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永新
絳縣,是新教育實驗的一個傳奇。陳東強,絳縣教育局原局長,是書寫這個傳奇的主筆。
2004年春,運城市教育學會召開年度會議。時任縣教研室主任、絳縣教育學會會長的王敬國前去參加,回來后帶給陳東強局長一些會議的材料,其中有一篇關(guān)于運城市人民路學校的新教育實驗的文章深深打動了他。
于是,絳縣開始了自己的新教育之旅。
2005年7月,新教育第四屆年會在四川成都鹽道街實驗學校舉行。在網(wǎng)絡上得知這一消息以后,陳東強親自率領(lǐng)30多人的團隊參加會議。臨行之前,陳東強局長為每位前去考察的教師購買了一本《新教育之夢》,并要求大家?guī)е鴫粝肷下罚M蠹以诼猛局幸贿厡W習,一邊思考。
陳東強是一個有心人。他知道,僅僅靠領(lǐng)導起勁鼓舞是不夠的,否則很容易導致用形式主義對付“官僚主義”。所以,30多人的團隊包括了教育局局委會的全部成員、中心小學的全部校長和教研室的全部教研員。旅途中,他們用一首《牽手》,表達了與新教育邂逅的心情:“因為愛著你的愛,因為夢著你的夢,所以悲傷著你的悲傷,幸福著你的幸福;因為路過你的路,因為苦過你的苦,所以快樂著你的快樂,追逐著你的追逐?!?/p>
這一年的年底,“北國之春——新教育實驗與教師專業(yè)成長研討會”在吉林市第一實驗小學召開。絳縣教育局又派出了以王副局長為領(lǐng)隊的代表團赴會。大會安排了陳東強局長發(fā)言。由于工作沖突,他在發(fā)言前一天晚上趕到,發(fā)言后立即返程。但是,他的發(fā)言感動了許多人,也讓我記住了一個新的名字——陳東強。
隨后,他帶著縣政府的領(lǐng)導專程趕到蘇州,正式提出區(qū)域整體參加新教育實驗。這次蘇州之行,更讓我對他的管理智慧刮目相看。我開玩笑地對他說,陳局長既能夠調(diào)動下級的積極性,也能夠調(diào)動上級的積極性。
2006年7月,新教育進京趕考。以“過一種幸福完整的教育生活”為主題的第六屆新教育實驗研討會在北京清華大學禮堂舉行。陳東強局長又帶領(lǐng)三十多人參加了會議。這次會議,他特別安排了一年來在新教育實驗中涌現(xiàn)出的十位優(yōu)秀教師參加年會,并帶去了這十位優(yōu)秀教師的教育隨筆專輯。他告訴我,這是多年來教育局第一次出資安排一線的普通教師外出學習??梢韵胂?,對于鄉(xiāng)村教師來說,能夠有機會到北京參加學術(shù)會議,并且展示自己的作品,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后來,這些教師中的許多人,如王麗娟等,都成了新教育實驗的榜樣教師。
北京會議以后,絳縣很快成為新教育實驗的一支生力軍。他們不僅積極參加新教育實驗的所有會議、活動與培訓,而且主動邀請新教育研究中心的教師到絳縣進行田野培訓。2007年11月16日至23日,“靈山—新教育絳縣行”在絳縣做了為期八天的培訓。十二所學校的考察指導、交流互動,兩天二百多人集中的通識培訓,五天的學校里、課堂中的田野研究,作為教育局局長的陳東強幾乎全程參加。即使趕往省城參加會議,他也是星夜兼程,馬不停蹄地趕回絳縣,生怕漏掉一點點信息。
2009年5月,我隨十一屆全國人大常委會副委員長、民進中央主席嚴雋琪帶領(lǐng)的民進中央教育考察團在山西調(diào)研農(nóng)村教育綜合改革。我們原計劃在絳縣會有一天或至少半天的調(diào)研,但由于種種原因?qū)е氯粘炭s短和調(diào)整,于是取消了絳縣之行。但是,在調(diào)研前我已經(jīng)做好了去絳縣的準備,我太想親眼看看絳縣的新教育人在那片黃土地上創(chuàng)造的奇跡了!
