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林
高一文理分班后,我與他坐前后位。他的政史地都特別好,我就有意識模仿他,他記筆記,我也記筆記,可是一考試,我便慘不忍睹。
我開始懷疑他,去問他:“你是不是提前知道出什么題啊,為什么你每次都能做對?”他說:“蒙的,運氣好而已。”我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看著我背的都沒考、考的都不會、蒙的都不對的試卷,生氣地叫囂:“到底是遇見了誰,花光了我所有的好運,我怎么就蒙不對呢?!?/p>
可是不得不說,他做題確實有他的方法。我對他從看不慣,到求著他給我講竅門。每次都是拽著他說:“看一眼盲選一個,反正你有用不完的好運。”他上下打量我一番說:“你知不知道有一種人長得挺聰明,哪哪兒都不行,你的營養(yǎng)應該全部用在長個子上了。”
那天晚自習回家,我摔了一跤。當我第二天一瘸一拐地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他卻沒有一點惻隱之心地笑了。下晚自習,我一瘸一拐地剛出校門,他就騎著自行車停在我面前。那一刻,空氣里充滿曖昧的氣息,我想到《不能說的秘密》里的場景,周杰倫騎著單車載著桂綸鎂。他那天穿著白襯衫,看起來也沒那么討厭,而我恰好也剪著和桂綸鎂一樣的短發(fā)……當我正沉浸在自己的腦補中時,他拍了一下我的肩說:“想啥呢,快上車,正好你運氣這么差,不如去幫我買彩票?!睉賽鄣呐菽谀且豢瘫淮疗疲姨ь^沒好氣地說:“你好丑??!”我們買了彩票,準備第二天開獎,商量好了,如果中獎了就五五分。
第二天,他依舊等著我,我們一起去見證那神圣的時刻。很可惜,并沒有中。他懊惱地說:“人家都說倒霉的人買彩票會中獎,看來你還不算倒霉啊?!蔽倚λ骸澳挠心敲炊嗥孥E,還是踏踏實實上學,知識改變命運吧?!币彩菑哪莻€時候,我對他的印象漸漸好轉(zhuǎn)。他問我:“你怎么政史地沒有一門好的?要不你認我當老師,我給你補課吧,我決定讓你繼承我的衣缽?!本瓦@樣,在每次回去的路上,他開始把那些苦澀的歷史課,講成一個個風趣的故事,還有各種記憶的口訣。那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什么蒙題的秘訣,不過是活學活用。我也覺得我像一棵樹干,他不斷地往上面掛葉子。
我向他介紹我寫的小說,他一邊覺得我搞笑又覺得我腦殘,有時候又不禁贊嘆我有寫作天賦。而每當現(xiàn)實受挫,我們都會買一張彩票。他依舊問我:“你覺得會出現(xiàn)奇跡嗎?”我搖搖頭意味深長地說:“你這種人,以后當了官肯定是貪官,愛財如命?!?/p>
高二暑假的一天,他來找我,送給我一張周杰倫的新專輯。他問我要不要再去買彩票,我擺擺手說:“現(xiàn)實點兄弟,怎么會有奇跡呢?”我們站在街頭,他問我:“霸道總裁小說寫得怎么樣了?”我說:“鬧著玩,怎么可能出版呢?”他說了句:“好好寫,奇跡終會出現(xiàn)的?!?/p>
高三開學的時候,我卻沒有再見過他,前排的位置空了出來,我突然有點淡淡的哀傷,但是我跟誰也沒有說。后來聽同學們說,他有心臟病,家里花了很多錢,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去大城市治病,能否治好,就需要看奇跡了。我才漸漸理解,為什么他喜歡去買彩票,為什么他總是期待有一個奇跡出現(xiàn)。
后來的日子,我一個人繼續(xù)走在那條昏暗的馬路上,也曾期待過他有一天會出現(xiàn)在路上,沒好氣地對我說:“不知道遇見了誰,花光了我所有的好運?!蔽彝蝗恍纳鷳M愧,那個我一直埋怨運氣好的人,一直在等待奇跡發(fā)生,而我卻一次一次告訴他沒有奇跡。
我那時淺薄,參不透世事,而他卻不斷地鼓勵我去追自己的好運。而他需要的,僅僅是一點點微光,我卻從沒有在意,也沒有遞出一絲鼓勵。人生啊,那些沒說出口的遺憾,也許掩埋在歲月里,再也無法提起。但是那些等待被歲月善待的人,我想終會遇到奇跡。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