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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之恒文學交游與詩學思想的互動生成

2021-01-15 10:00:23陳昌云
關(guān)鍵詞:復(fù)古詩學詩歌

陳昌云

(淮陰師范學院 文學院,江蘇 淮安223300)

受心學思想影響,晚明人文復(fù)興思潮高漲,詩壇風云激蕩,聲勢浩大的七子派復(fù)古運動日趨式微,復(fù)古派詩人經(jīng)歷著時代文化思潮轉(zhuǎn)型的陣痛決擇,于是乎王世貞、汪道昆晚年思想新變,“末五子”“廣五子”在堅守中微調(diào)。在努力尋求復(fù)古派詩學突破轉(zhuǎn)向的征途中,徽州著名文人潘之恒表現(xiàn)突出,在與復(fù)古派、公安派、竟陵派、心學代表人物、戲曲名家們的長期廣泛交游中,他與時俱進、兼融眾家,較好完成復(fù)古派詩學的歷史轉(zhuǎn)型任務(wù),值得關(guān)注。但因其詩集《鸞嘯集》《涉江詩草》主體部分留存于日本和中國臺灣①鄭志良:“潘之恒的《鸞嘯集》和《戊己新集》均不傳”(《潘之恒著述考》,《文教資料》,1999年第2期),黃仁生:“《涉江詩選》七卷,萬歷刻本,日本內(nèi)閣文庫;《鸞嘯集》十八卷,萬歷刻本,日本尊經(jīng)閣文庫?!保ā度毡粳F(xiàn)藏稀見元明文集考證與提要》,岳麓書社2004年版)。張秋蟬:“臺北中央圖書館藏有《鸞嘯集》十六卷,萬歷刻本。大陸:《涉江集選》清順治陳允衡刻本,存北京圖書館、《漪游草》萬歷刻本三卷,存國家圖書館、《金昌詩草》殘本,萬歷二十六年刻本,上海圖書館?!保ú┦空撐摹杜酥阊芯俊?,蘇州大學,2008年),學界目前對潘之恒研究多關(guān)注其戲曲、小說與散文方面成就,嚴重影響國人對其詩歌的認識和評價。目前僅有張秋嬋博士論文《潘之恒研究》略為談及,相對其“新安詩派”殿軍的地位遠遠不夠。少數(shù)明清文人的評價也互有抵牾,錢謙益認為“景升既傾心公安,其詩故服習汪、王,終不能有所解駁”[1]丁集下631;四庫館臣評其“始終隨人作計者也”[2]2473。兩者都批評他不能堅守復(fù)古詩學,過于追隨時尚,沒能發(fā)揚光大“新安詩派”。時人譚元春卻贊其能“變”:“而景升六十有余之年,好學深思不倦,皇皇終日,若有所營者,能變故也”[3]616。認為正是“變”成就潘之恒與時俱進的詩學品質(zhì):“而予皆歸其功于變。夫不變不化,則又安有景升矣”[3]616。時賢后學的褒貶不一,讓人莫衷一是。事實上,通過深入考察潘之恒文學交游與詩學思想的互動生成關(guān)系,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其詩學思想的形成過程鮮明折射七子派復(fù)古詩學轉(zhuǎn)向的歷史軌跡,更具備與時俱進、兼收并蓄品質(zhì),值得大力肯定。

一、廣交七子派名家,深得復(fù)古詩學精髓

汪道昆、王世貞是“后七子”派主將,也是嘉萬時期的文壇領(lǐng)袖,“海內(nèi)之山人詞客,望走噉名者,不東之婁東,則西之谼中”[1]丁集上441。青少年時期的潘之恒便得二人的賞識和真?zhèn)?,“景升少而稱詩,才敏而詞贍,從其鄉(xiāng)汪司馬結(jié)白榆社,又師事王弇州,其稱詩弇州、太函也”[1]630-631,“自君髫時,輒以古文詞受知汪伯玉、王元美、李本寧諸公,赫赫名起”[4]326。汪道昆與潘之恒祖父為至交,“潘汀州為余肺腑”[5]1436,潘之恒“總角即侍左司馬伯玉先生”,“稍知埮藻,則奉司馬為指南。”[6]卷七汪道昆對潘之恒“時時規(guī)以繩尺”[6]卷七,招潘之恒入豐干社和白榆社,并親自為他保媒,統(tǒng)籌規(guī)劃人生發(fā)展。萬歷三年,汪道昆正式歸休,給予潘之恒精心指導(dǎo)和扶持,“同里汪司馬道昆舉白榆社,之恒以少雋與焉,由是知名”[7]卷十二。潘之恒首部詩集就被汪道昆推薦給王世貞,“當景升之薦始,其稿曰蒹葭館”[8]卷五十一。萬歷十一年秋,汪道昆又攜潘之恒到太倉拜訪王世貞。萬歷十六年,潘之恒客王世貞南京官邸,多次得到王世貞面授。王世貞非常贊賞潘之恒的勤奮好學,“每見必出其所業(yè),余因得以窺其進”[9]卷五十四,認為他是眾多追隨者中的“最褎然者”[8]卷五十一。

