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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象突圍和年輕人的躺平:如何在一個變動的系統(tǒng)中尋找新秩序

2021-01-02 06:31孫時進,李偉,陸新和
青年學報 2021年3期
關鍵詞:躺平大象

嘉 賓:孫時進,復旦大學心理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導師 李偉,上海戲劇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現(xiàn)代戲曲研究中心主任、《戲劇藝術》副主編、圖書館館長。

策劃主持:陸新和 ,《青年學報》編輯

參與討論:劉宏森 ,《青年學報》主編

陸新和:我們這一期討論的主題是:大象突圍、教育整頓和年輕人的躺平,我覺得這背后有一些相似的生態(tài)變化。

大象突圍,是因為它的生存系統(tǒng)惡化,活不下去了,所以要想辦法走出去。所謂年輕人的躺平,本質上也是他們的生態(tài)發(fā)生了變化,而選擇這樣一種應對的方式。教育整頓則和放開三胎密切相關,其實現(xiàn)在就算自由放開,人家也不一定會生,這也是一種生態(tài)。最近美國教育中概股幾近崩盤,有的股價甚至跌掉近90%。

孫時進:為什么?

陸新和:這次不是一般的整頓,它的邏輯就是減輕養(yǎng)育負擔。年輕人不愿意生孩子,重要原因之一就是養(yǎng)不起,其中教育就要投入幾十萬,甚至上百萬,讓孩子接受課外培訓輔導。他們認為把培訓機構弄沒了,養(yǎng)育成本就下來了,這是一種邏輯。

劉宏森:這只是一種邏輯。

陸新和:或許將來學生的雙休日也會被安排掉,那就沒有時間去補課了。所有這些自然生態(tài)、教育生態(tài)、社會生態(tài)似乎都在發(fā)生著較大的變化。

今天的“躺平”讓我想到美國五六十年代的垮掉派,本質上他們有點接近。60年前,克魯瓦克、金斯堡他們說:我們掙扎過,和這個社會搏斗過,但是,我們被打垮了。今天中國的青年人說,我們打不過,只能躺平。如今,躺平主義事實上已經(jīng)成為青年文化的一種,變成年輕人當中的思潮,盡管它是通過對996、007、對資本家抗爭的形式體現(xiàn)出來的。

那么,這種狀況怎么解決?年輕人不可能永遠躺平下去,垮掉派也沒有一直垮下去。所以我們請兩位老師一起來探討一下。首先,內(nèi)卷、躺平、三孩、教育整頓背后的推力和邏輯是什么?第二,年輕人除了躺平還有沒有其他選擇?第三,躺平是年輕人的主動選擇,換一個名詞說失業(yè),就變成了被動的選擇,那么躺平是失業(yè)的另外一種表達嗎?第四,年輕人如何做到自我的可持續(xù)奮斗?對社會來講應該提供哪些支持?

劉宏森:這個欄目是2017年5月開始辦的,初衷就是給一本嚴肅的學術期刊打開一個窗口,進來一些新鮮空氣。這個欄目的一大特色,就是每次的選題都把看似“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聯(lián)系在一起??此撇幌喔傻氖虑槿绻辛寺?lián)系,一定是內(nèi)在的、深度的聯(lián)系,不會是表層的。當然,作為一本學術期刊,我們不僅要發(fā)現(xiàn)問題,更多地還要從建設性的角度考慮。學術期刊不是發(fā)牢騷的地方。

2016年,國家頒布了中長期青年發(fā)展規(guī)劃。規(guī)劃提出,要把青年培養(yǎng)成接班人和建設者。現(xiàn)在青年躺平了,怎么辦?三孩放開了,怎么辦?剛剛說大象突圍是一個生態(tài)問題。究竟怎么看?請兩位專家不吝賜教。

40年前的社會,發(fā)動機很重要,今天更需要剎車和方向盤。
需要尋找新的精神家園,躺平某種意義上是尋找新生活方式的嘗試

陸新和:重要的不是躺平、內(nèi)卷這些現(xiàn)象。我在策劃里面特別提到了美國六七十年代這一批垮掉派、嬉皮士搞出了計算機革命。喬布斯就是嬉皮士,美國的科技革命是由一批嬉皮士弄出來的,他們怎么會走向這一步的?看似紊亂,但關鍵是要能在紊亂中尋找新的秩序,找到新的自我。年輕人不可能一直這樣躺平下去,這是我們討論的目的。

現(xiàn)在要么躺平,要么起來抗爭,就像復旦最近發(fā)生的事情。

孫時進:紊亂可能崩潰也可能從無序到有序。復旦的事情有很大的偶然性,“非升即走”在高校很普遍。在這個環(huán)境里面,復旦的政策應該是最寬松的,算是做得好的。

陸新和:所以,這也是生態(tài)的問題。換句話說,類似“非升即走”也是內(nèi)卷的一種體現(xiàn),只不過高端一點。

李 偉:這個話題雖然沒有放在題目里面,我覺得也是有聯(lián)系的。

陸新和:“青椒”和所謂大廠的年輕人很相似,只不過他們是高端學術人才。

孫時進:任何事情都有兩個方面,在張藝謀的紅高粱時代就是打雞血,那個時候確實發(fā)動機很重要。但是到了一定的程度,開始有剎車和方向盤了,某種意義上來講就是轉向。40年前想的是沒錢是萬萬不能的,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金錢不是萬能的,差不多用了一代人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個事情也有正面意義。

李 偉:我昨天上戲劇理論課時就舉了這個案例,它很符合我們的悲劇理論。從亞里士多德開始,悲劇都是這么講的:悲劇模仿比我們高一點的人。他們都是比我們高一點的,尤其是姜老師。這兩個人從目前的了解來講都不是壞人,相反都還有很多被人稱道的地方,為什么在現(xiàn)有學術體制下相遇會發(fā)生這樣的事情?這個悲劇的感覺很明顯。

