會，2005：415。，原經(jīng)此處作“引邁利涉”。[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