汪、王二人是后七子派復(fù)古浪潮中的擎天巨擘,受王陽明心學思想影響,他們晚年時期能夠辯證看待擬古與創(chuàng)新之間關(guān)系。汪道昆早年“惟道古為洋洋,不樂近體”[5]518,晚年則言“夫詩,心聲也。無古今,一也”[5]548、“古人先得我心,師古即師心也”[5]1737。王世貞“雖以堅持復(fù)古論的文藝思想為主,卻并不摒棄其他各種有價值的理論,甚至兼收并蓄,融會貫通”[10]2003。他早年倡“性情”以正“剽竊模擬”[11]66詩病,晚年則倡導(dǎo)“有真我而后有真詩”[8]卷五十一。錢鍾書贊之:“一集之內(nèi),一生之中,少年才氣發(fā)揚,遂為唐體,晚節(jié)思慮深沉,乃染宋調(diào)?!盵12]4汪、王的熱情教誨與后期融通思想,直接影響到潘之恒勇于“求新善變”品格形成,其“詩也者,心之聲”[13]卷一觀念更得益于早期二位老師的“師心論”和“性情觀”滋潤。

潘之恒通過白榆社、青溪社、南屏社等社團與李維楨、屠隆、胡應(yīng)麟等同屬七子派后勁的“末五子”進行交流,接觸到更為開放的復(fù)古派詩學思想。李維楨是繼汪、王之后的晚明文壇盟主,他于萬歷十二年應(yīng)邀入白榆社,潘之恒由此開啟與之近四十年的友誼,“潘景升才名垂五十年,與余交垂四十年”[14]卷二十三。李維楨思想開明,早在萬歷十三年,就提出“緣機觸變,各適其宜”[14]卷九的詩歌創(chuàng)作論,運用辯證思維看待師古與師心問題,其變通的詩學思想必然影響潘之恒。屠隆是晚明著名詩人和戲曲家,為人豪爽,行為狂放,是明末最早提出“性靈”詩學主張的人物之一。萬歷十三年,屠隆應(yīng)邀入徽州參加白榆社集會,潘之恒與之相識,此后二人交往不斷。在屠隆影響下,潘之恒接受其“縱欲”思想,行為更加狂放,也較早領(lǐng)會其“性靈”詩學觀。屠隆對潘之恒也十分贊賞,夸他“其為詩文也,仰而慕其古法,返而運其心靈”[4]327。

潘之恒青少年時期的交游以復(fù)古圈子為主,交往的多為復(fù)古大家和青年后勁,“其所與俱則司馬長公與其二仲,其所取材則司寇元美先生,其所主則戚大將軍、豫郡伯呂中秘、朱光祿、吳水部。所與往來則沈嘉則、莫廷韓、李本寧、胡元瑞、曹子念、吳翁晉之屬”[15]卷十。因此他早期詩學取向以“復(fù)古”為主,“于古人而不越畔,吾之守此有年矣”[16]287,年未二十已深得復(fù)古詩學精髓,“以其余力為詩,即一言出而傾其坐人。其先有名文章家者咸心折景升,不敢與齒。景升益自翔異,進而求之古人,自風雅漢魏樂府以至盛唐,無不疑神而奪像也者,有《蒹葭館詩》”[16]283-284。三十而立,詩壇地位已經(jīng)確立,“蓋司馬、司寇而下,莫不衷好景升,而以為畏友矣”[15]卷十,成為“新安詩派”殿軍。尤其重要的是,通過與李維楨、屠隆等人的交往,潘之恒已意識到機械復(fù)古的局限:“我猶未盡我之材,未造物之境,未達變之情”[15]卷十,為他后期詩學思想的轉(zhuǎn)變奠定基礎(chǔ)。