悲劇就會引起我們的憐憫和同情,為什么?很多“青椒”覺得姜老師和自己的處境是一樣的,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命運。我把這個例子作為生活中的悲劇講給學生聽,包括當時在場的老師都很認可,他們都感覺到了這個事件的悲劇性。

孫時進:這背后還有深層次的問題。兩個人應該都是不錯的,學校又是最人道的,普遍情況可見一斑。

陸新和:從大環(huán)境來講,這也是內(nèi)卷的一個縮影。內(nèi)卷不僅僅體現(xiàn)在“雞娃”、學區(qū)房這些事情上。當年的學生、現(xiàn)在的996大廠青年躺平了,因為他們工資高,積蓄足夠他們過一兩年不工作的生活。

李 偉:復旦這個事情的確是內(nèi)卷的惡果。

孫時進:40多年前你有資格躺平嗎?沒有。寧可苦死、累死,也不愿餓死,不能躺平。走到今天,有條件可以躺平了。從正面來講,現(xiàn)在生存、安全等需求基本解決了,而面臨更高層次的精神需求和滿足,率先選擇躺平的有不少是相對高端一點的人群,他們可以選擇躺平。

陸新和:因為他們有資格可以躺平。

劉宏森:現(xiàn)在躺平的人有兩種,一種是不缺生存發(fā)展資源,所謂有資格的。第二種就是類似“三和大神”,以打臨工日結的方式生活,做一天吃一天。這種躺平者,歷朝歷代都有。阿Q就是。

孫時進:誰有資格躺平?改革開放初期是人性和欲望的釋放。剛才說了,如果只有發(fā)動機,沒有剎車和方向盤,一直加速,那會車毀人亡。所以今天需要尋找新的精神家園,不能不加分析籠統(tǒng)地談躺平??赡苡忻つ肯麡O的不求上進的躺平,但也不排除包含尋找新生活方式的嘗試的躺平。是消極還是積極的,需要大家討論后弄清楚。社會心理服務體系構建的是什么?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積極向上。就是在你割我的韭菜,對我沒有尊重的時候,我可以不理你,我可以保持我的尊嚴。躺平也是要回尊嚴的一種。我們應該告訴年輕人,你們可以選擇一個有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看似躺平的生活方式,而不是那種以金錢和地位來評價成功的方式。這種新的方式一旦推廣開來,也許是年輕人要走的一條新路。

20世紀80年代的年輕人唱“再過20年我們來相會”,后來發(fā)現(xiàn)在經(jīng)濟方面,我們做得比預想的要好。現(xiàn)在的情況,實際上就是一批年輕人率先找到另一種生存方式,表面上看有點消極,但如果加以引導就會有非常強的正面意義。換句話說,就是不作個人比較了。你說你收入5萬元,我收入5000元,但我只要活下去就行,不和你比了。我就見過一個人,他之前在一家雜志工作,后來到貴州,花30萬買了一套房子生活,我看他和李子柒的生活方式很像,活得很好。

包括馬原也是選擇了躺平,他生了癌癥,后來退出江湖。

劉宏森:馬原寫過《岡底斯的誘惑》《西海的無帆船》等小說。

孫時進:治療的時候他發(fā)現(xiàn),照這樣治下去活著的可能性也不大,而且很痛苦,一直要放療、化療。他突然覺得活著沒有什么意義,就是在紙醉金迷、聲色犬馬環(huán)境下的激烈競爭。等得了癌癥才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認真活過,那我不治了,選擇死。但是在死前選擇一種我認為比較好的、自然的、有自尊的生活方式,這也是一種躺平。但是他賭贏了,八年以后不治而愈。王朔說世俗意義上的成功就是賺幾個臭錢,讓別人知道。何必呢?這也是讓人躺平。有沒有一種積極的躺平方式?

某種程度上,躺平就是從他人的評價體系里面跳出來,就是拒絕世俗意義上的某些東西,
不再和別人PK。如果一個人只有學習這一件事情,那一旦這個學習不存在了,
他會覺得自己的生命沒有意義了。

陸新和:您講馬原的例子,我們是不是可以說,所謂年輕人的躺平是目標發(fā)生了改變?

孫時進:積極的躺平其實是尋找一條自己要走的尋找精神家園的路,而不是以前有外人評價的成功之路。

陸新和:原來是掙錢,要從一個月1萬到一個月10萬,那么就996、007,拼命做?,F(xiàn)在發(fā)現(xiàn)這個目標的代價是身體毀了,所以,新的目標是要身體、要健康。

孫時進:從心理學來講,也許有更深層的含義。因為童年是在極度貧窮中度過的,我們這代人對錢的欲望很強,有再多的錢也覺得不安全,所以拼命賺錢,不花錢,甚至可以說是貪錢。同樣,在專制下長大的人,給他再高的地位也覺得不夠,他們?nèi)匀粫帣鄪Z利。從情感上來講,一個從小在專制愚昧下長大的人,是根本不知道如何處理人類情感關系的。

改革開放之后出生的新一代人,生活沒有那么貧窮、愚昧,也沒有那么專制,他們的心態(tài)不是一定要更有名、更有錢,而是要選擇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他們已經(jīng)開始成熟。你不要忽悠我可以成為百萬富翁,我要的是我選定的生活方式。

陸新和:現(xiàn)在躺平的主體就是80后、90后。

孫時進:就是改革開放后,經(jīng)濟有所好轉以后這一代人。70后還有困難,到90后,絕大部分人沒有生存問題。有一個海歸,他的領導說你要學會敬畏。海歸回復說,我們只對人品和能力有敬畏,對金錢和權力沒有敬畏。也就是說你不要拿漲工資或者提拔來威脅我,我不在乎。這讓很多領導或老板崩潰,不知道這一幫孩子到底要什么。他們要的是自己喜歡的生活方式。