于是,在芮城的考察活動結(jié)束后,我沒有吃晚飯就匆匆忙忙趕往絳縣。在暮靄中,我第一次踏上那片土地,用了四個多小時的時間,看了四所學校與一個展覽,并召開了一個教師座談會。在這里,我看到了絳縣新教育人是如何與新教育一路同行的:從大量的實驗原始資料積累中,看到了新教育一月一事,晨誦、午讀、暮省,有效教學框架應用,農(nóng)歷課程,師生共讀一本書等新教育核心理念在一個區(qū)域教育中、學校中、教師中、學生中的有效落實和廣泛傳播;從縣教研室的教研成果和實驗行動歷程中,看到了絳縣新教育實驗和推廣團隊為新教育所付出的勞動和智慧……晚上11點,我又趕回考察的下一個點——運城。到達運城,已經(jīng)是第二天凌晨了。雖然有些辛苦,但是看到絳縣新教育人的努力,我心里很開心。
同年12月,在雪花的飛舞中,我第二次踏上那片土地,和全國新教育同仁匯聚絳縣,召開實驗區(qū)工作會議絳縣現(xiàn)場會。我們這次用一天的時間,走進了八所學校。每一所學校都有自己的動人之處,但最讓我感動的倒不是縣城里的學校,而是村小,像東吳小學、雎村小學、陳村小學。我在閉幕講話中說,如果中國所有的村小都能達到絳縣農(nóng)村那樣的教學品質(zhì),依據(jù)木桶原理——木桶最短的這塊板是木桶能裝多少水的決定性因素——我相信中國的教育會有另外一份精彩。
就這樣,絳縣教育不斷書寫新的故事,不斷創(chuàng)造新的經(jīng)驗。他們編寫了詳細的操作指導手冊,如《構(gòu)筑理想課堂100問》《新教育學校儀式》等。他們把新教育學校儀式分為四類二十個,關(guān)注到孩子在小學階段生命成長的每一個重要時刻,點亮了童年,豐盈了生活,潤澤了生命,帶給很多教育工作者啟迪,也給予在學校文化中不斷探索的人們很好的參考。在書正式出版時,我為他們撰寫了序言。我在序言中說:“雖然我不認識每一位參與儀式編寫的老師,雖然我沒有親眼看到他們?yōu)樾陆逃冻龅呐Γm然他們的思考與行動還與卓越有著一定距離,但他們的付出我知道,他們的秘密我知道,他們的艱辛與拼搏、他們的委屈與執(zhí)著,我都知道。面對這片古老而又年輕的黃土地,絳縣新教育人始終心懷夢想,一直在奮力前行。”
陳東強局長是一個處事低調(diào)務實的人。在擔任教育局局長期間,他一再要求十年之內(nèi)不宣傳、不報道,默默耕耘。但是,我卻非常希望展示這朵初綻的蓓蕾,讓大家聞到它的芬芳,從而沿著它成長的軌跡去開拓新的農(nóng)村教育發(fā)展模式。在很多場合,我不止一次地言說絳縣,也推薦很多學者與媒體深入絳縣,關(guān)注絳縣,報道絳縣。最得意的事情,是介紹鳳凰衛(wèi)視的著名記者閭丘露薇去絳縣拍攝了一個專題片。閭丘露薇告訴我,她也無法想象,在中國的鄉(xiāng)村,有如此濃郁的書香。
我一直認為,新教育在絳縣的耕耘,在村小的探索,我們可以把它稱之為“絳縣模式”。這個發(fā)展模式不僅對新教育實驗自身,也對中國農(nóng)村教育未來發(fā)展之路有著自己的貢獻。在這個發(fā)展模式中,我們能看到中國農(nóng)村教育未來的希望和曙光。
2014年,52歲的陳東強退居二線。新教育研究院立即邀請他加盟,擔任了新教育理事會副理事長兼秘書長、新教育研究院副院長,成為新教育實驗的專職管理人員。這幾年,他“南征北戰(zhàn)”,溝通協(xié)調(diào),為新教育實驗區(qū)的發(fā)展、新教育團隊的建設(shè)做了許多深入細致的工作。他精心經(jīng)營的“守望新教育”公眾號,也成為新教育實驗的重要宣傳平臺。他仍然像在絳縣那樣,務實而低調(diào)地勞作,在新教育這片希望的田野上耕耘著。
(責任編輯:蘇少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