二、與戲曲名家交流,領(lǐng)悟詩歌緣情屬性

家道殷實、生性浪漫的潘之恒不僅喜歡結(jié)社交游,還好聽歌賞曲、追歡買笑。多次漫游吳越途中,他和湯顯祖、梁辰魚、張鳳翼、梅鼎祚、湯賓尹、屠隆、臧懋循等戲曲家兼詩人們斗酒賦詩、聽歌選伎、狎妓品劇,在風花雪月和醉生夢死中,越發(fā)領(lǐng)悟“詩本性情”屬性。初次游吳,他結(jié)識青年英才張鳳翼。張鳳翼性情灑脫,風流自任,既好詩歌,又“好度曲,為新聲”[1]丁集中483,可惜其詩名卻被曲名遮掩。他論詩重情意,介于復(fù)古派與性靈派詩學之間,認為“吾發(fā)于吾情而止于性,發(fā)于意而止于調(diào)。反之,我而快質(zhì)之古,而合以為如是足耳”[17]卷四十五。受其影響,潘之恒亦有相近論調(diào):“心之聲猶煥于文,而況心之文,其緒于音,為流水,為行云,其何所不振耶?!盵13]卷十一只是張詩更重格調(diào),潘詩更為俗化。

潘之恒與湯顯祖初識南京,“時余官留都,獲與定交”[18]1193。潘之恒是《牡丹亭》最熱情觀眾,“余十年前見此記,輒口傳之”[13]卷三,“不慧抱恙一冬,五觀《牡丹亭記》,覺有起色”[13]卷三,親自排演《牡丹亭》,甚至專門撰寫《情癡》一文闡釋其主題和內(nèi)涵。湯顯祖論文持“至情觀”,認為“世總為情,情生詩歌,而行于神”[18]1050。潘之恒對其“至情論”作過最貼切詮釋:“夫情之所之,不知其所始,不知其所終,不知其所離,不知其所合,在若有若無、若遠若近、若存若亡之間。其斯為情之所必至,而不知其所以然,不知其所以然,而后情有所不可盡,而死生生死之無足怪也?!盵13]卷三作為湯顯祖的崇拜者和知音,潘之恒自然受其“情生詩歌”思想影響。在與戲曲家們的交游吟唱中,潘之恒為詩愈加“重情”,“景升東游有所媒而姬焉,是以多情至之語”[15]卷十,“中多情語”[16]286。忘年交湯賓尹稱贊他是“因情之需而屬對”的真詩人:“使吾不見景升,謂景升當是詩人,海內(nèi)士定名相附耳。孰知其深情能中人,一至于此”[19]卷一,“感事而發(fā),觸景成歌,慷慨淋漓,率皆情至之語。世人好景升與其詩,無不一見傾倒,則景升意氣有以蓋之矣”[19]卷一。潘之恒此時詩作中的景語、事語皆為情語,充分彰顯詩歌的抒情特質(zhì)。

東游吳越期間的廣泛交游和聲色之娛使潘之恒對詩歌“言情”本質(zhì)有過深切體認,加速他對復(fù)古派泥古不化、真情難抒弊端的警醒,因而主張詩學多家,不拘于盛唐一體,漢魏、宋詩均可擬之,“夫生也,取骨于漢魏,其旨遠;取態(tài)于宋齊,其詞艷”[16]287,因而作詩能得建安、晉宋、齊梁、貞觀、開元、大歷等神韻,“古之人得其一猶足以棋于世,景升會而同通之,神而明之,不徒沿其體格,而其風有獨存者”[16]284。此時期潘之恒論詩雖主情,卻仍未擺脫復(fù)古詩學束縛,“變出于心矣,體合于古矣”[16]287。好在他已經(jīng)萌生不懼世人詬病、徹底擺脫擬古羈絆的決心:“毋違性情,毋叛風雅,毋貌取漢魏六朝初盛唐內(nèi)自欺,而時好是狗。毋要譽,毋避訾,毋中離間之言。”[20]卷七隨時準備學習時尚新詩體,抒發(fā)真性情。