積極躺平的生活方式,一定程度就是拒絕世俗意義上的某些東西。這其實對我們培養(yǎng)、構建積極心態(tài)有利,我們培養(yǎng)的就是自尊、自信、理性、平和的人。所謂平和就是沒有惡狠狠的東西了,幸福感不是只決定于物質和金錢?,F(xiàn)在絕大部分選擇躺平的,某種意義上是有權利躺平的人。像上海的孩子,我不拿你一分工資也可以活。窮孩子不能躺平,也沒有資格躺平,躺平的話你爹娘就過不好了。

第一代人拼命賺錢,不花錢;第二代人又賺錢又花錢。真正的貴族是什么?賺錢、花錢都無所謂,就是《共產(chǎn)黨宣言》中講的“每個人自由的全面發(fā)展”,發(fā)展出自己的天賦,活出自己的意義。這樣也可以使別人活得更好,使社會更豐富,而不是要和別人PK,躺平的正面意義是這個。躺平也許是未來的生活方式,是代表一群人,是引導社會往前走的。

陸新和:您剛剛講的基本上就是北歐的生活方式,我不和你PK,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成為自己,做一個廚師,做一個漁夫。

孫時進:確實和北歐很像。這就是選擇一種更豐富多彩,尊重自己內(nèi)心的生活方式。關鍵是能不能找到你的天賦。如果找到了,你的工作就是你的天職,就是你的使命。

積極的躺平,是有清醒的自我意識,想做自己認為有意義的、喜歡的事情。這是中國未來需要的,而不是所謂不合作。我們的管理、激勵機制還是幾十年以前的,今天已經(jīng)換了一代人了,這是需要改變的。我們應告訴很多家長,當你以為孩子沒有輸在起跑線的時候,他的終點可能已經(jīng)沒有了。

其實,完善的社會保障機制,就是給你躺平的權利。最好的社會,就是你拿低保做數(shù)學也可以。最早的管理模式,為了激勵,就是計工分,分田到戶。現(xiàn)在把這種管理體制拿到高校,這就是管理者的荒唐。

陸新和:從面上來看,所謂非暴力不合作也是存在的。孫老師的話讓我很有啟發(fā),從另一個層面來說,所謂躺平就是從他人的評價體系里面跳出來。原來生活的意義就是他人的評價,包括給你漲工資、評職級、給個榮譽稱號等等都是他人的評價,現(xiàn)在他們不在乎別人的評價了。

我們說教育有兩種觀念,一個是培養(yǎng)人,一種是篩選人,現(xiàn)在大行其道的是后者。我把所有人分成ABCD,然后讓社會選,所以我們要“雞娃”。但從培養(yǎng)人的角度出發(fā),無所謂你們選不選,我們就是培養(yǎng)孩子的天性,讓他成為一個人?,F(xiàn)在原先在篩選賽道里的人跳出來了,那么問題是接下去他怎么辦?

孫時進:我們今天討論這個問題就是告訴大家,你這個方式?jīng)]有錯,但是要找到你自己。以前有一段時間就是提倡以人為本,就是給每個人尊嚴,給你生存的意義。比如龜兔賽跑,僅以跑步為標準,那就只給了兔子生存的意義和尊嚴,沒有給烏龜尊嚴。如果讓兔子去跑步,烏龜去游泳,那么這個社會就是各得其所?!懊總€人自由的全面發(fā)展”,就是尊重他的個性,你要活出你自己的尊嚴和意義,而不是活在人家的評價體系里面。

劉宏森:剛剛講年輕人不跟你玩了,玩自己的。這其實在若干年前已經(jīng)顯現(xiàn)出來了。有人調研發(fā)現(xiàn),青年心中對權威的認同很有特點。比如,教授不是他們眼中的權威,領導也不是權威。他們?nèi)永锩娴念I袖人物、有特長的人,才可能是他們眼中的權威。對游戲一族來說,打得好的人就有權威,但哪天被打下去,就不是權威了。他們對權威有自己的評價標準。

孫時進:他們不是一元化,是多元化。

劉宏森:現(xiàn)在看躺平有一個參照的東西,就是有沒有就業(yè)。就業(yè)體現(xiàn)了社會現(xiàn)有的一種運行模式、評價標準?,F(xiàn)在主流媒體說青年躺平可恥,但他們或許根本就不了解青年。先搞清楚幾個基本問題,再對躺平發(fā)表意見:首先,什么樣的青年在躺平?第二,躺平的形式是什么?第三,躺平的原因是什么?

孫時進:確實,這三個問題要回答,而且要做實證研究。你罵躺平,你知道誰在躺平,為什么躺平、怎么躺平嗎?在不清楚的情況下,罵和捧都是沒道理、無意義的。

劉宏森:現(xiàn)在青年躺平和葛優(yōu)躺是不是一回事?和佛系是不是一回事?其實不一樣,里面有非常復雜的東西。

李 偉:剛剛孫老師講的是比較好的狀態(tài)下的躺平,就是有選擇的自由。在躺平的狀態(tài)下我可以選擇我熱愛的生活方式。其實還有一種就是對現(xiàn)實的無奈而躺平,不躺平就沒有辦法了。他只有躺平,躺平了以后也沒有更好的選擇。比如說我每天辛辛苦苦工作,最后帶來各種各樣的毛病,我賺的錢不能支付我去醫(yī)院看病的錢,那么我還不如不干活,不得這些病,那也是一種躺平。

孫時進:當然一定也有被迫的、消極的“躺平”。

陸新和:就是性價比選擇。

孫時進:對,也不是父母前輩給我留下很多財富,只要沒有生存之憂,我就躺平。大多數(shù)工薪階層收入本來就不高,但工作強度卻很大,這是很多80后的情況。

劉宏森:躺平的原因就分出來了。

李 偉:如果是這種情況,可能要改變的就是社會的某些方面,是不是可以這么說?