三、西游楚地,傾心公安派獨抒性靈詩學觀

萬歷十三年起,心學大家李贄開始在湖北麻城龍?zhí)逗v學、著述,時間長達十年,楚地由此成為晚明人文思潮中心。其“童心說”將純?nèi)巫匀坏恼媲椤⒈拘宰鳛槿诵宰罡叻懂?,主張順?yīng)自然,尊重人性本真,發(fā)展自主個性,形成“重情”“求真”“尚俗”的人文主義思潮,在晚明士人中引起廣泛響應(yīng)。如袁宏道、湯顯祖、梅國禎、丘長孺等文壇名家,或當面請教,或以文字神交,形成文壇“尊情輕理”風尚。萬歷二十二年冬,潘之恒終于彌補“三歲向往,日逐梗泛,無由問道龍湖,開我聾瞽”[13]卷十二之遺憾,于龍?zhí)端掳葜]李贄,接受心學思想熏陶。二十一年入楚,與袁中道結(jié)社于五詠樓,進而交接袁宏道,“余既盟小修,以神交中郎,及為吳令,始通書定盟”[13]卷一。之后二人又分別于萬歷二十四年于真州會晤談詩,二十五年于歙縣潘之恒家相會。與李贄、三袁交往,引起潘之恒思想很大震動,李贄的“詩何必古選,文何必先秦”和袁氏兄弟的“不拘格套、獨抒性靈”主張成為潘之恒徹底跳出擬古制約的催化劑,讓其追求自由的思想完全放開,不羈的天性徹底釋放。

游楚期間,潘之恒不僅積極接受新思想新理論,還在詩歌創(chuàng)作中努力踐行之,“所為詩顧獨清新超脫,不入近代蹊徑”[16]290。游楚所作《涉江詩》雖遵古體,“取骨漢魏,取藻六朝,取韻三唐”[4]328,“大都君古體,能稟于法,而未始不極其才。近體能抒其才,而未始不閑于法。要以蒼健為骨,秀美為澤”[4]326,又不失自我風格,多樸直新奇、豪宕放任之作。由此可見,他終于走出“體合于古”[16]287的思想局限,突破詩歌體制束縛,努力嘗試書寫“源心”之詩,有些新詩多源自親身體驗,情感真實自然,感人肺腑,程仲權(quán)贊之:“取必會心,往必當物。不造偽以率合,不引妄以相詭。與其濫于藻績,無寧契于神情;于其讬古之肖,無寧貴我之真?!盵21]卷七袁宏道亦夸獎:“倘有刻意為詩,無湔舊習者,請從《涉江》為篙櫓焉?!盵16]291江盈科更給以高評:“方之古人,鮮有不合;求之近代,罕見其侶。”[4]326游楚之后,潘之恒詩學思想與詩風的改進使其詩歌創(chuàng)作更具生命力和藝術(shù)魅力,于是名聲大振,“是時景升詩名傳播海內(nèi),其才十倍余,而游道之廣百焉,以故詩益富而名益彰”[16]285。

四、晚游金陵,接受竟陵派深幽孤峭詩境論

潘之恒晚年出游地主要是南京,“晚而倦游,家益落,僑寓金陵”[1]丁集下630。除和故交來往之外,還與鐘惺、譚元春等竟陵派為主的新友交往頻繁。陳廣宏《鐘惺年譜》和《譚元春年譜》中都有潘與鐘、譚二人交往的大量材料,如:萬歷三十七年,袁中道、鐘惺、潘之恒等人結(jié)冶城大社;四十七年,潘之恒與鐘、譚等倡秦淮大社;同年,鐘惺作《題潘景升募刻吳越雜志冊子》為他募刻;天啟元年前后,潘之恒“與竟陵譚友夏游甚樂”[4]300。譚元春文集中有《潘景升戊己新集序》《贈李校書同潘景升》《逢潘景升》等詩文。在與鐘惺、譚元春等人交游過程中,潘之恒主動學習他們重尋詩歌古典審美風格,追求“深幽孤峭”詩境的主張,近而改進自己詩歌的低俗、隨意之失,對審美意境的追求更為主動,“時秦淮一勺,固耳目常玩,一落髯翁筆底,物無故者”[21]卷首。由此鄒迪光評曰:“夫景升所為詩,出于曲房之下,酒壚之畔,男女嬲而雜坐之頃,擊筑鼓缶,呼盧博塞傳籌之隙耳,而類能吐肝噦膽,刳心剔腸,句啄字磨,窮致極變。”[22]卷三十二潘景升晚年詩歌雖多取材通俗,但出于真情,精心打磨,達到“窮致之變”的藝術(shù)效果。

竟陵派是活躍于晚明的最后一個詩學流派,標志著明代詩學復(fù)古擬古與求新求變不同派別間無休之爭的落幕。潘之恒通過與他們交游,最終更好解決復(fù)古與師心關(guān)系,形成自己特有的詩歌風貌,其晚年詩集《戊己新集》堪稱代表。該集是戊午春應(yīng)湯賓尹邀游宣城所結(jié)《漪游草》與己未春僦居青溪所結(jié)《青溪社草》的合集,詩作多以聲色澆心中塊壘:“或以其多蔓草之遇,芍藥之贈,戀景光而媚窈窕,頗見尤于禮法。不知《國風》好色,靖節(jié)《閑情》,皆意有所至,而借以舒其幽懣,發(fā)其藻麗?!盵21]卷首譚元春為之作《潘景升戊己新集序》云:“其虛衷而從事于變移之途者,非盡虛衷也。才足以變,不必止于其所也”[3]616,稱贊他完全能夠正確處理“師古”與“師心”、“復(fù)古”與“求變”之間的關(guān)系,形成自己獨具特色的詩歌風格。

五、文學交游中形成的主要詩學觀念

潘之恒一生活躍于徽州、吳中、越地、郢中等文壇中心,先后青睞七子派復(fù)古詩學、湯顯祖等戲曲家“至情論”主張、公安派“獨抒性靈”主張、竟陵派“深幽孤峭”審美追求。在轉(zhuǎn)益多師和長期漫游中,潘之恒幾乎接納晚明詩壇所有流行觀念,最后轉(zhuǎn)化為自己的詩學思想。雖然觀點不多,但亦可謂一家之言。

關(guān)于詩歌本源,潘之恒認為“詩也者,心之聲”[13]卷一。在長期探索實現(xiàn)復(fù)古、性靈與自我個性完全融合的最佳路徑中,他提出“詩也者,心之聲”的“文心”詩學觀。他認為“文心”為詩文本源:“昔人謂文生于情,此為有情言耳。若具文心者,固無待于情生,嬉笑怒罵,微哂單詞,莫非文也。晉陵李紉之,多警語而善謔,因物曲應(yīng),無不合節(jié),短詠尺牘,各極于情,其義得之曲,其情出于音,義淺而充之以識,音變而調(diào)之以律,故為文日新而不詘,言入化而不窮之角者屢矣?!盵13]卷十一認為只有發(fā)自內(nèi)心之“情”的文字才自然真實動人,“心之聲猶煥于文,而況心之文,其緒于音,為流水,為行云?!盵13]卷十一而詩歌是純文學代表,更具“言情”特質(zhì),更能體現(xiàn)“文心”,因此“詩心觀”是其詩論的核心思想。

在詩歌發(fā)生論和創(chuàng)作論方面,潘之恒主張“詩何其徑,情按而求之”。他認為寫詩貴在“有情有生”[6]卷七,詩人要表意通暢,繪景生動,須有自然真實情感:“詩何其徑,情按而求之,志無不暢,而景無或匿矣”[13]卷一,詩文只有“極于情”“情出于音”,方能“為文日新而不詘,言入化而不窮之角者”[13]卷十一。有文心者必超然物外,心中只有一個自我,“予惡乎質(zhì)哉!水鑒不若人鑒,人鑒不若予鑒。物以予為不祥,且然乎哉?眾人以予為不肖,且然乎哉?祥則不祥矣,肖則不肖矣,于詩亦然。游以詩,觀于道幾矣”[13]卷五。因此培養(yǎng)詩情、書寫詩情是詩人必備的品質(zhì)與能力。

在詩歌藝術(shù)追求上,他強調(diào)“詩之為道,工意為上”[13]卷五。潘之恒在《評許恭甫詩代引》一文中提出作詩要正確處理意、調(diào)、辭三者關(guān)系,強調(diào)“詩之為道,工意為上,工調(diào)次之,工辭為下”[13]卷五。他認為作詩以“意”為主,“意宣,而調(diào)與辭隨而并至者也”[13]卷五。其“意”就要體現(xiàn)真性情,即使與傳統(tǒng)倫理道德相違背,只要發(fā)自內(nèi)心真誠就算好詩,“自徐文長、湯義仍、黃平倩、袁中郎輩出,而稍以意相乘,或纖或峭,或捷或徹,劣于調(diào)而俚于辭,雖暫詘正雅,而己意常伸,俗囂一洗”[13]卷五。他強調(diào)“己意”正與晚明人文覺醒思潮相吻合。他還認為“調(diào)”“辭”為賓,也要講究詩歌藝術(shù)形式上的審美追求,“調(diào)”“辭”當則“烏得而廢諸?尚意者自能參而衡之”[13]卷五,不當則“意以辭害、以調(diào)掩者”[13]卷五。