孫時進:我覺得底線就是建好社會保障,這是根本,社會已經(jīng)很多元化了。剛剛說有一種躺平是高端的、主動的,還有一種就是算算怎么做更劃算。就是在有社會基本保障的情況下做自己喜歡的、擅長的事情是否可行?躺平以后說不定就找到適合自己做的事情。

為什么心理學讓我們喚醒自己?因為你終身在尋找的就是你自己。在上海,可能大部分人都有資格躺平,但是能不能找到你的感覺?否則你躺平了以后,永遠沒有感覺,可能就生不如死。

劉宏森:孫老師還是很懂青年的。最近這十幾年,很多青年在努力按照自己的興趣就業(yè)。比如說安徽蕪湖有一個小伙子給人補破牛仔褲,年收入百萬以上。當今社會上的很多新業(yè)態(tài),就是這樣由青年創(chuàng)造出來的。

孫時進:這些都是很好的例子。

陸新和:這些個案的可信度我們不清楚,是不是可以年入百萬?還有養(yǎng)什么東西年入千萬的。

劉宏森:也不太會過分地夸大?,F(xiàn)在資訊很發(fā)達,很容易證偽。他們也未必想一輩子只做這一件事情?,F(xiàn)在的問題就是不少父母覺得孩子做的事情不靠譜。

孫時進:覺得你當公務員可以,終身的鐵飯碗。

劉宏森:從這個角度來講,躺平的人就是想做,卻還沒有找到自己可以做的事情的人。

孫時進:我有一個沒有學歷也沒有工作的朋友,但是他對中醫(yī)和健康養(yǎng)生很有天賦,也很有研究。他生活得衣食無憂、自由自在。但他爸爸就覺得很悲劇,說我最大的失敗就是這個兒子,這么聰明的人如果聽我的話一定進清華的,而現(xiàn)在什么職業(yè)都沒有。

劉宏森:對青年躺平的焦慮、不安、不滿,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對青年不了解。

孫時進:我說你孩子很有出息呀,我這個教授還不是天天跟他學,他的生活水平和很多教授相比也不低,你為什么擔心?但在這個爸爸心目中,這是一個沒正當職業(yè)讓他丟臉的孩子。

劉宏森:這就是價值觀不一樣。

陸新和:進一步來講,躺平本身就是一種新的選擇,社會不應該僅僅像主流媒體那樣去訓斥說躺平可恥,而是應該發(fā)展出接納躺平的機制。

李 偉:社會本身應該是非常多元化的,躺平其實就是自我選擇。現(xiàn)在社會能夠提供給他的東西讓他覺得無意義,他在里面找不到價值。

劉宏森:過若干年,這一批年輕人成為社會棟梁以后,他們就理解了,他們不會焦慮的。而且,他們會想出辦法來進行管理,這個就是變動的系統(tǒng),而不是一個紊亂的系統(tǒng)。到他們挑大梁的時候,社會會按照他們的理解,形成一種較為穩(wěn)定的秩序。

大象突圍、教育整頓、年輕人躺平,背后都折射出對資源的爭奪。我們是否應該像
對突圍的大象一樣,也給予躺平者足夠的尊重,并提供基本的保障和接納

孫時進:你看美國垮掉的一代多厲害?從克林頓到喬布斯。

陸新和:當年董樂山提出過,翻譯成垮掉派似乎有明確的貶義,他說應該翻譯為“疲脫派”。最早翻譯垮掉派的那幾個人找過錢鍾書,說這個Beat應該怎么翻,是不是翻譯成垮掉?錢鍾書沒有反對,但是他提了一個詞,他說英文里面有一個詞Beatitude,就是祝福,是宗教里面的一個詞。垮掉派人物克魯瓦克和金斯堡說當他們到教堂里面的時候,他們想到Beat就是上帝給我們的一種恩賜,和你講的新生活方式的選擇其實是合拍的。董樂山說為什么是“疲脫”?“?!笔钦f明他們對舊的生活方式疲倦了,“脫”就是超脫,就是我找到了新的東西。但是大家對垮掉派都接受了,約定俗成了,就把這一代叫做垮掉派。他說對很多不了解的人來講,一看這個名詞,就很容易形成誤解。就像我們看到紊亂就想到混亂一樣,這個也沒有辦法。

劉宏森:這個就是迎合當時民族的意識形態(tài)。

孫時進:覺得這個是腐朽的,沒落的。

陸新和:社會應該建立一個接納體系讓他們躺平。

李 偉:社會應該非常多元,有很多東西可以選擇?,F(xiàn)在說躺平,就是帶有某種價值觀的。主流媒體批評躺平,就是認為這個是消極的。其實這里面也有積極的東西,或者說現(xiàn)在的種種安排有很多不足,那么能不能更加多元化?比如在大學里面,明明寫論文本來也是一件好事,現(xiàn)在規(guī)定你要寫多少篇,那就很無趣。本來寫作是我們的享受,現(xiàn)在變成任務了。人覺得自己是機器了,那還不如躺平。

陸新和:張五常也寫了同樣的例子,他在某個地方工作的時候人家就沒有論文規(guī)定,但他很多文章反而就是那個時候寫的。

李 偉:評價體系、評價機制要多元、靈活,如果只有一個非常硬的框架肯定有問題。

孫時進:這個問題解決的話就把大學的根本問題解決了,也許要等相當長的時間。

陸新和:所謂接納躺平有一個很好的例子,就是提出博弈論的約翰·納什,數(shù)學天才、精神分裂癥患者。普林斯頓大學沒有給他任何發(fā)論文的要求。他就是一個精神病人,但是普林斯頓接納了他,最后他獲得了諾貝爾獎。而且,約翰·納什并非個案,普林斯頓大學旁邊的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就是一個很典型的接納躺平的地方。

孫時進:那個研究院不是普林斯頓大學的,是有人資助的,可以天天喝咖啡。

陸新和:是的。它的經(jīng)營者叫弗蘭克斯納,是一對很有錢的夫婦捐獻的。很多世界頂尖的科學家像愛因斯坦、奧本海默,包括楊振寧等都待過,愛因斯坦待了二十幾年,一直到去世。普林斯頓大學還撿了個漏,順便請愛因斯坦老師做了個兼職教授。這些科學家在那里沒有任務,就是喝咖啡、聊天,聊幾年沒有成果也沒問題。

李 偉:我們現(xiàn)在高校的管理機制非常急功近利,唯論文是從。

孫時進:這個不能深層分析,深挖下去就是學校是不是學校?更深層的就是人要有變化。如果人變了,管理模式也許就會變。

陸新和:你剛剛說社會保障體系可以接納躺平,但光有這個還不夠,另一個層次就是如何鼓勵和保障他們可以去做一些他感興趣的事情,這個是目前最缺乏的。

有一些80后、90后在網(wǎng)絡上的言論也很讓人擔心。我們看到過中國貧窮落后的時候,他們沒有,他們一出國門就覺得中國很牛。這個其實很可怕,你根本不知道你的基礎在哪里。牛頓花了半輩子想到萬有引力,你初中就知道了,你說你比牛頓牛?我們經(jīng)常說只花了幾十年甚至幾年就走過了人家上百年走的路,這完全是在誤導,這是同一條路嗎?

孫時進:那是上帝的事,我們管不了,我們只能把這個事情說清楚,就是對這個社會的貢獻,不管能不能起什么作用。

劉宏森:就像今天這個命題,實際上就是躺平?jīng)]有那么讓人悲觀。

李 偉:我覺得躺平是很積極的一種現(xiàn)象,會促進社會發(fā)展進步,調整改革。

陸新和:那我們應該提供怎樣的支持?我們首先是接納躺平,第二就是如何提供一種支持機制?從社會層面來講,就算躺平是積極的,但是你不能就這樣躺下去啊。

劉宏森:首先不是接納躺平,首先是要了解躺平。

陸新和:躺平以后怎么辦?就如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有那么多喝咖啡的人,如果他們真出不了成果,這個研究院也不能辦到今天。所以,我們還是要有一套機制,讓這一批人能夠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孫時進:那就是怎么躺平。

陸新和:喬布斯說聽從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你躺平了,但你可以聽從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嗎?你做得到嗎?

孫時進:我們要做的就是喚醒一部分人,讓別人看到這個世界上還有這一群人有這種生活方式,讓他們擴展開來,我們用各種媒體、各種方式來宣傳。

劉宏森:躺平蘊含的積極因素是什么?按照自己的意愿來工作、生活,包括賺錢。問題是什么?整個社會系統(tǒng)是按照傳統(tǒng)的單位、行業(yè),傳統(tǒng)的考核、價值建構起來的,那就形成一種不匹配的關系。因為不匹配,所以大家都難受。躺平的小年輕難受,領導也難受。

這就更需要年輕人大膽地闖蕩、創(chuàng)新,沒準會有一些新東西出來。所以說社會要有耐心,要容忍年輕人試錯。急功近利一定是不行的。

孫時進:大學現(xiàn)在承擔了一些不該承擔的事情,比如拼命地保證就業(yè)率。如果只要進好大學就能保證好的就業(yè),那么應試教育永遠打不破。等你考了所謂的名牌大學,發(fā)現(xiàn)就業(yè)還沒有專業(yè)學院的好,這個時候就打破了。

劉宏森:我覺得把大象突圍弄進來是一個非常好的想法,大象為什么突圍?動機就是覓食,就是尋找活下去的資源。同樣,教育為什么要整頓?是因為教育資源的稀缺,整頓就是把資源整合起來。年輕人為什么躺平?生存發(fā)展的資源不夠。

孫時進:他躺平了以后發(fā)現(xiàn)自己就是資源。

劉宏森:關鍵就是資源問題。2016年,國家頒發(fā)了中長期青年發(fā)展規(guī)劃,從一般表述上來看都很好,但最實質的問題就是資源的支持。

孫時進:還有一個問題就是你真正關心什么?

劉宏森:要真正地去想青年需要什么,不同的青年有不同的需求,這方面我們口號喊得很響,政策落地不夠。你剛剛說了社會保障,青年有了基本的保障以后,怎么會躺平?

李 偉:我們恨不得把孩子的方方面面都管起來,這種思路和心態(tài)是有問題的。管理者要相信每個人有自我發(fā)展和成長的能力。今天的題目一個是自然生態(tài),一個是社會生態(tài),本質都是一樣的。大象有自己的本能,知道哪里更適合自己生存。它們首先知道這個地方活不下去了,才要往外面走。是不是可以找到一個合適的地方?不知道。而且現(xiàn)在不是一群,是三群了,這足以證明那個地方是不行了。它們就是憑本能、憑感覺走。

劉宏森:這其實也是在考驗有關地區(qū)當局的智慧。大象北上,肯定和它們的棲息地被破壞直接相關。這次大象突圍嘗到了甜頭,有那么多莊稼可以吃,也沒有人去打擾它們,保護得很好。它們會不會習慣性地像非洲大草原上的動物那樣季節(jié)性遷徙?如果是這樣,地方政府部門能否順其自然,搞出一條大象通道,像青藏高原藏羚羊遷徙通道一樣?大象是珍稀動物,大象遷徙又是一種非常稀罕的景觀。其間蘊含著十分珍貴、十分豐富的旅游資源。如果能把大象遷徙從一種對人的生產(chǎn)生活的干擾,轉化成一種難得的旅游資源,這樣,或許就會形成一種新的經(jīng)濟形態(tài)。這樣才是靈活的管理。

同樣對青年也是一樣,他躺平了,他想自己創(chuàng)業(yè),他想搞新的業(yè)態(tài),社會能否也給他們一個通道?