在詩歌鑒賞方面,潘之恒提出“境合”“情合”“神合”三重標準。“境合”指借助有限、孤立的物象顯現(xiàn)大自然混沌一體的整體美,“故其為詩也,如水空而鏡徹,其泌神也,無所不融多;如煙蜚而象玄,其幻游也,無所不適”[13]卷一?!扒楹稀奔辞榕c景的無痕互融,“情與景每互涉而遲出,則會心之效爾”[13]卷五?!吧窈稀敝缸髡咄ㄟ^人、景、事的描繪彰顯以“情”為基礎(chǔ)又超越于“情”的精神和氣質(zhì)。詩人應(yīng)該擁有獨立風格,“人各自媚爾,誰相為言哉”[13]卷五,“卿子之于中郎,猶林宗之于卿子,皆媚乎詩者也。中郎以境合,卿子以情合,林宗以神合,情融乎境,神超于情”[13]卷五,故三者無別高下,“所感不同,而冥情離幻,意無不之,而情無不極也”[13]卷五。潘之恒在詩歌創(chuàng)作實踐中也努力踐行“三合”標準,助推其詩歌創(chuàng)作水平的提升。

結(jié)語

潘之恒一生好游好學,漫游開拓眼界,交友豐富詩論,好學求新是其人生常態(tài)和不懈追求。少年時期,“每見必出其所業(yè),余因得以窺其進”[9]卷五十四;年逾六十“好學深思不倦”[3]616。譚元春概括其文學交游歷程:“景升六十年中,初與瑯琊、云杜游,歡然同志也。已而與公安交,復(fù)歡然同其志。弇州諸先生力追乎古以為古,石公游千古之外以追乎古。今二三有志之士,以為無所為古內(nèi)古外,而清明在躬,志氣如神,即古人之用意,下筆俱在是,而景升復(fù)歡然同志于其間?!盵3]616。譚元春十分贊賞其思想開放、融通多家,用“變”“化”二字歸結(jié)潘之恒成功秘訣:“其年能待,其才能不衰,景升得乎天。前后之交,如一時一士,景升得乎人。夫不變不化,則安有景升焉?!盵3]616潘之恒亦自言一生都在“變”“化”:“余十年守一字,曰:離;近更進一字,曰:舍。幻可離,法應(yīng)舍。行年六十而六十化。離矣!舍矣!進乎忘矣。”[21]卷首可見求新善變、化為己用正是潘之恒詩學思想的顯著特征。

由此來看,錢謙益、四庫館臣等人對其評論有失公允,沒有聯(lián)系中晚明文人風尚與詩學思潮演變的具體歷史語境。潘之恒主要生活在社會思潮激進的萬歷朝,彼時文壇呈現(xiàn)人文思潮高漲態(tài)勢,詩壇主流思想處在不斷變化之中。復(fù)古派、公安派、竟陵派先后為詩壇主流,師古與師心主張在長期對抗中逐漸融合,文人的門戶派別意識日漸消融,詩人個體詩學觀念在交流唱和中互相影響、啟迪,共同與時俱進、整合貫通。如吳國倫入“后七子”后推舉復(fù)古思想,后自省轉(zhuǎn)向關(guān)注性情,“以情志為本”[23]卷四十一。再如復(fù)古領(lǐng)袖王世貞重于新變,“余則以日新之與變化,皆所以融其富有擬議者也”[24]第1284 冊,824。他早年倡“格調(diào)”領(lǐng)文壇風尚,晚年標舉“淬礪南北菁華,格調(diào)與性靈并重、藻彩與氣骨相劑”[25]75新文風。由此可見,潘之恒的詩學思想嬗變歷程是晚明整體時代詩人的具體縮影,反映復(fù)古派后期詩學轉(zhuǎn)向的主要路徑,并非“始終隨人作計者也”[2]24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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