李 偉:管理的思路要調整。

孫時進:像西部開發(fā),他們發(fā)現(xiàn)最好的開發(fā)就是撤出來,生態(tài)幾年以后全部恢復了,那里不適合人住非要住在那里干嗎?

陸新和:過多的人為干預肯定是有問題的。像江西的婺源,現(xiàn)在是旅游勝地。因為他們窮,不像上饒等地,政府有錢,到處修路造高樓,婺源沒有能力搞城市建設。但是幾年以后,你發(fā)現(xiàn)反而婺源這邊生態(tài)最好,適合人居住,老百姓也有錢。這就是經(jīng)濟學講的有形之手干預過多的問題,你不是上帝,你不可能預見一切。

李 偉:管理者千萬不能覺得我可以規(guī)劃一切,這是以前計劃經(jīng)濟的思路。

孫時進:家庭教育也是一樣,我們要發(fā)現(xiàn)孩子到底適合做什么。

李 偉:我們現(xiàn)在搞道路設計,都是按照自己的想象設計一條路。這樣的路可能好看,但不一定方便。其實老百姓已經(jīng)自然踩出了一條路,你只要把人家踩出來的路修好就可以了。不用另搞一條路,然后硬讓大家走,這就尷尬了。

大象是龐然大物,它可以走出一條生路,甚至帶出一條你所說的旅游線路。而在社會生態(tài)的方面,管理部門就很強勢,年輕人覺得社會上沒有適合我的工作,我都不想做怎么辦?我自己創(chuàng)業(yè)。先創(chuàng)出一條路來,然后再來搞規(guī)范化、合理化,很多新興行業(yè)都是這樣產(chǎn)生的。

孫時進:家長受不了。

李 偉:最好家長可以允許。社會是不是可以給他們開辟一些可能適合他們發(fā)展的道路?如果沒有,就只能在既有的軌道上面發(fā)展,我給什么工作你都要接受,那么就會出現(xiàn)躺平的結果。

劉宏森:他繼續(xù)躺著。

李 偉:我們大多數(shù)人不可能像大象一樣走到哪都可以有吃有喝,怎么辦?這就在考驗管理者的智慧。

劉宏森:首先你要給他托底的東西,就是孫老師說的社會保障。他躺一段時間后覺得自己技能不夠,就會去接受培訓。他要創(chuàng)業(yè),沒有錢,可以小額貸款。你只要提供一整套的保障就可以了。

陸新和:這個其實國外有很成熟的模式。大象突圍這一次在國際上贏得廣泛的好評,真正地講好了中國故事,靠張維為講一定不行,這個就是人為干預了。大象突圍這個事件其實就是維護了大象的本能。

李 偉:如果我們對青年的管理不是堵而是導,像大象一樣,那么也會獲得國際社會的好評。

陸新和:這次獲得好評的一個前提就是對大象有基本的尊重,就是它想怎么走就怎么走,它有它的特點,你都不知道。如果當?shù)卣f畫了大象之路,你必須這么走,那可能又不行了。

李 偉:要有多元的生態(tài),讓每個人能找到自己的空間。

陸新和:紊亂系統(tǒng),變動系統(tǒng),換一種說法就是熵增系統(tǒng),你允不允許負熵進來?只有負熵進來系統(tǒng)才會有活力,否則一定會有問題。

孫時進:要有一個新的擾動,年輕人進來就是一個擾動。

陸新和:系統(tǒng)熵增到最后就是沒有活力的系統(tǒng)。躺平就是一種負熵,能不能讓它進入你這個系統(tǒng)?我們原來的系統(tǒng)是把負熵隔絕了,說躺平可恥就是這個原因。負熵進來的話,系統(tǒng)就會有活力。

我提紊亂系統(tǒng)也是這個出發(fā)點,這種熵增到一定程度形成的紊亂系統(tǒng),是對初始條件很敏感的非線性系統(tǒng)。當系統(tǒng)出現(xiàn)負熵擾動的時候,首先應該正視和尊重它的存在,并表達協(xié)商解決的意愿。比如說我愿意和你溝通,愿意為你們提供更加多元、廣闊的生存空間,那么對這一批躺平的人可能是很好的。如果你給出的信號就是躺平可恥,是不允許的,這種一味地指責,可能會讓系統(tǒng)崩潰掉。因為那是它對初始條件很敏感的時候,所以,你的反應很重要。

孫時進:民間俗語說孩子生一次病長大一次,為什么?因為他長大的過程當中失去平衡,就會生病。生完病以后,機體的各部分機能重新適應了,如果不去過分干預的話,就是生一次、聰明一次。但如果一生病,打抗生素,退燒藥,硬把它打回到原來的層面了。這個過程的關鍵點不是消除癥狀,是讀懂癥狀背后的意義。也不是說不退燒,如果燒到40度,要稍微退一下,但是要把握好分寸。就像我們也不能讓青年一直躺平,要讀懂和理解以后,經(jīng)過一次陣痛上升到另一個層面。首先要讀懂,然后揭示背后的東西。不要用你掌握的話語權為中心來批判,應該是開放的、有對話的,這個過程中要有成長。

陸新和:記得汶川地震的時候,救出來一些山里面八九十歲的老奶奶,然后給她們住好房子,可沒多久就死了。你覺得她原先是住破房子,但是那個環(huán)境讓她很適應,弄出來住到樓房里面反而破壞她的既有生態(tài)了。

劉宏森:很多時候是為了形式。

李 偉:要有一個柔性的環(huán)境,不管是輿論還是管理的環(huán)境,一定要人性化、多元化。包括躺平這個事情,不必擔心,不必焦慮,要相信每一個人都不會真的永遠躺平,每一個人都有其自身的力量,這些力量都要、也都會釋放。

如果說躺平是一種負熵,是尋找新的生活意義,那重要的就是如何讓他們
內(nèi)生出新的內(nèi)驅力,而不是外界強加于他的

孫時進:和教育孩子也是一樣的道理,你要讀懂他,尊重他,相信他一定有自己的能力。有人說對孩子所有的擔心都是一種詛咒,是你內(nèi)心的恐懼,然后造成激烈的沖突。

劉宏森:這個確實是一種詛咒。本身不是這樣,因為你擔心,想成這樣。

陸新和:可能這一批人在躺平之前也是參與到內(nèi)卷里面,他一定有自己的目標,這個就是內(nèi)驅力,不管是為了錢還是為了名?;蛘哒f為了從一個小廠進入大廠,從一個大廠進入BAT,不管怎樣,他一定有一種內(nèi)驅力。躺平以后,如何建立新的內(nèi)驅力,這是很重要的。

孫時進:躺平了以后傾聽內(nèi)心的聲音,尋找自己生命的意義。實際上中國現(xiàn)在也在尋找精神家園,尋找生命的意義。當每一個個人開始尋找生命意義的時候,這個國家就有希望了。讓兔子跑,讓烏龜爬,讓劉歡唱歌,讓劉翔跑步。如果讓劉翔做奧數(shù),他就崩潰了。如果教育回歸到這樣一個路徑,中國回歸到這樣的路徑,那么中國就是替世界尋找一條回歸之路。

上海有一個60歲的藝術老師,因為身體不好,就和他太太提前退休,去大理生活。他在當?shù)亟贪鬃謇夏耆水嫯嫞f這些老年人沒有受過文化的污染,畫他們本身最原生態(tài)的東西,他們把這個畫推到西方賣出好價錢了。我覺得這也可以說是一種躺平,但是他做得非常有意義。

劉宏森:對青年躺平的恐懼,很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為對青年特征和特質、現(xiàn)狀與困惑等的無知。

孫時進:豬沒有無意義感,只有人才有。年輕人在大學里面有無意義感,正是他開始尋找意義的開始,你擔心什么呢?整天想讓別人裝你的思想,憑什么?當他有無意義感的時候你應該和他一起探討,幫助他尋找到意義。

參加我女兒畢業(yè)典禮的時候,有三件事讓我印象很深。她當晚請我們?nèi)ギ數(shù)睾芎玫牟蛷d吃飯,我很崩潰,我是送你來學習的,你對吃那么講究干什么?她還帶我逛奢侈品牌店,然后說去比好萊塢還好玩的一個地方玩。我覺得這個孩子就是講吃、講穿、講玩。

后來我想,講吃是健康,講穿是漂亮,講玩是開心。當孩子健康、開心、漂亮的時候,你做父親的很崩潰,這不是變態(tài)是什么?40年來這些孩子已經(jīng)國際化了,花一點錢你就很崩潰,這難道不是你的問題嗎?

我如果按照老觀念要生活上最低標準,那么就有激烈的沖突,我就崩潰。其實這是她帶我走進國際化大都市。盡管我生活在上海,但我的觀念在40年之前。后來發(fā)現(xiàn)這個餐廳在外灘都有,我為什么不去享受美好的生活?這樣孩子就覺得你很好。她的同學也都說你爸爸很好。

陸新和:在你們家成功實現(xiàn)了文化反哺。

劉宏森:很多家庭都是這樣。

李 偉:上一代人不要以為自己比下一代人高明,總是用自己的老觀念要求下一代人?,F(xiàn)在像躺平的一代,或者是垮掉的一代,都是上一代人的評價。其實今天的“躺平”和當年的“垮掉”一樣,都孕育著新的生機。

孫時進:有時是因為你對我抱那么大的期望,所以我就讓你絕望。上海一個戒賭中心,里面有60個賭博成癮的孩子。我見到一個人,他說爸媽告訴我,你只要考上大學就自由了。但他們騙了我,考進大學以后控制根本沒有放松。所以,工作以后就開始賭。我說你終于用賭博的方式讓你爸媽崩潰了,他們再也不抱希望了,只要這個孩子不賭就行了。

陸新和:躺平也好,垮掉也好,都是他們自己命名的。就是我用原來的方式和你們斗,但失敗了,所以我換一種方式進行抵抗。你們說非暴力不合作也對,就是抗爭的方式變了。這個抗爭方式到最后可能會誕生新的時代,像美國的計算機革命一樣,關鍵就是他們?nèi)绾文墚a(chǎn)生新的內(nèi)驅力?

孫時進:這其實就是兩代人的沖突,需要對話。好像誰說的,這個世界誤會有時比邪惡更耽誤事,這就是兩代人溝通的重要性。這一代人的恐懼不是沒有道理的,現(xiàn)在的悲劇就是最愛他的人把他害死了。像那些跳樓的孩子,逼死孩子的都是可以為這些孩子去死的人,這個就是悲劇。

李 偉:剛剛陸老師說我們有責任為這些躺平的人找到他們的內(nèi)驅力,我覺得這個不要別人幫助去找,他自己自然會找到。

陸新和:不是說我們有責任幫他們找到,是如何有這樣的社會機制。其實,躺平的過程就是重新尋找意義的過程。趙婷的《無依之地》里面,那個女主角是典型的躺平族。她沒錢了就去打一個臨工,有錢了就開著房車轉。為什么?因為她遭受了重大的刺激,丈夫去世了,經(jīng)濟崩潰了。如果你不允許她這樣,她崩潰得更快,死得更快。她這樣做可能也是一種療傷的方式。

劉宏森:她需要你允許嗎?誰有資格不允許人家呢?

陸新和:我們說躺平可恥,就是不允許人家躺平。

李 偉:所以說輿論環(huán)境、社會機制要盡可能寬容。

陸新和:你剛才講社會多元化,我這件衣服是2019年威尼斯雙年展買的,上面這句“May you live in interesting times”是那年雙年展的口號。我穿這個衣服去美國,在華爾登湖有個小姐姐拉著我,問這句話是什么意思?她說這句話是來自一個古老的中國諺語,后來我查了果然有一點關系。之后我去超市買東西,有一個大叔,看到這個,覺得有意思,排在我后面的老太太說,我們今天不就是生活在一個“有趣”的時代嗎?我原來以為威尼斯雙年展說希望你們生活在一個有趣的時代里面,但美國人覺得這句話講得太好了,特朗普時代就是一個“有趣”的時代,太好玩、太搞笑了。這種理解與前面的差異非常大。

你是不是允許人們的多元化理解呢?躺平也是一樣的,我覺得社會有責任允許它的存在。你不可能讓躺平的人百分之百出現(xiàn)什么,但其中可能會產(chǎn)生新的火花,就像計算機革命一樣。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產(chǎn)生那么多大師,但也有不少人就是喝喝咖啡,總要有一個概率。我們?nèi)绾卧试S躺平?如何重新讓他們產(chǎn)生新的內(nèi)驅力?

有一些人確實躺平,因為躺平成本很低。天涯上面有一個帖子,上海一對夫妻,孩子沒有,雙方辭職,他們算下來一年躺平的成本就是2萬人民幣,有詳細的賬單。這些人不可能一直這樣,但是我們要允許。這個就像間隔年一樣,國外企業(yè)普遍允許間隔年,就是你工作覺得厭倦了,企業(yè)同意給你一年的時間,隨便你干什么,一年以后你來上班,這個時候就是重新迸發(fā)活力。

孫時進:他們地可能放著三年不種。

陸新和:關鍵是怎么讓這一批人找到內(nèi)驅力,我們不可能幫他們找到,但要鼓勵他們?nèi)フ摇?/p>

孫時進:各種各樣的教育培訓讓他們找到自己的天賦。

陸新和:缺少內(nèi)驅力其實不只是中國的事情。馬斯克有一個演講,他說美國社會新一代的青年普遍缺乏內(nèi)驅力。

李 偉:日本有一本書很火,就是《低欲望社會》,或者叫《無欲望社會》。

陸新和:就是生活的無意義感,很多人有這種情況,中國青年已經(jīng)算是積極向上的。

孫時進:袁隆平說,沒有吃飽之前就一個事,吃飽以后事就多了。但不能因為這個回到吃不飽的年代,人類要往前走是有風險的,但還是要走。

陸新和:社會觀念變化也是支撐新內(nèi)驅力的一種。剛剛講到北歐,小孩子希望將來做一個廚師,也沒有人笑話,因為每一個崗位都很受尊敬,這就是社會的寬容度。在我們這邊,如果他內(nèi)心非常希望成為一個花匠,他敢和他的父母或者周圍的朋友說嗎?

李 偉:我們的教育也好、宣傳也好,實際上就是有意地把青年學生往他們需要的方向引導。最后證明,他們選擇的方向不一定是最好的,也不一定符合很多人的想法。

劉宏森:很多人因為社會生活中有這樣的價值理念,擔心自己做了所謂比較低賤的職業(yè)而“社死”。

李 偉:這就造成了很多您剛剛說的歧視鏈,或者是觀念上的誤區(qū),這個就很可怕了。

孫時進:如果實現(xiàn)核心價值觀,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民主,這個社會就會實現(xiàn)你剛剛說的這種情況。在一個家里面不是爸爸說了算,是按照孩子的意愿去發(fā)展,他是自由的?,F(xiàn)在大家覺得當上公務員比較好,某種程度權力的扭曲是造成心理不健康的原因,改革開放就是反對任何形式的個人崇拜。你能不能給一個孩子自由的選擇?你怎么以一個平等的方式和孩子溝通?如果這樣的話,這個東西就實現(xiàn)了。

陸新和:我們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經(jīng)常把社會金字塔尖的人作為每個人的目標,好像每個人都要成為馬云、馬化騰。每一個國家都會產(chǎn)生塔尖人物,前提是有一個龐大的普通人群。

劉宏森:榜樣就是最塔尖的人,儒家理想中的“完人”。儒家就是以“完人”來作為榜樣的。

孫時進:現(xiàn)在心理學各種兒童障礙不再說了。像馬斯克這一類人,某種意義上講,在情感上不是很豐富;喬布斯某種程度就是高能力自閉癥。他沒有這方面的能力你不要求就可以了,不要去改造他。比如這個孩子就是弄數(shù)學的,不要讓他弄人際關系就可以了。像現(xiàn)在自閉癥沒有救治方案,就是讓全社會尊重他,他見你不打招呼也沒有什么感覺,如果你要不干擾他,他也沒有什么破壞。你逼著他用你的標準來做,他就很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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